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孩子，以后啊，以后咱们就不苦了，我们就有，有家了。”
冉妈连续深呼吸了几次，才将话完整说出来。
她眼圈发红，怕被谈季看到，转过身打着伞，飞快地进入了雨里。
谈季抬起头，飞快地眨动了眼睛，似乎这样，眼睛里的潮湿就会被风吹干了。
冉柠轻轻地拉着他的手。
“阿季，如果你需要一个肩膀的话，其实我也可以给你依靠。”
冉柠侧着头，把肩膀露出来。
谈季摩挲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温柔。
“乖乖，大人是不需要小孩的肩膀的，小孩开开心心的就行。”
他打着伞，将她抱了起来。
寒从脚起，不能让她受凉。
冉柠揽着他的脖颈。
“阿季，虽然我的肩膀小了一点，不能为你扛起重担，但是你累的时候，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
她温言软语，像水流一样，慢慢将他的心都浸得潮湿了。
他没有动，只是箍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冉柠紧紧地拥住他：“因为，阿季，你也是我想哄开心的小孩。”
谈季身体一僵，慢慢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他的哽咽声很轻，似乎在努力压抑着。
也很重，打得冉柠心脏揪着疼。
那一刻，谈季明白，他等到了他的救世主。
他不需要再坚强了。
她像光一样突然出现，带着全世界的温暖向他走来。
让他的心从寸草不生到充满阳光。
在她面前，他再也不需要伪装。
在慌乱的人世间，他无数次治愈自己，又无数次被贪婪、冷漠和自私打破，摔碎。
可是冉柠一点一点把他拼好。
说他碎裂的伤痕，不是丑陋的疮疤。
而是璀璨的艺术品。
她说：阿季，别人给你多少偏见，我就给你多少偏爱！
她说：阿季，不对，我给你的爱会很多很多很多，多到这个世界的嘈杂都盖不住我说爱你的声音。
在雨幕中，谈季一步一步抱着她向车子走去。
世界欠他很多，可是也对他不薄。
冉爸一脸嫌弃地看着这边。
“你抱着她干嘛，她没腿吗？”冉爸打开车窗说着。
虽然是责备的语气，可看两个孩子却满眼含笑。
找了一个附近的早餐店，吃了些早饭。
谈季怕冉柠出来会冷，就撑着伞趴在车窗边喂她。
“来，啊。”
“不行，我饱了。”冉柠挡着自己的嘴巴摇头。
“乖宝宝，多吃一点，来，啊。”
谈季轻声哄着，声音低沉，就像万有引力一般，吸引着冉柠情不自禁想向他靠近。
冉柠喝了一口豆浆，谈季满眼含笑。
“我宝宝最乖了。”
谈季的眼睛温柔地像是要滴出水来，冉柠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
怎么多吃一口饭都会被夸奖呢。
“我乖有奖励吗？”
谈季将伞压低，整个人都盖在巨大的伞面下。
他的大手抬着冉柠的下巴。
冉柠闭上眼睛，嘟着嘴巴。
片刻后，听到谈季的一声轻笑。
冉柠睁开眼，谈季正在拿着纸巾给她擦嘴。
原来不是要亲她。
冉柠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谈季的笑意加深。
“柠柠。”
“嗯？”
谈季突然扶着她的后脑，吻在了她的唇瓣上。
“刚才还想忍住的，最后发现，不行！面对你，我好像总会情不自禁。”
他盯着她的眼睛，说得认真，冉柠只觉得耳朵好烫。
她下意识就揪住了帽子的兔子耳朵，捏来捏去。
谈季笑意更浓，明明什么都不会之前还撩拨他。
“再这么可爱，我可能还需要亲一下。”
冉柠赶紧松了手，双手抠着自己的手指头。
冉爸看那边谈季还在哄着，终于忍不住，在店门前掐着腰对着谈季喊。
“她没手吗？还要喂！”
谈季端了碗回来。
“她怕冷，冻着不舒服。”
冉爸啰啰嗦嗦：“你就惯着吧，一早上的走路不用腿，吃饭不用手的。”
谈季愣住，可怜兮兮地看向冉妈。
冉妈在一旁干咳一声，翻了个白眼。
“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嘛，我豆浆冷了没有。”
冉爸连忙试了一下，又吹了吹，舀了一勺放在冉妈的嘴边。
“来来来，喝一口不烫了。”
谈季把碗放下，似乎很不经意地说道：“叔叔，你是不是怕阿姨啊？”
冉爸突直起身子，“怕？我才不怕呢？”
“嗯？”冉妈轻轻哼了一声。
“是爱，是爱。”冉爸又把腰弯了下去，谄媚说道。
谈季在旁边笑了，顺道把早餐钱付了。
冉爸对着谈季说来一句：“阿柠好像说要喝水呢。”
谈季二话不说连忙冲进了雨里。
冉爸挑挑眉：“小样，还在这跟我五十步笑百步呢！”
雨渐渐小了起来，已经转为毛毛雨了，可是地上积水还是很多。
季典左手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公证处门前。
右手藏在大衣的口袋里，正在把玩着一把小小的刀。
