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沐眉头紧皱。
果然是德州。
“所以你们今日被带到此地后寻替身以求解脱？”她似笑非笑道。
“嗯…”无面男下意识点点头，看见林沐脸色后意识到不对又连忙尖叫，“不是不是！我们咸鱼了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找替身是怎么个流程啊！您看那些人不都好好活着嘛！”他慌忙地指了指地上的人，“这都是进来看见我们吓晕的，我们可啥都没来得及干！”
冷笑一声，林沐眼神一转，“那吸你们的珠子现在何处？”
“那边那边。”无数只鬼手伸出，指向身后。
林沐偏头看过去，视线尽头静静立着一棵大槐树，在昏暗的夜色下显得很是诡异。
树下本来站着个看热闹的吊死鬼，见林沐看过来，本就苍白的脸又更白了一层，他迅速地窜到了树上，顺带着将耷拉下来的长舌头也拽上去。
身影匆忙又狼狈。
第8章 欺人太甚
◎“你奈我何？”◎
大槐树参天而立，越看越有压迫感。
“障眼法。”林沐仔细端详一番，沉声开口。
她上前两步，将左手贴在树干上，几瞬后掌变拳，伸出食指在上面画出一个阵法。
林沐的动作行云流水，颇具气势，最后一笔画完，利落收手。
若是青阳醒着肯定要狗腿地说一句帅。
动作帅是帅，可等了一会儿，面前的槐树仍旧毫无变化。
“……”
没灵力果然不行。
林沐尴尬地站了会儿，脸上有些挂不住，仿佛听到远处鬼群中传来的笑声。
“你来。”她硬着头皮退后两步，指了指楚元容。
没关系，丢的不是自己的脸。
站在一旁的楚元容瞥了她一眼，没动。
“我刚才给你示范了一遍，你，学会了吗？”林沐语气故作轻松。
闻言，楚元容眼神复杂，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扶着青阳来到大槐树前，出手。
和林沐画得一模一样，甚至还要快上一分。
阵法成型的一刹那，大槐树开始剧烈地颤抖。数只藏在其中不知品种的黑色小鸟惊慌失措地飞出，坐在上面瑟瑟发抖的吊死鬼也被震落，跌坐在地，长长的舌头贴在地上粘了不少灰尘。
呼吸之间，参天大树轰然倒塌，露出其根部血红色的珠子。
“？！”这珠子是不是有点儿眼熟，林沐惊疑。
她一个箭步窜到树根前，蹲下仔细端详。
是了，除了颜色有点儿不一样，气息、外观与聚鬼珠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个啥，忒好闻了。”一只胆儿大的鬼也凑上来张望。
见二人没有阻止，越来越多的鬼凑了过来。
“那黑珠子就这味儿吧？”长发女鬼回忆道，“可咋变成红色的了？”
“这俩神仙真牛，三下两下就把珠子弄出来了，我上去啃了半天都莫见有反应。”凸牙鬼发出由衷赞叹。
“要我说，还是女神仙厉害，那男的啥也不会，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不是所有鬼都见到林沐在外层界痛打无脸鬼。
“嗯，我也这么觉得，像个小白脸。”
“……”
“……”
楚元容轻飘飘地回头看了一眼，百鬼瞬间噤声。
“…破阵吧。”林沐怪不好意思的，自己啥也没干落得一身夸。
“嗯。”再次确认珠子为阵眼，楚元容点了点头。
他刚转身，身后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看见没，就是小白脸，女神仙护短呢。”
“啧啧啧，也不怪是小白脸，这小模样长的……”
林沐：“……”
你们当鬼真的不冤枉。
怕楚元容一怒之下灭了这群小鬼儿，她眼疾手快地拿起聚鬼珠。
刹那间，声音骤散，周围景物巨变，林沐只觉有一股大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眩晕感袭来。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没几瞬她便恢复正常，可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回到了东街上。
面前的朱家肉铺大门紧闭，月光洒在长街上，让她心生恍若隔世之感。
回到现实了。
说实话，自从她突破了“精水体”后，已经数年不曾着过别人的道了。今天这一番经历，属实让她觉得憋屈。
摊开手，赤红色的珠子静静躺在掌中，其顶端留有一滴血迹。隐约看到，血滴蔓延出数道赤红色的藤蔓伸向珠子内部。
想来这便是楚元容身体上掉下来的那滴血了。
“把血擦掉。”正当林沐细细端详珠子时，楚元容突然出声，“快，趁它还未完全异变。”
“啊？”这话听起来挺怪，但楚元容语气太过严肃，林沐还是快速地抬手擦掉了血珠。
没了血珠，珠子表面浅浅闪过一道黄光，还未等林沐看清，那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已经长进珠子内部的赤红色藤蔓竟开始缓缓消退，珠子由红色变回黑色。
