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怪我怪我。”孟元明莞尔,今日这趟出门确实是他的主意,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受了伤,满腹怨气也是应该的。
楚虞疑惑地看着他,这人今天怎么回事,往日自己和颜悦色同他说话,他都是不苟言笑,今日怎么主动认错,还笑得如沐春风?
他中邪啦?
还是?
楚虞沉思,蓦然露出一丝暧昧笑容。
看来许颂清颇有些手段,能惹得一枝花心情不错,也罢,那今日吃的苦也值了。
“你心情不错,难不成在桥上看到了什么好风景,遇见了什么人?”
楚虞调侃地望着他,只见孟元明神色一滞,随后尴尬解释:“我没有去桥上,人太多,我去周围走了走…...”
楚虞:“???”
“什么?你没有去?我不是让你在那等我吗?”
“你不也没有去吗?那桥上到底有什么好的,非去不可?”
楚虞没有回答,只能气鼓鼓地瞪她,暗暗唾骂这个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气之余又无限同情那个被放了鸽子,傻乎乎等了许久的许颂清。
今夜,不知有多少人无法入睡了。
......
楚虞灰头土脸地回到将军府,一瘸一拐蓬头垢面的模样吓得安氏差点晕倒,她立刻命人请来名医替她诊治。
好在楚虞没有伤筋动骨,只受了皮肉伤,脚踝轻微扭伤,接下来只能乖乖卧床,不得走动了。
闻言,楚虞将头埋在被子里哀嚎,让她不出门,简直如同坐牢啊。
安氏倒是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幸好她的宝贝侄女没有大碍,否则怎么对得起早逝的妹妹。
折腾了半夜,安氏也支撑不住,在楚虞的劝说下,被扶回屋子休息,出门前,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孟元明,咬牙切齿道:“听说是你闹着要出门看庙会?真是个…....哼!”
安氏一走,带走了成群的仆妇婢子,宽敞的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楚虞躺在床上呜咽,像个受伤的小兽,用哭声发泄心里的烦闷。
孟元明走到床头望着她萎靡困倦的面容,轻轻替她掖好被子,道:“时辰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了。”
“不要!”楚虞立刻抓住她的手,眼神明亮,“我也算是因为你受的伤,你若心里有愧,应该照顾我直至痊愈。”
“什么意思?”
“嗯,就是说你夜晚替我守夜,白日替我喂药,帮我读画本解闷,我不能出门做的事,你都得一一替我去做。”
孟元明:“.......”
第26章 碍眼
面对楚虞的无理取闹, 是非颠倒,死缠烂打,孟元明措手不及, 多次解释都被她梨花带雨地哭诉驳回,万般无奈, 孟元明只能痛苦应下, 但是对于夜晚端茶递水之事坚决不从。
毕竟男女有别,她不知道, 可沈一清二楚,若是他得知自己和他的表妹夜夜独处,怕是要和自己绝交。
孟元明被迫答应了“丧权辱国”的条件后,冷着脸离去,望着他仓皇的背影,楚虞抱着软枕哈哈大笑,顿时觉得心情愉悦,十分畅快。
“姑娘不是讨厌她吗?还让她日日在你面前碍眼, 岂不是不利于你养病?”
“你懂什么?”楚虞一脸高深的从床上爬起,双眼冒光,“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比起我的厌恶,他日日要伺候我怕是更加闹心, 一想想他摆着臭脸被我使唤, 我就开心得不得了!”
“原来如此!”碧珠顿时茅塞顿开,一脸崇拜地望着楚虞, 拍手道, “姑娘可真聪明!”
“那是自然, 我从小饱读诗书,学贯古今,岂是他一个乡野村姑能比的。”她自信地摇头晃脑,十分得意,“除此之外,她日日陪着我,怕是她有什么其他心思,也不得不烂在心里,更不会暗中和大表哥互通音信!”
