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衡一番,他还是接受了改微信名。
顶着这个微信名,在兄弟群里没少被奚落,都调侃他老牛吃完嫩草,自个儿也变嫩了,跟他捧在手心的小娇娇玩起了恋爱里的小情调。
这帮孙子,后来组局一起喝酒时,周光彦把他们挨个踹了个遍。
再后来,他跟沈令仪吵架,闹得太厉害,两个人都伤透了心,他就又给改回来了。
如今靠在床头,盯着屏保,想起从前这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点滴,满脑子被回忆塞满,心却空落落的,好像她一走,就什么都没有了。
转眼就是七月中旬。
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五,王奇今天申请准时下班,他恋爱了,异地恋,女朋友正好今天来京州,所以特意申请今晚不加班。
周光彦没为难他,批准得很干脆,准备自己把他该干的活儿给干了。
随便吃几口饭对付一下,就算吃过晚餐,周光彦埋头工作,手机在办公桌上震起来。
梁晓让他去金滩。
他早已对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失去兴趣,直截了当拒绝,梁晓在电话里一顿絮叨,非要他去,说得好像他不去,那一包间的人都得死一样。
“嘛呀这是,我空气啊,一个个的这么离不开我?”周光彦一边讥讽,一边挥笔在合同上签字。
梁晓乐了:“可不嘛,您多尊贵啊,赶紧来别废话,都等你呢,临哥也来了,就等着跟您忆往昔展未来。”
周光彦噗嗤笑出声:“拉倒吧,他不在家奶孩子,出来干嘛?”
梁晓:“人临哥说了,今晚不奶孩子,今晚奶你――哎哟我艹!临哥你倒是轻点儿踹啊!”
听到这厮被踹,周光彦满意了,正要挂电话,听见宋临在那边喊:“姓周的赶紧过来!”
周光彦浅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松了松领带,起身往外走。
铁瓷都发话了,他还是去吧。
推开包间门之前,周光彦以为这不过是一场跟往常毫无差别的吃喝玩乐局。
门一开,砰地一声响,他愣住,紧接着砰砰砰响了好几声,礼花筒一个接一个放出来,漫天彩色玻璃碎纸片洒下。
紧接着有人开香槟,其他人热烈欢呼,灯光大亮,包间里装饰得花里胡哨,到处都是气球,墙上用字母气球拼出一句“HAPPY BIRTHDAY”。
大家齐声喊――
“小周爷,生日快乐!”
周光彦终于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
难怪早上母亲和姐姐都给自己打过电话,那会儿他太忙没接着,后面又忘了回拨过去。
他冲大家点点头,笑了笑,走到宋临身边,调侃道:“哥们儿来了,听说你今晚不奶孩子,要奶我啊?”
宋临眼角抽了抽:“过生日就放你一马,不过――”
他猛地一脚踹向梁晓。
梁晓动作快,闪身躲开了,这一脚结结实实落在江旭平腿上,给江旭平疼得嗷嗷叫。
旁人哄堂大笑,有几个笑点低的,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周光彦也笑了,但其实并没有很开心。
这阵子一直都这样,对什么都无感,再也没法发自内心快乐,只有孤独空虚和痛苦,真实得掷地有声。
但他还是笑着对大家说了声感谢,笑着默默许愿,吹完蜡烛,笑着往兄弟们脸上抹奶油,又被兄弟们按着抹花了脸。
大家欢欢喜喜疯一场,疯完去洗脸洗头换衣服,等服务员收拾干净包间,又回来该干嘛干嘛。
宋临端了杯酒坐过来,问周光彦:“刚才许了什么愿?”
周光彦挑眉:“这可不兴说啊,说出来就不灵了。”
宋临嗤之以鼻:“你还真信这个啊?”
周光彦:“那可不,我现在是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
宋临乐得哈哈大笑:“你他妈也有今天。”
周光彦横眉一记眼刀飞过去:“滚你大爷,找cei。”
他越不说,宋临越好奇,酒杯碰了碰他杯子:“给小周爷敬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宋临仰头喝尽,晃了晃空杯,笑着问:“这下能说了吧?”
