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美梦破裂,她自欺欺人的梦境被说破,楚虞伤心地瘫坐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难以相信从小崇拜到大的表哥对自己毫无男女情谊,顿时觉得人生没有了盼头,余生没有了支撑,这让从小深信不疑会嫁给沈的楚虞备受打击。
沈从未见过她这副神情,一副天塌了的样子。他心有不忍,想蹲下身安慰一番,可又担心会给如梦初醒的表妹带来希望,只能忍痛收回手,狠狠心离开,留下她一人在此伤心。
“表哥――”
楚虞绝望地喊着,一颗心如坠深渊。
第8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
顺风顺水,一路坦荡的楚虞短短几日被情伤重创,她像是只争夺领土被暴打的猫,奄奄一息睡在榻上,不吃不喝,郁闷不得志。
这些年,虽然有继母白氏和妹妹楚宝珍明里暗里为难她,可楚虞总能找到法子成倍地还回去,丝毫不吃亏。
可沈移情别恋,不念青梅竹马的情谊,这让楚虞措手不及。
尤其是她亲眼看到一向不近女色,宛如柳下惠的大表哥,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一反常态,忤逆姨母,厉声警告自己,这让伤心的楚虞心如刀绞,顿时觉得人生一片灰暗,甚至对男人也丧失了信心。
她从小见多了负心风流的男人,可不近女色,正气凌然的沈就像神一般的存在,可现在他也中了情蛊,真让人失望生气。
同时,她心里更多的是忌妒和不甘!
自己哪一点不如那个五大三粗的女子,不知道她使的什么手段,哄得表哥这样的男人唯她是命,真气人。
楚虞时而叹气,时而伤心,活像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妇人。
碧珠见一向心高气傲,古灵精怪的姑娘整日悲伤不已,华服也不穿了,也无心打扮了,连最爱的豌豆黄都不吃了,心疼之下不免抱怨了几句:“没想到大公子也是这般负心薄幸,孟浪风流之人,真让人生气!姑娘和他从小青梅竹马,就差明面上提亲了,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她说着双手梆梆响地锤着圆桌,同是女子,她对楚虞的遭遇更是感同身受,甚至比她还要生气,仿佛自己也被抛弃了一般,面色气得通红。
“大表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是那狐狸精迷惑了他….....”
楚虞不忍爱慕之人受到非议,小声地为他辩解,似乎也是在安慰自己。
碧珠欲言又止地望了她一眼,犹豫半晌不甘心道:“可大公子如今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听府内嬷嬷们说过,男人一旦变心了,往日的旧情也是丝毫不念,心冷得很….....”
楚虞没有反驳,她趴在榻上望着窗外,湿漉漉的双眸十分落寞,往日明媚的容颜也黯淡无光。
碧珠的话没错,表哥往日可舍不得她哭,即使自己无理取闹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他也会耐心地哄自己,而且每次出门还会给自己带礼物…....现在都没有了…....呜呜呜,男人的心好狠,翻脸无情比天气变换还可怕。
气氛变得低沉,暗压压得让人透不过气,主仆两人沉默地看向窗外,皆惆怅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熟悉的唤声,两人抬眸看向外屋,见安氏忧心忡忡地走进屋内。
她眉头紧锁,面色微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看着精神也不大好。
碧珠立刻恭敬行礼,见她直朝楚虞奔来后,贴心地退下为两人关上门。
“姨母,你怎么来了?”
她正欲起身,被走近的安氏制止:“躺着就好,不用起身。我听下人说你这两日没有怎么进食,过来瞧瞧你。”
安氏坐在长榻旁的圆凳上,心疼地望着面前面白如纸的侄女,估摸出她在长子那受了委屈,心中大骂了一顿儿子和他带回来的女子。
“你放心,有姨母为你撑腰,绝不会让那狐狸精在府中兴风作浪!”
见姨母十分维护自己,楚虞鼻子一酸,难过道:“可是姨母你没有看到大表哥有多维护那女子,视若珍宝也不为过。我怕是再努力讨表哥欢心,也比不上那女子咳嗽两声……说实话,我真是又嫉妒又羡慕!”
她说着说着带着哭腔,似乎快要哭出来,安氏哪里见过她这般委屈自卑的神情,顿时又气又急。
侄女心思单纯,对于男女之情了解甚少,也没有母亲点拨,所以如今一遇见个手段巧妙的女子,便不堪一击,溃不成军。
安氏长舒一口气,觉得有些话也该对她说了,毕竟男人是个复杂又多变的东西,女人得聪明些才能掌握。
“虞儿,若是今日儿没有带回那个女人,等你们成婚后,他也会遇见其他女子,这样的痛苦你总有一日要经历,现在你体会到了,也算是不幸之幸了。”
安氏抚着她的小脸,露出一丝苦笑,楚虞满是不解地抬眸,诧异道:“姨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因为他是个男人!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世人也只是称赞一句风流和享有齐人之福,美人如花,他们哪里能拒绝?”