一枝花,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
能随心所欲使唤一枝花,楚虞暗暗感叹机会难得,决定趁机磋磨他的傲气,以解自己受伤卧床的郁闷。
她美滋滋地双手枕着脑袋,畅想着翌日各种刁难一枝花,越想越满意,一夜酣睡。
翌日天一早,她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看到碧珠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个姓袁的呢?赶紧让他过来伺候我用早膳,今日你们全部出去,我要尽情使唤他!”
“奴婢这就去请!”碧珠也面露欣喜,她早就看那个狐狸精不爽了,恨不得立刻将他绑过来让楚虞肆意折磨,看他还敢不敢迷惑表公子。
看着碧珠欢欣雀跃的背影,楚虞抱着软枕在床榻上翻滚,嘴中开心地哼着:“今日我要替天行道!狐狸精受死吧――”
一首自创的降妖曲演唱完毕,孟元明正好推门而入,四目相对,楚虞龇牙咧嘴的笑还未来得及收敛,见他冷冷看着自己,登时嘴角一撇,趴在床上哀嚎:“我的脚――疼啊――钻心地疼――”
孟元明:“…......”
若是他没有看到这丫头刚刚的笑,怕是也要被骗了。
“袁姐姐,你进来啊,陪我一起用早膳吧。”楚虞讪讪笑着朝她招手,双眼闪现一抹狡黠的光芒。
孟元明面色不动地盯着她,被她招手时里衣松散敞露的雪白肌肤刺到,随即低下头,这才想到这丫头此刻披着发,果着足,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实在不宜与自己独处。
“让碧珠替你梳妆穿戴完毕再用早膳吧,我在门外等你。”
“反正我现在哪也出不去,穿了又脱多麻烦,我不要!”
“你这样衣冠不整岂是大家闺秀的礼仪?哪怕对着家人也不能蓬头垢面!”孟元明说教完,朝碧珠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快步走出门等候。
“哼!他凭什么对我说教?姨母都不曾管我,真讨厌!”楚虞愤愤地将软枕朝床头摔了几下,瞬间觉得一早的好心情被她扫荡殆尽。
碧珠小心翼翼地靠近,安慰道:“姑娘别生气,待会你尽情使唤她,让她不知天高地厚!”
楚虞不情不愿地穿上了衣服,简单地梳妆后,咬牙将孟元明请进屋,待他靠近,冷冷笑道:“袁姐姐,接下来的日子就麻烦你照顾我了,毕竟我也是因为你闹着出门看庙会才受的伤,想必你也不会推辞的吧。”
孟元明:“…......”,静静看你作妖。
“我饿了,想喝点红枣莲子粥!”楚虞说完看向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乖巧中透着顽皮。
孟元明挑眉盯了她片刻,抿唇坐在她身边,开始撸起袖子替她舀粥。
“喏,给你。”
望着送来的小碗粥,楚虞又啊了一声:“我想坐在窗前喝粥,可以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用早膳,这样我心情好些,伤也恢复得快。”
“你这样挪来挪去不安分,确定伤能恢复得快?”孟元明啪地放下瓷碗,面色微微不耐烦。
“我说可以就可以,袁姐姐可是嫌我麻烦?我是因为你受的伤――”
孟元明咬了咬牙,在她的聒噪中将她打横抱到窗边的长塌上,叹气道:“现在可以用早膳了吧?”
“嗯,不过我要袁姐姐喂我。”
孟元明:“…....”
“你是摔伤了腿,又没有摔伤胳膊?”
“可是我因为袁姐姐才受的――”
“闭嘴!我不会喂人喝粥!”孟元明扶额,转眸望着一旁憋笑的碧珠,“你来伺候你们娇贵的大小姐。”
“碧珠笨手笨脚的,她不会喂饭。”楚虞连忙朝她使眼色,“对了,我不是让你去给我煎药吗?怎么还傻站着!”
