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把孩子委屈的,简渔又是一阵心疼,她可怜的小墨啊,她一没看住就让人欺负了,当即表示道:“不会不会,以后一定好好看着你,不会让你走丢了。”
在简渔眼里,墨纸是可怜兮兮的未成年小龙,在各路修士这边,那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祸害。
药王谷三堂主晚到了一步,他本来喝着药酒泡着药浴,那药浴可以洗髓固气,然而没等他泡出效果,就听见魔头来了的消息,他只能匆匆穿衣起身——实在可惜了那一池的奇珍药材,最近他们药王谷怎么总出事端,也不知这魔物怎么突然出现在他们后山,看样子,这后山的秘密也被发现了,想到这,他满心的烦躁。
“三堂主!三堂主!”
一名女弟子踉踉跄跄从藏身的树后跑出来,对着三堂主,满眼是泪地道:“三堂主,那只魔,那只魔他杀了罗师兄。”
听闻此言,众修士目光一紧,又想到自己被害的同门,心头怒火更甚,这魔物害人无数,实在该千刀万剐。
不知是哪个修士先出声,声音激愤:“这魔物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各位道友,今日我们一起替天行道,杀了这魔物!”
“杀了他!”
“对,我们一起上,除了这魔头!”
简渔听了这喊打喊杀的口号,立即将墨纸拉到自己身后,张开双臂,大声开口:“等等,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师弟绝不会乱杀人,大家先冷静一下,让我把事情解释清楚……”
在简渔还在说话的间隙,就有修士开始了攻击,几只泛着毒光的箭矢射向墨纸,墨纸冷冷抬眸,那几只箭矢瞬间被黑气绞得粉碎。
有了第一人攻击,大家也纷纷展开进攻,各种刀光剑影飞攻向墨纸和简渔,他们将简渔也算在内,直接下了死手。
这些攻击对墨纸来说不足为惧,那些刀剑甚至进不了他身周一尺的距离,他冷眼看了一圈周围,那些刀剑在顷刻间震开反向攻去它们主人。
修士们狼狈地躲开反弹回来的攻击,有几个还被自己的武器伤到了,也许是知道自己的攻击很难伤到魔头,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轻举妄动。
这些人赤裸裸的敌意让墨纸很是厌恶,体内的魔气暴动着,让他既难受又生了些戾气,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想将这些人都杀光。
简渔察觉到了墨纸的意图,连忙抱住他,真要把这些人杀了,那就再也解释不清之前那些误会了,她不想小墨成为整个修仙界的公敌。
墨纸动了动手指,最后将手放下,虽然很不高兴,但简渔不让他杀人,他就不杀了。
墨纸抿了下嘴,闷闷道:“简渔,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去。”
简渔正要说好,斜处飞来一把弯月镰,裹挟着狠辣的劲势,直冲墨纸后心处,有修士趁墨纸松懈时采取了偷袭。
简渔心跳停了一瞬,在她自己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墨纸挡下了这一击。
弯月镰刺入身体的时候,简渔痛得眼前黑了一瞬,整个人几乎要承受不住晕过去。
“简渔,”墨纸呼吸一窒,慌忙伸手将简渔抱住,想起要止血,又伸手慌里慌张地去捂她伤口,加了内劲压迫伤口止血,他声音带着几分害怕,“简渔,你怎么样,你不要有事。”
这会儿,沉燕和陆长山师兄妹也从地下密道里出来了,之前沉燕在密道里绕绕转转,最后又很巧的和陆长山陆长荷碰到了一起,几人感觉到魔气后,立刻往密道外跑,路上遇到一名受伤的药王谷弟子,陆长荷停下对那名弟子施救了一番,因此耽搁了一点时间,没想到一出来,沉燕就见到简渔中刀倒地的画面。
“阿渔!”沉燕脸色大变,跑向简渔。
“沉道友快停下。”陆长荷急急拉住沉燕,开口,“不要过去,危险!”
陆霄听到陆长荷的声音,转眼一看,见确实是她,几步走过来,唤道:“长荷。”
陆长荷见了陆霄,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师叔,太好了,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被药王谷的人抓起来了。”
“我确实被他们关起来了,但是三六门的一个弟子把我救了出来。”陆霄说完,看向了包围圈中心的简渔两人,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好是坏。
这时,陆长山看着不远处的墨纸,神色一肃,迅速开口:“后退。”
墨纸抱着简渔,眸中赤红一片,“咔嚓”一声细微的响动,无人注意到,他脚腕上本就出现裂缝的银脚铐现在断成了两截。
刹那间,无尽杀意溢出,他身体里的魔气如潮水般翻涌而出,带着极其骇人的压力碾压向所有在场所有修士。
那些魔气如森森巨浪扑杀过来,有些修士当场五脏破碎,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生死未知,即使是修为高的那几个修士,也承受不住这种魔气威压,一个个跪倒在地,口中吐出大量鲜血。
他们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甚至体内的内丹也被这威压碾碎,恐惧淹没了他们的内心,这时他们才意识,这魔物对付他们就像对付蝼蚁,他们竟不自量力将他惹怒了。
陆长山反应迅速,在魔气扑过来时就撑起了结界,将陆长荷陆霄以及沉燕护在了结界中,不过,即使是他,要对抗这些魔气也有些艰难,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骂了句一群蠢货修士,也不敢再留手,全力撑开结界。
由于伤口处强烈的痛苦,简渔感觉自己意识不上不下,但心里担心着小墨,不敢放任自己晕过去,同时她又分神想到,系统没有出声提醒,看来伤的地方不致命,于是她强撑着睁开眼皮,看向小墨,费力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没事……不要……不要和他们……动手……”
听到声音,墨纸微微低眸,赤红的眼里雾气沉沉,看不出多少理智。
简渔努力抬起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墨纸的脸颊,轻声安抚他:“我不会死,没事的……我们回去……找师父,我们回家,好不好?”
