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看着楚远坐桌子边慢慢喝完,还给她倒了杯热开水放旁边,问她还痛不痛。
“不痛了,婆婆你对我真好。”
婆婆真的很会照顾人,听沈时说,婆婆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么多年,早已不仅只是给他做饭的佣人,更是像奶奶一样的人了。
她只是看着楚远吃东西,也没有说什么,但楚远就是觉得,非常非常安心。
婆婆笑眯眯地让楚远去床上躺着休息会儿,给她掖好被子才起身离开,楚远肚里暖烘烘的,心里也暖烘烘的,什么也不想,渐渐睡过去。
婆婆端着碗回到楼下,沈时问起楚远怎么了。
“小石头,你这两天照顾着她点,别让她着凉了。”
沈时想了想也懂了,虽然他怕会让楚远觉得尴尬不自在,不过不管她是不可能的。
于是沈时去楼下超市买了暖水袋,他按照楚远的喜好,买了个大耳朵小狗的灌水式热水袋,迫不及待买回来,让婆婆给楚远送上去。
婆婆笑着烧水,将盖子边缘的水珠擦拭干净,包进小狗包里。
楚远开门发现婆婆拿着一个大耳狗,疑惑地接下了,一抱着就暖和得不行。
“沈时去楼下给你买的。”婆婆笑着说,“抱着这个舒服些。”
那个小狗冬天是热水袋,其他时候就是楚远的床边娃娃,沈时看到洗得褪色的小狗无奈地笑,“早知道你这么喜欢,该给你买一个更好的,但这个是超市里最好的了。”
“我就喜欢这个,别的我都不要。”
第10章
开始当古典舞课助教之后,楚远研究起了做裙子,在老师的帮助下,她将古典舞裙进行现代改良,穿上去竟十分和谐别致,楚远穿着去课堂上当助教。
本意是打算给老师的课程当人体展架,没想到学生们都积极地问,这是从哪里买的,当听说是楚远自己做的时,学生们羡慕起这位助教的手艺。
授课的周老师喜欢放着应景的曲子,当课堂背景音乐,正好老师教过楚远一些基础的古典舞选段,楚远身段柔软又有天赋,在老师的授意下当即跳起来。
老师将音乐声提高,课堂气氛越来越燃,这次的曲子是胡旋舞,节奏轻巧又有顿错,同学们围成圈席地而坐,鼓掌欢呼,老师也拿手机将这场景录下来,打算当作授课资料保存。
一曲跳完正好下课铃响起,楚远脑门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学生们却不肯走,簇拥在楚远旁边,他们太喜欢这个助教学姐啦!平时话不多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她跳舞授课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
怎么回事,这和传闻中的学霸助教不一样啊,助教不是她所在年级的年级第一么,怎么大神跳起舞来也是这么美的!
楚远摆摆手不欲多作答,跳这舞太累了,自己平时还真没这么大的活动量,本来只是为了展示舞裙的,怎么最后就跳了一段呢……这是什么曲折又回到主题的展开,还好没跑题,是课堂内容中的环节,楚远抹了抹额头上泌出的汗珠,不然这助学薪水拿得就有点浑水摸鱼,很是不好意思了呀。
古典舞老师倒是对这种课堂形式充满了兴趣,她带着楚远做各类舞种的舞裙,虽然是改良,但是该有的工序是不能减省的,只能送交给专门的人去做,在这等待的期间,周老师就教楚远跳对应舞种,等衣服做好,让楚远穿上练习,再在课堂上让楚远把教学舞蹈跳一遍,给整堂课画上圆满的句号。
如果说楚远在这门课上学到什么,大概是周老师的兴趣热情给她的感触最多吧,原来一个人带着真正的热情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就会有想不完的点子,用不完的力气。
直到楚远看到老师让人送来一组鼓。
“老师……您不会是打算让我跳鼓舞吧!!”楚远简直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鼓舞可是一种非常有意义的表演形式,况且你身段轻盈又有韧劲,跟腱处的线条十分流畅,不跳可惜了。”
周老师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楚远只好又开始在课余时间和老师做衣服、学跳舞,鼓舞是用来鼓舞士气的,楚远上学回家路上听着鼓舞的曲子,自己都觉得打鸡血,回家的路上,连走路都在练习舞步。
沈时上楼来叫楚远下楼吃饭看到的就是楚远跳舞的身影,这场景其实并不陌生,自从楚远当古典舞课的助教以来,楚远就在练习跳舞,跳舞的形式也在变,沈时不太懂,可是他会看,嗯!果然女神跳舞就是好看!美极了!
楚远看到沈时来了才停下来,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我在楼上踢踢踢踏没有影响到你吧?”
