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是来给我家员工送温暖的,我俩在他门口聊了几句,他忽然就变了脸,我感觉情况不对,就跑去楼上看看,结果就看到这人在跳楼。
警察问我跟坠楼的床岛比吕志是什么关系。
我说没关系哇警察叔叔,就今天早上隔着可视化门铃见过一面,这老头还背地里骂我。
警察笑说他骂你你还救他啊。
我说,那不一样,警察叔叔,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我不能见死不救。
警察话锋一转,问我:那你到底为啥知道他会在楼上呢?
我:……女人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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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录做完之后,我出门就看到田中太郎在门口等我。
他看到我,露出了个阳光的笑容,说:“老板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个宵夜?”
我又想起了我那盒牺牲了的糖酥饼,它们不光碎了,还被警察当成现场的物证没收了,我连个渣都没剩下。
于是才刚好起来一点的心情又瞬间down了下去。
田中太郎走到我身边,从背后轻轻推了我一下:“好啦,总之先离开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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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俩是坐警车来的,这会儿离开警署,没有代步工具,田中太郎想叫个车,我说也不远,不然还是走回去吧?
他看了看我,笑说:那行,我陪老板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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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我说的不远指的是墨田署到田中太郎的公寓,而我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和他回那边。
但他也没提醒我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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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田署和那栋公寓之间隔着一条隅田川,我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隅田川两岸都是铺装干净的步道,暖色的灯火连成光带,中间横着几道斑斓的桥,像是缎带上的装饰。
晚上的风有点凉,吹过面颊,很是醒神。
我跟田中太郎并肩走在河堤上,走了几步,我扶着栏杆停了下来,看着黑漆漆的江水出神。
生活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角之后,生活就会变得成先前从未设想过的模样。
有些事情我从前以为自己永远也没法接受,但不管接不接受,时间都会像流水一样向前,我也会逐渐变得平静。
现在的生活已经完全偏离了从前预想的轨道,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改变整个环境,这个我想我做不到。
剩下的一种就是,适应,然后想办法苦中作乐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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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现在能算得上是乐的事,大概就是身边这位田中太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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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太郎停在我身边,背倚着栏杆,身子往后斜,就那么看着我,隔了半晌,他问我:“老板,刚才你可真勇敢。”
“如果不是老板你冲到顶楼拽住他,给了我一点缓冲的时间,我根本来不及在下面拉开床单救人。”
“所以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去楼上的呢?”
我侧头看向他,看着他那对墨蓝色的眼睛。
“警察也问了我当时为什么会跑去楼顶。”
“我跟他们说,我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状态不对,他也算是指着这栋公寓吃饭吧?但偏偏一个人拉满了整栋公寓的仇恨,看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我来找你的时候,提到他你就变了脸色,我琢磨着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不好的预兆,所以急着要找他。我来的时候没碰到他,而且你去了楼下,如果他真在下面你应该也能找到,所以我去楼上碰了一下运气。”
“没想到居然中了。”
他露出了个赞叹的表情:“想不到老板你还挺厉害的。”
我得意道:“那是,我可也是东大生。”
“你不是还为早上的事情记他的仇吗?”他又问:“但到了关键时候,你拼了命地也要救他。”
“我老板不光勇敢聪明,还很善良呢。”
“是吧,因为我觉得这个人可不能死啊。”我说:“我要他活着,然后亲口为骂了我这件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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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太郎的问题都是警察问过的,但这个人好会说话,我总觉得同样的内容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比那些冷冰冰的警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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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问了他一次,说太郎啊,你到底为啥要在我手下打工呢。我这儿待遇也一般,你这么好,来我这儿到底图啥呢?
总不能是觊觎我美.色吧?这话搁别人我说不定还能信,但你也不至于啊?
“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嘛。”他说:“和风趣幽默善良又勇敢的外国老板打交道可不是随便都能有的机会呢,而且老板这儿福利好。”
他顿了顿,露出了个有点狡黠的笑容,说:“说起来,老板今天发的福利我没领到,我还有机会能吃到那个种花式的点心吗?”
