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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又不是娶我的音音,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听到守备家派了媒人上门求亲, 病倒的陆夫人一把扯下头上帕子,病中猛地坐了起来。
她一直惦记着儿子高中女儿高嫁,怎么就没想到也可以女儿高嫁儿子高中呀。
如果闺女成了守备家的儿媳妇, 他们娘仨有了这么大的靠山,陆家是谁的还真不一定呢!就是守备家,再是官家眼高,还能真不眼馋清晖院把着的日进斗金的金山银山!
身旁婆子麻利地带着丫头给陆夫人梳妆, 心腹婆子忍不住提醒道:“看这架势――”那边一高中,这边就来求亲,“别真是求的――”婆子朝着清晖院方向努了努嘴。
陆夫人头一动,丫头手里的梳子直接扯到了她头皮,透过铜镜,陆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婆子嘴里嚷着快把这上不了台面的丫头赶出去, 回头才好让自己干女儿进来顶这个差儿。
丫头不敢哭,下去了,婆子接过梳子, 仔细给陆夫人梳着。
陆夫人闭上了眼睛, 缓慢道:“有真的不要要假的?守备家能糊涂成这样?”
婆子不说话了, 实话她不敢多说。
等陆夫人亲耳听到媒人询问清晖院那边小姐的时候,陆夫人真是咬着牙笑, 好歹厚礼把这媒人暂且支吾打发出去。反正做媒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定下来的, 他们女方这边要矜持,陆夫人的意思很明白,男方那边也该谨慎。
等媒人一走, 陆夫人坐在房中呼呼喘, 握着杯子的手上青筋都快迸出来了, 她要是让这门亲事成了,这陆家更没有他们娘们立足的地了,她也白活这三十多年了。
另一头,当守备家求娶的消息传到府城时,临城这一届同榜的举子正聚在巡抚老爷花园的水榭里。
陆子期正持杯同身边几位交好的同期一起隔水听着远处《花月正当年》的曲子,听说这是金陵最近新出的曲,也就是在巡抚这里能听到。
任何和金陵有关的事物都极容易得到北边城镇书生们的推崇,那可是大历都城,天子脚下,是权势富贵风流汇聚之地。
旁边赵宏成忍不住碰了碰陆子期:“哥,年底咱们也能去金陵了!”临城到金陵,顺利的话,也要一个多月时间。
“这么想去?”陆子期视线望着水面,好像极其专注地听着隔水的新曲,听到赵宏成的话似是随口问了一句。
“那谁不想呢!想到我年底就能走在金陵的街上,我这腿都发麻....”赵宏成低声,不是他怂,是他听说金陵大街上随便都能撞上王侯达官,再不起眼的下人也可能是勋爵侯府里出来的,“你说万一咱们撞上了侯爵家的小姐,人家会不会笑咱们北边过去的粗俗?”说到这里,他一看他陆哥那张俊脸:“再笑,也笑不到哥身上。”
就是巡抚家小姐身旁倨傲的大丫头,看到他陆哥,不也会羞涩回头。赵宏成想到这,默默靠紧了他陆哥,只要有他哥在,就没人能笑话他们。金陵再是人杰地灵,他也不相信有几个能长成他哥这样的。
“你说会不会随便一个茶楼里就能遇到微服的皇子――”说到这里赵宏成一捂嘴,“我会不会遇到微服的太子呀,到时候他要向我问策,我该说点啥好.....”
这次陆子期晃了晃手中酒,听着耳边曲,直接就没搭理赵宏成,任由他一个人在那里上演面对金陵贵人的各种场景。
一会儿赵宏成觉得自己该是一身傲骨,以一身清傲给贵人留下深刻印象;一会儿又觉得也不能太傲,傲过了头万一真惹到了贵人,他爹就一商人,在临城还能走动走动,在金陵可就什么劲儿都使不上了,也就只能给他买副上好的棺木了。
赵宏成这样的并不是特例,其他这些举子哪个听到金陵能真的压住怦怦跳动的心。那里机会遍地,就遇不到皇子殿下,说不定就能遇到当朝首辅高家的人,得其青眼,再或者金陵四大国公府的哪位小姐,也许掉个玉佩帕子的,给自己拾到了呢.....
