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庭(重生)——弦珂
时间:2023-07-30 23:12:46

  直白丢出的话题不似适才那边委婉。
  宋淮安落在书册上的手不疾不徐地收回,负手在后,不答反问:“李大人觉得呢?”
  李军借着月色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眸间未有愠色才道:“殿下的意思自然是不顾,不过我还是跟他们说了,若真是起了冲突定然会避开宋姑娘,若她出了事,我猜侯爷也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宋淮安轻笑了声:“伯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李大人觉得,若是瑞王殿下带王妃出行,王妃死于途中,你猜宣武侯会找谁的事,是你?是我?是太子殿下?还是瑞王殿下呢。”
  冰冷的嗓音刺骨,宋絮清沉默不语地望着他,心中冷笑了声。
  指节被人穿过扣紧之时,她醒神般侧眸看去,睨见裴牧曜眸中的愠色,摇了摇头无声道:“我没事。”
  “谁!”
  宋淮安冷冽的嗓音霎时响起。
  宋絮清跳动的心口倏地一窒,屏气凝神地瞪大眼眸看着往回走的宋淮安,他面若冰霜,警惕地一步一步往回走,眼看着就要冲着这个方向来了。
  紧握的掌心紧了几分,她愣愣地看去,撞入裴牧曜沉静如平静的湖波的眼眸,清冷的眸光在夜色中愈发的平静。
  良久,宋絮清擂鼓般的心跳声也渐渐地放缓了些许。
  “是只野猫。”李军的声音再次传来。
  宋絮清闻言挑了挑眉,生怕再次引起他们的注意,小心翼翼地侧过头。
  他们二人站在门槛的地方往外探,看到是野猫经过后当即往回走,不再多言径直走向架子前,打开密道探身入内。
  也不知宋淮安进入密道后是进行了何操作,挥开的石门又缓缓地合上。
  过了一小会,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之后,裴牧曜才带着宋絮清穿过间隙走出小院。
  宋絮清提起的心也在往外走的时候落到了实处,她缓缓地呼了口气,眼角余光瞥见裴牧曜慵懒随意的神色,心中由衷地佩服他的心境,这是她万万做不到的。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眸光,裴牧曜微微侧过眸来,清冽的眼眸中浮现过一抹笑意,抬手擦去她额间的碎汗,“吓到了?”
  宋絮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宋淮安突然往回走时,我的心都停了。”
  “不过是蝼蚁而已,若不是留着有用……”裴牧曜音色冷冽地说着,漫不经心地耻笑了声,“狐假虎威的废物。”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宋絮清还是被他的话逗得哧地一笑,撩起眼皮:“还是头次见你这么折辱别人,倒也新鲜。”
  裴牧曜眸中闪过些许忍俊不禁,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日后可还有很多机会……”
  “王爷。”
  岘文不冷不热的嗓音传来。
  宋絮清眼疾手快地拍下裴牧曜的手,挪动小步走到他的身侧,耳根处染上了血色。
  岘文看到王妃突然走出的身影时瞳孔狠狠地颤动了下,再看到王爷似笑非笑的眼眸,“……”
  他硬着头皮喊道:“王妃”
  此处不是能久留的地方,裴牧曜牵着宋絮清的手,带着她往下一处院落走,“何事。”
  闻言,岘文松了口气,好在王爷并未追究他出现的不适时,跟在身后道:“适才接到消息,船只不日后靠岸,码头已经布上了重兵把守,其中有些人,我们并未见过。”
  “宋淮安今夜既然来了,说明这趟船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裴牧曜抬手挥开落败垂下的枝桠,顿了顿,瞥了眼身侧四处环望的宋絮清,牵着她手的指节不轻不重地弹点着她娇嫩的手背。
  宋絮清收回视线,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嗯?”
  穿过破败花园走入林间小道,裴牧曜停下了脚步,神色微凛地凝着她的眼眸。
  良久,道:“我此后几日需外出不在庄子中,你——”
  “我会顾好我自己的。”宋絮清嘴角扬起丝丝缕缕的弧度,截断了他的话,“你放心去吧,我会顾好我自己不会出事的,那处并不是多么引人注意的庄子,我闲下来就在那儿看看书不会乱跑。”
  宋絮清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更何况……
  她微微俯身靠近,眼眸掀起笑意吟吟地盯着他:“等你的好消息,我等着他倒台的那一日呢。”
  闻言,裴牧曜沉思的眼眸缓缓扬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好,那便送个好消息给你,当作七夕之礼。”
  七夕之礼?