周光彦斜他一眼,沉默片刻,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还能许什么愿?希望自己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呗。”
宋临乐了:“真假?你不如找师傅算算命得了。”
周光彦:“早算过了,说我天煞孤星,命中孤寡。”
宋临倒是有写信了:“这大师还挺准。”
周光彦侧头点烟,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烟圈:“可不嘛。”
大师还算准了他和沈令仪在一起注定不快乐。
宋临拍拍他肩膀,一脸同情:“没事儿,看开点儿,等你老了,哥们儿给你送终。”
周光彦拨开宋临手臂:“滚一边儿去,说不定等不到老的那一天,老子就没了。”
宋临愣了愣,抬腿不轻不重踹他一脚:“过生日,净他妈说些不吉利的话,没几把没,老了咱俩还得一块儿钓鱼呢。”
周光彦笑笑,不再言语。
三十二了啊,老大不小了,他心想。
宋临忽然凑过来,看着他,淡淡开口:“令仪去美国了,今晚的飞机,刚起飞,小楼去机场送她了。”
周光彦没作声,端起酒杯仰头灌酒,烈酒穿喉,辣得眼都红了。
作者有话说:
猜猜周光彦的生日愿望是什么?感谢在2023-07-15 22:53:09~2023-07-16 23:1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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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回忆是野兽。
有人在唱歌, 屏幕上mv闪动,痴男怨女都是情种。
周光彦起初还听得见外界的声音。
歌声,说笑声, 麻将哗哗哗在桌上翻滚――嘈杂的一团,拧成一根粗粗的麻绳,环绕在他周身,将他缠住, 越缠越紧。
渐渐地就听不见外面什么声儿了。
屏幕上的画面也看不清,只剩一个个模糊的光点,光点膨胀起来,变成一片片光斑。
周光彦索性闭上双眼。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在时空隧道里旋转,随着天翻地覆变得头晕脑胀, 最后那如浮草般的意识, 落到了那些过眼云烟的往事。
沈令仪二十岁那天,他送了京郊一套独栋别墅作为生日礼物。
那个别墅区虽然地处郊区,但并不冷清, 许多富豪都愿意在那里买房子。
山清水秀, 又远离嘈杂的市中心, 居住环境十分讨喜。
那天一早,他就去学校接沈令仪。
沈令仪嫌他来太早, 嘟囔本来想跟白星绮逛街吃饭, 他这么早把自己接走,计划都泡汤了,之前在橱窗里看到的那条裙子,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买走。
他只是笑笑, 安静地听她抱怨, 将车开往售楼中心。
到达目的地,沈令仪四处看着,有点发懵,问他带自己来这儿干嘛。
他不说话,牵着她往里走。
接待他们的是售楼部经理,听说周公子要来,提前很久就准备接待了。
他送的这套别墅,直接写沈令仪一个人名字,全款付清。
售楼部从来不缺壕气买家,不过像周光彦这种级别的贵宾也并不常见,那天早上,上到老板经理,下到迎宾保洁,谁都不敢对他和沈令仪有丝毫怠慢。
这家地产公司老板和他爸是酒肉朋友,见着他比见着亲儿子还亲。
一上午沈令仪签了好多字,一张一张印手印,签到一半甩甩手,拧眉噘嘴:“手都写酸了!”
周光彦慵懒地坐在旁边,架着二郎腿,扭头看着落地窗外养眼的园景,听到这话,浅浅勾了勾唇,转过来看向她,修长手指落在她单薄的后背,圆润的指尖轻轻在脊骨上来回滑蹭,又轻轻点了点。
“就你娇气。”他笑道。
心里想,多签几个字,就累得手酸,床上多折腾几回,就累得下不来床。
沈令仪回头瞪他一眼:“我上课都不写这么多字记笔记!”
周光彦乐出声,抬手上去捏捏她后颈,就跟捏猫脖子似的。
“签完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令仪翻到下一页,继续挥笔龙飞凤舞:“吃什么呀?”
周光彦想了想:“粤菜?清淡养生,你的最爱。”
沈令仪确实喜欢粤菜,但摇了摇头:“算了,今天吃你喜欢吃的。”
周光彦笑着薅一把她脑袋:“傻帽,今儿你生日。”
沈令仪转过头来,噘着嘴嘟囔:“可你都送我这么贵一栋别墅了,我也不能太自私,今天在吃这方面,就依你一次。”
周光彦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没咱家宝宝挑剔,火锅嫌辣,蛋糕嫌甜,长寿面嫌没意思――”
沈令仪一支笔扔过来,砸中他胸膛,笔尖在衬衫上划出一道线。索性衬衫是深蓝色,不细看看不清新增的这道瑕疵。
见她气鼓鼓嘟着嘴,周光彦哈哈大笑,捡起掉地上的笔,递回去给她,被她狠狠白一眼。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小情趣。
有时候他就喜欢欠登儿地逗得她有些生气,惹得她忍不住动手,却又因为毫无杀伤力而显得过于可爱。
他特开心。
沈令仪懒得再搭理,闷头一股脑全签完,放下笔,打了个哈欠,签字的那只手忽然被他握住。
周光彦轻轻揉了揉她手腕,又捏了捏她手指,最后亲了亲手背:“宝宝辛苦了。”
旁边围着几个售楼部的,纷纷抿嘴憋笑。
沈令仪脸红到脖子根,挣开他的手,小声催道:“走啦!”