很锋利，当初就是用它，一下子要了一个人的命。
那个人就是周文龙了。
他曾经认为的好朋友，也是最后把他虐猫视频放出去，出卖他并躲起来的人。
不过说来还是要感谢他。
在鬼屋里，周文龙最后的苦苦哀求，让冉柠吓了一跳，然后跑进季典的怀里。
周文龙，你死的真是时候。
你一个人在水底孤单吗？
我马上就送另一个人进去陪你。
一个曾经认为的“好朋友”，一个曾经的“好弟弟”，这把刀真是不错。
他越想越觉得刺激，脸上的笑意阴翳，诡谲。
一辆大众Polo停在公证处前方，谈季从车上下来。
季典唇角勾笑，手将刀握得很紧。
胸膛里似乎都有些兴奋。
可下一瞬，他透过车窗看到冉柠。
她穿着毛茸茸的、雪白的衣服，在冬季的阴寒里，让人觉得格外暖。
她窝在座椅上，像只怕冷的小猫。
瞬间，季典默默收了口袋里的刀。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面不想让冉柠看到。
因为她的眼睛太亮了，似乎什么都不应该玷污她。
第87章 ：小猫遇到生人都怕的
“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是签字确认我母亲房子的事吗？好像不需要你们出面吧。”
谈季站在台阶下面，仰头看着季典，眼神里都是戒备。
季典这才把视线从冉柠身上移开，慢慢滑到谈季的脚上。
然后从下往上，一直看到谈季的眼睛。
“奥，不过是凑巧办点事，你处理你的，我马上就走。”
季典虽然脸上带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今天的见面本来就是他安排的，只是没想到出了冉柠这个变数。
冉爸将车辆找个地方停好，才匆忙走了过来。
“阿季，怎么不进去？外面还飘着雨呢。”
季典透过猫眼观察过对面多次，自然认识冉爸。
今天既然决定不在冉柠面前动手，他也不想多费功夫，对着冉爸恭敬地一点头，就离开了。
冉爸不明所以，自己和刚才那个男孩认识吗？
谈季把视线从季典身上收回，他总觉得季典的出现不是巧合。
“阿季，走，我陪你进去，要是无理的要求，我们坚决不能签。”冉爸拍了一下谈季的后背。
“嗯，好。”
没有深思，谈季先进去了。
季典没有从公证处大门离开，而是兜兜转转到了停车场。
细雨朦胧，他找到了冉家的车子。
“笃笃”
车窗被敲响，冉柠抬眼看去。
季典宁？
不，现在他叫季典。
季典透过车窗看向她，她一瞬间惊慌的表情没有逃出他的视线。
怕他？
没事，小猫刚遇到生人都怕的。
他微笑着，示意降下车窗。
冉妈以为是车辆挡住他了或者刮到了，将车窗降了下来。
冉妈说：“有事？”
冉柠从靠近他那边的座位上挪了一下，尽可能离季典远一点。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太怪了。
“阿姨好，没事，我是阿柠的朋友，特地来打个招呼。”
冉柠脸色一变，他们只见过一面，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
“你好，你还是叫我冉柠比较好，我们只见过一面。”
冉柠的刻意疏远，季典不是看不明白，这个动作和防备真让他不喜欢。
“虽然是一面，但是咱们也拥抱过了。”
冉妈疑惑地看了一眼，这男生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又说不出来哪里见过。
“对不起，当时，我，我认错了。”
季典唇角勾笑，好看的脸像雨中一朵妖艳的花。
“没事，上次没有好好认识一下，这次补上，我是季典，你可以叫我阿季。”
冉柠没有说话，她实在是不解，他们原本是完全没有交集的。
“你也叫阿季啊，我们家孩子也叫阿季，这还是挺巧的哈。”
季典深深地看了冉柠一眼，随后弓下身子，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和冉妈说话。
“阿姨，看着您真亲切，我妈妈以前……，唉，和我爸离婚了，我们又很久没见过面了，看到您觉得真亲切。”
季典脸上一脸悲情，冉妈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小孩，怎么自来熟啊。
她虽然很有同情心，可心里总对这人有些抗拒。
“阿柠！真巧！”
顾行舟撑着伞从旁边的车下来，看到冉柠坐在车里，脚不沾地就跑过来了。
季典起身，黑色的伞面挡住了他的脸。
顾行舟一下子揽住他。
“嘿，谈季！一天没见了，想爷没有。”
季典没有甩开肩膀上的手，冷淡转身。
顾行舟被吓了一跳：“我艹，不是谈季。”
他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和季典拉开了一点距离，这不是在游乐场遇到的那人吗？
阴森森的，怪可怕的。
冉柠不想和季典多说话，就连忙和顾行舟聊天。
“顾行舟，你来这里是有事吗？”
“奥，我爸有事，我陪他来的，你呢?”
