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圈？发卡？橡皮？”
林时泱思忖片刻，斟酌了一下她拳头的大小，随口猜了几个。
听到她的回答，方希没忍住笑出声：“噗，我说，前两个还算靠谱点，橡皮是什么鬼，我能在临走前特意送你一块橡皮吗？”
说着，她把手摊开，揭晓答案。
掌心里躺着一根口红，外表精致迷你，林时泱依稀认出上面的图标是某个大牌子，好像还被某个当红明星代言过，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林时泱赶紧摇摇头，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有要化妆的想法。
方希眉头一皱，佯装生气：“我说了，这是送给你的分别礼物，你不收就代表在我离开以后，你会忘记我。”
她说得言之凿凿，一边还把这只口红强硬地往她手里塞。林时泱拗不过，只能无奈地接过去：“好，那我收下了，你放心，我肯定会记住你一辈子。”
“那肯定，你以后还要给我当伴娘呢。”
不知又联想到什么，方希的情绪忽然有点低落：“我说泱泱，要不你这周末别来送我了。机场离你家好远，来回在路上要花费不少时间，挺折腾的。”
林时泱有些诧异，语气很坚决：“我不怕折腾，那天我一定要去送你。”
“可是我害怕我会泪崩，见到你我会舍不得走了。”
每次一提到方希出国这件事，两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伤感。
林时泱想了想，冲她笑笑：“没关系呀，我们先好好道别嘛，以后再好好重逢。”
似乎被她这句话激励到，方希的心情一下子多云转晴，将伤心事暂时抛到脑后。
她自然地扯起别的话题来：“话说泱泱，你知道职高的人昨晚和三中的人起冲突了吗？”
听到三中两个字，林时泱一愣：“我没听说这事，怎么了？”
“听说两边打得可凶了，最后好像还是双方校领导把人给领回去的。”
林时泱轻轻吸了口气，莫名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知不知道，昨晚三中打架的那些人里都有谁？”
“别的我不知道，但不用想，肯定有倪野陈思南他们啊，今早我进校门的时候还听到有其他班的女生在讨论这事儿呢。听说倪野打得可猛了，干起架来不要命的，不过好像也受了点伤，被勒令暂时停课了。”
心脏被倏地收紧，耳边嗡的一声。
方希察觉不对：“……泱泱？你怎么啦，想什么呢。”
“没什么，不说他们了。”
林时泱从桌角抽出书，表情没什么变化：“老师来了，我们先听课吧。”
几乎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晚饭结束后休息的空档，连有同学叫她名字都没听见。
看她迟迟没反应，女同学有点急了，放大音量：“林时泱！”
“嗯？”茫然地回过头，喊她的女同学指了指门口，然后她看到了看到朝她挥手的宋域。
“……有什么事吗？”林时泱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宋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最近篮球队事多，忽然想起来好长时间没来看你了。”
林时泱愣了愣。
难不成他这次兴师动众地找她，惹得其他班女生频频往这边看，只是为了随便叙叙旧？
她抿唇，强压不爽，面露拒绝的意味：“我错题还没有改完。”言外之意，现在没空陪他闲聊。
宋域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脚步半分没挪，定定地看着林时泱，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们学校的篮球社最近计划和三中的队伍来一场友谊赛，但是我暂时联系不到他们的负责人。那个，你能帮我问问看吗？”
目的性昭然若揭，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打探她和倪野之间到底熟到哪种程度。
然而意识到这点，林时泱眉头一蹙，往日对宋域仅存的那点好印象也在这一瞬间半分也不剩了。
林时泱没回答他最后的那个问题，淡淡道：“那你们再想想办法。”
态度摆在冷脸上，装都不想再装。
语毕，她扔下一句“我要回去看书了”，就要转身回班级。
却被宋域一把拉住。
他仍是牵强笑着，神情似乎有些无措：“阿泱，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了什么。”
林时泱抽回手：“宋域，大家都不是几年级的小孩了，你还是叫我大名吧，免得让旁人听去多想。”
神情不耐，半分都不想多呆。
宋域怔了一瞬，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截了当。他讷讷道：“我忽然发现，你有些不一样了。我说不上来，但和小时候的你相比变了好多。你从来不会这么对我说话。”
林时泱像是听到什么玩笑，扯了扯嘴角，语气淡且没有温度：“人如果一成不变，那才是灾难。”
说完，她转身，还顺手关上了门。
临出国手续繁多，方希几天前就已经停掉了晚自习。听到放学铃，林时泱安安静静地收拾书包，走出校门，没看到倪野，反而摆弄手机等她的是陈思南。
看到她出来，陈思南有点心虚：“野哥今天有点事儿，让我来接你。”
