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结伴去学校小卖部，走过长长的一段路，谁都没说话。
“沈时你喜欢我吗。”楚远突然开口，沈时差点吓到。
“啊？什么？”看了看楚远不是开玩笑的表情，沈时点点头，“我喜欢你啊，喜欢你好几年啦。”
“你可以帮个忙，假装是做我男朋友吗。”楚远很平静地说出更震惊的话。
“啊？”沈时没控制住拔高了声音，“啊……啊好啊！”
旁边伸出来楚远一只白白净净的手，拉住沈时，他的手有点颤抖，跟自己不一样，沈时的手很大，骨节分明，带着暖意，楚远握紧了这只手，想要从中得到一点温暖的支持，沈时这才反应过来紧紧包住楚远，她的手可真小啊，自己偷偷想这一天……很久了吧，以为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没想到命运突然垂怜。
“沈时啊，喜欢我就要早点说出来，有时候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可是我怕打扰到你，我怕你觉得我太奇葩就远离我了。”沈时低声道。
“对不起，是我一直以来太心安理得享受你对我的好了，其实你本不用这样的。”楚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
“啊啊不是的楚女神！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那时候都是最开心的！其实是我，我太享受那种快乐了，不敢去打破。”
“以后不用这么叫我啦，”楚远笑笑，“你这样让我很想喊你男神啊。”
沈时红着脸手忙脚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本来嘛，我们小石头就是男神啊，又帅又聪明人又善良，是小太阳一样的存在呀。”
沈时不由得更抓紧了楚远的手，不由得有点后悔自己该早点说出来的。
“小远，那我以后对你好你都要心安理得地接着，不要拒绝我了。”
“好。”
“我做的事情如果你不喜欢就要告诉我，不能憋在心里，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也要说，我想你开开心心的，只是你别拒绝我。”
“好。”
“你有什么想说的一定要说出来让我知道，委屈也好喜悦也好，我希望你开心，不希望你强颜欢笑，你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楚远点了点头，“你也是。”
“我可能不太好，可是我会努力的，我做得不好的你也要告诉我，还有，我在你面前真的没考虑太多，我其实怕今天这话说出来之后，会让我们谈崩，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会的，沈时在心里说，我不会让那天到来的。
“其实我今天被人激到了，我怕了，所以其实说出这话可能有我私心在，但是我情义是真的，绝不掺假。”
“我懂，我懂。”沈时心疼地抱住楚远，“是我没保护好你，是何家那个被收养的杂碎是吧，我不会再让那些小人伤到你的。”
沈时很是心疼，他千方百计想要让楚远离开这些不堪，可最终还是让楚远接触到了，沈时心里顿时生出前所未有的怒火，他觉得自己以往的警告都太小儿科了，别人并没有当回事。
沈时又怕自己的怒火吓到楚远，楚远看着坚强，内心其实很容易受伤，更别提这件事情把她卷入其中，又以一种极其羞辱的方式摆在她面前。
楚远觉得，自己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
逢危险就得躲的话，危险也会像欺软怕硬的东西，你越躲，它越来找你。
以前在初中的时候，有想带楚远“做兼职”的学姐，打算把她介绍给“俱乐部”，学姐怂恿楚远，“进去后就有钱拿，还不用多费力气，这么轻松的赚钱机会，别人我还不想带她。”
楚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学姐知道沈时不离她左右、何懿也在追她，就阴阳怪气说了句，“想你有着一堆富二代男朋友，你怎么会缺钱用”。
楚远当时气得在心里咆哮，“我没有要过他们一分钱！”
没有人听得到，而她心里也委屈到麻木，难道出身不好的人，连堂堂正正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吗！
在一些人的眼里，自己就像个寄生蝼蚁似的，一举一动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不然就会失宠，连正常生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选择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生存下去？
何懿此人已经是这样了，他的朋友更是帮凶，而沈时是不是其实心里也有这么想过呢？出身好的这些人，一辈子没见过穷人怎么在夹缝里挣扎长大，看似好像是平视自己，其实也不是没有怜悯在里面的吧。
难道自己要把这种怜悯，当作赖以生存的空气吗？不，别人施与的好总归是一时的，把希望寄托在可能的怜悯上面太不确定了。
楚远学习的时候，如果有知识点没弄懂，她不会寄希望于，考试可能不会考这个，她只会挤时间想办法，把不懂的知识变成自己能理解接受，并举一反三地反复确保，自己是真的弄懂了。