我捏起拳头,轻轻在他肩头锤了一下:“好小子,还没正式上班呢就开始惦记员工福利了啊?”
“不过今晚看在你立功的份儿上,我就给你再做一次吧。”
“借一下你家的厨房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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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出去我就后悔了,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搞厨房play是不是不太好?
可我转念又一想,嗐,我怕什么,反正我是老板,我说好那就是好。
*
田中太郎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比我家的厨房大出两倍,作为一个独居男士,我觉得他弄这么个厨房看着就有点奢侈。
不过从厨房的用具和调味品的消耗情况来看,这个厨房的使用率还挺高的——也对,应聘的时候他就跟我提过说他挺会做饭。
但就算这样,我还是委婉地跟他表达了我对这个厨房的羡慕嫉妒恨。
我说我家里的那个小厨房啊,揉个面都伸不开胳膊。
他听了之后半开玩笑的问我:那老板不考虑搬个家吗?
我说我当然在考虑哇,但是你不知道我们这些个外国人搬个家有多难。就不说有好些房东根本不给外国人租的,我的店才刚起步,收入也没有保障,想租好一点的房子就得找人给我担保证明。
本来还可以考虑一下担保公司,但我跟他们说了我这个情况之后,他们说也要再考虑,这算什么事嘛!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就只能先在之前的老破小里将就着住咯。
反正以后主要的活动范围是店里?
田中太郎一边帮我揉着油面团,一边感叹:想在国外生活也真是辛苦啊。
不过老板你早和我说你遇到这种困难啊?找房子这事儿说不准我能帮你呢。
我手上动作一顿,看他:帮我?
随即我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义正言辞地说:你别告诉我下一句话是你房子这么大我可以搬过来和你住啊?这可就是乙女本的展开了请恕我全身心的拒绝,我对我老婆可是很忠贞的!
田中太郎明显是噎了一下,然后哑然哂道:“老板你想什么呢?我这个房子也是租的,可不能随随便便拉人进来住啊。”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给你当担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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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最近世界观融合让我的脑子不太清醒,产生这种误会真的非常抱歉。
我真诚地向我的好员工表示我真的只是一时脑子没转过来,没有污蔑对方的意思,也没有觊觎对方美色的意思。
我说对于我犯下的错误,我已经进行了非常深刻的反省,并保证下次尽量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你可以给我担保这件事是认真的吗?
*
在日本这边,担保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因为是要负连带责任的,就好比说他给我担保租房,我不交房租破坏了屋内的设施跑路的话,事后房主拿着账单找他要债,他就必须得全额赔偿。
因为好心给人担保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案例屡见不鲜,在名柯的案件集锦当中也不乏担保牵扯出来的纠纷,总体来说,担保其实就是一个担风险还不讨好的事,所以绝大多数日本人对于当担保人这件事都避而远之。
像他这么主动上赶着给一个刚认识不到两个礼拜的素性不明的外国人做担保,就,真的很罕见了。
我非常认真严肃地跟他科普了担保的风险,并跟他说这么随便对一个陌生人交付信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也非常认真地对我说:“但我觉得老板你肯定不是坏人。”
“你要是坏人的话就不会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这件事了。”
我痛心疾首地说:“万一我这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故意骗你的呢!”
“那也是我自愿被老板你骗。”
他说得一本正经:“是我选择相信你的,我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完蛋了,这个人说不通。
说不通就算了,他还蛊我!
啊啊啊啊啊这个人的本职真的不是牛郎吗!
*
“老板有喜欢的人啊?”
起过烧油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的‘对老婆很忠贞’是什么意思?”
我沉默了一下,垂着视线看着锅里的油,估算着油温,接着把手里的面饼贴进锅里,叹了口气。
对,我有喜欢的人,在我们那边,搞宅的女孩子有时候会管自己喜欢的人叫老婆,是爱称。
“原来如此。”他说,然后又问:“有点好奇老板喜欢的人是什么类型呢?”
是什么类型呢?
