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气得眼前发黑往后仰去,被周闻笙一把扶住。
程予希这会儿却顾不上母亲,疾步冲过来,抓紧周光彦手臂,哭着一个劲摇头。
“不是我……光彦,不是我干的!”
周光彦垂眸,森冷的目光落在泪湿的脸上。
“我有说你干什么了?慌什么,程予希?”他冷笑,眸子里只有无尽恨意。
程予希不住地摇头,口中辩解:“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害过沈小姐!你跟她早就断了,也承诺过会跟我结婚,我没理由害她!我甚至――甚至都没有见过她呀!”
周光彦甩开她的手,一把揪住她衣领,冷淡挑眉:“你害没害她,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从你选择伤害她那刻起,就该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周光彦松手,猛地一推,程予希踉跄倒地,跪坐着痛哭,仍是不断重复着那些话。
“我没有……不是我干的……真的没有……光彦,别走!别走!你别走啊……”
方瑾彻底看明白了。原来儿子发疯,是因为知道了沈令仪那事。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方瑾一概不知。
她扭过头,看着地上痛哭的程予希,心里五味杂陈。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就算再恨,也绝不会轻易失控,当着程予希父母的面,笃定程予希伤害过沈令仪。
即使现在还没有充分的证据,他既然敢这么说这么做,就说明沈令仪那事,程予希逃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方瑾心下一阵恶寒。
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了解真实的程予希。
原来那个温婉如玉,懂事大气的好姑娘,竟然如此有歹毒,如此会演戏,如此有心机。
可眼下这关头,丈夫躺在病床不省人事,她深知如果得罪程家,不怕程家报复周家,就怕程家联合周家其他敌人,一起围攻周家。
儿子生性乖戾张狂,手段既狠又硬,长这么大以来没少树敌,外面多得是看不惯他的人,只不过碍于周家势力,没人敢说什么。
方瑾越想越怕,心一横,将罪全都揽了过来。
“你少拿予希出气!是我干的,”她走到程予希旁边,俯身拉起程予希,抬头望向儿子,“是我伤害了沈令仪,我向你道歉,也向沈令仪道歉。”
周光彦愣了片刻,随即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倒是周闻笙和程予希父母,被她这话骗了过去。
“妈,你说什么?”周闻笙轻轻摇头,眼泪滚落出来,既不愿相信母亲竟会做出这种事,又没有理由相信,母亲做不出这种事。
方瑾红着眼看向女儿:“对不起,闻笙,妈妈不该骗你。”
周闻笙汗毛竖立,感到一阵窒息。
这个家,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她捂着脸往外跑。
周光彦眼睁睁看着姐姐身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扭过头,目光又落回程予希脸上。
“你欠沈令仪的,早晚有一天会让你还完。”
他转身,大步流星离开。
停在门外的迈巴赫不见了。周光彦知道,现在周闻笙肯定在这辆车上。
他拨通司机手机号。
“老郑,停车,发定位。”
那边传来周闻笙带着哭腔的喊声:“老郑,别理他,开车!”
周光彦眉头紧锁,几乎是低吼:“我他妈让你停车,发定位!”
不出五秒,周光彦手机震了一下。
他点开那条微信定位,启动自己那辆劳斯莱斯,绝尘而去。
周闻笙在车上哭泣,老郑作为司机,不知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见她哭成这样,只能小声劝着,可压根不顶用,周家小姐越哭越大声。
老郑自己有个女儿,这会儿不禁代入了父亲的心理,听着周闻笙撕心裂肺的哭声,默默叹气。
很快,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老郑扭头望去,那辆劳斯莱斯已经追来。
周光彦黑着脸从车上下来,走到这辆车前,猛地拉开后座车门,俯身冷冷问道:“沈令仪在哪?”
周闻笙摇头,别过脸去不看他。
“我最后问一遍,沈令仪在哪?”周光彦压着嗓子,眸光如剑。
周闻笙仍是摇头:“不知道。”
弟弟什么脾气,她再了解不过。
这人正在气头上,疯起来没谁治得住。
他倒是想找沈令仪,可沈令仪愿意见他吗?
人家跟了他几年,青春就跟喂了狗一样,还差点因为他丢了性命。
他倒好,由着性子胡闹,真要是找过去,指不定疯成什么样,到头来最受伤的,还不是沈令仪?
男人,就少有不自私的。
她这个弟弟,属于另类――自私到了极端。
见她这副样子,周光彦点了点头:“行,不说是吧?”
