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就迎来了月考。
林秀一路浑浑噩噩,半蒙半猜地度过了考试。
考完后,林秀像是被吸了精气似的萎靡不振。
苏桃一把抱住林秀:“哥!我觉得这次好简单啊!我又要进步了!哥你呢,你感觉怎么样!”
“啊——和之前一样吧。”
小丫头高兴,又去问高景明,高景明想了想,看向了一旁的温礼:“温礼,你觉得怎么样。”
主动找我了。
温礼克制地绽开了一抹羞涩的笑:“我,我应该也和之前一样吧。”
“那我应该也一样。”他转头看向苏桃,目光柔软:“你先别高兴太早,万一别人也觉得简单呢。”
苏桃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笑道:“怕什么,有小明给我当老师,还怕考不好?”
少女的笑容恣意灿烂,恰若盛阳下怒放的花儿,让见者欢喜。
林秀颓丧着脸,在温礼的低压下瑟瑟发抖。
考完了试,还放不了假,直让人在这惴惴不安地等着成绩,当然,四人中最不安是林秀。
老师改得很快,清明节放假那天,成绩总算是出来了。
四个人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挺有数的,高景明、温礼是断层的第一第二,温礼甩了第三名18分,和高景明仅有两分之差。
林秀也算个断层第一,整整甩了第二名100分!
虽然,都是倒数的。
林秀看着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分数,硕大的250逐渐扭曲,变成了一个哭脸。
苏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眨着星星眼:“哥,你猜猜我这次多少名?”
林秀扯了一下嘴角:“二百五?”
“哇!哥,你好厉害,虽然这数字不怎么好听,但这排名真的算高嘞!我这次运气真好!”
“怎么能说是运气,那是你的实力。”林秀吸了口新鲜的氧气,平复了情绪,揉了揉小粉毛的脑袋。
妹妹考好了,应该开心一点。
“那哥,你这次怎么样?”
“额——这个嘛,这个,分数和你的排名一样。”
林秀的脸已经红成了柿子,在妹妹面前丢脸,太不好意思了。
“250?”
“对。”林秀捂脸。
“不错嘛,哥哥比上次进步了90分呢,哥哥真厉害!”
“对,我真厉害!”林秀欲哭无泪。
或许是上天感受到了林秀内心的悲伤,在所有人都要离校的时候,突然下了一场雨。
学校里总有部分人没带伞,但这时候大都有家长来接,或者几个人合伙撑一把,也就过去了。
高景明就没带。
但他并没有开口借,他只是惆怅地看向窗外,窗外有雨,还有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和父母报喜的声音。
“景明,我这有一把伞,我们——”温礼自然是看到了高景明的窘境。
“谢谢,你自己还有吗。”
被打断了,是被嫌弃了吗?
她掩过眼底的一丝黯然,道:“没事,我还有。”
林秀怀疑地看向温礼。
窗外的小姑娘回来了,她拍了一下林秀,说:“哥,我请小明出去吃饭,今天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行行,玩得愉快。”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没想到妹妹会喜欢这种无趣的男人,唉。
门后,苏桃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幸好你带了伞,不然我们俩都出不去了。”
此时雨势尚小,天空如同一块上好的青玉,被缠绵在万缕细丝中,倒也诗情画意。
教室的人渐渐走光了,慢慢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林秀不会放过这种独处机会,悄悄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慢慢等。
温礼就在他旁边安静地写着作业,林秀原想借问问题的名义和她聊天,又觉得这四周过于寂静,倒不敢惊扰了。
一时之间,只有笔与纸的摩擦声“唰唰”响起。
“你怎么还不走。”她停下了笔。
“我不想走。”林秀嘟囔道
“哦?”
“怎么?很奇怪吗?只允许你在这学习不能让我在这学吗?”林秀理智气壮地看着她。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温礼在他面前似乎不怎么笑呢,那是不是说明,他还算——有点特别呢。
特别——
这个词好羞耻!一想到这两个字,林秀的脸又红了,他这张脸的脸皮似乎特别薄,什么事情都能红一阵。
林秀假装自然地别过脸,心想:万一人家只是装都懒得装了呢?
