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蹲下来，捏起一颗糖果看了看，确认只是普通的糖之后又扔了回去。
夏目贵志下意识一僵，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我看着中原中也笑了笑，面不改色地说道：“夏目君被一个奇怪的人追赶，我们跑到巷子里后，那个人居然悄无声息就出现在巷子里，然后一下就出现了这些糖，多到把我们都冲出来了呢。”
我皱起了眉头，轻抚下巴露出不解的表情。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糖果呢？”
夏目贵志放松下来，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中原中也看着这对谜一样的糖果堆，皱起眉头。
……能变出糖果的异能者？
这是什么奇怪的能力？
目标是小孩子？
他看向一脸乖巧的夏目贵志，忽然想起今天部下们说起的事，据说横滨市里出现了一个诱拐犯，专门诱拐十到十二岁的男孩。
忽然，两名警察风风火火地从后方的路口跑过。
“什么？诱拐犯抓住了吗？！”
“我们现在就来——”
中原中也顿时松开眉头，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看来诱拐犯被抓住了，你们不用担心。”
诱拐犯？
他到底脑补了什么？
我和夏目贵志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疑惑地看向他。
“……？”
我看见中原中也露出似乎是无语的神情，眼神复杂地回望我们。
……emmm莫非他以为这些糖是刚刚警察喊的诱拐犯弄的？
“这些糖怎么处理好？”
夏目贵志将我头发里的糖果都找出来后，为难地看着眼前比他还高的糖果堆。
中原中也听罢，轻哼一声，理所当然地说道：“警察就在附近，看到就会处理掉的，如果不想被问话就快点走吧。”
“嗯，我知道了。”
夏目贵志应了声，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站起来，突然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双手。
“啊——！”
我惊叫一声。
中原中也神经一紧，见我大事不好的模样，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眉眼间尽显肃杀之气。
难道附近还有犯罪者？
“我刚买的菜啊，被压在糖果堆下了……”
我满脸沮丧，痛心疾首地看着眼前的糖果堆。
中原中也：“……”
他猛地抬手拍在自己的脑门上，不忍直视。
比起差点陷入危险，居然买的菜更重要吗！
这家伙要天然到什么程度！
“雪奈姐，我们去买过吧，我陪你去。”
夏目贵志露出笑容，轻轻摇了摇我的手。
我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先生，十分感谢你的帮助，我们先走了。”
说完，我便迈步朝路口走去。
“喂！等等我——”
“咦，中原先生要一起来吗？”
“我也要去买点东西！”
“这样啊，那一起吧~”
中原中也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伸手按了按脖子。
总觉得这两个人半路上被人拐跑也不稀奇。
路口不远处，三名警察正押着诱拐犯走向警车，围观的路人们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我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正要回头时忽然眼角瞥见一抹如火焰般耀眼的颜色。
我猛地睁大眼睛，然而再看过去时什么也没有发现。
……幻觉吗？
我抿了抿唇，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吗？”
中原中也随着我的视线看向人群，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摇摇头，露出一抹微笑。
“走吧。”
中原中也眉头微微蹙起，有些摸不着头脑。
女孩子都会像这样突然变得不开心吗？
而且，既然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笑？
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提着随便乱买的东西从超市出来也没想出答案。
中原中也回到家后，看着袋子里一些日常用品，甚至还拿了几个厨具陷入了沉默。
这些都是暂时不需替换的东西，也就是说，它们用不上。
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货架上的商品。
中原中也放下帽子，躺倒在沙发上，他闭上眼睛，抬起手臂覆盖双眼。
低低的轻笑声从唇齿间溢出，在寂静的客厅里回响。
“真是的，这样子根本冷静不下来啊……”
*
湛蓝的天空被层层乌云遮住，天色灰蒙蒙一片。
雨淅淅沥沥地自天上落下，敲在屋檐上发出低沉的叮咚声，雨滴汇聚成水流从屋檐流下，在地面汇聚成一摊水洼。
紫藤花被风吹起，花簇剧烈地摆动，挂在檐上的风铃在风中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雨点打在风铃透明的玻璃壁上，破碎成无数更小的水滴。