中午去吃了粤菜,合沈令仪胃口,她吃得挺多。吃完周光彦送她去她姐家,下车前见她不太高兴,问怎么了,她咬着唇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嘀咕起缘由。
“上去我姐又该絮叨了。”
她一脸愁容,深深埋头。
周光彦看了看窗外,又扭头盯着她侧脸,问:“劝你跟我分手是吧?”
“嗯。”沈令仪点头。
周光彦吸了口气,往嘴里塞根烟,却不点燃,过了会儿手指夹着烟,认认真真看着她。
“当初说好,有一天过一天,别想那些不开心的。”
沈令仪一直没看他,低头垂眸,沉默片刻忽地拉开车门下车:“知道。”
她砰地关上车门,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晚上八点周光彦准时过来接她,她也准时下楼,看见这辆迈巴赫,走过来直接拉开后座车门。
周光彦扭头看过去:“坐前面啊。”
她不情不愿下来,坐上副驾驶,冷着脸系安全带。
周光彦皱起眉头:“你姐骂你什么了?”
沈令仪转脸冷冷看着他,漂亮的鹿眼里说不尽的委屈和恨。
“骂我蠢,光长岁数不长心眼儿,跟着你挥霍青春!”
周光彦垂眸,沉默一阵又抬眼看过去,淡着脸说:“爱说什么说什么呗,咱俩开心就成。”
沈令仪嘴角下沉,泪眼汪汪的:“就你自个儿开心,我不开心。”
他好半天不作声,启动车子开走,半路上遇红灯,停下来,低头点了根烟,神色漠然看着前方,忽然开口。
“我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能给的都会给,给不了的,你早就知道。”
他吐一口烟,转头看着她深深埋下的脸:“人要学会认命。”
沈令仪苦笑,轻轻问道:“那你说,遇见你,我是好命还是苦命?”
周光彦:“你觉得好就是好命,你觉得苦就是苦命。全看你怎么想。别人说什么,压根不重要。”
沈令仪:“可我姐不是别人,她的看法,对我很重要!”
周光彦:“那我是别人吗?我的看法,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沈令仪,这件事我的看法就是,咱俩该干嘛干嘛,不能因为谁骂几句,就不痛快了,就受不了了,心硬一点儿,脸皮厚一点儿,日子长着呢,以后骂你的人多了去了,你不上心,不当回事儿,谁也没法让你不快乐。”
沈令仪垂头默默听着,不再作声。
她没有被周光彦说服。不快乐就是不快乐,她没有办法像他那样,完全不在于周围人的眼光,丝毫不受影响。
那天晚上她心里一直闷得慌,堵着一口气。
周光彦载她去会所,给她办生日趴,请了很多人来,氛围很热闹,大家都很嗨,只有沈令仪在强颜欢笑。
散场后他们回大学城那儿,她没心思装了,满脸都是疲惫与厌倦。
周光彦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撂脸子,可那晚他没有哄她。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谁也没说话。
很久以后,周光彦每次想起那晚,总是后悔。
后悔当时没有哄哄她,害她流泪一整晚。
周光彦睁开眼睛,包间里只有音响在发出声音。
屏幕上一对男女深情对唱。
其余人东倒西歪睡成一片。
江旭平捧着酒瓶子躺在他脚边。
宋临不在,估计是回去了。
梁晓也不在,估计是泡妞儿去了。
周光彦抬起手腕看表,时针指向五点整。
他起身,掏出手机边看未接来电边往外走。
昨晚十一点周闻笙又给他打了通电话,他还是没接着。
点开微信,他看见很多人发来的祝福,周闻笙也发了两条。
一条是【祝我亲爱的弟弟三十二岁生日快乐!】。
另一条是个生日蛋糕表情包。
他动动拇指,回了两个字:【谢了。】
周闻笙很快打来电话。
他接通,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这样沙哑:“醒这么早啊?”
周闻笙声音也哑着,似乎没睡好:“你不也是?”
周光彦扶额:“头疼。”
周闻笙叹了口气:“少喝点儿酒。老郑说你最近总胃疼,赶紧抽时间来医院查查。”
周光彦看向窗外,倒也没犟:“嗯,我挑个空儿。”
周闻笙没再说什么。
周光彦又看看表:“没什么事儿我挂了,回公司还得干活。”
“光彦。”周闻笙忽然开口。
周光彦:“嗯?”
周闻笙:“令仪昨晚走了。上周她特意请我吃了顿饭,谢谢我对她的照顾,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的。明明是咱家对不起她,她还跟我这么客气。”
周光彦沉默,过了会儿淡淡说:“你人是挺好,比咱爸妈,比我好多了。”
周闻笙轻笑:“跟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令仪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你也别总沉溺在过去。”
周光彦脱口而出:“没啊,这不一直往前走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