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凶狠的男声高喊:“格杀勿论!”
马车之外刀光剑影,江遇宛掀了帘子一看,对方人数几乎是他们带来的侍卫人数的三倍,她重重吸了口气,脑中飞快运转。
那些人都聚在前头,虽与侍卫们在混战,可她瞧的清楚,那些人逮着机会便要对路无殊拔刀,可对方身手灵敏,又颇善剑术,一时半刻身上一道伤也无。既然他们的目标是路无殊,想必不会管马车内的动静,更不会管她们的死活。
江云书再是早熟,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吓的要死也不忘了提刀。
江遇宛死死按着江云书的手,他年纪浅,根本不敌这些身经百战的杀手,若为逞强葬身于此,才真是不值当。
“你武功不高,若出去,简直是白送性命。听堂姐一言,先顾惜自身再言其他。”
马车中的几位姑娘吓的脸色发白,沈燕B的两个侍女却是会武功的,她们遇到这种事还算冷静,拔了腰间短刀便要冲出去。
“等等。”江遇宛吸取上次被土匪袭击的经验,当机立断道,“你们俩会骑马吗?公主也会?”
那两人郑重点头,沈燕B也愣愣的点头。
“瞧见后头那三匹乌骓了吗?带着云书和二娘子、还有二娘子的侍女驾马离开,一定要护她们周全!”江遇宛厉声道。
江尔姚一惊,错愕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江遇宛竟然丝毫不计前嫌,丝毫不计较她在高台上咄咄逼人一事,还想着救下她?
沈燕B一瞬掉下泪来,她拽着江遇宛的衣袖,年幼且尊贵的小姑娘鲜少被人逼到这种境界,往日的骄矜不再,有几分可怜的哭着道:“我不走,姐姐,我不能将你留在这里。”
江云书红了眼,执拗道:“我是个男人,怎能弃阿姐以活命?”
江遇宛没理他们,对那两个侍女吩咐道:“将世子打晕。”
“公主放心,我有法子脱身,这些人的目标是路无殊,不必担心我,快些走罢。”江遇宛面色坚定,“别再耽搁了,速去搬救兵来,否则路无殊会死的。”
她们俩愣了愣,却没犹豫,当真打晕了江云书。沈燕B擦了擦泪,也没再矫情,一人拽了一个从马车后窗跳了下去。
外头的厮杀声汹涌,白术浑身发抖,“郡主,我、我们怎么办?”
江遇宛叹了口气,握了握她的手,心酸的想落泪:“对不住,你是我的侍女,我却先救了旁人。再次连累你。”
白术摇头,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我与郡主同生共死。”
“外头那些人意不在我们,可马匹不够,大多数马都在前头,为了不引起这些人的注意,我们只能试着驱车离开。”
她忽然恍惚了一瞬,他们都有法子逃,可路无殊呢?会不会死在这里?
“车夫?车夫!”她叫了声,没有应答。
江遇宛又掀起帘子瞧了眼,车夫也加入了厮杀,黑衣侍卫已经死了大半,路无殊看起来却仍毫发无伤,她瞟了眼他身上的黑衣,心想也许已经受伤了,只是血迹落在黑衣上不显罢了。
路无殊发觉了她的视线,抽出空档看了她一眼。他杀红了眼,眸色阴冷,面无表情的望过来,身上浸满凛冽的杀意。
在这一瞬间,他身后倒下的人却再次提刀站了起来,面目狰狞的对准他的后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江遇宛高喊:
“小心后面!”
这声音却让那些杀手注意到了这马车,有人狰狞着笑:“这小娘子长的真好看!”
那人面上有一道横斜的长疤,提着一把长刀迈步而来,刀尖盈满鲜血,口中还道:“若不想死,乖乖跟爷走,爷疼爱你!”
江遇宛猛然攥紧了拴马的麻绳,她的心高高悬起,欲驾马掉头,可这马一时半刻尚且不听她使唤。
她心越跳越急,唤白术:“白术,不要出声,必要时从后面跳出去。”
那些人已经闻言看过来。
瞧见马车前露出的一张未施粉黛的白玉面。一双乌眸泫然欲泣,柔弱无骨之姿宛若九天仙子。
他们一时看痴了,路无殊趁他们分神之际手起刀落,长剑斩下数个头颅。
江遇宛被这深重的血腥气扰的皱眉,裹挟着血气的寒风迎面吹来,地面上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她眼睁睁瞧着那个刀疤男人离她越来越近。
有人嘲弄的笑了声,大喊:“谁人斩下路无殊头颅,除了万两黄金外,可头番享用这小娘子!”
一时间,那些杀手更是杀气腾腾,刀剑相接之声不绝于耳。
刀疤男人嘿嘿的笑了声,虎视眈眈的朝她走来,江遇宛几乎屏住了呼吸,用足力气拽那根麻绳,可马车依旧纹丝不动。
江遇宛松开那根麻绳,心上绷紧的弦骤然断掉。她惊叫了一声,踉跄跳下了马车,转身便往反方向跑。
刀疤男人见她要跑,阴鸷一笑,手中拉弓架起了射箭的架势,正瞄准着她的双腿,嘶哑的嗓音令人毛骨悚然。
“小娘子还想跑?”