“……好。”
“那什么，你别多想啊，野哥今天是真的有点忙。”
“我没多想。”林时泱平静地往前走，“他忙他的，最近不用来接我了。”
停了停，又凉凉补了句：“你也别来。”
“……”怎么有种被人嫌弃的感觉。
陈思南追上去：“我把我妹带过来了，你想遛一会儿不，野哥说你喜欢。”
“你妹？”林时泱一怔，缓慢朝下看。
一只疯狂晃动肥屁股的小柯基正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墩墩！”林时泱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似乎感受到她的善意，墩墩伸出小粉舌头在她手背上舔了舔。
陈思南把牵引绳递给她：“野哥说你最近挺累的，让我把狗带过来给你玩会儿，你正好顺便帮我遛遛呗，反正我平时也没时间，不怎么带它出来玩。”
林时泱很痛快地把绳子接过去，墩墩兴奋地抬起小短腿，旋即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快乐地追她。
走出挺远，陈思南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他怎么觉着，现在这路线越走越眼熟呢？
终于反应过来，陈思南眼睛睁大，飞快地凑到旁边想拦住她：“那什么，我怎么感觉我们现在的方向离你家越来越远了？要不咱往回遛？”
“没关系，我不着急回家。”林时泱毫无波澜，步速未减。
眼看着三中的教学楼越来越近，陈思南彻底急了，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墩墩忽然汪汪叫了两声，拉着林时泱飞快地往前奔去。
它停在不远处那个少年的脚边，兴奋地围着他转圈。
“……”陈思南彻底沉默。
他完了。
林时泱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倪野。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外套，黑发微湿了些，懒洋洋地从额前垂下来，显得整个人异常冷清。
见墩墩似乎在撒娇，他附下身，漫不经心地揉了下它的头。路灯的光洒在他脸侧，让林时泱看清了耳边那道刺目的，还在渗血的伤口。
“野哥，你……没事儿吧？”陈思南显然也刚发现他受伤。
倪野淡淡道：“没事儿。”随即视线落在她身上，黑眸深不见底。
林时泱别过目光，云淡风轻地拉了下墩墩的绳子：“我们走了。”
就像是在散步中遇到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眼神没有多停留一秒。
明摆着不想搭理的意思。
陈思南见状心提了起来，悄声问：“你俩冷战了？”
倪野没回，闲闲喊了句：“墩墩。”
刚准备跟着林时泱走的墩墩立马转过身，再次朝他飞奔过去。
“……”
林时泱面无表情，没什么好气地把牵引绳扔回给陈思南。
心里腾腾腾窜起一股无名火，她转身刚要走。
身后那人忽然叹息了声，不知说给谁听：“墩墩，我都受伤了。”
第30章 进度条30
◎荒野成了绿洲，荒野再不是荒野。◎
夜色如水。
林时泱微僵着身体, 一动不动杵在原地。身后安静极了，她指尖蜷缩, 忍不住回头望去，撞入倪野漆黑的眼睛。
无声对峙片刻，林时泱终究率先败下阵来，轻声说：“伤口有点深，需要去诊所处理一下。”
“嗯。”
“以后别总打架了。”林时泱拧眉，“好不好？”
“嗯。”倪野敛着眸，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
这副小可怜的表情仿佛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也不知道昨晚是谁打架打得最狠。
倪野耳边那道伤口看着触目惊心，所幸只是外伤, 擦破些皮，没几分钟就处理好了。
“注意点伤口, 这几天尽量别碰到水, 小心感染。”医生嘱咐了几句, 瞥见小姑娘忧心忡忡的脸，没忍住笑着打趣, “别紧张，你小男朋友什么事都没有, 过几天就好了。”
林时泱问：“会留疤吗？”
“注意点就不会, 你放心，他这张小帅脸肯定不能有事儿。”
医生开着玩笑，林时泱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些。
从诊所出来，林时泱本来打算赌气不和倪野说话, 一侧头看见他忍着笑的神情, 一下又要恼火了：“你笑什么, 伤口不疼了是不是。”
见她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笑意彻底在倪野眸子里绽开，潋滟动人。他凑近一步，微微俯下身和她平视，不紧不慢地拖着长音，似乎有点暧昧不清：“你刚刚，默认了。”
“默认什么？”林时泱大脑空白。
“没什么。”倪野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她垂下来的头发，让她自己想。
林时泱默默回忆刚才医生和她说的每句话，大脑齿轮一顿，终于锁定了那四个字的关键词。
脸颊又热又烫。
她不是默认，只是当时注意力没放在那上边，全心全意只想着医生说的关键事项。
倪野垂眸看着她，忽然说：“其实我今天没想打架的。”
听到这句话，林时泱从羞赧中回过神：“然后呢？”