沈时摇摇头,给楚远把拖鞋拿过来让楚远换上,舞鞋底太薄,容易着凉,“很好看,你不用担心会影响到我。”
“我最近在学鼓上舞呢,是鼓舞士气的,哇,跳的时候跟打鸡血了似的。”
沈时怜爱地擦了擦她鬓边的汗,天气不热,楚远却跳出了汗,抛开上课的原因不谈,她是真的很喜欢做这门课的助教吧,她在跳舞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轻快的气场,像一只快乐的森林小鹿。
“楚远,”沈时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嗯?”楚远拿着毛巾擦汗的手停了下。
“你想过考舞蹈特长生吗?”
“我?我还是想走文化生的路子,”楚远大大地喝了口水,“周老师跟我提起过这个事,我自己也想过,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走文化生的路子最稳妥吧。”
“你不用考虑稳妥,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你知道的,外部的支持我是可以……”
“打住打住,”楚远做了个手势,“你怎么天天想着扶我贫呢,我自己想的还是走高考的路子,出来后老老实实工作,至于其他的事,”楚远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等我先自立了再说吧。”
“你现在还不算自立吗?”沈时有点着急,他作为一个外行都看得出来,楚远对于舞蹈是真的有天赋,也真的喜欢啊!现在有多少艺术特长生的家里砸钱让孩子学特长,天赋、爱好、努力,大概是这些孩子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了吧,楚远明明都具备,却……
“你这样就好像身怀美玉却不珍惜,”沈时有点又气又笑,“有才华却不珍惜就这样被你浪费了,可惜可惜。”
“你瞎说,”楚远瞥了他一眼,目光流转,眼前的少女越来越迷人,让人错不开眼,“我有才华的地方多的去了,差这一件?”
“是是是,”不过既然楚远自己想好了,旁人也没什么好插手的,就连沈时自己也是,其实这么多年来看似是自己陪着她,谁陪谁还不一定呢。楚远一直都想得清清楚楚,该出手时也没胆怯过,既然这样,就看着她自由发挥吧。
天才是一种很宝贵也易碎的珍品,虽然世人趋之若鹜,可如果这种天才不是主人所必须拥有的,那,先放着好啦,毕竟人自己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楚远其实在犹豫自己跟着舞蹈老师这样“玩”下去会不会荒废学业,她略带犹豫地和沈时提起这个事时,沈时大大咧咧地满不在意,“嗨!这有啥,你的成绩就像那五彩斑斓的黑一样!”
“??”楚远笑着翻了个白眼。
“怎么折腾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啊!”
不过沈时这一番插科打诨也确实让楚远心情放松了不少,她其实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处在中学阶段,她深知自己是一个学多少得多少的人,她不敢,也不能分心,其实她也知道,这样的生活,如果在往后想起来,说不定会大片空白,除了上课,学习,考试,吃饭,睡觉,她的人生再没有其他内容,现阶段的舞蹈助教,是她过去平淡生活里少有的活泼亮色,所以其实……如果真要她放弃的话,她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留下吧,她想,为了让自己稍微有点乐趣。
周老师看到楚远眼里的认真和不再躲闪,对于这个向来对自己严格到丝毫不放低标准的女孩子,多了丝心疼。
她知道楚远有着舞蹈生最羡慕的身材线条,舞蹈生都是严格控制饮食体重的,楚远却不是刻意——这个女孩子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常年吃着学校食堂最便宜的饭菜,哪怕自己带她去教职工食堂,或者自己带饭来和楚远一起吃,楚远也坚持只吃很少的米饭和素菜,不肯吃太多。
她太知礼,太有分寸,懂事到让旁人心疼的地步,拥有能力却坚持不逾越规矩,不肯要再多,周老师也不忍心说再多,以免伤了这个女孩子的自尊,只能在有好处的时候,暗暗想着楚远。
同龄的孩子还在娇气地抱怨着高中学习的繁重,楚远这么点小孩,就在自己的学业之外任几门助教了。
虽然只是通选课,高中生学习压力却也不小,这个孩子就像走在一根平衡木上,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学习生活有序进行,十分不容易。
“月底市里舞团有演出,团里有个女孩子腿摔伤了不能来,缺个口子,你能来吗,有补助,你看自己的情况,老师不勉强,实在来不了老师想别的办法也行。”
楚远想了想,“老师我来,麻烦您了。”
周老师也实在是舒了口气,自己虽然在找机会帮助楚远,可楚远也算是救了个急。
“可是就这么些天,老师我怕学得不够好拖了后腿。”
“没事儿,是群舞,站位不明显,对你不是难事。”
等到跳的时候,楚远才发现原来舞团跳舞是这样的,和舞团一起训练的时候,每个人自己努力,又融入到一起的热烈气氛,比在台下看还热闹。
你看那墙角的小哥,电话打着打着,就把腿撩上去毫不在意地扳了个腿,然后借着被腿阻挡的视线,十分自然地塞了个什么到嘴里,没有咀嚼,但是喉结却显现出吞咽的样子。
“陈昂!把吃的给我放下!别以为我没看见!”门边传来周老师的怒吼。
哈哈,真好玩。
被抓现行的男孩子,十分无辜地转过来,在角落里悄悄目睹了全过程的楚远,看着他俨然一副老手的样子,“什么呀小周姐,你说什么呢。”
大家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咦额”抖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马上又投入练功,市舞蹈团的大家都基本功很不错的样子,楚远很快就乐在其中。
晚上八点,楚远还在舞团跳舞,沈时像往常一样来等她结束接她,沈时松松垮垮倚靠着墙玩手机,殊不知这一幕被二楼的几个舞者看到,知情不知情的人聚在一起咬耳朵。
“那不是沈家的公子么,他怎么在这。”
第11章
说话的人是舞蹈团的“门面担当”之一,池萱。
池这个姓在本地并不多见。
说起来很不巧的是,这位小池姐,和何家的小池姑娘,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
只不过小池姑娘进了何懿家之后,把名字都改了,改成“池远”。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楚远听到何懿说她“合该进何家”时,那么生气的原因之一,何家是很显赫没错,可何懿说话做事的样子也太不把人当人看了。
虽然楚远知道,阶级的高低,可以把人压得毫无招架之力,可楚远骨子里认为,自己想要活得像个人一点,也没有什么错。
在何懿眼里,自己,和这些人,是什么?