低笑中有人道:
“只要掉帕子的别是殷家小姐就成。”
四大国公人家,除了如今权势滔天的高家,另外三家多少都衰败了。尤其是曾镇守北方的殷家,几十年来,随着大历跟北方草原蛮族的对峙,殷家男丁不断陨落,直到十一年前那场大战,殷家近乎死绝,最后一个将军没有选择以死谢罪,听说逃了命出去,不知所踪。
一下子就让殷家百年基业彻底毁了,要不是殷家老夫人手握太/祖所赐免死金牌,只怕殷家直接就完了。
“如今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等着吧,殷老夫人一死,殷家估计就没了。”
一旁陆子期垂眸,只静静听着。
马上有人加入这波讨论,探头问道:“不知这两年北边战场谁为主将?怎比当年殷家将军还厉害,打得那些蛮人节节败退!”
“别提殷家,晦气!如今北边这位,说是两年前突然杀出来的银面将军,那叫一个用兵如神!等着吧,这一战,不光把失落的六州给收回来,我看定能把蛮人打回草原老家,让他们再不敢轻动!”
说起国朝战事,这些新科举子多是热血翻涌,唾沫横飞,挥斥方遒。都知道北方蛮族好武强悍,始终都是大历王朝的心腹大患,年年军粮开支都是大历的一个巨大负担,更不要说边关百姓,年年没安生的时候。
人人都盼着这次这位用兵如神的银面将军,能把蛮族彻底打退,还北方边境以安宁,也让大历百姓得以喘息。
热血的讨论渐渐转向了金陵风物,又说起秦淮风流,突然就见临城那边消息来了。
这边陆子期刚拆了信,水榭边先得了信的好些书生已看向了陆子期:这可是守备常家!谁家送来的信中都先提一句当前临城的大事,守备常家意欲与陆家结亲。
陆子期的消息比他们更详细一些,留在陆家的眼线告知,常家意求娶他们清晖院的小姐。其中夹着音音来信,这次只有薄薄一张纸,九个字。
极其漂亮的楷书: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隔着信纸,都能看到她急得团团转的样子。陆子期只捏紧信纸顿了顿,然后慢慢折起,脸上依然让人看不出什么变化。
很快整个水榭的临城举子,都得了这消息,纷纷起身向陆子期道喜。
不同于旁人,对于这次结亲,赵宏成一时间拿不准这到底是好还是坏。论理,他们这样人家能攀上官家,是改换门庭的好事。尤其常家可就只这么一个儿子,又不是走仕途的料,一旦结亲,可不就倾力支持未来的小舅子。
在这样巨大的利益面前,常家儿子的人品.....好像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赵宏成摸了摸鼻子,音音不喜欢,保不住那边院里喜欢得很。
现在就看,他哥到底愿不愿意跟陆夫人那边化干戈为玉帛,愿不愿意推一把。化了,他哥就能用上梁家的助力,要是不肯化,这不就相当于反给陆夫人那边送助力了。
这么思想一番,赵宏成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跟着贺喜了,这在旁人眼中天大的喜事,在他看来竟然棘手得很。
赵宏成还愁着,旁边他陆哥已经拱手含笑回应其他人的道喜了。
宴罢,赵宏成同陆子期回他们的住处。
别说赵宏成还没弄清陆子期的想法,就是平时,他也跟尾巴一样总要跟着陆子期进去坐上一会儿,闲话几句才回自己房中。
进了屋,喝了半碗茶水,吩咐小厮备些好菜上来,赵宏成看陆子期样子,不好直接询问,先抱怨两句:“每次去巡抚宴上都吃不饱.....那碗小的,金陵贵人们就用这么小的碗?”
