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仨字——“子时见。”
“这谁啊？瞧笔迹像个姑娘。”青阳偏头，琢磨起来。
林沐：“……”
当然是个姑娘。
她要是不认识自己的笔迹就见鬼了。
说好的三天后子时怎么就改成今天了？
男人心，海底针。
打完架身上疼得很，酒足饭饱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她根本就不想起来。
“侯爷，这人谁啊？”见林沐一脸不悦，青阳小心翼翼地问道。
“臭脸怪。”林沐嘟囔了一句，起床穿上外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倘若不去，楚元容指不定怎么作妖呢。
“臭脸怪…是何人？”青阳一脸不解，看着主子翻箱倒柜的架势问了出口，“您这是……？”
“我出个门，你不用跟着啊。”吭哧吭哧找了半天，她终于翻出找出一枚黑印。
这黑印样貌平平，凭借林沐的灵识竟也看不透。其底端有三个凹槽，皆印着个通体发红图案，看着甚是吓人。
应该就是它了！
“啊…不跟着怎么行？”
“侯爷你要去哪？”
“青阳还是跟着您吧。”
……
林沐找黑印的功夫，旁边像站了十只鹦鹉。
“诶呀不用！别跟着我！”林沐不耐烦地打断，将黑印往怀里一塞，提脚出了门。
眼看就要子时了。
没了灵力加持，身法根本使不出来，林沐强忍疼痛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自己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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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街是南平侯府通往林家的必经之路。
子时，皎洁的月光下长满青苔的石板小路笔直地通往前方，两旁的商铺皆大门紧闭，本该早市的街上空无一人，偶有寒风刮过，枯黄的落叶擦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朱家肉铺门口空无一人，可门却是大开着，露出平时摆在街上的那张切肉木桌，上面的肉颜色紫红，切口处躺下黑色的血液，顺着木桌的缝隙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晕出一片片黑斑。
长街阴森，林沐放缓脚步，谨慎地打量四周，寻找脱身之法。
“侯爷——”这突然出现的声响吓得林沐一个激灵，扭头一看，除了青阳还有谁？
真是难缠，甩都甩不掉，她不禁暗骂一声。
“侯爷，您等等小的。”青阳跑得气喘吁吁。
“我就出来转转，你跟着我干什么！”林沐暗道麻烦。
“小的怕您出事…”青阳靠近几步，语气中露出胆怯，“这东街怎么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胆这么小还跟出来干嘛。”
如今她自己应付起来都麻烦，再拖上一个，怕是不好出去。
“嘭——”
恰在此刻，一声巨响传来，青阳吓得一激灵，抬头望去，方才还大开的朱家肉铺大门紧闭，唯余门槛缝隙中留下的黑色血迹格外醒目。
“侯爷…”青阳哪见过这阵仗，下意识地躲在林沐身后，手慌忙地抓上她的衣袖，艰难开口，“方才…方才那儿是不是闪过了个鬼影？！”
林沐顺着青阳的手看向朱家肉铺，水润的眼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就这？吓成这样？
其实她在踏入长街的那刻便察觉到了这高仿的幻境，奈何目前实力不允许她全身而退，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看看局势再做打算。
结果这不怕死的小跟班还给闯进来了。
还真是蠢人多找死，无语。
“侯爷……”不比林沐见多识广，看她闭口不语，青阳心里更加没底，二字出口便已哭出了声。
“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林沐嫌弃地扯开青阳的手，懒得管他的死活，“你在佛寺呆了那么多年，还这幅德行，真是慧根全无。”
林沐都快被烦死了，这么菜的跟班她第一次见！
“侯爷，脏东西也不敢去佛寺啊……”
眼下虽无法调用灵力，但灵识还在，林沐着实没将几只小鬼儿放在眼里。街上幻象虽真，但充其量就是个引鬼阵，寻到阵眼破了便是。
“别抖了，跟我走。”看青阳这样她心中终是有几分不忍，懒洋洋地说了句。
这阵手法一般，但鬼力深厚，不知道楚元容进来了没有。
察觉到灵力波动，长街瞬间变换，异状接二连三愈发明显。
便随着渐起的大雾，原本清晰的景象淡去轮廓。
“滴答——滴答——”角落里的水滴声清晰可闻，细微的声响被无限放大，更为长街增添了份阴森。