？？？
捧着珠子，林沐有些不知所措。这魔化了的东西怎么还能还原了？？
她紧紧盯着手里的珠子，直到它彻底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一颗鬼力精纯的聚鬼珠。
居然真的是聚鬼珠！阴山鬼王来京都了？？这东西可只有他能炼出来。
可它不是被自己封在昆山了吗，按理说没个百八十年出不来啊！
咋回事啊？她还没想明白，掌心的聚鬼珠就被旁边伸出来的手夺走。林沐抬脸，看见的就是被推过来的青阳。
“带他回去，好生照料。”楚元容的语气就像是在下命令。
“诶你怎么抢人东西，讲不讲道理。”林沐提着青阳，一脸不服气，伸手便抢。
楚元容一个闪身避开，语气不容置否，：“你的血会引起它魔化，放在我这儿安全。”
“什么我的血。”林沐气笑了，“明明是你自己的血！”
“现在是你的。”楚元容淡淡道，神色平静地伸出手，“黑印给我。”
“呵。”林沐脑子都要气炸了，合着什么东西都是他的，照顾体弱病残这种事还得归自己。
奇了怪了，老子凭什么受这种委屈！
“不给！”她斩钉截铁道。
“好。”楚元容扭头便走。
“……你干嘛去？”
“作伪证，抄你家。”楚元容悠闲地往前走了几步，说出的话却满是威胁。
“……”
这人真不是个东西，刚才还一起破阵，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林沐右掌攥成拳，额头青筋隐隐暴起，眼看前面的背影越走越远，终是咬牙切齿地开了口，“你等等！”
“你他吗等等！！！”
“还有事？”楚元容顿住脚步，懒洋洋地回头。
“给你。”林沐掏出怀中黑印，眼中尽是杀气。
楚元容你给我等着，身体换回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要你狗命。
见状，楚元容挑了挑眉，往回走了几步伸手便要拿黑印。
“等等。”林沐将手往回一撤，“你先告诉我你的血为什么会这样。”
能魔化珠子，还能解除魔化，甚至还具吞噬之力，这已经颠覆林沐的认知了。
闻言，楚元容放下手臂，“那你先告诉我如何将身体换回来。”
“不，你先说。”林沐敛眉。
“那算了。”楚元容轻笑，出手制住林沐的胳膊，将黑印夺了过来。
“姓楚的，你别欺人太甚！”林沐怒极，长这么大从没这么憋屈过。
楚元容退后两步，从容道：“你奈我何？”
第9章 月事
◎楚元容的身体都僵了。◎
林沐拎青阳回南平侯府时脸色已经阴沉地可怕。
“侯爷…”难得门口还留了个家仆守夜，她顺手将青阳扔过去，自己进了卧房。
坐在黑暗中，她心情有些复杂。
晚风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来，夜愈发寒凉。
楚元容的话像一盆凉水把她彻底浇醒了。他说得对，现在自己没有办法将他怎么样。
她最引以为傲的修为尽送他人，家世、背景皆失，剩下的可能只有这暴躁性格和时不时的无能狂怒。
如今处境远远坏于她的想象，唯一能制约楚元容的可能就是与皇帝的通信。可想在此上做文章难上加难，先不说能不能动手脚，新帝多疑，能尽力不让他察觉异样便已不易。
想来真是处处被动，倘若换回身体，情况可能更糟。待楚元容摸清自家的情况，想除掉时简直易如反掌。
不行，她得赶快找法子换回来，退而求其次，就算换不回来也得搞清楚元容身上的秘密，这样也算是有了他的把柄。
有了掣肘，他动杀心时也需斟酌一番。
既然被卷了进来，就不能坐以待毙，林家全族的性命不能葬送于这等小人之手。
林沐双唇紧抿，迅速理清现状，心中细细盘算下一步该如何。
她并非坐以待毙自怨自艾之人，想当初被阴山鬼王抓到昆山做护法时，她潜伏了整整两年才成功杀出，还将它封印在阴山不得出。
楚元容这身体诡异非常，借助外力容易把自己折进去。若真与魔族有牵扯，被发现之时恐怕自己会被就地正法。所以在确定本源为何之前，实在不易让外人知道他身体的异处，还是自己一点点儿琢磨吧。
但灵魂互换之事，有一人也许真帮的上忙，她双眼微眯。
黑暗中，林沐起身，出门寻了些纱布。偌大的侯府，竟连伤药都没有，她叹了口气，自己去水井打了盆水，转身往回走。
刚进屋，还未关门胸口便猛地一痛，林沐脚下不稳险些将水盆脱了手。她强忍痛意将水盆放稳，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疼得无法呼吸。
胸口灼热得仿佛烧着了一般，不知何故全身无法动弹，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又过了几瞬，这阵强烈的疼痛消退，林沐大口地喘息，心有余悸。
怎么回事，她颤抖着手拨开衣服，只见胸口有一处淡淡的印记。
这是什么？林沐端详一番，冷汗顺着额头滴进了衣领中。