“哦?对对对!奴婢即刻去!”碧珠反应过来,仓皇跑出门,并贴心地为两人合上门。
“袁姐姐,我饿了――”楚虞扑哧着双眼望着他,微微张开樱唇,等着他喂粥。
孟元明郁闷至极,怨念似地拿着碗勺,随意舀了一勺朝她送去,正以为可以堵住她的嘴,没想到她又不合时宜地开口:“烫嘴。”
孟元明:“….....”
他气得哑口无言,胸口被一块石头堵住,不上不下难受至极。早知这丫头如此麻烦,昨晚就不该救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僵持片刻,孟元明无奈地搅动瓷勺,轻轻地张唇吹了吹,估摸碗中的粥不再灼烫,他又舀出一勺送到楚虞唇边:“这样总行了吧!”
望着他略显崩溃的神色,楚虞满意地点头咀嚼,甜甜笑道:“袁姐姐,你照顾人还挺温柔的,往后想必也是个贤妻良母呢。”
温柔?
孟元明冷笑,你若看过我拧断别人的脖子后再来称呼我一声温柔吧。
“袁姐姐,把手掌伸开。”
楚虞蓦然来一句,孟元明还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来不及思索便朝她伸出手心,结果就看到她头颅低下,樱唇张开,一颗红枣核准确地吐在了他的手心。
孟元明:“!!!!”
“你在做什么?你竟敢――”
从未有人如此使唤他!更没有不知死活将吃完的残渣吐在他手心!
“袁姐姐,你怎么了?枣核这么一大颗,我不能吞下肚中,你待会净手擦拭便好了,你这样是嫌弃我吗?”
楚虞心里早就笑开了花,可却故意表露出委屈不安的模样,甚至还掐了自己一把,逼着自己沁出了泪花,真真是望着可怜又无辜。
孟元明望着手心的枣核,忍了又忍,可还是满腔怒火,他不停地安慰自己莫要冲动,不要和这个臭丫头计较,看在她表哥的份上,容忍她片刻。
“这粥还喝吗?”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也饱了,不喝了。”楚虞朝他笑笑,准备换个法子治治他。
孟元明如释重负地放下碗筷,冲到一旁的铜盆里搓手,搓得手心红了一片,才用帕子擦拭干净。
“袁姐姐,书架左侧有一叠画本子,劳烦你拿过来,念给我听。”
孟元明抿唇走过去,冷漠地抽出她要的画本子,心想这丫头平日也不怎么看书,不由得生出丝丝好奇,待他看清了画本子的名字,不由得面色一沉,眉眼透出几分鄙视。
“《多情王爷风流债》《道长的顽皮小妖精》《长公主的姻缘劫》…......你看的都是些什么?!”
“这都是如今柳州最流行的画本子,一本难求,许多女子想买还买不到呢!”楚虞不满地解释,恨他如此轻蔑的语气和不屑的眼神,让自己有些怀疑人生,无所适从。
“好,原来是名家巨著,长见识了。”孟元明挑眉,随手翻开一本浏览片刻,眉头却越皱越深,仿佛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面色难看至极。
回过神后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之人平日看的都是这些俗不可耐的书。
“你确定让我读给你听….....”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全城的女子都爱看这个。”楚虞单脚跳到床榻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支着头闭着眼准备听。
“风流倜傥的七王爷….....怀中紧紧搂着倾国倾城的小婢女…....恨不得将她揉尽自己的血肉中永不分离….....”孟元明闭眼长舒一口气,平复情绪后又蹙眉地念着,“他的呼吸灼热的像火…....小婢女仿佛被融化…....只能柔弱无骨地紧紧靠着他….....什么东西!!”
“你不感动吗?多深情的王爷――”楚虞沉浸在画本中的情节意犹未尽,耳尖因刺激的情节微微泛红。
“一看便知是个毫无常识的人写的!王爷和婢女?他们有什么关系!简直毫无逻辑,胡说八道!这样的婢女早就被主母逐出府去了!”