  宋絮清数了数,确实不日之后就是七夕时节,没想到他竟然记得此事,唇瓣微启时余光瞥见石门之上的门匾,勾去了她的注意力。
  久未有人打扫的门匾早就布满了灰尘,但还是隐隐能够瞧见‘珞笙堂’的字眼。
  岘文听闻王妃对尹家之事稍感兴趣,见她眸光灼灼地望着那道门匾,适时道:“这儿是尹家小姐居住的院落,很是壮观,尹家小姐幼时喜画喜游玩山水,是以尹家老爷便把高山流水之景搬入她的院中,和对面的尹家小少爷未来的院落遥遥相望。”
  尹家小少爷的院落也是一处高山流水的观景。
  经过珞笙堂时,宋絮清眸光扫过里边的光景,夜色之下并不能看清多少,但从少许被月色露出的观景而言,已经是京中些许世家小姐所求的院落。
  若不是裴翊琛,何至于此。
  宋絮清心中微微叹息,抿唇离开这个看一眼便会觉得心涩之地。
  七拐八拐之后,一行人自侧门走出了尹府,宁己在门外等候多时。
  裴牧曜看到他之后,掌心微抬勾了勾,道:“加派人手秘密南下跟着祈安他们,若是有事及时来回报,命他们务必平安归来。”
  “是!”宁己凝着神色领命下去。
  想起李军所言的死侍,宋絮清神色微凛,心中的紧绷令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裴牧曜的手心,微微抬眸,落入他深邃漆黑的瞳仁中。
  她紧抿着唇瓣,千言万语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句话:“出门在外,万事多加小心。”
  澄澈水汪汪的鹿眸恰如光亮,一闪一闪的,倒映着裴牧曜的面孔,倒映出他不疾不徐靠近的视线。
  看出她心中的紧绷和担忧,裴牧曜抬起手,掌心抵着她的发梢稍作安抚,“好,会多加小心的。”
  心境问题,导致喑哑的语调落在宋絮清的耳边显得稍微凝重,看了眼裴牧曜,指尖隔着衣裳静静地摩挲着他右臂的伤口。
  思索须臾偏头她看向岘文:“盯着点他,莫作危险的事情。”
  岘文眨了眨眼眸,下意识地看向王爷,他们王爷哪次行事不是以身探险,可看到王爷的神色时,他连忙颔了颔首:“王妃您放心。”
  宋絮清视线在主仆之间来回转悠,好半响儿,补了句:“我知你武艺骑射皆在裴翊琛之上,若是你回来之时身上带着伤,那便是你故意为之。”
  闻言,裴牧曜低低地笑了笑,笑出了声。
  他凝着她的眼眸,郑重其事道:“为夫谨遵夫人所言,定会平安无事地归来,若是违背了你的旨意……”
  宋絮清踮起脚,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不准违背,我不允许。”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危机
  (泽川受了重伤,祈安和茗玥失踪了)
  “此处是庄内密道, 通往五百丈开外的村庄外废弃水井。”
  烛火点点扬起点亮了黑暗的厨房,裴牧曜掌心擒着宋絮清的手腕抬起,落在橱柜顶层的角落处, 拔起那儿的某处微小不可见的石块, 带出了跟竹筷般纤细的短棍。
  宋絮清抓着短棍,目不转睛地凝着橱柜后的墙体, 可石墙挪动发出的声响, 竟然是身后传来的,她循声看去,目光落在灶台侧边已然打开的石墙, 漆黑摸不见底的通道透过烛光映入她的眼帘。
  “进入密道后,将手中的短棍插入右壁上方的烛台,密道会合上。”裴牧曜边说边将短棍插入烛台, 大开的石墙慢条斯理地往回移动, 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密不通风。
  宋絮清的指尖摩擦过贴合紧密的墙体,眸光中满是震惊的色彩, 仰头借着烛火看向裴牧曜,“这是什么时候挖的?做工如此精细,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裴牧曜取出烛台上的短棍, 石墙再次挪动,他牵着宋絮清的手,微微弯身走出密道,“去岁开始准备的。”
  宋絮清惊讶地看了看合上的石墙, 再看向走向橱柜处放好短棍的裴牧曜, 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知晓身为皇子若想扳倒太子需要花费多少的心思, 但饶是如此,现下真正地知晓这些事情都觉得诧异。
  这使她不禁想起了前世未婚的裴牧曜,抿了抿唇,问:“若没有遇见我,你可会成婚?”
