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边没问题吧楚远。”总监问。
“没有，我今晚回去就开始准备材料，从明天起就实时跟进度。”
“好，今天就先这样了，都下班吧，明天开始，都有得忙了。”
跟同事打完招呼，楚远就拎包坐电梯去地下车库，在电梯上她给何懿发信息，“终于开完会了，我下楼啦。”
电话那头没有信息回过来，往常的时候，何懿都会跟一个“要亲亲”的表情包，今天却没发。
他在忙吗？
下到车库的时候，楚远看到何懿站在车外，和另一辆车里的人聊天，看到楚远来了，他朝这边招手，让自己过去。
“董事长？”
“哈哈，是楚远是吧。”
“董事长好！您这……”她看向何懿，何懿揽住自己。
“叫王爷爷，王麒的爷爷。”
第35章
“啊？！”
“哈哈，小麒跟我说起过你们俩的事，还有当初……”
“王爷爷王爷爷，”楚远双手合十做出可怜的表情，“对不起，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惹下过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请您不要对我的工作有所怀疑。”
“这孩子，跟我家小麒差不多大，你的能力我自然不会怀疑呢！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你放心，私人的事，当初你们几个孩子怎么处理的，我一概不干涉，也会给你在公司保密的。”
“谢谢董事长！我一定好好上班。”
“这才是好孩子，待遇方面公司也不会亏待你，好，你们年轻人去忙吧，我也要去客户那边报道去了，一把老骨头，还这么跑上跑下，你们小孩子之间，要多一起出来玩，小麒说你们俩最近都不出来了，年轻人别老憋家里，正是好玩的时候，哦，是忙公司的事是吧，现在啊真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闲人还要惹一堆事出来让忙人去收烂摊子，好，你们去忙吧！我电话进来了。”
回到车上，何懿给楚远讲起两家的故事，何懿的外公和王麒的爷爷，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是老相识了，王麒的爷爷开了这家公司，后来越做越大，何懿的外公也在差不多的年纪，建起何家的家业。
何懿从来没说起过这些，楚远也听得沉默了。
“未婚妻，说这些你不介意吧。”
楚远摇摇头，“我再一次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差距巨大。”
“哪有什么差距，要说差距，也是我缠着你，把和你之间的距离感化没了。”
“何懿，有时候真觉得我配不上你啊。”
“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你千万别这么想。”何懿紧紧攥住她的手。
“明天起我又要开始忙啦，但是不会有之前那么忙，这几件事又回到我头上来了，不过这次可以一件一件去做，而且我把新人的工资都要到我头上来了，六个新人这次可能要离开公司，何懿，我很冷漠吧，摊上我这种同事，想想都倒霉。”
“是那些人能力不行，还要占着坑位，你做着六个人的事，凭什么没拿到六个人的工资，要我说，你应该拿二的三次方，八倍工资才是。”
楚远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
八倍工资也好，八十倍也罢，全都是这些人说了算。
有时候身处何懿的立场，有时候又身处996的立场，两边十分割裂，但又紧密相连。
接下来的日子，楚远每天在公司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回到家之后，就不再像之前真正忙起来那样把工作带回来加班了。
楚远知道，这次的奖罚风波，使很多同事心里有怨言。
什么事都没做，也被总监罚款，想想就来火，有好处没自己的份，罚钱的时候搞连坐，是有什么毛病吧！
组长也真是的，什么都没搞清，就招新人进来挑大梁，听说他是承了别人的情，把人家的孩子招进来的呢，谁知道他在这里面收了多少好处。
拿好处的时候没大家的份，闯祸了就要来罚大家的钱，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有楚远，一个小小实习生，凭什么拿的钱比大家都高，小妮子心真黑，狮子大开口要挟上面，也就领导正要出成绩打码头的时候，让她给捡着了。
老员工无故被罚，工作压力加上经济压力，原本就有猎头来挖，这下有人熬不住，要辞职了。
“你听说了吗？张总监又在办公室摔东西了，部门骨干要走，原本是打算把手上项目完成了过些天再走的，被张总几句话气得当场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啊？那她手上的事？”
“谁知道呢，或许又是谁来擦屁股吧，烦人，最近真是没好日子过。”
