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嗤鼻冷笑,她眼里揉不得沙子,这点手段骗骗男人还行,在她面前只是班门弄斧。
况且她最恨自侍风情卖弄可怜,诓骗男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子,她非得好让她得不偿失。
“听闻我家儿带回了个受伤的姑娘回府,我本想替他好好照顾你,可你进府数日也见不到你一面,想必姑娘身子娇贵,我便辛苦你走一趟。”
她话外之音便是孟元安没有礼数,身为晚辈不主动拜见主家长辈,还得她亲自请。
孟元安立刻低声赔罪,解释道:“是民女礼数不周,望夫人见谅。民女本该当日拜访您,只是我路上受了伤,大夫嘱托不能走动,所以未能见您。”
受伤?不懂走动?
这话骗骗傻不拉几的男人还行,还想瞒过自己?
“既然受伤了便坐下吧,免得别人说我待客不周,还以为我故意为难你。”
孟元明:“….....”
这将军夫人字字带刺,话里藏刀,敌意太过明显,他轻轻扫过一旁的楚虞,心里更加笃定这两人今日是给自己下马威的,这是场场鸿门宴。
“对了,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不知家住何处,师从何人?”
安氏露出温婉的笑容,等着她的回答。
孟元明露出一抹了然的笑,自己果然猜的没错,开始调查自己家世了。好在他进府前就编好了自己的身世背景,就等着突发情况应对。
“民女姓袁名敏,家住南方一个偏僻小城,长于当地乡绅之家,从小略读了几本书,并未拜师学习过。因近日家中遭难,所以我和兄长投奔外祖家,没想到兄长路上受了重伤,只能拜托沈公子暂时收留我,等我伤好了便北上去往梧州。”
安氏听着嘴角挂上一抹笑,这女子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出身低微,家族落寞,一看到高枝便迫不及待攀上,仗着有几分姿色便胆大妄为,也敢觊觎将军府的长子。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后得意地望着楚虞,似乎在说:姨母说得没错吧,这种不知廉耻攀龙附凤的女人十有八九出身低微,为了贪恋权势装得清高。
楚虞敬佩地朝安氏点点头,双眼闪着崇拜的光芒:姨母果真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孟元明正经危坐,被两人犀利地眼神从上打量到下,灼热的视线似乎能将自己烫出几个窟窿。
他生怕露陷,紧张地生出一身薄汗,恨不得对天长啸:老天啊,若是她们不待见我,不如打我一顿,好过话中有话,话里藏刀。
行军打仗,刀光剑影他都没有这般心累。
孟元明紧绷着一根筋,胸口的伤隐隐作痛,面色也逐渐发白,病态更甚,他咬着唇角,朝安氏抱歉道:“民女的伤口似乎裂了,暂不能陪伴夫人,望夫人恕罪。”
“无碍,你去歇在吧。你独身一人待在这里,想必也孤单得很。”安氏说着看向楚虞,温柔笑道,“我的侄女虞儿与你年纪相仿,不如让她时常陪你说说话,下下棋,好过你一人形单影只,暗自伤神。”
孟元明:“?”
楚虞:“?”
两人面面相觑,皆一脸慌张。
楚虞疑惑了片刻,又想到姨母的吩咐定是有她的用意,便也忍下不情愿,假意笑道:“姨母说的对,袁姐姐孤身一人在此,表哥又是粗心的男人,想必也顾忌不了袁姐姐思念亲人的心情,便让我多陪陪姐姐,咱们定能合得来。”
她心眼多,话说得极为漂亮。也轻描淡写地告诉对方男女有别,莫要事事打扰沈,不合规矩。
孟元明神色古怪地望着她,难以置信听着她这番话。
这丫头把自己当情敌,前几日还要死要活地赶自己走,现在就突然改口说两人合得来,简直是睁眼说瞎话,都不怕闪了舌头吗?
“怎么?袁姐姐你不愿意?是觉得我不如表哥善解人意吗?”
楚虞突然面露愁容,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她微微抬着眼皮,装出小心翼翼的模样打量自己,仿佛天了天大的委屈。
孟元明:“….....”
果然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妹妹多心了,只是我愚笨手拙,怕委屈了妹妹,既然你乐意之至,我自当荣幸。”
“那我明日就去找姐姐。”
孟元明心漏了半拍,半晌后露出苦笑:“好,明日我必榻相迎。”,心里却痛苦地呐喊起来:还能不能好好养病了!这丫头陪着自己怕是病情更重了。老天啊!
他苍白着脸,虚浮着脚步,颤颤悠悠地离开,宛如失了魂般。
等他走远后,楚虞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安氏:“姨母,我讨厌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为什么让我陪她,我怕我会忍不住揍她!”
“扑哧!”
安氏望着她气鼓鼓的面颊,忍不住笑出声,笑够了才柔声讲道理。
“你好好回忆她刚刚的神色,是不是察觉到她也很害怕与你相处?”
