使唤卫衡将少年平躺放在地上，进行溺水急救。
宴京靠着树干，看二人折腾。
少时。
溺水少年猛地咳出几口水，缓缓睁眼。
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陌生男女。
“承安，感觉如何。”
承安是前皇后卫绾在褚妄未出生时唤卫衡取的小字。
当时卫衡年纪尚轻，卫绾一问，他便取了。
原是取承欢膝下，平安顺遂之意。
可后来，皆未如愿。
卫家满门抄斩，皇后血崩。
往日荣光瞬间成为妄念。
褚妄，痴心妄想的妄。
未降生前承了多大期待，降生后就承了多大恶意。
这个世界，对他从未宽宥。
“九殿下，这是卫衡将军，您的舅舅。”管姞看出褚妄眼底的疑惑，耐心解释。
管姞给卫衡的披风，此时裹在褚妄身上，显得褚妄更加娇小。
第142章 大人万安（11）
“林大人可知，谋害皇子是何罪。”
卫衡将褚妄交给管姞，起身与宴京对视。
高大威猛的将军眼中盛满怒气，若不是入宫不能配剑，他早拔剑将这佞臣头颅崭下。
“卫大将军这是何意，莫不是想诬蔑本官谋害皇嗣？这静心湖无一人，将军如何取证，白担的罪名，本官可不认。”
“你还狡辩，我亲眼所见。”卫衡气得眼睛充红，似要忍不住将眼前仿佛一刮就跑的男子撕成碎片。
他若不早来，这孩子决计溺死湖中，无人问津。
按林立如今在朝的威慑，无人敢拿他如何。
就连当今陛下，想必也不清楚他手中权势到了何种恐怖地步。
宴京瞧卫衡快忍成神龟，笑了。
将奸臣本该有的模样表现淋漓尽致：“卫将军真是好眼力，难为你给本官找这么个罪名，是我做的又如何，若将军不服，大可到陛下面前理论，看陛下信你，还是信我。”
“你！！”
“将军。”管姞拉住想要揍人的卫衡。
谁人不知林立体弱多病，这一拳下去能直接把他送上天。
现在是爽了。
以后呢？
迎接他们的将是崇宣帝更大的怒火。
宴京抱着汤婆子，静静屹立树下，笑意盈盈，怡然自得。
一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欠揍模样，看得卫衡攥紧拳头，被管姞安抚下来。
“九殿下今日身子不适，臣改日再来，期待殿下给臣一个满意的答复，告退。”
宴京嘴上说着告退，却并未行礼，大摇大摆离开。
落在卫衡与管姞眼中，成了得意和挑衅。
虽然，某人确实有那个意思。
褚妄落水后还要坚持将那些太监服洗完，最后只获得一顿晚餐。
本该承欢膝下，拥有无上荣耀的少年，因卫家遭难，落得如此田地，狠狠将卫衡把住。
这是他姐姐拼死也要产下的孩子啊。
后宫外男不得入内，卫衡看出这孩子倔，只好派可信之人将银钱送到慧嬷嬷手中。
惠嬷嬷十多年来第一次受当初卫家小少爷恩惠，就像沙漠行走之人，突然天降甘霖，润泽万物。
宫中禁止宫人私自祭奠，惠嬷嬷只能躲在房里，抱着卫绾的牌位偷偷哭了许久。
她就知道，小少爷一定会重振卫家当年荣光。
小姐，你看到了吗？
少爷他长大了。
—
崇宣帝让七皇子同其他皇子们一同读书。
待遇堪比最为受宠的大皇子，是所有人意想不到的。
包括七皇子自己。
褚妄住着豪华宫殿，穿着锦衣华服，与那些从小接受教育，饱读诗书的皇子们坐在一块。
拘谨得像极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与这不属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褚妄上了约有一个月的课，太傅嫌他文化水平太低，让他从孩童启蒙开始学。
褚妄在另一个世界好歹也是靠知识获取财富，放到鸟不拉屎的古代，他连毛笔都拿不好。
“各位殿下，楼太傅近日身子不适，陛下念其辛苦，特批太傅告老还乡，各位殿下的课程暂由林大人代劳，直至为各位殿下找到合适的先生。”传旨的，是崇宣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尚书房。
一众适龄皇子乖乖坐成一排，闻言起身：“谢父皇。”
心里悄悄窃喜，楼太傅走了，昨日罚抄的诗文便不做数。
也不知是朝中哪位林大人敢接下这份差事。
“那便有劳林大人了。”
刚刚还对众皇子正容亢色的太监总管，转身朝门口之人笑脸相迎。
褚妄坐在尚书房最后的角落里，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143章 大人万安（12）