楚远听到同事的窃窃私语，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她一心做好自己的事，不趟浑水，不惹麻烦，不往最近这些炸药包那里去凑。
下班时间，总监又通知大家开会。
这下抱怨的不只是楚远的内心了，同事们之间都在嘟囔着不满，但领导一声喊要开会谁能说什么，还不是照做。
“我又要开会，看样子今天下班时间又得待定了。”楚远一边往会议室走，一边给何懿发信息。
“那我让酒店晚些送外卖，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想吃点让我鼻孔喷火的玩意儿，这破工作，很难不让人来火。”
开会的时候，总监开始分任务，有同事离职得很突然，手上的工作需要人来收尾，问谁愿意认领，大家低着头看地板，都不肯作声。
“都不想做呗！意思是都让我来做呗，是吧，都这么个意思对吧。”
“你以为你谁啊，公司少了你不能转了是吧，这句话我今天对离职的人说过，同样的话，我送给你们，也送给我自己！”
“小李，你是组长，你去组内开会商量个方案出来，今天之前交到我手上。”
大家沉默无语回到自己工位上，办公室里只有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组长召集大家过来，问所有人心里的意见是怎么样的。
“组长，我不想接，我手上任务饱和了。”
“我也是，这几天快累死了，天天催设计组，我嘴巴里都催出几个大泡。”
组长看向楚远，“你呢？”
“我手上任务也多，但是我可以接一个，不让您为难，但是多的我真接不了，前面几个客户天天催我，我精力也有限。”
“行，楚远认领一个，这样，其他几个来分，四人分一个，把事情分摊，大家压力小一些，我也好在领导那里有个交待。”
任务分配好之后，大家放弃到点下班的念头，继续加班，本来楚远是打算开溜的，看大家都没打算走，她也不好太显眼，于是把自己手上原本要交的任务延期，去看看今天刚刚新入手要她续摊的活。
真漂亮。
看了一圈接手的项目，楚远在心里暗暗赞叹，前期做得堪称模板，有好些值得借鉴的idea，老员工果然还是有几把刷子。
越看下去，楚远心越凉。
就连能力这么优秀的同事，在部门都待不久。
这就是公司也好、总监也好，决策者所认为的“公司少了谁都能转”？
我跟被赶走的人的处境是一样的，楚远在心里很冷静地告诉自己。
我只是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压力，也没身处那个处境。
真让我遇上了，我可能也会像前同事一样的做法。
想到这，楚远内心顿感悲凉，她一直知道自己只是公司的螺丝钉，再一次确认这个事实之后，她告诉自己，工作是工作，工作也只是工作。
楚远给自己手上几个任务做好计划之后，叫了辆车就回家了。
何懿叫了一家老字号酒店的外卖，另外还叫了一家火锅，看见楚远回家，何懿就将刚到的外卖摆好，两人一起吃着晚饭，不仅如此，还有楚远很喜欢吃的一家甜品，何懿将提拉米苏和草莓蛋糕拿出来，楚远吃着蛋糕，心情好了一些。
“回家真好，不太想当都市丽人了。”
“回家当都市太太好不好。”
“也太早了吧，我只是不喜欢现在上的班，但上班我还是可以的。”
“需要找王麒出来吃顿饭，让他去这家公司接手吗？”
“他？他不是在做MCN吗，这家公司也让他来？”
“顺手的事，他来当小王董嘛，反正哪边有搞头做哪边，我跟他说起过这件事了。”
“行吧，你自己的公司怎么样了。”
“还行，最近这家的流水不错，养老婆不成问题，我找出来给你看。”
楚远靠在何懿的肩膀，一边看手机页面，一边吃着他喂给自己的东西，好家伙，看何懿天天闲得不行，自己回家的时候他永远在家，其实他闲着分分钟也有入账。
“我收入真低。”
“我员工收入还不错，给你看他们工资单。”
楚远数着上面的零，心里盘算着自己要接多少项目，才能达到何懿公司一个普通员工的收入水平，越算心越凉。
“何懿，你这个太提神了，行业之间的差距真是大。”
“你们是在传统行业转型期嘛，活不多，还要去抢，抢到手呢，能做事的人又少，没钱还要干活，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业务骨干要跳槽出来，你想跳吗？”
“暂时还不用。”
“钱的事你别担心，家里赚的够花，你们行业收入分配不合理，未婚夫悄悄给你贴补，但是你还想在公司待下去的话，就低调点。”
“我超级低调的，每天看人吵得战火纷飞，就当个鹌鹑。”
没过几天，董事长孙子入驻公司的消息不胫而飞。
“听说了吗，小王董这次公司大会露面了，老王董在会上亲自介绍的呢。”
“帅吗帅吗。”
“听说还可以，可惜这个会只有高层能开，不过按惯例，小王董这几天应该会来各楼层巡场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来我们这，等通知吧。”
与此同时，楚远的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