赵宏成见他陆哥始终凝眉不语。
他凑近了些,喊了声:“哥?”
垂眸坐在桌边的陆子期抬头:“饿狠了?你要的那道葱烧羊肉慢了些,让他们把其他的菜先上来。”
赵宏成:......
难道在他陆哥眼里,他就光知道吃.....
他小心翼翼问:“这不是喜事是不是?”
陆子期抬眸看他,淡淡道:“喜事,当然是喜事。”
赵宏成可算明白了,这特么还真不是喜事。
赵宏成把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思索面对守备常家,该如何破局,一边心里又忍不住暗想:看看,陆哥怎么想,谁都不告诉,就告诉我。旁人再巴结他哥,都是外人,他才是他陆哥的自己人,这么棘手的时候,他哥都听见他要吃葱烧羊肉了。
就是常家求亲,该怎么整呢,赵宏成这次是真愁了。
“可怎么办呢?”
与常家这亲要是不结,可就结仇了。
这时候他点的饭菜除了那道葱烧羊肉,其他的都已送上来了,赵宏成默默看着饭菜很快摆满了桌,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他哥这么看重他,他却只知道吃,他该愁得吃不下才是呀.....
一旁陆子期直接把筷子塞到了他手里:“不是没吃饱?吃吧。”
赵宏成握着筷子忍不住再次问:“哥,咋办?”
陆子期回道:“一个想娶,一个想嫁,不是正好能成。”
“哥愿意?”就把这好事落到他哥看到就烦的陆夫人那边?
“又不是娶我的音音,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至于是不是好事,未来难定,谁知道呢。
第68章 怒其不争的赵红英冲上前晃着谢念音:“你怕她?你拉我干什么!我以后也是要做官夫人的,就是你不敢打她,我敢呀!”
临城这边, 半个月前,陆家仆妇嚼舌根子说的还是守备常家居然真能看上清晖院这个假小姐,不过半个月, 风向就已彻底变了,常家再次上门,大张旗鼓,明确表示是向陆家嫡女陆珊珊求亲。
不久前流水席的味儿还没散尽, 挂上的花灯彩带还没取下,陆家就开始了第二波喜气洋洋的庆祝,陆夫人这边气势一下子高涨起来。
二公子科考落第,本来在外人眼中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才十七岁就已是秀才,本就难得, 以后还有下场的机会。陆家二公子能走到哪一步尚未知, 但如今板上钉钉的是,陆夫人这边的大小姐确确实实高嫁。
陆老爷的后院一下子消停了不少,别说另外几房姨娘, 就是新进门的气焰正盛的新姨娘一下子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几日, 恐怕是陆夫人这十多年来最顺心的几天了, 带着女儿,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中心, 处处所见皆是奉承, 多是低眉顺眼,看得人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就是出了陆家,到了外头, 在那一众贵夫人小姐中, 母女两人地位也已提升一大截, 走到哪里都被人往圈子中间引。
陆珊珊先知道要嫁给常建还噘着嘴不高兴,这两日可算是高兴了。
“你呀,娘还能害你不成!现在知道这桩亲事的好处了吧,这才到哪儿,以后你就是那人上人!”最名贵的菊花前,陆夫人俯身轻轻嗅了嗅,抬头对女儿道。
陆珊珊得意:“娘是没看到那几个,先还敢跟我较劲呢,今天一见了我还不是绕着走!”说着陆珊珊忍不住笑了,一张芙蓉面本就艳若桃李,一笑起来更明艳动人。
陆夫人很满意,她早说过,这样一张脸,那守备家的公子是没见过,只要见过怎么舍得不点头。
陆珊珊提裙往娘亲前面一靠:“就是不知道这会儿清晖院那个躲哪儿去了!”说到这里,她还又张望了一下,年年都是这些破菊花有什么好看的,差点勾住她的拖地金线绣花大红裙,她肯下来逛逛,就是为了遇到谢念音,好好臊她一脸。
谁知宴一开,怎么都找不到人了,陆珊珊走了半圈早累了,“该缩脖子的时候缩得比乌龟还快。”说着想到一处,眼睛一亮:“娘,以后――她再见我是不是得给我行礼呀,是不是我叫她跪下她就不能起来?”
