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马林的味道飘满了各处,被光滑切割的肢体漂浮在无色的液体中,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着。
有未变异的,有刚开始变异的,也有彻底变成了青紫色,冒着脓汁的。
玻璃瓶外贴着冰冷的标签,勉强记录着它们生前的记忆。
实验台上有一截强壮的断臂,旁边的架子摆着各种鲜嫩的植株,惨白的灯光打在它们的叶子上,绿意盎然。
沈序戴上手套,从笼子里拎出了几只小白鼠,小白鼠吱吱地被她吊着尾巴,悬在盆栽的上方。
它们闻着味儿活了过来,抽出了细嫩的枝芽,开始熟练地绞杀。
血液飞溅,而后又被宽大的绿叶卷走,未有一滴沾污了她的衣袖。
不一会儿,盆栽长得更鲜嫩了。
沈序静静地盯着手表,在手册上记下了新的时间。
她拿起一支针管,抽取了一管绿汁,随后又用另一支从那截新鲜的手臂中抽取了一管血液,同时倒入了一个巨大的蓝色仪器中。
她坐在仪器前观察着数据的变化——果然,越来越像了。
她从那截手臂上切下了两小块皮肤组织,并重新配置了几份试剂。
滴管吸入了其中一瓶液体,又被迅速释放。
那一块皮肤立马变得干瘪而瘦小。
另一瓶液体滴下,剩下那块直接腐烂,甚至流脓。
她的目光在那块流脓的皮上停了一会儿,又滴入了第三支试剂。
她坐在了椅子上,数着秒数,可仅仅是秒,显然高估了药剂的效率。
过了很久,那腐烂的皮肤才恢复了正常。
她将前两支试剂封好,放进了密码箱,直到拿起第三支试剂,她犹豫了一下——
应当再改进改进。
她换上了新的一套白大褂,刚走出地下室,就听到了“咚咚”的撞击声。
镜片下的浅茶色眼睛动了动,看向了那间空卧室。
——小麻烦精,又要惹事。
她刚打开门,小猫咪还要撞,圆滚滚的小脑袋不管不顾得像个拼命三郎,沈序只是蹲下身一托,就撞进了她的手心。
猫咪只有巴掌大小,一只手就拢住了。
“喵嗷!”
小猫生气了,抱着她的手指啃——磨牙。
力气小得像是在挠痒痒。
沈序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这小猫的牙齿这么小,是怎么抓到鱼的?
她提了提手,小猫却扯着她的袖摆不放,两只后蹄几乎半悬在空中。
于是她皱眉,冷着声威胁道:“不乖的话,会把你丢掉。”
“喵嗷——”
它被摇摇晃晃地放倒在地,被迫与她拉开了距离。
沈序还想把门关上,可小猫自从被放下后,就一直不停地叫唤,频率高得很。
她利用贫瘠的养猫知识储备首先排除了发情,然后又猜测:是不是饿了?
实验室里还有几只小白鼠,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吃——
“喵——”
露出了两个尖尖的小牙。
——算了,牙还那么小,不被老鼠咬就不错了。
她站起身,对这猫招了招手:“过来,给你做饭。”
两只小白耳竖了竖,小猫咪灵动地叫了一声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蓬松的小猫尾随着走路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沈序刻意放慢了脚步,然后在小猫即将进厨房的时候,关上了门。
猫猫的脸茫然地撞到了玻璃门,它紧贴着玻璃门,像是压扁了的糯米团。糯米团扒拉了一下玻璃门,无果,表情甚至有点惊愕。
她低笑一声:“笨猫。”
“喵呜——”
“乖乖待着。”她隔着玻璃门对它道。
沈序对养猫这事没什么经验,猫食也就凭着直觉做。
油和盐就不在它身上浪费了,冰箱里还存着之前叼过来的几条鱼,正好可以给它切下来吃。
鱼肉片了几片,切得细碎,沈序又给它煎了一个嫩鸡蛋。
鸡蛋比那小家伙的脸还大,应当能喂饱。
出来时,那猫咪已经放弃了玻璃门,乖乖蹲坐着,舔着自己的毛发。
“喵!”
门开了,它闻到鱼肉的香气。
沈序将盘子放在桌脚旁,又给自己简单应付了一碗清汤面,她对食物并没有特别严格的要求,煮了后能吃就行。
猫儿先她一步吃完,绕着餐桌下的椅子打转,然后眼疾手快,扒拉上了沈序的白大褂,窜到了她怀里。
她赶紧将脑袋向后仰,避免了面部碰到猫毛。
“下去。”
“喵嗷——”
小猫跳上了餐桌。
之前连路都走不稳,现在竟然能蹦能跳了。
它粉色小舌头舔了舔,乌溜圆的瞳孔盯上了她那碗配菜稀少的清汤面。
意图明显。
她支起了手,问:“还饿?”:
“喵!”