“婢女难道就配不上王爷吗?是你心胸狭隘不容人。”楚虞愤愤不平,不允许他诋毁自己的精神著作。
“你爱看就自己看吧,我反正读不下去了,王爷哪有这么闲,整日和婢女卿卿我我!”孟元明冷哼一声,将画本子扔到床榻上,自己则单手按着眉心,面露疲惫。
“哼!你怎么知道王爷不能谈情说爱,你也不过出身乡野,还能比写画本子的人更了解!”
楚虞气鼓鼓地捶着枕头,孟元明闭眼许久,才冷冷开口:“那我也讲一个有关王爷的故事给你听,故事中的女子不是婢子,是他的侧妃。”
“好啊,我倒要听听你口中的王爷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楚虞说完再次侧身躺下,抱着软枕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准备听他的故事。
第27章 撮合
“有位王爷听从父母之命娶了门当户对的女子为王妃, 可他们成婚几年王妃都未有所出,为了子嗣王妃不得不让王爷娶了一位温顺听话的侧妃,侧妃家境寻常, 无依无靠,所以步步谨慎, 温顺可人, 很得王爷的喜欢。”
说着,孟元明露出一抹苦笑, 顿了片刻继续道:“王妃妒火中烧,时常在王爷顾及不到的时候暗暗折磨侧妃,以至于她越发胆小,不敢反抗。”
“什么?岂有此理!侧妃难道不能告诉王府长辈?不能让王爷为她做主吗?”楚虞再次暴怒,恨不得亲自动手教训这可恶的王妃。
“王妃家世显赫,长辈并不在乎她如何处理后宅的女人,而且王妃拿捏住侧妃的家人威胁,所以侧妃对她马首是瞻, 不敢在王爷面前倾诉委屈,只能夜夜独自哭泣。后来,不能孕育子嗣的王妃竟怀了身孕,地位更加稳固,就连王爷也日日陪伴,忽略了往日疼爱的侧妃。”
“这个混蛋王爷.........”楚虞一拳砸向软枕, 为故事里的侧妃打抱不平。
“可谁也不知道, 那位侧妃也有了身孕,只是她身份低微, 又忌惮王妃的迫害, 只能隐藏自己的身孕, 以笨拙的手段保护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他平淡地叙述着,可眼眶中微微湿润,透着沉重的悲伤。
“后来侧妃的身形渐显,终究纸包不住火,她这才向王爷坦白。王爷知晓她的忧虑,也害怕王妃会对侧妃下手,便命人将她安置在偏院,多人保护。可王妃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怒不可遏,又不敢下手触怒王爷,只能暗暗记恨在心。没多久王妃生产一子,她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到侧妃也生下一子,她更加厌恶和忌惮那对母子,害怕她们妨碍自己嫡子的路…......”
说到此处,孟元明痛苦地握紧了拳头,极力保持镇定。
楚虞也满眼悲切地望着远处,呢喃道:“侧妃和她的孩子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任由王妃一直欺负吗?”
“尊卑有别,这是自然。王妃生下的嫡子不知为何先天弱症,自小体弱多病,缠绵病榻,不是长寿之相,而侧妃的庶子却身体康健,王爷十分偏爱,并对他悉心教导。可庶子的偏爱越多,王妃对他们母子的厌恶就越多,恨不得立刻铲除这对眼中钉。终有一日,王妃买通术士,诬陷庶子命格与王爷相克,迫使王爷将七岁的他送至边境,自此他再未见过父母,只在生辰那日能得到一封家书。”
楚虞沉默,想到自己从小没有母亲,不由得担心起故事中的这个孩子,即使有不好的预感,可她还是忍不住询问:“后来呢?”
孟元明长舒一口气,冷声道:“没过两年,庶子便听到了生母病死的消息,他痛哭许久,想要回到生母面前见她最后一面,可王妃三令五申让他不得踏出边境一步。庶子只恨自己弱小,又念着微薄的父子情分,终究忍了下来,也许是因果报应,王妃的嫡子因先天弱症不治身亡。嫡母恨他入骨,这些年暗中派了许多刺客前往边境,好在庶子从小谨慎,这才艰难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