空气有些潮湿，大黑的天色下，主仆二人漆黑的影子竟透过迷雾被突兀地打在一旁的墙上，格外显眼。
窃窃私语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唯不见人影，青阳头皮发麻，极度害怕下只能紧紧跟着林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手心全是冷汗。
林沐脚下不慢，一炷香的功夫竟也没能走回街口。前方迷雾中的黑影渐渐放大，走近才看清是个木质的牌子，其上的“朱”字格外熟悉，像长了眼睛般静静看着她们。
竟又走回了朱家肉铺。
“怎、怎么又回来了？！”看到眼前场景，青阳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似是断了，一脸的崩溃，不太强壮的小身板抖成了筛子，极力克制下声音依然发颤，“我们是不是撞上鬼打墙了…”
走在前面的林沐也是皱了皱眉头，不应该啊。眼前阵法除了鬼力强点儿并无异处，难不成是局中局？
“应该是碰上脏东西了。”
脑中灵光一现，她忽地想起一个熟悉的手法！制造相似场景的幻境引人入局，接着由阵引将入局者渡到真正的阵法中。
这等手法用的人不多，因为其破绽百出，通常是实力低微的小鬼吓唬吓唬凡人时使的。
眼下阵法简陋，但其蕴含的鬼力深厚让她难以脱身，这等困境倒让她想起一人，哦不一鬼——阴山鬼王，那二百五常仗着自己鬼力厚用这法子戏弄她。
可不应该啊，他怎会跑到京都搅和？！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阴风不住地刮，黑暗的角落似藏了不少人，被窥探感时隐时现。
青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紧紧跟着林沐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随着他断断续续的哭声，巷子内刹那间静了下来，阴云蔽月，光亮被彻底吞没。
阴风忽止，林沐却觉得身上有些寒凉。
“侯爷……后面是不是有、有人。”青阳这句话说得艰难，整个人就差粘在林沐身上了。
“有人？”林沐扭头，映入眼帘的只是厚得透不过光的迷雾，黑暗中哪看得到什么人？
“侯爷，真的有人！”青阳的眼中染上急色，拽着林沐拼命后退，刻意放轻的嗓音中尽是骇然，“您没听到脚步声吗…”
“脚步声？”林沐重复。
话音刚落，重重地脚步声突然传至耳中。
“咚——咚——”步步似踏在心上，震得林沐心头直晃，她抬眼，原本漆黑的迷雾中由远及进地打过一道光，将来人隐约地照了出来。
“朱大爷！”一声惊呼从林沐身后传来，声音落下，眼前人的模样越发清晰。
分明是拎着斧的朱屠夫。
这鬼倒是会揣测人心，林沐冷哼，她盯着面前一脸苍白的朱屠夫，心中摸摸算着距离。
十丈……五丈……三丈，朱屠夫面露狰狞，冲着林沐举起了斧头。
就是现在！林沐凝神屏息，一式“破虚妄”打出，正中那朱屠夫眉心。
灵识之力存于灵魂之中，现下虽神魂分离，但好在灵识仍在。虽然灵识之力对付不了自己的身体，它们本为同源无法产生攻击性，但对付这些小鬼儿是足够了。
“啊——”“朱屠夫”发出凄厉怒吼，举起的斧子定在空中，整个人似被拉住般无法动弹，愤怒的双眼渐渐失焦。在黄印的重击下，不过三息，肌肉大汉便化为一滩血水化在了地上。
血水顺着石板的纹路流散，颜色逐渐变为青黑。恶臭袭来，林沐下意识地捏住鼻子，一脸嫌弃。
这些鬼能不能有点长进，哪有用臭水沟里的水捏幻象的？！
哭了一会儿，青阳似是缓过来了，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向自家侯爷，“侯爷，这也太恐怖了。”
“我厉害吧。”林沐捏了下鼻子，一副高人隐于你身边的模样。
“厉害！”话刚出口，他便神色巨变，“你、你…”
林沐清晰地看到青阳的瞳孔剧缩，脸瞬间惨白，一把推开自己连连后退，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咋了？”林沐皱了皱眉。
“你、你别过来！”青阳尖叫，一下子跌坐在地，看着她连连后退，“朱屠夫…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啊？”林沐手紧了紧，瞬间就明白了纰漏处。自己是能看破障眼法，但青阳不行。
还未等她走近，青阳就被只黑手猛地拖进了迷雾中。
与此同时，她又听到了脚步声。
第5章 异变
◎“我的血不能用。”◎
林沐咬了咬牙。
这送的未免也太快了，她都没来得及出手人就没了。
“咚——咚——”脚步声再次靠近。
没了青阳的声响，四周一下变得寂静无比，光亮彻底消失，脚步声格外刺耳。
面对这等情景，青阳或许会怕，但林沐可不会。打小跟着她爹东奔西走，啥脏东西没见过？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林沐转身，谨慎地迎着脚步声走去。
可刚走了几步，脚步声戛然而止。