路无殊豁然抬首,长剑过处,生生劈出一条血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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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眼眶微酸
◎“我好像是有一点儿喜欢你。”◎
江遇宛脸色愈发惨白, 浑身如同灌了铅一般,惧意、痛意拉扯着心脏,前世心脏病发作的疼痛如余烬复起般再次抨击着她的感官, 她额间冒出细汗,破罐破摔般倒在了地上。
刀疤男人见状咧出一个鄙猥的笑:“看爷弄伤你的腿,你还怎么跑。”
箭在弦上, 刀疤男人拉紧了弦。似乎下一刻她的腿真的会破个可怕的口子, 然后流出殷红的鲜血。江遇宛身躯发软,艰难地往马车后移。
那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出, 江遇宛吓的闭上了眼。
可预想中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到她身上, 她小心翼翼掀开了眼皮。
风声猎猎,刀疤男人射出箭的瞬间被人狠狠刺穿心脏, 而那支箭被一只肤色极白的手握住。
路无殊无视手心蜿蜒流下的鲜血, 看了眼少女踉踉跄跄倒在地上的身影, 他双目猩红, 冷眼睥睨着她。
这一刻, 他的心中诡异的升起一种近乎审判的情绪。
他以为江遇宛会哭,然而她没有,她很快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见他手中握着的箭矢、以及汩汩而流的鲜血, 她眸中涌现的竟然是怜惜。
江遇宛本来是刻意绕到马车旁,想拉上白术跑的,可见到那只冷白手上的鲜血, 她竟然改变了主意, 她眼眶绯红, 问系统:“我要是死了, 是不是还能再重来一次?”
死便死罢, 总之这次任务完成的不太好。
“不可以。”系统果断道,“抱歉宿主,由于我的失误,第一次时间点错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所以您的两次机会已经用完了。”
江遇宛小声的骂了系统一句,系统纵然听见了,也因理亏没有反驳,偃旗息鼓的闭上了嘴。
.....
路无殊看的清楚,她原本是准备往后躲的,此刻竟停在了那处,抿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路无殊愣怔了一下,身后有人直直冲来,一把弯刀挨过他的肩膀,有鲜血瞬间喷涌,路无殊回头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很快挥舞长剑割断了那人咽喉。
对方抱着绝对的杀意而来,方才轻佻的言语不过是为了试探路无殊,此刻发觉他真的被激怒了,却是因为一个貌美的小娘子。对方拿捏他不得,隐隐有要钳制江遇宛的动作。
路无殊凤眸微眯,嗜血的杀意萦身,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以身躯形成一道屏障,将这些杀手不动声色的截拦在他划属的界限之外,而那些人亦杀红了眼,一个接一个地扑过来。
路无殊的黑衣被长刀割裂了好几处,他抹了抹唇边溢出的血迹,将沾血的面具随手扔了,没有人让他停下喘气,那些杀手的动作不停,见他摘面具得了机会便一刀刺去,低喝一声欲取他性命。
路无殊眼尾泛起薄薄的红,脸上的表情几近疯魔。
暗处的岑木见路无殊被围攻,心急如焚,欲掏出袖中的啸。只要吹响那啸,藏在树丛中蓄势待发的暗卫便能一击将这些杀手歼灭。
绪风伸手拦住了他,轻摇头:“没有殿下的命令,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岑木张了张嘴,思及殿下的脾性,终是停下了动作。
.......
江遇宛步履虚浮,扶着马车站在了原地,她的一双眸亮得惊人:“系统,我要使用道具。”
系统犹豫了一下,才道:“现在的情况,没有有用的道具。”
“我想好了,我是来攻略他的,自然要对他的性命负责,可白术......”
“宿主,白术待在马车里很安全,我将她暂时迷晕了。”系统很快道,“路无殊不会死的,书中这时他也只是受了伤......”而已。
怪不得马车里的白术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不是说书里发生了剧情混乱吗,万一因此带来蝴蝶效应呢?”江遇宛打断了它的话,“我要暗卫。”
“宿主,很抱歉,没有这种功能。”系统这时没有犹豫,它只是一串冷冰冰的代码,所遵行的是以物换物,平等交易。平日里系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爱压榨宿主,可现下它确实无能为力,那种高阶的假人它从哪弄去?
“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江遇宛皱了下眉,脱口而出,“我愿意用全部生命点来换。”
“不行。”系统果断斥责她,“路无殊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你的生命点若是归零一定会死。”
系统忽然呆了,它快速道:“宿主,据我查探,这附近至少有十五个潜伏在暗处的人。”
“谁的人?”
它迟疑了下,不可置信般:“路无殊的人。”
“???”