“姐，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三人小群里，王麒发着左扭扭右扭扭的表情包。
“你啥时候来我们部门啊，需要我们怎么迎接你吗。”
“不用，就来看一圈，讲点鼓舞士气的话就走了。”
“我们部门已经在发通知，要我们整理办公室，迎接领导视察了。”
“姐，我给你带吃的来，何哥说你天天吃饭不规律。”
“你千万别，你要假装不认识我，我可不想引起什么风言风语，我现在是灰头土脸打工的人设，别影响我，这份工作精挑细选了很久才找到的。”
“姐你就是这么对小王董的？很难相信你在公司的认真程度，看来我要给你树立点领导权威。”
“领导我错了，千万别为难我。”
“嘿嘿。”
何懿在群里分别发了两笔转账。
楚远发了个“？”
王麒接着也发了个“？”
随后两人在群里发着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王麒接着又艾特楚远，“姐你好好上班吧，别玩手机了，免得被你们领导说。”
“你不知道，我跟你们发信息都是一脸凝重。忙去了啊，来时候千万装作不认识我别露馅。”
等到王麒和几个中层领导过来，同事们从工位上站起来迎接。
从没见过王麒穿西装的样子，有点想笑。
更别提他还一脸严肃地问了几个员工，问最近工作情况怎么样，现阶段有什么需求，有没有遇到麻烦。
大家当然是说一切顺利让领导放心了，其他人跟着点头，王麒扫视一圈，楚远也在点头的其中，没什么特殊的。
“行，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公司反映，会酌情处理，你们作为公司的业务部门，领导层一直很重视大家的需求，给你们订了下午茶，别客气都吃点。”
“小王董自掏腰包请大家的哦。”有个领导笑容可掬地说。
“谢谢小王董。”
领导离开之后，大家在茶水间吃完东西，接着回工位忙去了。
楚远把自己那份拍照，发到三人小群。
“小王董请大家的，你也太会做口碑了吧。”
“跟何哥学的，收他那么多转账，他说你喜欢请大家的时候也捎带着你一份儿，我想着你不要我单独照顾你，就想了这个办法，姐这样还可以吗。”
“可以，爱你们。”
王麒发着转圈圈的表情包。
“不可以也爱他，只能爱我一个人。”何懿发了句语音进来，声音很是委屈。
“！何哥谈恋爱的时候这么娇气的吗，好可怕。”
“哈哈哈哈，你千万别惹他，他这时候很脆弱，不高兴要发脾气的。何懿我错了，我只爱你，我最爱你，我都是说着玩的，你才是我唯一爱的人。”
“……你们谈恋爱的人真可怕。”
“我也只爱你最爱你。”
随后何懿又在群里分别发了两笔转账。
“王麒，你那份哥们儿记心里了，不多说。”
“宝宝在公司吃好点，不要忘记吃饭。”
楚远下班回家，何懿又是好一顿折腾，非让她说了无数遍“我只爱何懿我最爱何懿”，说了太多遍，楚远在梦里还在说，何懿醒过来又听心疼了，将她喊醒，“宝宝？是不是做噩梦了。”
“唔？没有，就是梦到跟你去游乐园，通关密语是要说一句话，才放我们走。”
何懿抱着她，“我来说，你不说，你说累了。”
“睡吧何懿，我真的好困。”
“嗯，我只爱楚远我最爱楚远，通关成功。”
第36章
之后上班的日子，楚远自觉顺利到了无聊的程度，每周领几个项目，出门踩点，回来写策划，找其他组的同事协调沟通，发给上级审核，没问题通过，递交客户，手上项目清空，再又去领新的项目。
周而复始，像一个写了循环代码指令的机器。
常常一觉醒来问自己今天要做什么，楚远拿起计划表一看，这件事不是前几天做过了么？哦，是前几天做上一个项目的时候做过的啊。
吃早饭的时候，楚远忧愁地抱怨，“何懿，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其实是一串串数据，每天运行着相似的程序。”
“怎么说？”
“打工就是流水线上的重复劳动，毫无新意，你呢，你不打流水线工的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何懿张开双手将她抱腿上，“是不是上班太累了，要不要请几天假在家休息休息。”
“不用啦，只是觉得自己参透打工的本质，现在的工作已经无法让我获得新的快乐了，或许我应该升职，但我没有正常途径可以升，我只能走关系。”
何懿想了想，“我把手里的公司挑一家给你们承接媒体任务吧。”
楚远摇摇头，“我不想这么快就在公司掉马，上次在电梯里，和几个同事遇到王麒，他向我们打招呼的时候和我多说了两句，我们同事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回来差点要把我们读哪所学校都要扒出来，还好王麒从小在国外读，我是国内的履历，跟他没有任何学历和经历的重合点，不然还不知道同事要怎么瞎猜瞎传，传媒公司的人真的太能八卦了，平时就是吃饭五分钟八卦俩小时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