我喜欢的人啊,他温柔又强大,有时候也会露出调皮的一面,笑起来特别好看。他很会做饭,他会重视每一个约定,他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是个为了贯彻正义,为了保护身边的人连自己也可以牺牲的好警察。
我从开始喜欢他的时候就知道,隔着次元的我和他永远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但是我还是喜欢他,很喜欢他。在我难过的时候,在我孤独的时候,在我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要想想他,也就能站起来了。
但是啊,连次元融合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我还是没机会见到他。
同人文的女主角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去拯救他们,可我出现的这个时间已经太晚了,我根本来不及去做点什么。
我跟田中太郎说,真是遗憾,我啊,已经见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了。
因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锅里的油和饼发出滋啦啦的响声,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有点安静。
“抱歉。我不知道……”田中太郎似乎也罕见地陷入了一阵局促。
“没关系。”我抬起头,看向他:“因为他还是在冥冥当中激励着我,所以没关系。”
“不在的人已经不在了,但是活着的人还得向前走。”
他松了口气似的笑笑,说:“老板果然是很勇敢的女孩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板,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也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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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真相的景光:老板你会遇到更好的
知道真相之后:……不!老板!你听我解释你别去看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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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读者好像变得多起来了,也有了好多评论,社恐作者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躲在屏幕后面偷偷开心.jpg
谢谢大家喜欢,我会继续努力的,争取每天都能更一点
也希望大家能每天多爱我一点啦(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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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眼看着话题越聊越偏,我琢磨着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我俩都是正常(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适龄的男女青年,这样单独共处一室聊危险话题是很容易犯错误的。
我意志力比较薄弱,万一一个没忍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了好了这饼马上就能出锅了,你搞个盘子装一下,盘子里不要有水啊,不然要影响口感的。”
田中太郎连声应好,转身拿了个亮的反光的白瓷盘子,又在里面垫了一层厨房纸。
新出锅的酥饼酥脆油亮,表皮嵌着的熟芝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看着称好的酥饼,我一跺脚,说,唉,早知道要趁热吃这个我应该带点普洱来的。
他问我是有什么讲究吗?
我说没有,就单纯觉得那样口感比较好,普洱口感甘醇,配点心吃不容易腻。
田中太郎听了之后又问说那一般的红茶行吗?虽然不是你们种花的茶叶,但应该也能将就。
我:行啊,吃个酥饼倒也不用那么讲究。你家里是什么茶啊?
田中太郎:立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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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正经泡的茶和流水线用茶叶沫子压出来的茶包怎么着也还是有点壁吧?
……算了,反正只是半夜吃个酥饼又不是开茶话会,就不挑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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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上茶,田中太郎求知的热情也还是没有被浇灭,他兴冲冲的问我酥饼在我们饮食文化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老板你之前不是说你们饮食文化里很多东西都有特别的寓意在吗?”
我差点被酥饼的渣呛到。
我说糖酥饼这玩意儿就是个民间的小吃,真没啥寓意哇,不然我给你现编一个?
你爱我,我爱你,芝麻酥饼甜蜜蜜?
田中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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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这句是用国语唱出来的,我确定离开的时候田中太郎已经被这首歌精神污染了,因为后面他随便哼个曲儿都往这个调上偏。
但这肯定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非要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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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茶话会快结束的时候,田中太郎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屏幕,没接。
我问他谁啊?
他说是一个朋友,估计是要找他喝酒。
我一脸惊讶:原来你还有朋友啊?
田中:老板你这话说的,谁还没个朋友了?
在日本待了四年一个朋友都没交到的我感觉有被内涵到。
我抱怨说在你们日本想交朋友也太难了,大家都戴着社交面具,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实际就像隔着几十米厚的空气墙,根本靠近不了。
田中太郎大概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能踩到雷区,连忙道歉。
我说这也不是你该道歉的事儿啊。
“不,让你不开心了我就该道歉,哄老板开心是每个优秀员工的义务嘛。”
我说你丫不会真的干过牛郎吧这么油腔滑调的。
他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别开视线,说,老板,你说我不算你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