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女兽收拢手套上的羽翼。
地面再次震动，地表之下似乎还有庞然大物在游走。鸭脖附近的地面出现升降现象，地基受到损毁的建筑纷纷倾斜倒塌。
安室透判断：“绝对是究极体的实力。”
『嘀』
暴龙机开始收录信息：
『？？？？？？（？？？？？？）』
『究极体』『？？？』『？？？』
安室透再说：“而且名字还很长。”
以第一条鸭脖为中心，直径一百米的不同地方隆起土包，构成鸭嘴的坚硬黄色角质纷纷破土，白色的柔软脖颈向上生长，把鸭子脑袋顶向高空。
『啪』
『啪』
『啪』
……
顷刻之间，八条长度达到五百米的鸭脖挺立在天穹之下，顶着阴云和濛濛细雨，像麦苗一样自由地轻盈摇晃。
安室透感慨：“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大概只有精神病才能创造出这种精神污染。
八条形同尼斯湖水怪的鸭脖摇摇晃晃，顶端的鸭子头颅不断转头面面相觑，五秒钟后，它们集体摇晃脖子，张嘴发出剧烈笑声：“嘎嘎嘎嘎嘎嘎——”
声音震耳欲聋，安室透捂住耳朵，公寓楼的玻璃在声波震动中啪啦作响。
鸭头笑得上摇下摆，在空中相互碰撞缠绕：“嘎嘎嘎嘎嘎嘎嘎——”
大量黑暗数码兽很快朝着这个目标聚集，集中火力朝八个鸭子头颅发起攻击。
鸭子头终于不笑了。
它们的黑色小眼睛发出红光，甩动灵活的脖颈躲避攻击，其中一个头颅突然俯冲到邪龙兽面前，张开的鸭嘴突然吐出沙哑的人言：“——”
“啊啊啊啊——”邪龙兽突然向后翻滚坠入地面。
安室透听不清数码兽到底说了什么：“天女兽小姐，请带过我去看看。”
“是。”天女兽从后面抱住安室透腰身。
“……”腰身与她的皮肤产生摩擦时，安室透突然感到不适地再次出现战栗。
他的意识中浮现出夜间被天女兽拥抱的触感。
具体画面已经很模糊，那种丝滑的感觉却被他的记忆铭刻。天女兽的体温和常人一样，身上包裹的白色防护衣有一丝令人感到舒适的凉意，她的肌肤非常柔软，皮肤之下的肌肉却结实得充满力量。
天女兽能感觉到他的异常：“安室先生，不舒服吗？”
“没事。”安室透立刻遏制脑中这种不健康的思绪，侧过头轻声解释说，“请不要在意，生病的人类比较敏感。”
“我知道了。”天女兽抱着他飞向天空。
“喂！”小暗狗兽跳起来，张嘴咬住天女兽的披帛尾端，跟着她一起脱离地面。
天女兽落在距离八头怪物四百米外的建筑顶端，体外的彩色光圈隔绝了潮湿的细密雨水。
安室透蹲在平顶边缘往下看。
被鸭头击落在街道上的邪龙兽正迈开双脚，以非常怪异的姿势蹒跚行走，时不时扭头对路灯发出傻笑：“哈哈哈哈哈——”
安室透：“……”
安室透眯起眼睛：“它也变成了鸭子吗？”
空中的鸭头伸到吸血魔兽面前，红色眼睛盯着他，张嘴念出新的咒语：“你是一只鸽子。”
“啊啊啊——”吸血魔兽突然捂住头向后撤退，随即转动翅膀改变姿势飞向远方，越行越远再也没有回来。
另一条鸭头伸到百万龙兽面前：“你是一只猫。”
“呀——”百万龙兽仰头发出神似疯猫的尖锐的叫声，收拢翅膀掉在屋顶上，俯下身用尾巴进行弹跳，精神紊乱地在屋顶之间进行穿梭。
外形是一颗参天大树的祖利兽缓缓走到鸭脖与地面的连接处，六只由树枝组成的巨大手爪向前生长，形成无数枝条捆绑住八条鸭脖的根部。
它试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脚底树根深深扎入地面稳住庞大身躯，一边用枝条勒紧鸭脖让它窒息，一边把枝条上举想要把鸭脖全部拔出地面。
鸭脖向下俯冲，头顶抵在祖利兽面前，张嘴露出鸭嘴中密密麻麻的细小牙齿：“你是一只兔子。”
祖利兽发散的枝条全部枯萎脱落。它突然疯癫地把树根抽离地面，撑起上千斤重的植物躯体，一跳一跳地转身离开，给地面制造一次次小型地震：“我是……一只兔子……”
安室透称赞：“很可怕的能力。”
攻击鸭脖的那群黑暗数码兽陆陆续续都变成别的动物离开现场，天女兽询问他：“安室先生有什么想法吗？”
安室透从背包里摸出两个无线耳机：“有个很冒险的办法。”
天女兽点头：“就让我来试一试。”
“不，天女兽小姐你的生命数值还不够。”安室透查看两个暴龙机，“而且其他人猜出了这是‘数据种’，所以用病毒种发起攻击更加有效。”