“阿季在里面签东西，我和我妈在这等他。”
顾行舟这才注意冉妈坐在前面。
“阿姨好，阿姨真漂亮，阿姨新年快乐！”
冉妈笑眯眯的，她见过顾行舟和储言在一起几次，对这活泼开朗的小孩挺喜欢的。
“行舟真乖，过完年到阿姨家里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顾行舟脸部抽搐。
别人做菜要钱，冉妈做菜要命这一点，顾行舟早就从储言嘴里听说过了。
“呵呵呵，呵呵。”
“阿姨到时候给你们这群小孩准备大红包，柠柠、阿季、储言还有你，每人都有！”
“行咧！”
顾行舟满口答应，和啥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季典就撑着伞站在一旁看着，从伞布上留下来的水，将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那边其乐融融，这边孤寂无声。
越是春节这种热闹的氛围，他就觉得自己越发可笑，可怜、可悲。
也觉得那些幸福的人，真刺眼！
“行舟，我们进去了。”顾局长穿着一身制服站在一旁等顾行舟。
“阿姨，大年初一等我哈！”
他一路小跑回去，将伞打在父亲头顶。
顾局长接过伞，默默地向着儿子的方向偏了偏。
季典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为什么世界上不幸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呢？
伞面往下遮挡，他的脸藏在了阴影里。
顾局在路上问：“刚才站在一旁的小孩，我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行舟耸耸肩：“八成是因为长得像谈季，好像是谈季的表哥，我刚才都差点认错了。”
顾局皱眉：“不是，他和谈季完全不同，这小孩有没有犯过罪？不知道有没有在哪起事件中看过。”
顾行啧了一下，他也觉得季典怪怪的。
“他那个父亲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人家不一定会犯罪……”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从后面走过，顾行舟赶紧闭了嘴。
就说不能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吧，这不都被他听个正着。
季典的脚步没有停留，只是握着伞骨的手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为什么在所有人的心中，谈季就是高洁无暇的，而他就要受到审视和躲避了。
想到冉柠刚才害怕地后退，他心里一阵抽疼。
像极了谈季养过的小白兔。
一开始，他也不曾想杀了他，只不过自己的猫死了，他就想把谈季的小兔子占为己有。
可是那小畜生认主，居然怕他，甚至咬了他一口。
于是，季典发了狠，活活地剥了它的皮。
兔子是不会叫的，除非疼得忍不住。
那天的小兔子，叫声实在是悦耳啊。
终于不是他一个人痛苦了。
谈季签好字就快步来到车边，行色匆匆，有些慌乱。
看到冉柠完好无损地趴在车窗边等他，才长舒一口气。
冉爸冉妈上厕所去了，谈季拉开车门，直接冲进去抱住了她。
“还好，还好你没事。”
“我怎么会出事，这大过年，青天白日的。”冉柠不理解。
“你刚才见到季典了？”
冉柠点点头：“顾行舟和你说的？”
谈季点头，将她搂得更紧。
“谈季，你在发抖吗？你在怕什么？”冉柠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他甚至呼吸都在颤抖。
“我害怕他伤害你，也害怕你被他抢走。”
冉柠从他怀里出来，双手捧着他的脸。
“哎呦，我来看看是哪个小可怜，怕自己女朋友被抢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