“难道每个男人都这样?可是…....”她双眸转动,思索了一圈,发现自己认识的男人们似乎每个都除了正妻外,都纳了妾氏,甚至养了外室。
爹爹是这样,闺中密友的父兄也是如此,就连尊敬姨母的姨父也有几个妾室。
她张唇没有言语,可双眸却浮现浓浓的失落和沮丧,自己虽然不愿认同姨母的话,可竟然找不到例子反驳。
安氏苦笑着摇头,轻轻地拉住她的手,缓缓说起了往事:“当年我怀着鸿儿才五个月,正满心欢喜地等着你姨父战胜归来,没想到与他一起回府的还有位女子,我一见他犹豫不安的神色,便了然于心。后来得知那女子是他从战场中救下的,你姨父本想让她离去,可那女子非要以身相许报恩,你姨父一开始并不愿意,可战场上两人朝夕相处,日夜相对,那女子又温柔又殷勤,端茶递水事无巨细,你姨父也渐渐动了心…....”
“竟然有此事?”楚虞诧异地抬眸,见姨母面色淡然,眉眼平静,看不出喜怒,可楚虞依旧为她伤心,那时她怀着身孕,该有多无助。
“事已至此,我不哭也不闹,狠心装出贤惠的模样让你姨父纳她为妾,你姨父对我心有愧疚,我便借机提出让那女子进门满一年再生养,你姨父答应了。”
“后来呢?”
安氏露出怅然的笑,眉眼透着奕奕神采,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道:“我怀着身孕,又和你姨父多年夫妻,他还是待我和往日一般,当然他对那女子也是喜爱非常,可时日久了,当初的新鲜感不再,而且你姨父军务繁忙,并不再像往日对她关怀体贴,那女子渐渐的心有不安,又暗恨我让她暂时不能生养,时不时和你姨父闹一闹,你姨父是个粗人,怎么会有耐心哄她一次又一次,也开始烦了,可我却故作大度,主动安抚那女子,所以你姨父后来更对我言听计从,而那女子却再也不得宠........后来我担心此事接二连三出现,便提拔了一个不能生养的年轻婢子,让她替我陪着你姨父行军打仗,她替我扫清你姨父身边的隐患,我则拿捏着她,这些年倒是相安无事。”
楚虞难以置信地听着姨母说着她的经历,好复杂好手段,她听着便觉得心累,不知姨母当初废了多少心思,忍了多久。
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看着丈夫和其他女子你侬我侬,自己怕是要气炸了,更不可能作出大度模样。
“原来话本中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的不会出现…....我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楚虞难过地扑进安氏怀中,觉得现实真残忍,如果这样,她宁愿不长大,和表哥依旧像往日一般亲密,哪怕只是当他的表妹。
“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许会有的…....只是大部分女子不易遇见。”安氏轻蔑一笑,眼神鉴定,“可大部分男人新欢旧爱不断,咱们作为女人,得早早地看透他们。即使日后有了丈夫,爱慕他们也得牢牢掌握他们。”
“多谢姨母的教诲。”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可也知道这是姨母的肺腑之言。
“今日我见你,除了教你认清现实,顺便亲手帮你会一会这个女人。”
楚虞睁大双眼,听得更认真。
“如果你非儿不嫁,而儿目前非她不可,你只能学着大度接受她,再伺机找到她的弱点,一击即中,再让儿的心回到你身边。”
闻言,楚虞低头沉思许久,随后坚毅道:“好,我听姨母的,此生除了表哥我谁都不嫁,我也不会让表哥的心给其他女子。”
“好!”安氏欣慰地捏了捏她的粉颊,高声道,“快让下人伺候你上妆洗漱,以最美丽高贵的姿态见她。那女子不顾非议跟着你表哥进府,想必不是名门出身,十有八九是个爱慕虚荣贪恋权势的女人,嘴上说着不要名分,实际日思夜想嫁入高门。这类女人,最好对付!”
听着安氏头头是道的分析和信心满满的神情,楚虞顿时有了勇气,大有冲冠一怒为蓝颜的磅礴大气。
都说红颜祸水,英雄们常常为了美人大打出手,没想到男人有时也十分抢手。
楚虞将碧珠唤进屋,为她上妆梳头,精心装扮。
她生得娇艳明艳,朱唇只略微染上口脂便瞬间娇媚如花,饱满白皙的肌肤从小保养得当,宛如上好的瓷器一般通透,不过略施薄粉,便已透出倾城之色。
安氏从衣柜中挑出一件碧色柳叶百褶裙和玉色披帛让她穿上,更是显得楚虞娇媚中透着露水般的清新,让人挪不开眼。
“我的虞儿国色天香,天下无双。”安氏惊艳不已,又从梳妆台上选了一支碧玉簪斜插入她的发髻中,画龙点睛,却不俗气,更衬出少女独有的美丽。
“走吧,我们去正厅候着,好好会一会那位‘佳人’。”
有了姨母撑腰,楚虞得意地挽着她的手,一脸骄傲地前去。
那女子虽然美,可也没有倾国之姿,待会她见了自己矜贵华丽的装扮,定会自惭形秽!