“嗯……好像是的,她似乎又惊讶又不安,而且走的时候笑容也很勉强,她应该也不乐意与我虚与委蛇。”
“那就对了!我之所以让你陪着她,除了让儿看到你的温柔大度,更是让这个女人心有膈应,难以有花里胡哨的心思迷惑儿,让他们两人没有独处的时日,将这段情愫慢慢扼杀在摇篮里。”
楚虞瞬间双眼冒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脸激动地抱着安氏的胳膊:“姨母,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呢?你对的太对了,只要我日日缠着那狐狸精,她与表哥便没有独处的时间,又怎么暗生款曲,即使那狐狸精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迷惑表哥!”
她越说越激动:“姨母!虞儿崇拜死你了!”
“傻孩子,这才哪对哪,姨母还有很多会慢慢教你。”安氏舒坦地享受宝贝侄女对自己的马屁,得意了许久又叮嘱道,“明日你若与那女子相处,切忌言语和行事莫留下把柄,有些狡诈女子就喜欢拿捏你的无心之举在男人男人面前卖惨,你若真的想磋磨她就好好想法子,做的不留痕迹,让她找不到把柄。”
“多谢姨母教诲,虞儿知道了。”
平日在家中,她也一直与继母还有二妹斗智斗勇,自然知道怎么恶心人。之前她被表哥吓到,才失了心智,如今重振旗鼓,看她怎么对付这狐狸精。
敢和她抢男人,活腻了!
第10章 三打狐狸精
楚虞信心满满地迎接这场表哥保卫战,骨子里的争强好胜念头被激起,她迫切地想要和狐狸精一决高下,再让她输得心服口服落荒而逃,让她知道表哥不是她能觊觎和染指的人!
这夜她睡得格外晚,一整晚都在冥思苦想对付那狐狸精的法子,想到得意处,高兴得捶床傻笑,直到夜深时才勉强睡下。
翌日天一亮,楚虞都未让碧珠提醒,就一个鲮鱼打滚翻身坐起,兴致高昂地打开衣柜挑选衣裙,势要将她比下去。
扫了一圈,她换上一件鹅黄襦裙,配上玉色披帛,衬得她青春可人,容光焕发,而裙子的精心裁剪和上乘的布料,更是不动声色地显出她的贵重身份和修长苗条的身姿。
楚虞得意地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朝碧珠吩咐:“准备些点心,带去竹清轩。”
“姑娘您倒是心细,咱们总不能空手去。”
“你误会了,我的点心并不是给她吃的,待会你看着吧。”
楚虞一脸雀跃地朝她眨眨眼,随后一甩披帛,高声道:“走,咱们捉妖去!”
白骨精被打了三次才死透,她本事不及齐天大圣,想必与她来个五六回也差不多了。
有了安氏的撑腰,主仆两人一路畅通,就连上次阻拦的护卫也不敢阻拦,两人步伐嚣张地走入竹清轩,不等赤芍通传,就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旁若无人。
楚虞走进内室,见孟元明正躺在长榻上捧着一本书,身上盖着小半薄毯,长发随意地挽着,装扮随意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之美。
衣冠不整!
楚虞在心里冷笑,又瞥见他认真看书的模样,又暗暗骂了装模作样。
“哎哟,袁姐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连我来了都不知道,真是个才女呢!”
听到酸溜溜的挖苦声,孟元明猛然合上书,转眸看向来人。嗯,正是这位芙蓉面刀子嘴的姑娘,明明长得娇憨可爱,可是小嘴极欠。
自己凹的人设明明是个出身低,见识少的乡村民女,可她却故意用才女二字明着夸赞,暗着讽刺自己,真是坏透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神色一沉,准备打起精神迎接她的刁难。
“我只是无聊翻翻架子上的书,其实不大看得懂这些,毕竟我只稍稍学了些字,不及妹妹饱读诗书。”
他谦虚笑着,大方承认自己大字不识,希望她别再揪着才女挖苦自己。
楚虞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心想:大字不识还故意翻书装模作样,真是做作。
“袁姐姐谦虚了,不喜诗书的人只觉得字字枯燥,我瞧姐姐你看得认真,仿佛是真的喜欢文字,想必姐姐才比谢道蕴,妹妹还望姐姐赐教。”
孟元明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望着她神采奕奕的面孔,心累地回道:“行吧,你开心就好。”
楚虞见她一脸吃瘪,更加得意,斗志更加昂扬,于是她挨着孟元明坐下,态度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甜甜笑道:“既然姐姐喜爱看书,咱们便对对子打发时间,你说可好?”
少女的馨香传来,又因夏日炎热,她穿得颇为清凉,挨近时身躯的灼热时不时传来。
孟元明呼吸一滞,无所适从地目光闪躲,故作口渴地起身走向圆桌斟茶,见她没有贴上来,松了口气:“妹妹的对子是什么?”
“处处红花红处处,重重绿树绿重重。”
楚虞说完得意洋洋地睨着他,心中断定他不会对出来。
孟元明灌了一口茶,听完她的对子只觉得平平无奇,并无思索便脱口而出。
楚虞面色瞬间一沉,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不费吹灰之力对出自己的对子,他不是个略识几个字的乡野村姑嘛,怎么会对得这么工整?