他起身,走到驾驶位门外,冲里面挥一下手:“老郑,出来。”
老郑只得下车,正想开口劝几句,他已经迅速钻进车里,砰地关上车门。
周闻笙这才反应过来他想干嘛,然而要下车,已经来不及了。
周光彦按下中控锁,启动开走,不断轰着油门。
“你是不是疯了?!周光彦!停车!我叫你停车听见没有!!!”周闻笙惊呼着,死死抓住副驾位椅背,后悔刚才没系安全带。
周光彦冷脸看向前方,极短的时间内超了两辆车。
“你要不要命了还?!”周闻笙又哭起来,眼泪哗哗往外冒,“赶紧给我停车!不然咱俩现在就断绝姐弟关系!”
驾驶位上的人丝毫不理会这番威胁,甚至松开一只手,单手操控方向盘。
“行啊,那就断呗。等会儿我挑个好地方撞,反正死了都是一把灰,谁也不认得谁。”他笑起来。
周闻笙冷汗浸湿衣衫,吓得心都快飞出来了,哭着怒骂:“你这疯子!疯子!”
“知道我疯就少惹!老子他妈就是护犊子!沈令仪活着老子护她一辈子,死了老子让程予希给她陪葬!”他持续踩着油门,车子如疾风飞驰。
周闻笙在后座左颠右晃,魂都差点被撞出来,到底还是惜命,咬着牙忍了不到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妥协。
“你停――停车!我告诉你令仪在哪!”
“你说,我直接过去。”
车速一点没减。
周闻笙晃得快吐了,强忍着报出那个地址。
车速终于减下来。
周光彦停在一个路口,松开紧抿的薄唇:“下车。”
周闻笙捂着嘴从后座下来,俯身趴在门上,眼泛泪光:“到了那儿跟令仪好好说……是咱们对不起人家,让人家受伤,受委屈了。”
周光彦不作声。
周闻笙知道自己这话说了也白说,叹气关上车门。
前面的车窗却降下来,周光彦将车开走前,淡淡对她说了一句:“姐,谢了。”
周闻笙愣了愣,几秒过后,忽然脱掉一只鞋,狠狠向那辆车砸去:“老子没有你这种弟弟!”
简直就是疯狗!
畜牲!
白眼狼!
车上,周光彦又开始轰油门。
他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听见浑身血液在沸腾。
大脑也是一片空白。
其实自己都不太清楚,就这样跑过去找沈令仪,要怎么面对她,要对她说什么。
他不停地加速,在不得不停下来的红灯路口,心脏像是依然跟着惯性往前走,快得几乎跳出来。
这不是他人生中头一次发疯。
以前也有疯的时候。
以前疯起来也是不管不顾,任谁也劝不住。
家里人骂他疯子,沈令仪也这么骂过他。
他觉得大家都骂轻了。
疯子算什么?他周光彦别的技能满级,发疯这项自然也不能落下。
疯得过他的人恐怕还没出生。
只不过他觉得,这次疯起来,跟以往不尽相同。
以往发疯,是别人控制不住他,可他控制得了自己。
这一次,周光彦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彻底失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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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持续发疯。
周光彦没想到周闻笙会把沈令仪安排在城南这个小区。
他在这里也有房子, 只不过只当它是一份微不足道的资产,买来以后从没住过。
这里门禁严格,安保很到位, 要不是当初他录过人脸信息,今晚都没法进来。
周闻笙只报过一遍地址门牌,他记性好,听完就记住了, 顺着门栋找过去。
一路上,周光彦很难形容,自己内心到底什么感受。
沉重是无疑的。
还有无法控制的某种冲动。
想要不顾一切,将沈令仪带回自己身边的冲动。
他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的瞬间,周光彦心脏提到嗓子眼儿,下一秒又落回来, 看着面前这个年纪稍长的女人, 眉心微拧。
“沈令仪在么?”他淡淡地问,不动声色往屋里打探。
这套房子估计是周闻笙的私有资产。几年前周光彦听她说过,有在这个小区购置房产。
那会儿方瑾还说, 他们姐弟俩房子买到同一小区, 互相能有个照应。周闻笙满脸嫌弃, 说才不要他照应,也不会照应他, 这混蛋玩意儿不给她找麻烦就不错了。
周光彦默默想, 周闻笙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就是个混蛋。
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收回目光,又打量着陆姐。
陆姐也在打量他。
陆姐认出来了, 心说这不是小沈妹子那前男友么?一想起他之前害沈令仪哭成那样, 陆姐就生气。
她是周闻笙雇来的, 跟周闻笙交流不多,不了解周闻笙身份背景,对周光彦在京圈什么地位,更是全然不知,看他神态冷傲,举止贵气,以为这人属于家里有点钱就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
“找小沈妹子啊?她不在。”陆姐冷冷说道。
周光彦猜她应该是周闻笙雇来照顾沈令仪的保姆,往屋里看了看,追问:“她去哪了?”