眼下治不了她,搓搓她的锐气也好。
她楚虞在家中在外面,论貌美可从未被人比下去。
第9章 情敌之战
孟元明睡得迷迷糊糊被吵醒,得知是将军夫人要见他,虽然沈关照过不必在意,可她一则是沈的母亲,得要尊敬,二则自己作为晚辈,于情于理该主动拜见。
只是他重伤在身,而且又是扮成女装,实在担心被人发现举止异常,暴露身份,否则早该拜见了。
仆妇提醒数次,他收回思索的目光,随意地拿起架子上的裙子穿上,因为女子的衣裙繁复,他穿着笨拙,一旁的婢子见他动作迟缓,主动上前为他系上腰带。
这在别的千金贵女眼中自然理所当然,可身为男子的孟元明顿时神色一变,手速快于理智,猛然将婢子推开,还好他受伤力道不重,可婢子还是踉跄地退了几步。
婢子难以置信地抬眸望着她,眼中泪水盈盈:“奴婢笨手笨脚,姑娘若是不愿让奴婢服侍,大可告诉公子换了奴婢。”
这位名叫赤芍的婢子手脚勤快,忠心耿耿,是沈点名来侍候孟元明的。她得到沈的看重,本想大展拳脚,尽心服侍沈,没想到这几日他不让自己更衣,也不让自己替他沐浴伺候,就连入睡的时候也不让她在屏风外守夜。
这让信心满满想要做出一番成绩的婢子十分受伤,职业生涯遭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滑铁卢,自我已经陷入深深的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伺候主子的料?要不要转岗?
孟元明也未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带给婢子许多困惑,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思索着解释:“不怪姑娘,只是我从小的衣食住行都是自己动手,从没有被人伺候过,所以有些不适应,望姑娘恕罪。”
“是奴婢多心了。”
赤芍长舒了一口气,不是自己的问题就好。
化解了婢子的委屈,孟元明在她的指导下穿好衣裙,她正准备跟着仆妇出门,又被赤芍提醒。
“袁姑娘你生病了,脸色白得异常,不如上点胭脂让气色好看点。而且去见夫人,你可以穿得贵重些,簪子和耳环,项链都可以选一套戴上。你长得标致,若精心打扮,会更好看的。”
孟元明嘴角抽了抽,望了一眼梳妆台上未开封的首饰脂粉,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堂堂男儿扮成女子躲在这养伤,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羞耻心,现在还让他像闺阁女子一般将脸涂成猴屁股?带着花里胡哨的首饰?
绝不可能!打死他都不甘!
他的底线便是女装,其他的不能再挑战了。
这些日子,他每每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都恨不得一头撞进去。
孟元明先是对她的好意表示感谢,随后又找了个借口:“我对脂粉和首饰过敏,大夫嘱托了要素面朝天。”
这么惨?
赤芍惊愕地打量他不同于一般女子的俊美面容,又羡慕地望着那堆首饰香粉,十分遗憾:人无完人,上天给了她美貌,却也给她致命一击。
试问哪个女子不爱首饰和胭脂,而袁姑娘却对此过敏,啧啧啧。
见她深信不疑还对自己一脸同情,孟元明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借口她信了。
想到将军夫人还在等自己,他连忙快步走出门。
孟元明十几年的男子,又从小习武,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带着几分英气。
好在他观察过府内女子的走路姿势,又受了伤,穿上裙子正有几分病美人的袅娜身姿,饶是赤芍看了也只能暗暗感叹:病西施。
......
孟元明在仆妇的带路下,穿过几座抄手游廊,饶过一个园子,终于走到前厅。
气氛逐渐压抑,他长舒一口气后抬眸望向正中,只见首座上是位保养得宜,雍容华贵的妇人,虽然面带笑意,可自有不怒自威的贵气,不用猜便是威远将军夫人――安氏。
而她身旁站着的一位容貌惊艳的少女更是引人瞩目,夏日炎炎,她身着碧色华裙宛如傍晚的绿荷,清新夺目,让孟元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是看着看着发现这少女竟有几分眼熟。
好像是前几日扮成婢子对沈死缠烂打的表妹,叫什么虞儿。
他瞳孔蓦然睁大,难以置信那哭得鼻子通红,蛮不讲理的女子竟然是面前这位面若春花,亭亭而立的美人。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分容貌,三分装扮,三分优雅,便可脱胎换骨。
听到将军夫人的咳嗽声,他回过神来,立刻拱手行礼,忽然想到自己如今的女儿身,立刻手势一换,作揖道:“民女给夫人请安。”,他恭敬地低头,却久久没有听见让自己起身的声音,忽然心里一沉,涌上不好的预感:这将军夫人莫不是给沈表妹出头的吧?
安氏漫不经心地捧着茶,居高临下地打量沈带回府里金屋藏娇的女子,见她虽然不施脂粉,不配钗环,不着华服,却容貌惊艳,浑身透着超凡脱俗的气质,远非寻常的山野村妇,怕是个心思深处的。
瞧瞧她今日的穿着,素净淡雅,虽有些病色,可却看着楚楚可怜,自有一番秀色可餐,怪不得迷得儿失了礼数,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