接着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唤，“侯爷……”
听着这明显和青阳不一样的音色，林沐有点儿无语。
学也不学得像点儿，弄个不男不女的声音糊弄谁呢？
“侯爷……俺害怕…”
林沐：……
听口音，估摸着是德州那边儿的鬼。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黑暗中隐约有了丝光亮，林沐看到人影穿出迷雾，其背后的地上干干净净一点儿影子也无。
“侯爷，俺……”“青阳”面露委屈，看见林沐便要扑上来。
可林沐根本没有给它继续说话的机会，放近了反手便是一记灵识狠狠甩出。
“啊——”“青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面上一半的人皮塌陷，露出其后血淋淋面目全非的脸，剩余的一只眼里满是凄厉和怨毒，“你——”
“你什么你，这点破鬼力还学别人出来吓人，说，人你抓哪去了！”林沐缓缓靠近无面鬼。
“桀桀桀桀，你应了我，便再别想出去了，桀桀…”无面鬼的声音凄厉非常，随着它的抖动，脸皮更大面积地滑落，黑红的血夜沿着脸滑到了脖颈。
“少废话！”林沐又是一记灵识甩出，碰到无面鬼身上发出“呲啦”的声响，留下一道道狰狞的黑印。
“啊——”无面鬼屁滚尿流地退后几步，吐出一道黑烟攻向林沐，转身便要逃跑。
林沐凝聚灵识遥遥一点，将那黑烟控在手中，捏爆。
刚抬腿准备逃跑的无面鬼如遭重击，软趴趴地跌倒在地，残存的脸皮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托你们鬼祖宗的福，我最会治鬼了，你说是不说？”林沐低头盯着无面鬼，眉间爬上戾气。
见她这幅模样，无面鬼心中满是忌惮，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恶狠狠道：“你们都会死在这里！逃不出去的！”
懒得听它废话，林沐抬手又是一下，将那无面鬼打得直冒黑烟，人皮彻底划烂，化为一滩腥黑的血肉在地上缓缓蠕动。
“这么不禁打啊…骨头都散了。”林沐啧啧了两声，一脸嫌弃。
“你！太欺负鬼了！！！”地上的血肉蠕动地更快了，因为愤怒发出尖叫。可林沐它确实打不过，留在这儿也是个死，见势头不对尖叫完后迅速化为一摊血水遁入地下。
跑了。
林沐眯了眯眼，循着自己打入那无面鬼体内的灵识跟了过去。
无面鬼是她故意放走引路的，现下需速战速决，青阳还在它们手里，迟则生变。
跟到小巷尽头偏僻角落的一扇石门前，灵识淡了踪迹。偏这时，漆黑的天空突兀地升起一轮明月，将小巷照得清楚，眼前石门也化为一堵严严实实的石墙，其上长满青苔，逼真得很。
林沐身经百战，捉过的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等低级的障眼法闭眼也能认出来。这石墙就是‘界’与‘界’连通的阵法，青阳定是被抓进去了。
只是这石墙的鬼力浓厚程度连林沐都觉得心惊，她神色有些凝重，莫非阴山鬼王真的来了？
来不及多想，林沐左手探出，汇聚灵识凝了个简化版的破法阵。如今没有灵力，不知道用灵识能不能勉强破开。
金黄的小阵飞出，轻飘飘地落在面前石墙之上，只见碰撞之下，石墙弥漫出阵阵黑烟。
可不过几瞬，金色小阵便淡了下去，石墙恢复原样，只余正中几道浅浅的摩擦痕迹。
灵识对付魂体事半功倍，但用来破阵还是有些勉强了，林沐皱了皱眉。
眼下没有灵力，又该如何进去？楚元容这吞噬之力应该也能吞鬼力吧。
要不再找几只小鬼儿，挨顿打骗点儿鬼力用用？
可刚才她把无脸鬼一顿暴打，还会有鬼出来招惹自己吗？
月光皎洁，林沐越转越焦急，她已经在长街上绕了好几圈了，连个鬼影都没瞅见。
“我今天是自己来的，什么都不会，该不会碰到鬼吧……”
做戏做全套，说不定真有鬼没看到她刚才当街揍鬼呢。
“该不会碰到鬼吧，我菜得很，谁来都能抓走我，呜呜呜……”
“不会吧…这条街上该不会真的没有鬼吧……”
……
生平第一次，因为没机会挨揍而感到着急。
第八次转回石门前，林沐沉重地望着石门，心知此计无望了。
长叹口气，林沐心中有些自责。
青阳在佛寺呆了数年，想来应有些正道气息护体，只是不知能挺多久。
佛寺……林沐猛地看向她的双手。
论力量，楚元容身体内的吞噬之力岂不是更强？
若以吞噬之力攻击石门，那自己不就是又得了鬼力又破了阵法，一举两得？
若有了鬼力，再凭借她的术法，带青阳全身而退轻而易举！
她是什么绝世天才，居然能想到这种绝妙的点子！林沐简直想给自己当场鼓掌。
说干就干，林沐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抽出腰间匕首便要下刀。
可匕首的刀刃刚碰到皮肤，她的手猛然一顿。
等等……这吞噬之力到底是由何而来的？是血液、还是骨骼，亦或是其他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