是花瓶。
是小狗。
是不会说话的美人符号。
什么都是,就偏偏不是一个人。
也许何懿过惯了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连喜欢自己,都能让别人找来和自己相貌相似的替身小池姑娘,这让当事人之一的楚远感到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何懿的界限在哪里,也不知道何懿哪一天想要做什么,别人就会做出什么大胆举动来讨好逢迎他。
这人周围的环境,变数太大也过于危险了。
如果何懿是个心思深沉的成年人,也许还会知道收敛,有所为有所不为。
可偏偏他还是血气方刚的高中生,看起来冰山美男,骨子里却仿佛是个小孩儿,要不到玩具就想方设法要补偿。
这种人不能用逻辑、计谋去战胜,他就是想要,不计得失都必须要到手,楚远这种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当被威胁时,楚远只能想到从天台跳下去,一了百了。
楚远胆子小,没见识,当危险来临时,她也有求生本能,知道要离危险远一点,不得不靠近危险时,也会有应激性反应。
“真是个废物啊。”楚远有时候自嘲道,可是除了嘲笑自己,她不知道做点什么别的,可以排遣心中的苦闷。
有人因为长相不胜其烦,有人因为容貌改变人生,而小池姑娘的姐姐池萱,却通通不在此列。
池萱听到旁人为她介绍,舞团新来的临时顶班名叫楚远。
“沈公子天天来接楚同学啊,他们关系这么好的吗。”
旁边的小跟班脸上不忿的表情一闪而过,“也不是吧,可能就正好顺路。萱姐,我们要不要下去会会沈公子。”
池萱看着小跟班笑了几秒钟,拍拍她的手,“会什么会,别惹事,回去练功去。”
小跟班不懂,也不敢问,喏喏地就跟着回去了。
池萱当然知道,对于像沈时何懿这样的人来说,一旦对一个人一件事上了心,是什么样子什么后果,除非他们自己主动放弃,否则这种痴缠将很久很久。
也不知道这种痴缠,是幸运还是梦魇,美人的命运总是分外曲折离奇些,妈妈是,妹妹是,这个还在上高中的楚同学也是。
回到更衣室的池萱,看见不远处踮脚够柜子里衣服的楚远,扬了扬眉头,楚同学还是个要踮脚的小姑娘呢,此时穿着练功服的她瘦条条,腰肢盈盈不堪一握,正是舞蹈团周老师最喜欢的那种苗子。
看来,和这漂亮小姑娘,还有几年的交道要打呢。
其实她不知道,这漂亮小姑娘真的只是来临时顶班的,下定决心顶完班就回去收心好好学习,不放纵自己在梦一样的跳舞里了。
月底的演出很快到来,作为对外售票的一场演出,本应和平时卖票一样不温不火,却有人把这个场次没卖完的票全部包圆了。
是谁这么壕?一掷千金是为谁?
等到演出时候,看到坐在前排正中间的何懿,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萱姐,何家又为你包场啊。”演出结束后,团里的小姐妹们羡慕嫉妒地说到。
“我订了辆沙拉车,大家吃点吧,都是低热量的。”
“哇!萱姐最好了。”团员们纷纷朝那边涌过去,十分热闹,除了独来独往的楚远,池萱看见她穿着演出服,默默走向更衣室去了。
“何懿不是为我包的场,你相信吗?”
空荡荡的更衣室突然响起声音,把楚远吓了一跳。
“啊……学姐,你不是在和她们庆祝吗?”
“没意思啦,我是来看看你的,你怎么不去吃呢?”
“我换完衣服就回去的,这次来是帮周老师一个忙,这次跳完就回去准备期考了。”
池萱恍然,话题要从预先以为的争风吃醋,一下子转风向到高中学生奋战学业的如火如荼,楚远清澈的眼神似乎望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