“说起来，现在是雨季呢……”
我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廊下，抱着茶茶丸无精打采地看着被雨洗刷的庭院。
虽然梅雨季会让不少人产生烦恼，但这个季节的雨刮起的风，带着令人舒适的清凉度。
然而除此之外，此时的风还会夹杂着绵绵雨丝。
雨丝飘落在作业本上，夏目贵志拉着坐垫和折叠桌往后挪，直到后背碰上纸门才停下。
在移动过程中，桌上的铅笔咕噜咕噜滚到了桌下。
夏目贵志见雨丝飘不到作业本后，才把铅笔捡起来。
上午分别之后，我吃完午饭没过多久，他就背着书包跑来神社了，说是寄宿的亲戚家里客人太吵，导致他做不了作业。
他稚气的脸上无奈地笑着，眼里浮现了落寞与悲伤的情绪。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跟他说：“想来的时候过来就好了，如果是夏目君的话，我随时欢迎哦。”
说完这句话时，我又在他脸上看到了仿佛要哭的表情。
我拿了折叠桌给他，他就把桌子架在回廊上，乖巧地写起作业。
然后，这个安静的下午在沙沙的写字声中又增添了来自大自然的雨声。
“今天早上的天气预报说，今年的雨季大概会持续到七月。”
夏目贵志看了下阴沉的天空，琥珀色的眼里倒映出隐藏在表面之下的另一方世界。
天上传来一阵猫叫，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天空。
一个巨大的二尾猫妖骑着机车在上空呼啸而过，猫妖有着黄色的皮毛，四肢上的毛发是火焰烧灼一般的焦红，脖子上还戴着婴儿那样的口水巾，骑着的机车旁还装载着侧边车，能够载上乘客。
车上似乎有两个乘客，但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
“话说为什么这猫妖会骑着机车啊？！”
我抽了抽嘴角，没忍住吐槽道。
夏目贵志收回视线，看着我问道：“雪奈姐是第一次看见吗？”
随即，他笑了下，抬手挠了下脸颊，“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居然有骑机车的妖怪什么的……”
我轻抚下巴，看着猫妖远去的身影，皱起了眉头，不太确定地说：“唔，大概？”
嘶……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我左思右想，还是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难道只是那种仿佛以前梦见过的既视感？
“这只猫妖我之前看到过几次，车里载着的是灵魂，大概是拉着亡者去彼世的妖怪吧。”
夏目贵志思考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
我沉吟一声，摊开双腿，无神地盯着庭院里的紫藤花。
“不知道彼世是怎样的呢？”
我动了动嘴唇，说出的话就像吐息般微弱。
夏目贵志疑惑地看过来，问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轻轻摇头，笑嘻嘻地说：“没什么啦~夏目君，快做作业吧。”
他眨了眨眼，乖顺地点点头，又拿起笔埋头思考令他头疼的作文。
作文的题目是“我的朋友”。
对于其他同龄人而言，这是很好写的题目，但对夏目贵志而言，却有些困难。
他没有什么朋友，因此作文纸上仍然只有题目在上面，其余地方一片空白。
要不把雪奈姐和愈史郎哥哥写进去？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能看见与他一样的世界。
夏目贵志回想起班里同学们日常的相处，关系好的两个同学之间会经常串门，互相交换糖果、饼干等心爱的零食，不开心的时候会互相安慰……
雪奈姐说想来神社的时候就过来好了，然后会笑着给他塞各种各样的零食，愈史郎哥哥虽然摆着一副凶相，却会温柔地拍他的脑袋。
那天也是被他们安慰了。
所谓朋友大概也差不多吧？
不知不觉中，夏目贵志露出一个浅笑，笔下写出的文字也顺畅起来。
写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住，想起了上午遇到的无脸男。
“糖果……给你……所以……”
无脸男当时那么说着，像要把全世界的糖果都吐出来似的长开了嘴。
那个妖怪想表达什么呢？
那时候，他只身站在黑暗中，面具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失落。
不知为何，夏目贵志觉得无脸男应该是不想伤害他们的，不然也不会吐出糖果，而是张开血盆大口追着他们吃了。
“雪奈姐，你觉得无脸男那时候想说什么？”
他没忍住，寻求答案般无意识问出口。
听到他的话，我从漫画书里抬起头来，垂眸思考片刻，随即站了起来。
“……？”
夏目贵志不解地看着我。
我走进客厅，拿了两个放在小篮子里的蜜桃味棒棒糖，走回去在他面前坐下。
“这个给你，这是我最喜欢的棒棒糖。”
我将其中一个棒棒糖放在他的手心里，微微一笑，“所以作为交换，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第18章
◎暴风雨，雨过天晴，锻刀人。◎
雨滴仍然通过屋顶和地面弹奏着大自然的音乐，被雨洗刷过后的空气清新，却含着泥土的味道。
不大不小的声音如同响雷一般，轰隆一声炸起巨响。