以后一旦成亲,她可就是官家夫人了,在这临城,谢念音不可能比她嫁得更好了。
“你呀净小孩子脾气,长不大!”陆夫人拿指头轻轻戳了女儿一下,“都是娘亲把你宠坏了,看看清晖院那个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也不知道跟着学学。”
一听这话陆珊珊就要炸:“我学她?我一个堂堂正正的真陆家大小姐我学她一个假的?最看不起的就是她那样的,靠着耍心机巴结男人处处都要压我一头!赖在陆家这些年,让我指着鼻子骂她几回假货,我要是她呀,别说穿金戴银的,我饭都吃不下!”
不远处灌木丛一动,隔着高架上层层叠叠的菊花,这点响动自然没人注意。
灌木丛后不是别人,正是谢念音和赵红英。
赵红英提着棍子就要出去撕烂陆珊珊那张破嘴,被谢念音使劲拉住,拽着她弯着腰就从后面跑了。
很快到了另一处小径,见周遭除了偶尔远远路过的下人,再没旁人,赵红英一把甩开谢念音拉着自己的手,指着她鼻子就骂:“人家都说你癞皮狗缩头乌龟了,这你都能忍?你不会真怕了她吧!”
怒其不争的赵红英冲上前晃着谢念音:“你怕她?你拉我干什么!我以后也是要做官夫人的,就是你不敢打她,我敢呀!”
谢念音半天才从赵红英的钳制中脱身,她扶着一旁树干,被晃得头这会儿还晕,“珠珠,你劲儿怎么又大了?你到底吃的什么呀!”
“别扯闲篇!”赵红英还在生气,“被人骂到脸上了还忍,以后别说认识我!”
谢念音晃了晃头,终于觉得不晕了,这才好声好气上前拉赵红英的手,一次两次被她甩开,她就拉第三第四次,果然对方不甩了,这就是愿意听她说话了。
音音挨着赵红英软声道:“珠珠呀,咱们不闹――”
“什么咱,你!”
音音从善如流:“好好好,我我我!那是怕陆珊珊吗?那是咱得给李家大小姐面子!”今天要不是李家夫人和小姐递的请帖,她才不来呢。如今正是陆夫人带着女儿摇尾巴的时候,她疯了出来看她们摇尾巴。
“她的面子就那么值钱?为了李家面子好看,你脸都不要了!”
“珠珠你说话咋那么难听?蒋宇成真就喜欢你这样的?”
赵红英立即打得旁边的音音求饶,再不敢随意转开话题,音音扶了扶头上的翠玉簪,赶紧回答赵红英的训话:“李家夫人小姐的面子一千两,你说值不值钱?”
李家往她哥哥的施粥场捐了一千两,别说就是看陆夫人两个摇尾巴,就是下刀子她撑着青铜铁皮伞也要来的。
“知道一千两银子是多少吗?二十两的银锭子装好几箱,用车拉,可沉了!”音音凑近赵红英说,顺便动员了动员:“你爹不使使劲儿,很可能被后来者从大红榜上挤下去呀,跟你说,危险得很!我哥哥一高中,不光临城,好些州府大商人都来捐钱,送银子送得可猛了!”
赵红英一伸手,音音立即躲开,赵红英没好气:“这时候还不忘激我爹往外掏钱.....”
音音怯怯笑了一下,这次伸手是帮赵红英正簪,“这两年打仗,收成再好也扛不住,一到冬天流民可多了,就靠我哥一人也不行呀。”说着又呵呵笑了两声:“真的,跟赵老爷说说,同安府有两个大商人好大手笔,赵老爷的前三真的保不住了.....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