馋猫。
她将那小盘子放上了桌——又挪远了些,然后挑了几根面条放了上去。
小猫咪埋着头专心吸面,一团雪堆里时不时就冒出一瓣小桃花,新鲜得很。
世风日下,野猫都能上桌吃饭了。
“喵——”
小猫咪仰头,盘里的东西一干二净,而沈序因为看它吃饭,碗里的一动没动。
又饿了?
这吃得都比它身子大了,怎么还会没饱?
她用筷子另一头压了压它的脑袋,道:“没了。”
“喵呜!”
它小脑袋蹭蹭,可怜巴巴地看向沈序那一边的面。
“快下去。”
她不近猫情。
“喵。”
小猫干完饭后又被扔进了空卧室,沈序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合格的饲主,毕竟没有几个人愿意为了养猫而单独开辟一间卧室的。
可是小猫并不领情。
沈序去监控室看了一眼就回房了,过了许久,另一间卧室响起了搔刮声。
卧室门板的搔刮声持续了许久,随ᴶˢᴳᴮᴮ后又传来家具移动的声音。
“咔嗒。”
门打开了,白色的毛团两爪抓着门把,摇摇晃晃地滚到了地上。
眼睛在黑夜里发着淡淡的金光。
它走到了沈序的卧室前,攀上了旁边的柜子,故技重施,甚至进来后,还不忘用屁股把门推回去。
卧室里开着一盏小夜灯,里面的人还在熟睡。
猫步悄悄……
沈序觉得脖子热得厉害,掀开了被子,伸手一摸,摸到了个毛绒绒的东西。
不妙。
——一团毛从她的鼻尖扫过。
!!!
小猫咪在睡梦中被拎着后颈皮甩在了地上,迷糊中眨开了眼,沈序的眼眶竟泛着淡淡的红。
她未戴眼镜,昏暗的灯光中眼睛微微失焦,有种涣散的无辜感。
眼尾似乎湿润,化去了几分冰冷。
仿佛清冷的湖面被吹去了几片碎冰,春光乍泄。
——这与她和平时戴眼镜的样子大相径庭。
小猫忘了痛,爪子伸伸,想去碰她的眼。
沈序转手就戴上了眼镜,又恢复了冷酷的模样。
进来还知道关门,这猫和她待着是越来越聪明了。
她抓住那只小爪,拍了拍:“下次不准进来。”
“喵——”
小猫咪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到疼,另一只爪子还想去够。
调皮。
沈序觉得应该让它长点记性,于是将小猫扭了个边,打它屁屁——
“喵嗷!”
小猫知道疼了,小爪子一直向前爬着,试图脱离魔爪,然而沈序还没过够瘾。
猫猫的屁股很软,拍打起来鲜活而有弹性,十分解压。
狠狠拍打了几下,最终,她揉到了某个软软的小球,对着猫猫威胁道:“下次再不听话,我亲手把你阉了。”
它一激灵,直接炸毛。
而受够这些惩罚后,沈序还是把它扔进了空卧室,甚至把两道门都反锁。
深更半夜,她重新换了一床被子,又洗了个澡。
养猫就是麻烦。
第二天早上,她一如往常般往自己的搪瓷杯中泡了杯花茶,看了一眼监控,然后开启新日程——打开猫猫的卧室门。
卧室门碰到了阻碍,只能开一条缝。
她透过那条缝看了一眼,猫猫正蜷在门边——睡得似乎不太踏实。
天气转凉,幼猫在地板上瑟瑟发抖。
为什么不去床上睡呢?她想。
小猫粉色的鼻子动了动,虽还未醒,那尾巴却是绕上了她的鞋。
这猫——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很黏她。
不久后,它又被沈序拎住了后颈皮,不过这次对方将它带进了她的房间。
它被扔到床脚,滚到了一处用围巾包成的小窝。
对方说:“你的。”
它用肉垫子在自己的小床上踩了踩,很软,嗅了嗅,很香。
“不许上床。”
“喵!”
一号基地.
位高权重的长者郑重地递出了一份密封文件,文件很薄,里面的纸张估计三页不到。
一身正气的青年难掩激动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接起。
他恭敬地垂头:“张先生,我一定会完成组织授予的任务……”
“一切以最高机密为先。”
“是!”