墨纸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赤色眸子里渐渐映出简渔的身影,声音模模糊糊:“不丢下我。”
“嗯,不丢下小墨,我们,回去。”
墨纸慢慢偏头,脸蹭了蹭简渔的手心,然后将简渔抱紧,“好。”
漫天的黑气收缩回墨纸体内,最后,黑气包裹着两人消失不见。
陆长山看着墨纸和简渔身影消失,将结界撤去,地上,各门派的修士躺的躺,跪的跪,死伤一片。
陆长荷自然没法看着这些人就那样死掉,不管怎样,这些人已经受到了教训,而且他们的门派和自己门派是同盟,她和陆霄开始给几个内伤严重的修士治疗。
沉燕瞥了一眼地上的不省人事的修士,冷哼道:“自作孽,不可活。”死了才好,还救什么救。
说完,她也不管陆长荷几人,抬脚离开,阿渔受伤严重,她得赶紧回三六门去看看。
沉燕出了药王谷谷口,这一路她没有遇上半个其他门派的弟子,想必一感觉到魔气就全去除魔了,如今这会都躺在后山半死不活。
召出飞剑,沉燕正要御剑离开,后颈部传来一下剧痛,她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失去意识前,她转眼看去,正对上徐常盛那双冷漠的眼睛。
第39章
简渔再次睁开眼睛, 自己已经回到了三六门,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了, 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药草气息, 莫名安神。
“吱呀”一声, 房间门被推开, 简渔望过去,看到顾锦明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顾锦明见简渔醒了,惊喜道:“哎,师姐,你这么快就醒了,正好,二师兄刚熬好的汤,你趁热喝。”
简渔挪着身子慢慢坐起来,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 目光从顾锦明身上扫过,看向门口, 过了一会儿,问道:“小墨呢?”
顾锦明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简渔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支支吾吾开口:“额, 那个, 师姐,你先把药喝了。”
简渔没动。
顾锦明知道瞒不了, 索性开口:“小墨师兄被师父关起来了。”
“关起来了,”简渔一愣, 随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药王谷那事不怪小墨,我去同师父说。”
顾锦明连忙伸手拦住简渔,急忙开口:“哎哎哎,不是,师父不是因为这个,师姐,你先把药喝了,药鬼王亲自抓的药,可贵了。”
简渔抓着顾锦明的手,问:“师父在哪?”
顾锦明无奈:“师姐,你把药喝了我就告诉你。”
简渔随手接过药一口闷完。
“藏书阁。”
简渔点了点头,把药碗搁桌上,披了件外衣,去藏书阁找师父了。
藏书阁,沉颐低头站在黑木书案前,执着毛笔正练字,一旁的陆霄看了一眼,摇头,评价道:“勾笔太软,拖泥带水。”
沉颐落笔的动作一顿,笔尖停在纸面上,晕染出黑点,心不静哪里练得好字,他干脆搁了笔,拉起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脸愁容。
陆霄见老友这模样,也叹了一句:“我知道你护短,但你那徒弟,你护不住。”
沉颐不说话,脸上越发愁眉苦脸。
他还记得三天前,七徒弟抱着浑身带血的六徒弟出现在山门前,那冲天的魔气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
等他处理完六徒弟的伤势,各大门派掌门的密令跟泄洪似的一堆接一堆往他这里涌,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三六门出了个魔头,你赶紧把魔头交出来。
沉颐当时懵了一下,就听见对面一群人言之凿凿地开始往他徒弟身上泼脏水。
沉颐听了半天,只有一肚子气,什么操纵修士什么引导自爆,证据没有一个,空口白牙,你就想诬赖我徒弟?杀人,为什么杀,肯定不是我徒弟的问题,你看我六徒弟都那样了,你们又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我怎么相信你们?