这么一想,一张白生生的小嫩脸又回来了。
看完了变脸全程的温礼暗道:没出息,耳根还红的呢。
第5章
◎他的青梅,她的竹马◎
雨越下越大,先前的小意温柔,隐隐有动怒之意。
天渐渐暗沉,像是被研了墨的青玉砚台,晕开了墨迹,空旷的教室成了上好的宣纸,罩染上了昏暗。
林秀扫了一眼天色,再不走,学校都要关门了,保安还得回家呢。可他们两个仿佛打赌似的,谁先走谁就输了。
作业越看越没意思,终于,林秀憋不住了,率先认输,他拿钢笔戳了戳温礼:“你家里人在外面要等急了吧。”空荡荡的教室里,似乎还有回响。
教室里没开灯,光暗得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温礼揉了揉眼角,道:“我不需要人接送。”
“那你这么晚回去,家里人不担心?”林秀还没放弃,继续问。
啧,真烦。
“啪嗒”一声,温礼把笔按在桌上,阴恻恻地笑着说:“林同学似乎很爱多管闲事呢。”
幽暗的空间里,她这笑容如同杀人的鬼魅。
林秀又不争气地脸红了:“对、对不起,我就是想说,现在应该走了,再不走的话,天黑了也不安全。要不——我送你吧。”
林秀期待地看向温礼。
他盘算好了,要是温礼带了伞,他假装自己没带,要是温礼没带,他就更有理由和她一起撑伞了!
两个人,一把伞,在风雨中扶持,勉强算是同甘共苦了吧!
林秀心想:我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你先走吧,我一会就走。”温礼避开了他期待的眼,继续做题。
行吧。
林秀露出一丝憾色,然后麻溜地收拾东西,圆润地滚了。
教室又恢复了寂静。
过了几分钟,温礼才停下笔——那个聒噪的粉毛终于走了。
窗外,雨下得肆无忌惮。
温礼站在走廊上,往前一走便是台阶,台阶上的雨点儿密密麻麻地打着旋儿,她看着那旋儿,思想渐渐放空。
她突然想到幼时的高景明,那时他身边只有她,他经常说:“小礼,我以后会陪你一辈子的!”
每次有小零食的时候,他总是会给她留一份。
扮家家酒的时候,他是新郎,她是新娘。
连大人们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门当户对,可如今,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当真了。
他们的关系越走越远,见面时也不过是一声疏离的“温礼” 。
谁让他有了苏桃啊。
温礼时常会痛恨自己的卑微,她像个小丑一样凑近他,渴求他的怜悯,他一个眼神的施舍都让她心花怒放。
她像是受虐狂一样坐在他们前面,听着他们的卿卿我我,妒火中烧。
真可笑。
想来也是,不过是一把伞而已,真是犯贱。
雨下个没完没了。
左右都要被淋湿,不如就这么大大方方走过去。
她刚要伸出脚,就被人拉住了,准确来说,是拉着她的背包!
她一转头,就见那个聒噪的粉毛一ᴶˢᴳᴮᴮ脸灿烂地看着她,笑成了一朵花儿。
他怎么还在这里!
“好巧,一起走吗?”粉毛的桃花眼眨呀眨,满是雀跃。
林秀没有问她为什么没有伞,只是单纯地发出了邀请,可温礼却慌张了,她甚至觉得狼狈,她忍不住地想:他看穿了吧,他在嘲讽吧!
她的装腔作势被揭开,被扒了个干净——他会不会,觉得我可怜呢?
她不需要人可怜!
她开始微笑:“谢谢林同学,不过,我不需要。”
仿佛经过公式化的精心算计一般,她嘴角弯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地柔软,可眼中,是挡也挡不住的冷漠。
她的眼角,眉梢,纹丝未动。
拒人于千里,像是逢场作戏。
这不太对劲。
雨丝儿顺着风飘进了寂静的走廊,消失在了他们的睫毛,发尾,肌肤——
温礼要往外走,林秀沉默地将她拽了回来。
拉着的是手,他又轻轻松开了。
“我这么让你讨厌吗?”