这个形状……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
林沐心里咯噔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个形状，不是楚元容黑印下面的红色图案吗？为什么长到了胸口上？她清楚地记得傍晚换衣服时还没有。
坐在黑暗中，她微微敛眉。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变得安静无比，连外面晚风敲打窗子的声音都消失了。
门缝黑得有些诡异，林沐轻轻将衣服穿好，眼中满是凝重。
是被血液体吸引么？这些魔物这么快就来了。
凝固的血迹还黏在手上，林沐站起身，将右手伸进水盆里搓洗，脑中灵识迅速凝聚，以防魔物偷袭。
在她将手抬起的刹那，“门缝”却动了，它变成一团黑色的粘稠物朝林沐射来。
见到这攻势，林沐迅速后撤，同时灵识打出，正中那粘稠物顶部。
黑团被钉在了门框上，几声奇怪的声响过后，它冒出阵阵黑气，逐渐化掉。
与此同时，一股能量冲进了林沐的身体与脑中，旋转一周后灵识强壮了不少，剩下的力量融入了那无法调动的灵海，断了联系。
她一愣，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灵识为何也具有吞噬之力了……难道是与楚元容的力量结合了？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林沐怔愣地站在水盆前，盯着面前的血水有些出神。
“吱呀吱呀…”数道窗缝诡异地蠕动着，它们爬到窗户纸上，似是在寻找林沐的位置。
不过几瞬，黑团们疾速攻向林沐，似是极为迫切。
林沐抬眼一撇，几道灵识被打出，带着诡异的力量迎了上去。
几息之间，黑团们被吞噬地干干净净，她的识海中也充实了许多。
我这是…被魔化了？林沐眼中露出迷茫，可她的气息丝毫未曾改变。
左臂抬起，她凝眸看着缠在手上的衣服碎片，抬手将它解了下来。
血迹仍在，可她受伤的伤口却没了。
原本因取血而留下的刀口现在却光滑无比，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要不是旁边沾了血的衣服碎片，她险些以为先前的经历都是幻觉。
衣服碎片被扔进水盆，随着水的浸泡，血迹的边缘稍微淡了些。
林沐垂眸，心中盘算该如何处理这些残留。只要有血，便会召引魔物，麻烦得很。
灵识飞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眼看着它钻入了水中。
既然能吞噬，想必可以处理这些具有魔气的血液。
果然，事实如她所料。不过转了几周，淡红的血水便变为澄清，原本白色的衣物恢复本色，灵识出水时粗了一圈。
没了血迹，魔物纷纷退散，外面很快没了动静。一切恢复正常，窗户又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起来。
林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从未听说过有人不入魔就可以拥有异变之力的，她应该是第一个。
按理说被魔化的重要特征便是本源异变，从而引起修士的气息大变。可她此时此刻的本源还是精水，甚至气息也没有丝毫的改变，除了能感到出招时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其他并无异样。
难道…与胸口这红印有关？
隔着衣服，她摸上了胸口。
=
“小姐，您怎么样？”小桃焦急地问道。
面前的楚元容趴在床上，捂着胸口一脸惨白。
“小姐，大夫就在门口，请他进来看看吧！”小桃急得直抹眼泪。
“不用。”楚元容感受着正在减退的痛感，长长地吐了口气，“让他回去吧。”
“您好些了？”见他能说话了，小桃这才止住了眼泪，“可把我急死了。”
“咳咳咳……”楚元容挣扎着爬起，苍白的脸上全是虚汗。
“这是怎么了，小姐可是修炼出了什么岔子？”小桃边给楚元容身后垫枕头，边絮絮叨叨地问。
见小姐不回答，小桃便觉得她是默认了，叹了口气后又说道，“早就劝您别这么不要命，天天拼了命地修炼，外边都说您是个武痴，日后可怎么嫁出去。”
听到她这苦口婆心的语气，楚元容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将小桃看得一愣，“小姐，您这几日有些奇怪。”
“怎么？”
“以往您可是话多的很，怎么这几日沉默得很，活像换了个人。”小桃利落地收拾好床铺，给楚元容擦起了脸。
“我自己来。”楚元容身体一僵，抬手便要去拿湿帕子。
“这就擦完了。”小桃抹了最后一把，关切问道：“您当真没事儿了？不需要请人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