总之,沉颐跟他们要证据,他们扯大道扯正义,就是拿不出证据,他们不是想要真相,他们只是想除魔。
那场隔空对线,最后不欢而散。
对面一群掌门挂线前还放出狠话:给你七天时间,交出魔物,否则,别怪我们大义无情(以多欺少)。
七天啊,沉颐摸了摸胡子,唉声叹气,现在就剩四天了。
简渔走进藏书阁,一眼过去就见到了师父,他坐在窗边的书案前不知在想什么,旁边还站着药鬼王陆霄。
“师父。”简渔走过去,又对着陆霄微微颔首,开口,“谢谢前辈的药。”
“不用,长荷说你救过她一命,我全当为她还个人情,”陆霄看着简渔,又道,“你也算幸运,那刀落在你肩胛骨旁一寸的位置,没有伤及心脉。”
沉颐知道简渔来做什么,摆了摆手,道:“你七师弟就在这藏书阁地下一层,你想看就去看吧。”
听到沉颐依然认小墨为徒弟,简渔放心了些,将药王谷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师父,小墨他没有故意杀人,他在药王谷后山被关那段时间认识一只灵兽朋友,后来那只灵兽死了。我猜是那名药王谷弟子对那只灵兽做了什么,小墨才会一气之下将人杀了,后来他会对那些修士出手,是因为我,他看我受了攻击,才一时控制不住,伤了人。”
沉颐点了点头,药王谷私囚珍稀灵兽炼药一事他已经听陆霄说过了,他也不认同这种炼药方法,这种法子急功近利,残害生灵,有损道心。
半晌,沉颐道:“为师明白。”
一旁的陆霄看了简渔一眼,摇了摇头,你师父听你解释,其它门派可不会。
沉颐将桌面上没写好的字画卷起来,搁在一边的书架上,回头看了一眼简渔,开口:“也罢,我带你去看看。”
简渔之前一直不知道藏书阁地下还有一层,她跟着沉颐走到第二间室倒数第二排书架,只见沉颐在书架上取出一本刻着“上经”的书,手摸到里面的木格,用力一按,这排书架缓缓往两边移开,露出地板上一个方形的空洞。
果然修仙界人人都喜欢搞点密道密洞,简渔跟在沉颐身后跳下地洞。
经过一个很短很窄的过道,沉颐推开了一道石门,石门后面,是一座水牢。
水牢四壁是切面不整的岩石,上面嵌着不知名的夜光石头,映着底下的水湖,泛着幽幽磷光,水湖的深度能没过人的胸膛,此时,水湖中心就锁着一个墨纸,三条条厚重的铁锁链从两侧石壁中伸出,牢牢束缚着他的脖颈、双手手腕,他双手被锁链牵拉悬空,下半身浸在水中,头微微垂着,无知无觉。
简渔一惊,没想到关起来是这种关法,她扯了扯沉颐的衣袖,忍不住开口:“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关小墨。”
沉颐目光看向水牢上方,简渔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从墨纸体内涌出的魔气充斥着整个水牢,那些魔气如可怖的触手般张牙舞爪,妄图冲破这一空间,而四周看似平平无奇的石壁,上面一直流转着暗金色符文,将那些牢牢魔气镇压在这里。
沉颐想起三日前那晚,天边黑云滚滚,隐有闷雷作响,他感觉到一股浓烈的魔气,一下子从梦中惊醒,鞋都未穿,又惊又急地召出武器赶去山门,然后便见到处在暴走边缘的七徒弟,和已经重伤昏迷的六徒弟,那时七徒弟满眼赤红,浑身暴虐的魔气压都压不住。
七徒弟看向自己,那双眼睛空洞洞的,就那样静静对视了一会,七徒弟脸上麻木的冷漠褪去,他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他开口,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无助,“救简渔。”
沉颐也说不清楚他当时是什么心情,怎么他的徒弟们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六徒弟的伤耽搁不得,沉颐没问发生了什么,先带着六徒弟去了药房,他给六徒弟疗伤的时候,七徒弟就在门外等着。
等六徒弟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沉颐打开了房间的门,“你六师姐没有生命危险”他是这样告诉七徒弟的。
紧接着,他骤然出手,内力凝成的锁链攻向魔气缠身的七徒弟。
七徒弟身上魔气暴涨了一瞬,反射性展开攻击,攻击到一半,魔气又猛然缩了回去,于是那条锁链顺利将人绑了起来。
沉颐看了一眼徒弟脚腕,那里本来戴着一只银脚铐,现在不见了。
现在看来,那只脚铐,压制了他的修为,也保护了他。
沉颐把人带去水牢关了起来,从始至终,七徒弟都异常安静,他克制着自己的魔气,既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疑问。
直到封印落成,四周石壁符文流转,他才微微抬头,目光看向自己的师父,神色间又流露出了那种茫然。
水牢封印大阵启动时,阵中人会渐渐陷入意识混沌的境地,沉颐看着徒弟慢慢阖上眼睛,然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在他即将要踏出水牢时,他听见七徒弟一声很轻的话。
“师父,我杀人了,对不起。”
沉颐脚步停住,他突然想起以前自己问过的话。
“你可害过无辜性命?”
“你可能保证日后心存善念,绝不作恶?”
沉颐心里一阵酸楚,看,他七徒弟一直记着他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