江遇宛讶然睁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松了口气,倚在了马车上。路无殊是性命无虞了,当务之急是要保住她自己的小命,索性那些人一时半会儿顾不得再杀她,她捂着自己受惊的心脏,小小的埋怨了一下路无殊。
既然周围有他的人,他只要发号施令,便能毫发无损的解决他们,何至于一人激烈厮杀。
不用说,攻略对象的病娇属性犯了。他是武帝的嫡亲儿子,生来便注定是个喜爱杀戮的坏种,这种嗜血杀戮只会激发他骨子里的邪佞暴戾,而受伤更会激发他的快感。
想必若他不下令那些暗处的人压根不敢出来。江遇宛得出结论,那些人不仅很了解他,且十分畏惧他。
她不由想,可那些人又是什么人?难得路无殊已经与梅家残存的兵将取得了联系?
江遇宛悄悄探头瞥了一眼,瞧见路无殊肩上那块的黑衣被刺破,露出了狰狞血红的伤口,杀手倒下一个又一个,他却仿佛不知疲倦般游走在杀手中间。
极致的冷感与凛冽的杀意将他裹住,他下手愈发狠厉,身上不可避免的有了几道伤口,可暗处的人始终没有现身。
过了不知多久,刀剑相接的杀伐声停止,喧嚣厮杀一止,一时间树林中便静寂的只剩风声和剩下几匹马儿的嘶鸣声。
江遇宛从马车后挪步走了出来,甫一看到他,就被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惊了下。
地上血流成河,横七竖八的尸体行状诡异的倒在地上。他孤身一人站在中心,桀骜的将长剑往地上一插,带血的手撑在剑柄上,侧脸锋利凛然。
而此时,隐隐有阵阵马蹄声传来,江遇宛一喜,料到他们搬来了救兵。
路无殊的神情平添一丝不耐,他索性将手中滴血的长剑扔下,身姿轻盈地骑上马身,欲驾马离去。
待瞧见发髻凌乱、身姿摇摇欲坠的江遇宛,他没有血色的唇弯了弯,竟伸手一把将她扯了上来。
他也许不想被旁人瞧见他这副模样。
江遇宛如此觉得,毕竟他此刻如同降世杀神般躁郁,周身的杀伐之意骇人。若被旁的人瞧见这副模样,定要吓死。
江遇宛方才已瞧见他更可怕的一面,现下好似麻木般倒是不害怕他了,可她却本能的惧怕飞驰的骏马。
所以,他拽她上来干嘛?
她现下只想回府,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缓一缓。
江遇宛心尖一颤,听见马儿的啸声。
路无殊重重扬起马鞭,骏马四蹄翻腾,奋力奔跑着,疾风一般地迈入更茂密的林丛中。
江遇宛身躯发软,纤弱的脖颈往前仰,几乎是瑟缩在他身下。
骏马嘶鸣,奔腾的速度越来越快。
寒风猛地灌入喉咙,江遇宛口中的惊呼堵在了喉间,她重重咳嗽了几声,拽住了身后人的衣衫。
路无殊忽然笑了,直笑得胸腔震动,进而凉薄更甚,凑在她耳边道:“江遇宛,怕不怕?”
他以往唤她郡主,这是头次直呼她的名字。
江遇宛恍惚了一下,转瞬被那人颠了个方向,脆弱的面庞和纤弱的肩颈被他宽阔的胸膛包裹。
惊魂甫定,江遇宛紧紧搂住他的腰,抬头对上他冷硬的下颌,纵然他一身血腥之气,此刻她偎在他怀中,却有种难言的安心。
方才她被人羞辱时没有哭,这一时眼眶微酸,竟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仿佛她活了前世十八年加上这世的十年,合共二十八年,而至今日才得以寻到归途。
确实,她是来攻略他的,亦是为他才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若说救赎,这个词太过崇高,谁又能救得了谁呢?
勉强算是各取所需罢了。
路无殊与上一世的她同样孤寂。他被厌恶、被畏惧,从没获得过片刻真心。而她心脏病加身,有父母却似无父母。他们是这世上最零碎的影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苟延残喘的活着。
大概,再零碎的东西也会有被人一片片捡起来拼好的机缘。
何况是个鲜活的人。
几次了?
路无殊救了她几次?
往日那些难以言明的情绪,可怜他也好,心疼他也罢,无法言喻的心思在这一刻终究是拨开迷雾、渐渐清晰起来。
眼眶不知何时湿润起来,路无殊低下眸子瞧她一眼,瞥见她眸中将落未落的泪珠,有一瞬惊诧。
“哭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却顺着簌簌的风声飘进了她耳中。
她的眼睛有一点清亮的光,分不清是不是泪。
路无殊没听到她说话,于是勒了勒手中的缰绳,马儿长啸一声,慢慢停了下来。
他垂下眼睫,正巧对上了少女清澈的眸子,她漂亮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他,裹在大氅下的细弱胳膊乖巧地搂着他。
许是风迷了眼睛,她眼眶中凝着泪珠,便连一双眼睫都湿漉漉的。
他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