夏目贵志一下子睁大双眸，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垂下眼睑，还带着稚嫩的小脸浮现挣扎的神色，像是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妖怪和人类做朋友什么的，怎么可能……”
夏目贵志猛地拔高音调，“他们总是恶作剧，甚至还想吃了我！”
“看到妖怪接近自己，对此采取远离的策略是正确的，而且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还请务必这么做。”
我拆开棒棒糖的糖纸，将它放进嘴里，蜜桃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那为什么……”
夏目贵志身体前倾，脸上浮现急切的表情。
我打断他的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这个世界是一半一半的。”
我看着他脸上更为不解的神情，耐心地解释：“人类有善也有恶，妖怪也一样，有好的妖怪也有坏的妖怪。无论在什么时候，有凶兆就会有吉兆，不好的事情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在绝望的时候咬牙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迎来黎明的曙光，好的事情也会来临。”
“就像一场暴风雨，它会随着自然的规律停止，紧接着阳光就会普照大地。在暴风雨中夭折的幼苗会把信念依托在幸存下来的幼苗上，自此之后那些幼苗茁壮成长，不再惧怕任何风雨（1）。”
夏目贵志沉默地听着，呼吸也开始放慢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开始变小了，风铃也不再剧烈摇晃，一缕金色的光从灰色的云层间洒向人间。
我捏着棒棒糖的塑料杆，仍然带着笑意说道：“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的，所以夏目君，要去思考，思考之后再得出答案，然后不要忘记坚持思考这件事。”
“嘛，如果实在想不出答案的话，就不要思考了，跟随自己的心总没错。不过我自己的话就懒得想那么多，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吧。”
“……”
夏目贵志听到最后，表情空白了一瞬。
哪有人说着道理，却又做出与道理不符的行为啊？
我看出他脸上有些怀疑人生的表情，笑眯眯地戳了下他的额头。
“道理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适合每个人的生存方法都不同，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片面地看待事物，不然心会变得狭隘的。”
夏目贵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
他提起笔在作文纸上下几句话，很快这篇作文就写完了。
“啊，说起来，夏目君你听过‘不可结缘’吗？”
突然，夏目贵志听到这句话，他摇了摇头。
下了两个小时的雨已经停了，云层散开，阳光照耀着地面上的积水。
“是妖怪和人类不可结缘的意思。”
我喊着棒棒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人类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这对拥有漫长生命的妖怪而言只是弹指一瞬。所以妖怪和人类成为朋友的话，就注定要面临友人的逝去，而自己则将在漫长的生命里忍受友人逝去之后的孤独。”
“所以，妖怪主动与人类结缘是很有勇气的事情，因为留下来的那一方才是最痛苦的。”
我看着天空，头脑清晰且理智地说出这一番话。
“那……”
夏目贵志开了口，他用求知的眼神看着我，“那为什么无脸男要那样做？为什么妖怪要那样做？”
“撒……为什么呢？”
我低低地反问回去，望进他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最后，我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夏目贵志听懂了多少，只知道他在接下来的时间眉头皱起又松开，反复了好几次。
大概他是在思考吧。
*
隔天下午，我被愈史郎打发出来买东西。
我走下神社台阶，走到河边的街道时，发现无脸男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
他静静地坐着，面具下空洞的眼睛似乎是在凝视河水。
无脸男没有伸手索要糖果，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追赶，他只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了回去继续盯着河水。
“在等人吗？”
我从包里掏出棒棒糖，递给他。
无脸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黑色的小手探出来，在即将碰到棒棒糖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