小暗狗兽摇尾巴：“让我来！透！让我进化！”
“这次就要辛苦妖女兽小姐了。”安室透举起黑暗暴龙机，“小暗进化。”
第31章 蔽天
『EVOLUTION』
『MATRIX EVOLUTION』
妖女兽飞向天空，安室透把两个耳机抛给她：“戴上这个。”
“什么东西？”妖女兽抓住耳机。
安室透把她把东西拧坏了：“你下来，我给你戴。”
妖女兽飞下来，安室透伸手就揭她头上的黑色皮套。
妖女兽的青灰色脸庞突然发红，激动地后退避开他：“你干什么！”
安室透严肃质问：“你的耳朵在哪里？”
妖女兽把自己头套往下拉：“当然是在……在里面……”
“给我摘了！”安室透扑上去，一把薅掉她头上的黑色弹力泳帽。
“呀啊啊啊啊——”妖女兽突然蹲下去，捂住头并发出尖叫。
“你在娇羞个什么啊？”安室透快速把两个耳机塞进她耳朵，确保位置正确不会轻易掉落，然后一本正经地吩咐说，“不要用手碰它，不要到处翻跟头，别让它掉了知道了吗？”
妖女兽捂着头缓缓站起来：“我……知道了……”
天女兽冷淡地站在安室透身后，音色变得与平时截然不同，无比刻薄地评价说：“你是秃子吗？”
“你才是秃子！”妖女兽瞬间闪过安室透扑倒天女兽，左手魔爪按在天女兽脸上，把她的半个头压入天台的水泥地里，“我早就受够你了！”
“妖女兽。”安室透转过身，莫名觉得这个场面已经不算稀奇，认真地眯着眼睛告诉她，“不想退化就给我抓住重点。”
“这次先放过你。”妖女兽重新飞向天空，失去束缚的灰白色长发凌乱披散，没有巩膜的血红色大眼睛注视安室透。
远处的所有黑暗数码兽已经被击退，鸭头的眼睛锁定最后两只数码兽，三条鸭脖向下弯曲，缓缓朝他们这个方向延伸。
“接下来我要会播放音乐，音量很大，希望你能习惯。”安室透把手机屏幕上的音乐播放界面对准她，随即补充说，“妖女兽小姐，长得真的非常可爱。”
妖女兽眨眼：“欸？”
安室透按下播放键。
“哇啊！”妖女兽惊恐地捂住耳朵。
“坚持住！”安室透刷卡，“卡片抽换！速度提升！力量提升！”
“啊啊啊啊——”被摇滚乐填充整个大脑的妖女兽转身冲向三个鸭头。
“我还需要一个保险。”安室透往白色暴龙机刷卡，“卡片抽换！梦魇飞蚊兽！梦魇症候群！”
天女兽扣合双手再拉开，掌心之间出现一个红色能量球：“梦魇症候群！”
『嗡——』
能量球爆发光芒，八个鸭头的视力突然被剥夺，它们的行动被迫紊乱，白色脖颈在空中摇摇晃晃找不到方向：“嘎啊啊啊啊——”
妖女兽的左手魔爪变形，坚硬外壳构成一根长达一米的黑色毒针，转身就劈断了一条鸭脖：“妖女魔剑！”
断裂面顶部的脖子和鸭头消失，但断裂面下方的脖子却超天空喷涌出无数黑色的老鼠。
另一条鸭脖大声念出咒语：“你是一只豹子！”
“嘻！”妖女兽咧嘴露出尖锐獠牙，开心地挥剑斩断第二条鸭脖，“我听不见哈哈哈哈哈——”
另外六个头颅大致明确了妖女兽方位，疯狂摇晃脖子躲避攻击，所有头颅连续不断地对着四面八方大声施咒：
“你是一只豹子！”
“你是一只豹子！”
“你是一只豹子！”
“你是一只豹子！”
“你是一只豹子！”
“你是一只豹子！”
……
“听不见哟！”妖女兽在扭动的鸭脖之间快速穿梭，在漫天老鼠雨中，她挥剑斩断了第七根鸭脖，“妖女魔剑！”
『轰』
在还剩下最后一个头颅时，地面剧烈震动。
一个庞然大物顶开混凝土，拥有八个鸭子头颅的怪物终于现出真身。
妖女兽眨眼：“竟然不是鸭子？”
数码兽是四足哺乳类生物，庞大身躯的皮毛呈现金黄色，毛上密密麻麻分布着形状不规则的黑色圆环花纹。
安室透不解：“是豹子？”
豹子爬上地面，甩动八条几乎与身体等长的尾巴。最后一个鸭头近乎悲怆地仰天发出咆哮，双眼朝天空射出红色激光：“你是一只豹子——”
天空的阴云染上一层暗红色。
“啊。”安室透突然感到心脏不适地缓缓蹲下去，双手情不自禁地压在地上。
他的头脑中突然闪现极其强烈的疯狂念头：『我是一只豹子。』
天女兽立刻高举双手净化精神攻击；“神圣气泡！”
“谢了。”安室透捂住头深吸一口气，稳住精神后轻声呢喃，“妖女兽小姐，拜托你了。”
妖女兽挥剑砍下怪物的最后一个头颅：“去死吧！”
漫天老鼠雨不再抛洒。
在地面上涌动的老鼠浪潮消失。
失去所有头颅的豹子缓缓向右侧倒下，八条尾巴失去生机地向下垂落，压垮附近的空巢建筑，如同山丘一样庞大的身躯逐渐分解成数据消失。