“那人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忍不了。”他说得平静，表情看不出喜怒，像是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轻轻把头发顺到林时泱耳后。
“以后不这样了。”
本来还想就着这次打架受伤的事情和倪野好好谈谈，没想到他会主动和她坦白错误，林时泱那点闷气瞬间偃旗息鼓。
她抬头，注视着倪野的眼睛：“其实我刚刚不开心，并不全是因为你打架受了伤。而是我觉得，这种事你应该告诉我的，而不是隐瞒我。”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你。可我不想连你受伤了，伤得多重都毫不知情，甚至是从别人那里得到半真半假的消息。”林时泱垂下眼，有点自责，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慢很慢，“这个下午我很煎熬的，倪野。”
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方寸大乱。
四目相对间，倪野黑眸闪烁，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有那么重要。
林时泱摇摇头，她没有怪过倪野。
她觉得奇怪的人是她自己。
从对隐晦的心跳加速感到无措和茫然，再到现在想永远和他并肩的冲动，就像暴雨席卷了一处寸草不生的荒野，紧接着日出雨停，彩虹横过天际，有花花草草争相从土壤挤出。
于是荒野成了绿洲。
荒野再不是荒野。
*
“野哥，你对小白兔是真心的啊，我一直以为你就是看她好看……”说着说着，感受到不善的气场，陈思南立马噤了声。
倪野睨他一眼，心情似乎还不错，所以没和他一般见识。
若换作往常，恐怕陈思南屁股上早已经挨了一下。
“可我还想说一嘴，我发现野哥你好像有点……”陈思南小心翼翼地观察倪野的神色，欲言又止，停顿几秒狠狠心说了出来，“你好像有点恋爱脑啊。”
“嗯，有么？”倪野懒洋洋反问。
“有……”
表情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而是震惊。
居然这都没生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都说爱情会使智商变低，陈思南之前一直以为这句话是骗人的，毕竟毫无逻辑，爱情和智商的关系八竿子打不着。
但看着野哥低头摆弄手机不知道在傻笑什么的场景，他忽然就信了。
陈思南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以后可千万不要成为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傻小子。
毕竟本来智商就不高，再低下去就要变成脑残了。
不知在手机上看到什么，倪野忽然神色一凛，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冷：“我现在要回家一趟。”
倪延平在金煌别墅区买了别墅，除了拗不过年轻妻子的撒娇索求，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很多合作方的负责人都在这里居住，较于方便交际应酬。
晚十一点，倪野走进敞开的大门，陈叔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少爷，你回来了。”
“嗯，他人在哪。”倪野神色不耐，声音冷淡。
陈叔见状便知道他还在生上次的气，忍不住语重心长劝告说：“少爷，倪总上次是冲动了些，但你千万别在心里留下积怨，天底下哪有父母不为自己孩子做考虑的？”
倪野目光凉凉扫过去：“我再问一次，倪延平在哪。”
见他完全不买账，陈叔有点挂不住面子，尴尬地笑了笑：“倪总在二楼等您。放心，倪总这次是有好事要和你说。”
好事？倪野在心里冷笑。
倪延平眼里从来没有他，哪来的好事。
门推开，倪延平正在茶几旁边喝茶。
看到倪野进来，表情没什么波动：“坐吧，我们谈谈。”
脚步丝毫未挪，倪野定定看着他，讥讽地勾起唇角：“我们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能平心静气交谈的程度了？”
“我这次叫你回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的，是有正事和你说。”倪延平观察着倪野的表情，乐呵呵地道，“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我听听是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高兴。”倪野笑意未达眼底，不曾靠近一步。
见他离自己那么远，倪延平也没生气，今天心情貌似还不错，仍然笑着：“我打算送你出国。”
空气瞬间凝滞。
须臾，倪野弯唇：“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怎么，你不是很想离开我的约束吗？正好我现在有送你出国的打算，你不仅可以远离我，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习怎么经营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