宴京进来，原本安静的尚书房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现在已入冬，房中也点上炭火。
明明该是春日阳光般温柔，皇子们却觉得如至冰窖，比十二月的天更让人心寒。
魏彦让人往书房多加了几盆炭火，将屋子烧得更暖一些。
冬季，是他们大人最难挨的季节。
宴京原也不想过来教书，以她的智慧，屈才。
奈何狗系统在这边发布任务。
还是一个任务拆成几个月打。
一天限时两小时，她要打满250个小时，需要四个多月时间。
草！！
尼玛！！
这就是惩罚模式？
宴京不开心，这群皇子怎么能开心呢。
新先生上任第一天，就把皇子一个个点名起来背书。
错一个字整本书抄二十遍，错两个就四十，以此叠加。
若规定时间未完成的，按照多少定惩罚，小至戒尺打手心，大到杖尺打屁股。
亦或者到太和殿，众朝臣下朝时大声朗读书中内容。
而这几种，作为皇子，无论哪种都很丢人。
从前不认真学习的皇子，喜获熬夜抄书大礼包。
认真学习的皇子更是挑灯夜读，将宴京今日布置的课程背熟。
尚书房不过一日，导致整个皇宫充斥着紧张的低气压。
呜呜呜……
楼太傅，我们错了。
相比新先生的抄书。
您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不就抄二十遍吗？一百遍都行啊！！
快把那家伙拉走！！
—
褚妄是他们之中学习最差的。
一个字都背不出来。
同样也熬大夜抄书。
这个大反派！！
太恶毒了！
他今日抄不完，明日就要去太和殿背书。
【主人，您欠的怕是这辈子都抄不完，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去勾引大反派吧。】
毛球打着哈欠，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它都困了。
褚妄奋笔疾书：“我还不如抄书。”
那家伙，可恶得很。
他要以大菊为重。
—
半夜。
以大菊为重的褚妄抱着书本来到宴京所在的暖阁。
林立身子差，不好奔波，教书期间就住宫中暖阁。
阁中有温泉，原是历代皇帝最喜之地，崇宣帝怕林立受寒，便将暖阁给他暂住。
由此可见崇宣帝对林立的宠信。
暖阁果然名不虚传。
褚妄刚踏入阁中，从外带来的周身寒意瞬间褪去。
褚妄紧紧抱着书，黑暗中，略显紧张靠近不远处的床塌。
“九殿下深夜至此，有何贵干。”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盏灯。
穿着里衣的宴京披着一件毯子，半倚在贵妃榻上。
好似等了他许久。
“我……”
褚妄紧了紧手中书本。
“我有些问题不明白，想请教先生。”
宴京理了理毯子，将自己捂严实些。
闻言扬眉，讪然一笑：“倒不知九殿下如此刻苦，乃大周之福。”
褚妄：“……”
福你个头。
要不是你教育方式太恶毒。
我至于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找你晦气。
“不知九殿下有什么问题需要臣解答。”
“……”
我哪有什么问题。
我的问题就是书太多抄不完，可不可以减一点。
“刚刚在房中甚是不解，现在看见先生，茅塞顿开，打扰先生休息，再见。”
好可怕，先溜。
褚妄还没跑开，原本正懒洋洋靠在贵妃榻上的男人突然如鬼魅般绕到褚妄身后。
一手揽住他腰，将人圈在怀里。
宴京捏了捏褚妄腰上的肉，语气间透着笑意：“殿下胖了。”
褚妄被宴京从身后圈着，脸噌地爆红，浑身软麻。
这大反派……想干什么！！
他这一个多月好吃好喝，大鱼大肉，不胖才怪。
但他以前太瘦，长这么一点点肉，到显得整个人红润好看。
第144章 大人万安（13）
“臣以为是殿下想好该如何报答臣，这才深夜至此，原来是臣多虑。”
褚妄：“！！！”
我也以为你那天只是说说。
【主人主人，有几个新任务接不接？】毛球深夜被任务惊醒，兴奋的完全睡不着。
再一看当下状况。
小小少年被大反派从后拦腰抱着，下颚亲昵的在他头顶乱蹭，像是得了心爱的玩具。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毛球更兴奋了。
“先生，夜已深，我该回去了。”褚妄浑身紧绷，连声音都是颤的。
感觉不是什么好任务。
还是先溜。
奈何天公不作美，门外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初雪总是比一般时候还要猛烈，似要把压了一年的雪花尽数倾下。