安室透站起来，抬起右手用指缝夹住一张飞来的卡片。
『蔽天大王鸭兽（COVERING DUCKINGMON）』
『究极体』『混合型』『数据种』『蔽天真言』『黑鼠狂潮』
“……”安室透端详卡片上的鸭头豹身怪物。
天女兽轻声说：“虽然长得很奇怪，但这是一张好牌。”
“是的。”安室透翻看卡牌背面显示的图形，突然醒悟地抬眼，“我知道了，是辐射。”
“嗯？”
“是人类对核辐射的怨念，在网络上创造了这个畸形的混合型数码兽。”
“这一点，”天女兽脑中有人类排放核废水的网络数据，遗憾地轻声评价，“人类确实做得很不对。”
妖女兽飞回来：“透！我消灭究极体了!”
安室透抬起双手摘下她脸颊两边的耳机：“辛苦了，去玩一会儿吧。”
“呜——”妖女兽飞出去，马上又转身飞回来，捡起地上的黑色头套扣在头上，重新展翅飞出去。
天女兽询问：“安室先生要回去休息吗？”
“已经到这儿了，就去散会儿步吧。”安室透看向一片狼藉的地面。
“不再去睡一会儿吗？”
安室透笑道：“今天睡得够多了，还是晚上早点睡吧。”
“是。”天女兽抱起安室透，带他落入地面。
安室透撑开雨伞，天女兽缩小体型模拟成人类，静静走在安室透的身边。
『嘀嘀』
暴龙机指示出新方向。
安室透轻声说：“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天女兽平静地回应：“形势确实很困难，安室先生没有信心吗？”
安室透俯眼看向地面，喉咙底发出微弱的声音：“垂耳兔兽不能出面，相当于削弱你们三分之一的力量。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很抱歉。”
天女兽缓缓眨眼，看向安室透的侧脸：“安室先生你平时，好像不是这样的。”
安室透露出微笑：“是吗？”
天女兽也露出笑意：“安室先生应该总是很自信才对。”
“请不要这么绝对，我也搞砸过很多事情。”
“会后悔吗？”
“对，时刻都在后悔。”安室透抬眼看向远方，“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而已。”
渺小的人类不可能改变过去。
人类的渺小也难以改变将来。
但他还抱着赤子的初衷和天真的执念，认定只要坚持下去，就能够给这个混沌的社会改变什么——以至于缔造光明的未来。
道路交通已经瘫痪，警察全员出动维持秩序，街上的人群全部匆忙赶路，救援人员忙碌地在废墟中寻找有没有受困人员。
安室透给风见发完消息，推门走入波洛咖啡厅。
榎本梓惊奇地迎接：“安室先生？你不是请假了吗？”
“有点口渴了，顺路过来喝杯水。”安室透去饮水机接水，“这里没事就太好了。”
“刚刚那个鸭子的头，还有街上跑过好多老鼠真是把我吓坏了……”榎本梓连忙再问，“安室先生你好点了吗？”
安室透小口吞咽温水缓解喉咙的灼烧刺痛：“已经好多了，就是扁桃体发炎有点厉害。”
“那你要少说话才可以，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感冒而已就不用去医院添堵了，现在这个情况，估计医院已经人满为患了吧。”安室透看向电视机上的新闻。
新闻正在播放鸭头怪物被消灭的事件始末，安室透拿起遥控切换新闻，收看其余地区发生的数码兽袭击事件。
榎本梓小声说：“全国各地都在发生这种危险的事情，东京都最为严重……这样下去日本会被毁灭的。”
“还是有胜算的。”安室透露出微笑并挥手，“阿梓小姐，我先走了。”
“啊好……”榎本梓随即嘱咐，“就算日本要毁灭了，你也要好好休息啊！”
安室透推门离开：“等我确定它要毁灭的时候，我一定睡它三天三夜。”
一个黑影在街道上空略过。
安室透略微倾斜雨伞，仰起头看雨棚顶端：“妖女兽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妖女兽笔直站在雨棚上，极其自信地打理头发，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还是等你恢复以后我再出去统治世界吧，这件事不急。”
安室透继续往前走：“那我就谢谢你的关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