虽然类似罗生门事件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一心只为自己进行辩解，学习时也是一样，总有人会觉得，“我本来是会这题的，只不过我因为粗心或者没那么勤奋，所以就没掌握”，用类似这些理由为自己进行辩解。
但楚远在有关学习的时候，根本不会站在自己立场上找借口，什么我不会啊，我没时间啊，知识点太生僻啊，之类的。
这些理由，都不是题目本身的问题。
她要站在题目的角度上去思考，把自己变成题目的一部分。
用这样的心态，楚远学会了很多，也收获到她最大的信心来源，也因此，她把这种心态带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她不给自己找任何理由，迎面直上就是她的人生信条。
既然躲是躲不过的，楚远开始分析这件事为什么会造成她如今的困扰。
楚远想，为什么何懿那么高冷的人，会默许有林远这种朋友站在他身边呢。
林远这人性格十分恶劣，而且非常没有底线，疯起来的时候，就像疯狗一样没有理由，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在何懿灵魂里，隐藏了一个想做坏事的小人，却碍于现实，不好亲自动手，于是默许林远帮他做了，何懿的想法由林远来实施，何懿看似什么也不沾，但实际上坐享其成吗。
在小池姑娘的事情发生之前，楚远单纯地以为，何懿真的只是高冷话少，其实人不坏，但自从她观察到，林远有多听何懿的，何懿一个眼神，林远就完全不会反驳，立刻照做，如果不是何懿流露出具体的意思，林远这种直来直去的人，大概是想不到，要去找一个跟自己长得相像的女生，更别提直接就放在何懿家里。
那是何懿家，不是林远家，林远再怎么张牙舞爪，没有何懿给他的支持，他也做不到这么多嚣张的事吧。
不能躲了，这件事必须要解决。
她决定单独找何懿谈谈。
第9章
楚远给何懿发了条短信，约好两人在实验高中的图书馆负一层见，就两人，谁也不带。
实验高中的图书馆，只有拿着本校学生卡的人才能进来，何懿作为外校学生，进不进得来是他的事。
何懿早早就到了，看见楚远从楼梯的光亮出下来，裙裾翩翩，他脸上露出欣赏的颜色，楚远装作没看到。
说实话她还没想好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脸色，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这一趟她其实不想来。
何懿递过来一瓶水给她，她看了眼何懿面前的是咖啡，还冒着热气，图书馆小卖部有咖啡牛奶奶茶橙汁卖，他却偏偏递给自己一瓶水。
“喝吧，没开封的。”何懿朝她看了一眼，看似体贴善解人意。
楚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何懿，你其实什么都懂是吧？包括你知道会有多羞辱人。”
何懿低着头用勺子搅了搅咖啡，不看楚远，不点头也不摇头。
生气的楚远想起自己是来解决问题的，于是放缓了语气，“何懿，林远那样做你是事先就知情，还是他先斩后奏？或者干脆就是你让他那样做的？你让他找的小池，让他带着小池来我面前找茬？”
“你现在像一只毛都倒立着的小比熊，气势汹汹来找我问罪。”何懿的声音里，掩藏不住的笑意，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奇葩啊，什么时候了，还要把人比作小狗。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难道不应该整天都为了漂亮而费心么，这样可一点都不美。”
楚远气笑了，“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不是你以为的什么美不美，我也不追求纠结这件事，对于我来说，能一直让我费心的事，无非就是生存和学习。”
“生存？”何懿歪着头，好似不理解，“跟在我身边，还要操心生存的事么？林远刚开始来我家时候，像一只落汤鸡，后来还不是改头换面。说起来，你们俩名字里都有远字呢，还真是有缘不浅，合该来我家。”
跟何懿这人实在鸡同鸭讲，楚远总算明白林远那讨人厌的气质来自于哪了，他就是何懿内心里的另一面，比何懿接地气，只不过何懿身上长期笼罩着假模假样的假神仙气质，骗了不了解的人。
“免了，我现在这样就挺好。”楚远实在不想瞎扯，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我现在这样也挺好。”对面的人低语。
“好？你这样算好？”楚远气笑了，“何懿你什么时候学会把人当人看，不要一见我就比作小狗，不要把你朝夕相处的朋友比作落汤鸡，更不要把我们放在一起比，你喜欢小池，我没意见，你去好好地喜欢她，把她当作和你平等的人，我祝福你们，你也不要再把我掺和进你们奇怪的游戏里。”
楚远将一口未喝的水放回桌子上，准备起身离开，不料手被按住。
“再陪我待一会儿好吗？我……很想你。”
“你有小池了！”楚远瞪着他。
“她不是……算了，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她只是林远找来陪你玩陪你消遣的，你知道小池说什么吗，她说你……算了，你放开我。”