作者有话说:
想写小猫拉屎——开玩笑的哈哈。
万事开头难,又要开始卡文了,下一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感谢在2022-10-06 23:46:02~2022-10-08 18: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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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谁不爱猫猫呢◎
来了几位贵客, 该出山了。
沈序拎着手提箱刚踏出门,不远处的桂花树上便落下一雪白的绒团子,这团子顺着势滚过了几丛白菊, 压过了几朵寒兰,蹭至她的足边。
“喵——”
小猫身上沾满了嫩黄色的桂花粒, 仿佛一块刚蒸好的糯米糕点,香得齁人 。
她余光往旁边一瞥, 那一方花田又被糟蹋了。
小猫的鼻尖顶着桂花粒, 两只泛着樱花粉的白毛耳微微向后,随着依恋的亲近动作小幅度地颤动。
她合上了门, 弯腰拎起它的后颈,抖掉了它身上的落英, 露出了嫌弃的眼神:“洗澡?”
“喵嗷!”小猫咪强烈反抗。
这猫儿跟着她久了,胆子也变得恁大,且不说这乱糟糟的花田, 就连平时洗个澡也敢和她叫板。
若非她近日忙于实验, 定要好好收拾。
“那走了。”
有空帮这猫洗澡还不如多给她的花浇浇水。
她一手提着猫拐到了屋后,猫猫见不是进屋里,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它在半空中不住地乱动,一双小脚蹬着她的箱——
“喵——”
这声音叫得千回百转, 闻者伤心。
沈序被它晃得手累,干脆将它扔在地上, 声音淡淡地问:“还想干什么?”
猫儿滚到地上, 一个缓冲站起来,一步一回头, 似要领着她走, 沈序便也如它所愿, 跟着它又回到了房。
它的小爪子按在了自己雪白小窝上,毛绒绒的脑袋回头对她道:“喵!”
原来是离不开自己的老巢。
她捡起那个小窝,心道一声麻烦,却还是皱着眉用那白绒围巾将猫儿裹好,揣进了怀里。
小猫得到了抱抱,欢快地在她的怀里乱蹭,然后,仅露出的猫猫头得到了一声无情的拍打。
“喵呜——”
屋后是一片荆棘林,盘亘的黑色荆棘似活物般蠕动,尖刺泠泠。
小猫咪的心里突然产生一阵后怕,小脑袋往沈序的怀里又缩了缩。
怕了?
沈序略带兴味地看了它一眼,极喜欢它这哆嗦的样子,随后手指微动,那黑色荆棘竟似软了一样徐徐退开,露出了藏在深处的一辆白色汽车。
“喵?”
小猫咪又探出了头,两只耳朵甚至都新鲜得竖了起来,像是没见过世面。
随后,沈序将猫儿连同窝一并放在了副驾驶座上,她径直将车往山下开,周围的植物纷纷避让,乖顺得像是仆从。
颠簸的山路几近成了平坦的大道,行程缩减了大半。
猫儿东张西望,旋即跳上了挡风玻璃前,和放在上面的绿色盆栽排排坐。
它睁着大眼,好奇地盯着周围的世界,只给沈序留下了一个毛绒绒的后脑勺,那后脑勺上还有几粒未掉的嫩黄花蕊,无形中给车内添了几缕芬芳。
一根嫩绿色的枝条抽出了芽儿,随着车身的震动一颤一颤,轻轻抚动着猫猫,小猫咪的脑袋痒痒,激灵着耳朵抖了抖,抖掉了那几朵花儿——
掸在了她握着方向盘的手腕上。
沈序今天心情好,没把那花儿捻掉。
越往山下走,周围的植物便越发粗壮,连花卉都比一般的植物大上两倍。
这时,一朵巨大的木芙蓉迎面贴上了挡风车窗,蕊芯突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利齿,其狰狞之状大概能活吞下两只小猫猫。
“喵!”
小猫寒毛倒立,扑棱又炸成了蒲公英,小爪爪不住地后退,盆栽的绿枝都挡不住它,让它跌在了沈序的怀里。
“喵呜——”
小爪爪抓住了她的衣摆,沈序波澜不惊,熟练地拎着它的颈皮,把它丢回了窝。
雨刮器刮掉了那朵木芙蓉,到了山下,一切又恢复正常。
车停在了一面藤条织成的蔓篱前,沈序不打算再开了。
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漫无目的地敲打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敲打到第三下时,一个火球突然冲破了绿蔓,半悬在空中,小猫登时跳到了她的面前,尾巴竖起,对着那火球张牙舞爪。
沈序揪着它炸开的尾巴毛,拎回了副驾驶。
火球“轰”得一声,散开了。
破开的篱蔓前站着几个人,皆是风尘仆仆,衣服上甚至还有几处裂开的刀痕。
红发的成熟女人掌心跃着一簇小火苗,对着面前的汽车妩媚一笑。
蔓篱还在燃烧,她身旁的蓝衣少女指尖蓄水,骤然化出一条水龙,浇灭了大火。
水龙湮灭之际,蓝衣少女脸色瞬间苍白,体力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