人家去哪儿,需要跟你报备?你一前男友,管得也太宽了吧!陆姐暗自腹诽,面上依然冷冰冰:“看电影去了。”
周光彦皱眉:“看电影?”
陆姐重重点头:“是啊,下午就出去了。”
周光彦:“一个人去的?”
他不禁揪心,真要是自己也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陆姐笑起来:“那不是,有小伙子陪她一起呢。”
周光彦立马想到林然。
“林然陪着吗?”他问。
陆姐先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很快又想起来,林然是周家保镖,这阵子留下来保护沈令仪,他陪她出去,守护她的安全,再正常不过。
“嗯,小林兄弟陪着呢。两个小年轻,出去放松一下。你找小沈有什么事?”陆姐好奇问道。
别是把人家心伤透了,自己又后悔,打算纠缠不休,求复合吧?陆姐心里揣测。
周光彦沉默,没有回答,过了会儿才问:“她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陆姐摇摇头:“没有。看完电影怎么不得在外面逛逛啊?你先回去吧,或者,自己打电话问问小沈?”
其实陆姐想说的是,人家好不容易想开了,心情变好了,你该回哪儿回哪儿,别再过来找存在感。
来这边的路上,尽管不知道见着沈令仪该说些什么,周光彦还是想了好多话想告诉她。
到了这儿压根没见着人,扑了个空,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不言不语,丧气地站在门口。
陆姐想着,这人到底是周小姐的弟弟,不好弄得太僵,便挤出个笑脸来,语气柔和几分:“小伙子,你先回去吧,在这儿守着也不是办法,有什么事儿可以打电话发消息跟小沈说,不过我建议,最近最好还是先别去打扰她。”
陆姐停下来,叹一口气,说了句真心话:“她能走出去,真是很不容易,你先别来刺激她了吧。”
她看着面前男人的脸,只见这张俊美非凡的面孔上,似乎没什么多余表情,可细看了去,仍是可以捕捉到悲伤情绪。
说不出来为什么,看到他这副落寞样子,陆姐竟忍不住可怜起他来。
“回去吧,在门口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陆姐摇着头叹了口气。
周光彦面上没什么情绪,转身迈步走开。
车停在小区外,他回到车里,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点了根烟,仰头靠着椅背,透过前窗,淡漠地望着外面,心里乱成一片。
四周变得很安静。
其实外面人来人往,但周光彦除了心里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那天去海城二院找沈令仪的画面。
她惨白着脸,红着眼,听他说着那些伤人至深的鬼话。
耳边又响起那番鬼话――
“打掉我的孩子,想名正言顺结婚?我倒是要看看,京州谁敢碰老子玩烂的女人。”
那时候的周光彦不知道,这话曾经伤沈令仪多深,后来就会伤他自己多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往他内心深处一点一点捅。
或许,沈令仪也是这个感受,他想。
这么想来,他更是恨自己口无遮拦,那一刻只想撒气,全然不顾沈令仪会有多伤心。
他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又觉得这一巴掌,不如沈令仪抽来得痛快。
沈令仪肯定还恨着他。
她要是能骂他,打他,这番悔恨倒也能有个出口。
他摁灭烟头,伏在方向盘上,整个人如同被抽了气似的,丧气地就这样等待着。
等她回来,打他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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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仪和林然是下午四点半出去的。
头天听陆姐说了那些话,沈令仪看见林然,怎么都觉得别扭。
后来趁陆姐出去买菜,她鼓起勇气,问林然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甚至失恋了,所以才这么不开心。
听到这话林然愣住,随即笑了一下,反问她:“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沈令仪想了想,中肯答道:“没有‘很’,但确实跟之前有变化,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林然的确有心事。计划因为某个同伴偏离了轨道,危机藏在未来,如同定时炸弹,他没法高兴起来,可又不能担忧得太过明显,于是每天仍跟往常一样,嘻嘻哈哈过日子,没想到还是被沈令仪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