“林同学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语气疏离。
林秀深吸了一口气:“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不语,任凭雨声掩盖寂静。
“那,温同学,以后如果对我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我们真诚一点,好吗……”
少年挤出了一个微笑,难堪、困惑、无措。
雨还没停,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我确实讨厌你。”
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横冲直撞地将郁气排了出去。
“我讨厌你每一次恬不知耻的靠近,我讨厌你每一个愚蠢的问题,我讨厌你聒噪的声音,还有你这可笑的头发。”
“你说得对,我们是该真诚点,毕竟对你,我装得很辛苦。”
她面无表情,献上了最冰冷的真诚。
林秀低着头,他的头发好久没有打理,发旋处出现了黑色,过长的刘海顺势遮住了他的眉眼,温礼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右侧的脸颊上沾着一滴水珠。
她想着:应该是外面的雨水。
“你呢?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甚至你妹妹讨厌的人亲近,你的目的,恐怕并不纯粹吧。”
“你真诚一点。”
他理了理额前的发,声音冷淡,与平时判若两人:“确实,我的目的并不纯粹,毕竟,我怎么可能单纯对学习感兴趣。”
呵,果然如此。
他又向前靠近了一步,俯下身,轻轻在温礼耳边说:“我还看你好看,想和你交个朋友。”
“嘭”的一声,巨大黑伞被打开,挡住了扑飞进廊间的雨,在温礼愣神之际,林秀把伞柄放在了她的手里。
他一个转身,穿着校服的粉毛少年狼狈地奔跑在雨中,似乎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温礼头一次产生茫然的感觉,她抬头一看,伞面内部是一个金灿灿的太阳,对她开怀大笑。
“这算什么呀。”这叫,五味杂陈吗——
林家的司机在车里等得昏昏欲睡,突然,车里来了一个水鬼!他刚想尖叫出声,定睛一看,这落汤鸡好像是他家少爷!
“呦,少爷,您伞呢!”
“啊,走着走着被大风吹走了。”林秀拿了几张纸巾,抹了把湿漉漉的脸。
今天风也不大呀,司机怀疑地想,不过,管他呢,他负责拿钱就好。
车上开了暖气,林秀身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它给苏桃发了条信息。
大王:我打算染个头发。
美猴王:什么色啊哥!我也染一个!
林秀想了想,黑色吧,跟她同款的总不该讨厌吧。
大王:黑色。
美猴王:……算了,太大众了,我觉得还是粉色适合我。
好吧。
“先去一趟理发店吧。”
“好嘞!”
第6章
◎他的青梅,她的竹马◎
清明节这天,依旧是阴雨绵绵。
温礼持着伞,怀里捧着一束白菊,静静地凝视着墓碑。
墓碑上嵌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长得和她很像,温润如玉,浅浅地笑着。
这是她的父亲。
她伫立在雨中,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已经离开快十年了,该哭的都哭过了,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后悔的、抱怨的、想念的,也都发泄过了。
她如今过得还是那样,想要的人得不到,面子里子倒是丢干净了,有什么好说的呢?
父亲啊,我该怎么办啊。
她把白菊放在碑前,白菊是冷的,墓碑也是冷的。
“你来了。”细碎的车轮声响起,几个保镖推着一个老人走到了温礼身旁,老人的面部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毛横到了鼻梁骨,看上去颇为狠厉。
一波随从自老人身后涌出来,将手中的水果和鲜花摆在墓碑前,这种仪式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碑前的事物变换着交替,烂了就扔,扔了再放,不厌其烦。
“怎么不带着几个人跟着。”老人责怪地看向她,语气却是关切。
温礼柔和了神色,道:“这一带都是您的人,我怕什么。”
听见这句话,老人明显开心了很多,突然,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母亲,还是没来吗?”
母亲——
呵,她们都好久没见过面了。
她无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伞,道:“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诶。”老人叹了口气,“这都怪我,你母亲也是个苦命人啊。”
“都过去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对呀,都过去了。”老人凝眸,一双布满褶子的双手轻柔地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眼中是无尽的思念与哀恸,“我也活不久了,你呀,就等着在地府里孝顺我吧。这辈子是我不对,下辈子,我还当你老子。”
老人说着说着,眼眶就热了起来,他哽咽着:“是老子不好,有命生你这个儿子,没命享清福啊!”
温礼沉默地递上了一条手帕,相比于老人的悲痛,她面上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冷漠地有些可怕。
悲伤到了一定程度便没有了意义。
祭奠结束后,温礼推着老爷子离开了墓园,老爷子擦了擦眼泪,虽说眼眶还是红的,情绪确是逐渐恢复了镇定。
“小礼啊,毕业后,要不要来爷爷的公司看看,打个暑假工?”
“爷爷,这还早呢,等毕业再说。”
他只是笑笑:“爷爷已经力不从心了,你要快快成长起来,之前你要的那几波人用着还顺手吗?”
闻言,温礼的眸光冷了下来:“出了点意外,被送进局子了。”
“哼,无妨,这群欺软怕硬的鼠辈早该进了。”老爷子的神色瞬间冰冷,“就当是给你练手了。”
老爷子自然是想不到温礼用他们来干什么,在他眼里,温礼一向乖巧,断断做不出派人围殴的事情,就算做了,他也只会坚定不移地认为是对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