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地面已铺上薄薄一层银白。
褚妄从暖阁回去，少说也要走上一炷香。
大雪纷飞，天地之间一片雪白，雪虐风饕，根本看不清眼前路。
褚妄还在考虑冒雪回去会不会被雪砸成雪人。
身后原本拥着他的人突然松开手，退回贵妃榻上，一脸遗憾的戏耍他：“既然殿下要走，臣不便强留。”
褚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大雪，出门就能把他埋了。
反派大哥，你要不要再强留我一次？
…
褚妄合着衣裳紧紧抓着被子，板直拘谨的躺在暖榻上，身侧是某人平稳的呼吸。
床上暖洋洋的，烘得褚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他最终，还是留下来。
毛球在脑海里疯狂尖叫让褚妄做任务。
抱他亲他摸他，不要怂啊！！
“你不怂你上。”褚妄紧张得心快跳到嗓子眼。
结果这臭系统还在说风凉话。
毛球羞涩脸：【我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大反派多帅啊，一看就是做好老攻的料，就是身体不好，像个短命鬼。】
褚妄：“……”
大反派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他，一定把你电池全部拔光。
还有！！
什么老攻！！
这不是一本正常BG向小说吗？怎么还乱入！！
毛球眼神闪躲，语气支吾：【那个主人，其实毛球以前是dan美组的，因为业绩太差被赶出来，我绑定你的时候上面给的就是BG向，但是好像因为我原来的设置没调，所以你的任务目标才会绑定大反派。】
毛球声音越说越小，要不是暖阁太过安静，褚妄都听不清。
“所以？？”褚妄气笑了。
我特么是个直的！！
他在大反派面前像个鹌鹑，一看就是下！！
你告诉我这怎么玩！！
毛球害怕，心虚的把头缩进去，打算将错就错：【要不，您忍忍？】
快速完成任务，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褚妄：“……”
捅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将错就错。
骂骂咧咧。
“殿下若是睡不着，不如臣教殿下背《论语》。”
寂静中，原本躺在身侧熟睡的人突然出声。
还在和毛球斗智斗勇的褚妄吓了一跳。
“不，不用了，多谢先生，我这就睡。”
褚妄抱着被子将自己捂好，放弃跟毛球争辩。
反正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褚妄以为自己太过紧张会睡不着。
听着窗外安静的落雪声，身侧之人平稳的呼吸，被窝里暖洋洋的透着清冽香味，让人心安。
第145章 大人万安（14）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夫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
崇宣十八年初雪，一夜之间，天地一片银白，万物静立不动，红墙绿瓦间覆盖一层厚厚的银装。
早起的宫人穿着去年的袄子，顶着寒风晨露将雪扫开，露出皇宫原本该有的庄重威严。
而打破这场寂静的，是太和殿前，各位皇子朗朗背书声。
散朝的大臣们一一掠过。
平日嚣张跋扈，鼻孔抬得比天还高的皇子们，此时耷拉着肩膀，个个裹成球状，在寒风大雪中站成一排高声背书。
而他们身后，则站着一排肃杀的禁卫军，正拿着书本基督皇子们背书。
但凡有错字，就从头开始。
凡是不遵者，立即压在一旁打板子。
不知是冷还是吓的，这群皇子抖得跟鹌鹑似的。
一些清流觉得此举有辱皇家颜面，当即写下奏章。
后听是林立干的。
又默默把奏章撕掉。
他们正气凛然，不屑与小人斗勇。
只是觉得皇子们多读书，乃国之大幸。
褚妄是初学，千字文可比其他成年皇子读的资治通鉴好上百倍。
褚妄第一个背完离开，其他皇子狠狠羡慕住。
他们初时还嘲笑褚妄不识诗书，现在才发现不识也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