气氛陷入僵局,回过神来的孟元明身子一颤,想起自己的人设不能对出她的对子,顿时面色尴尬,朝楚虞心虚地解释道:“这个我曾在书上看过,恰巧多读了几遍….....”
“原来如此。”她松了口气,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对孟元明的话深信不疑。
就是嘛,他怎么可能对得出来,原来是在书上看过,她冷笑一声,待会你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姐姐莫要谦虚,明明是姐姐聪慧过人呢。”楚虞娇笑着,眼中精光一闪,缓缓开口,“密云不雨,通州无水不通舟,姐姐看如何对!”
她得意地望着孟元明,心想这个你肯定对不出来,这个对子是她的王炸,曾经冥思苦想许久出来的,打败过许多人,连表哥都夸她对子巧妙。
孟元明见她双眼放光,神采奕奕,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准备满足她的好胜心,帮她唱好这出戏。
于是孟元明先蹙起眉头,再咬着唇,最后装出焦急和局促的神色,羞愧地低下头:“这对子……好难啊…....我…....实在想不出….....是我……才疏学浅了….....”
记忆中王府的嫡母和妹妹都是这般的神情,三分矫揉造作,三分羞愧,三分不知所措。
楚虞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于他的反应正中下怀:这才对嘛,他这个半吊子的市斤女子,哪里真的会吟诗论词,自己只是略微一试,就将他原形毕现。
她得意挺着身板,遥想当年,继母给楚宝珍请女夫子,她为了膈应她们母女,也拉着楚瑶一同听课,打了鸡血一般认真听讲,连夫子都夸她进步最大。
后来她为了讨大表哥欢心,更是继续学习保持才女人设,想要和他以诗会友,可他一心习武,并不喜欢诗词,便逐渐无心诗文,可那段时日学的成果倒也够她在诗会宴席上出风头了。
孟元明见她极力隐忍,可嘴角还是疯狂上扬,活脱脱一副情敌是手下败将的神情,他不禁好笑,暗暗感叹:亏这丫头对沈情根深种,连情敌都弄错了,还在洋洋得意,真是白费苦心,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想着,他无奈地摇头,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姐姐莫难过,诗文本就晦涩,况且又要天赋,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般天资聪慧,一听就通的。”
楚虞柔声安慰道,暗暗贬低他愚笨,又自夸了自己天资聪慧。
闻言,孟元明神色古怪地睨了她一眼,然后重重点头,附和道:“对,妹妹真是个大聪明!”
楚虞听情敌也承认自己的聪慧,不禁欢欣鼓舞,大方地将食盒的点心递给她:“这是姨母府里的名厨做的燕窝和点心,对你的伤有帮助,姐姐趁热用了吧。”
孟元明挑眉看她,这姑娘一肚子坏水,又视自己为眼中钉,真的能这么好心将燕窝送给自己?别在里面下毒了吧。
他面色不安地接过燕窝,缓缓地用汤勺搅动,就是不下口。
“姐姐怎么还不吃呢?这是雪燕,燕窝中最名贵的,一盏要五两银子,寻常人家即使有钱也是买不到的。”她故作天真地眨眨眼,懵懂道,“不过也是,若姐姐在姨母这吃惯了雪燕,等你回家后再也吃不着了,岂不是不适应,算了,我替姐姐吃吧。”
说着,她麻利地夺过孟元明手中的燕窝,吸溜一下一饮而尽,孟元明抓着汤勺神色苍白地望着她,眼神浮现一抹愤怒。
这丫头打得这个心思?真会磋磨人!阴阳怪气地真想教训她一顿!
还好自己不是沈的心上人,若真的是位女子,怕是在这能被她气死。
不说了,伤口好像又痛了几分,他愤愤地放下汤勺,扶额暗暗生气。
楚虞见她动怒,不禁心情愉悦,更是嚣张地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感概:“冰糖炖雪燕果真是上品,只是日日吃也腻了些,不过姨母说对女子的肌肤好,非让我日日喝一盏,唉,真没办法,姨母对我可真好。”
孟元明支着头闭眼听她抑扬顿挫的表演,差点气得笑出声,这姑娘真是长了一百零八颗心眼,每句话都在故意恶心自己,伤口都差点被她气得裂开了。
不过她嘲讽也嘲了,取笑也取了,摆架子目的也达到了,可以走了吧,她再继续阴阳怪气下去,自己真的要动怒了。
“对了,我身子弱,和妹妹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就不送妹妹了。”
啊?她要赶自己走?
楚虞不悦地撅起嘴,她正说得津津有味呢。
算了,来日放长,有的是时间教训这狐狸精。
她温柔地笑了笑,叮嘱道:“既然如此,袁姐姐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陪你。”
明日还要来?
孟元明面色一沉,咬牙道:“不用了,我性子沉闷会扫了你的兴致,不用陪我。”
啧啧啧,这就招架不住要赶自己走了?果真如姨母所料,这女人不过手段尔尔。
“你是表哥的贵客,又受伤在身,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呀――”楚虞故意咬重照顾二字,笑容变得冰冷,大有威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