楚远很是头疼，她想解决这些麻烦，不想掺和进新的麻烦里，自己也犯不着说对面小情侣的不是。
“她不是你，她也成为不了你，你能给我的，她永远也给不了，沈时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你可以给他机会，为什么不能给我。”
“何懿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们比来比去，我什么也没给过你，你放弃对我的关注，去过自己的日子，我求你，我只想安静过完高中，你回你们自己学校去。”
“那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不会了，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要过。”
身后飘来一句叹息，楚远头也不回地朝食堂走去，再晚一些，学校食堂就关门停止营业了。
图书馆小卖部的盒饭楚远是不会光顾的，太贵了，消费不起。
于是她绕远从食堂买了一份饭打包回宿舍，就着数学书吃饭，将其他抛到脑后。
室友见惯了她边吃饭边看书也就见怪不怪了，问楚远在干嘛，人家忙着学习呢。
高二开始，终于分科了，楚远选了文科，让沈时很是依依不舍。
好在高二开始学生可以回家住宿了，楚远一开始是没打算在学校附近租房的，但后来觉得，宿舍晚上避免不了有吵吵嚷嚷的声音，而且早早熄灯没法看书，让她觉得很是浪费时间，再加上高二开始之后，自己已经开始给高一的通选课当助教，可以领助学薪水，了。
一开始楚远只打算代一堂通选课，在和老师聊的过程中，被另两位老师邀去当代课助教，这可比只当通选课助教的薪水还要高，楚远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
楚远拿到第一笔钱的时候热泪盈眶，是钱啊，是钱！自己可以拿这钱做好多事，可以买生活用品，可以吃得好一些。
要租房时她算了下，如果自己按周围的平均房租来计算的话，除去房租，每个月还能结余一笔钱存着！
有钱的感觉太不一样了，去书店再也不用只能意犹未尽地翻看，虽然自己翻一遍，基本就能把里面的内容记下来，可是，如果能把那本书买下来带回家，闲暇时间翻看，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啊！
以前楚远所拥有的书，都是课本、习题、教辅材料，能自己买书后，又能看到更多的书，触摸更大的世界。
这些地方我以后都要去的，这些事情我以后都是要做的，楚远翻看着舍不得折角的图册，一遍一遍在心里计划着。
就快要摸到更大的世界了吧。
楚远租了个房子，在顶楼三层。
房间里，原房东本来就放了一些家具，不用她另外置办，她给小床罩上漂亮的床单，粉粉的小碎花，楚远在批发市场淘了好久淘到的，三件套只花几十块钱，楚远喜欢得不得了。
她还在窗台边的桌子上，摆了一个洗干净的牛奶玻璃瓶放着花，鲜花开放的季节，会有小贩在街边摆卖，三块钱一束、五块钱两束，可以放一个多星期。
楚远特别迷恋这种生活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和真实的美好离得越来越近了，她不再只是一个学习的机器，不再只是为了逃脱被欺负，而过早直面生活黑暗面的小蝼蚁。
她用心感受着生活，认真观察着四季。
春天的风是暖和温柔的，夏天的光线是亮亮的，楚远找到光线最好的一间房当卧室，太阳晒在被子上，味道都是暖暖香香的，可以赶走好多踌躇。
一切都在变更好啊，楚远。
楚远住在三层，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后，沈时迫不及待地租来了二层，至于一层嘛，沈时也大手一挥租下来了。
“真是浪费钱嘛沈时，”楚远嘀咕道。
“一楼湿气大，光线不好，给随便哪个学生租去，也是冤大头吧！”沈时理直气壮，“而且多搬来陌生人，吵闹不说，还增加了安全隐患，出入也不方便，但是不租出去的话，房东也亏钱了，索性我就干脆租下来，让大家都不麻烦。”
“对了，楚远，你的租金我也一起出了吧。”沈时不经意道。
“别，这套房子是我先找的，让你出钱算怎么回事，而且我已经交房租了。”
“好吧，其实让好朋友出房租，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沈时委委屈屈道。
“打住，”楚远做了个手势，“学校给我发的补助薪水，我早就计划好了，正是要用在这的，我都做好安排了。”
好不容易能住这么近，沈时下决心要让两人的邻居生活过得少操心一些，于是从家里带来做了几十年饭的婆婆。
每天到了吃饭时间，婆婆就喊楚远下楼来吃饭。
久而久之，婆婆煮早饭、煮夜宵，也都是煮两人份的了，婆婆天生一张笑脸，布满岁月的沟壑，特别慈祥。
老人家年纪大了爱睡觉，婆婆每天煮完早饭，看着两人吃完去上学，又继续睡回笼觉了。
“婆婆心态真好啊。”楚远在上学路上和沈时感慨。“而且她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好羡慕！”
有一次楚远痛经，实在起不来床去吃饭，婆婆煮好一碗红糖鸡蛋，给楚远送上楼来。
楚远一时只知道不停说谢谢，总不能是沈时跟婆婆说的吧，他哪懂这些，婆婆和我非亲非故，却对自己这样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