  闻言,裴牧曜摩挲着指尖尘沙的动作滞了一刹那,回身对上黑夜之中异常亮眼的眸光,一闪一闪的,恰如天上的繁星。
  问题问得很突然,可那双真挚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心疼裴牧曜并未错过,他大概知晓她是想起了记忆中的自己,走上前捏了捏她的双颊,如实道:“不会。”
  “为何?”宋絮清直白地追问,顿默须臾,补了句:“我想听实话。”
  想知道他前世那么多年,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精致亮眼的双眸恰似那年满天烟火下的鹿眸,带着些许期冀,但又有些许难过,裴牧曜盯着她看了些许时候,道:“行差踏错一小步便是无尽的深渊,何必将人牵扯进来,就算是你,若不是他逼急了我也不会将你拉入这充斥着危险的地方。”
  是以他只能一再的小心,不仅是为了成事,也是为了能够护她周全。
  宋絮清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复杂的思绪在心中奔涌着即将要溢出来,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良久,她伸出手微微俯身,勾住他的小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眼眸径直地望着他,道:“朝你走出这一步时我便知前方难处重重,但也像我和你说的,若是不朝着你走出这一步,等待着我的便是万丈深渊。”
  “裴牧曜,选择你的时候我也是抱有私心的。”宋絮清嗓音微痒,嫁给他是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他所迫,“这是我们俩的共同选择,有我有你,我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就不会再后悔。”
  就像她前世直到最后,其实都没有后悔过。
  因为宋絮清很明白,裴翊琛就是冲着侯府来的,前世的她没有开天眼并不知等待着自己的是死亡,但她很清楚,若是那时抗旨拒婚,侯府的消亡日期便会提前。
  身为宣武侯府长女的她,别无选择。
  所以选择嫁给裴牧曜,宋絮清不会后悔,心悦于他这事,她也不会后悔。
  至于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并不清楚,但能做的都做了,就算结局不如意,她也认了。
  勾着他指节的小指像小蛇那般滑动着,裴牧曜垂眸睨了眼,抬起指节拉住了扭动的小指,反手一扣将她的手包入掌心之中,眼眸掠过一丝笑意,“放心,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后悔。”
  清澈真挚的眼眸中滑过一丝笑,宋絮清心尖微微跃了一下,她笑着颔了颔首。
  听闻窗外传来的鸟啼声,宋絮清侧眸睨了眼窗棂,垂挂于高处的月牙已经下移,宁己等人也候在院中等待,她晃了晃手指,“去吧,我在这儿等待你的消息。”
  “嗯。”裴牧曜嗓音沉沉地应着,但迟迟都没有挪动过一步,他垂眸借着月光细细地凝着她的容颜,就像是要把她刻在心中那般,不愿离去。
  顷刻之间,宋絮清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轻轻的一吻。
  羽毛扇过都要比她的动作重上些许,但也令裴牧曜眼眸暗了几分。
  他满是眷恋的眸色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情.欲,修长有力的长臂一揽环过她的腰身,迫使宋絮清踉跄地行进了几步,抵着他的脚尖。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宋絮清却隐隐觉得有些紧张,紧绷得她的掌心不由自主地抓住他腰间的料子,张大眼眸任他肆无忌惮地巡视着,心跳如同擂鼓。
  浑沌之间宋絮清并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盏茶的时间,全然没了时间的意识,她清了清嗓子,嘴角微张之际唇瓣忽而被咬住,仔仔细细一寸不落地扫过口齿。
  裴牧曜贴着她腰侧的手紧了紧,微微往上拎了些许,将她的惊呼声全都咽进喉间,滚烫的喉咙上下滚动着,汲.取着属于她的温度。
  宋絮清踩着他的脚背,拽着他衣裳的手心缓缓地攥紧,被迫仰头接受着他炽热的温度,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即将要呼吸不上来的瞬间,相交厮磨的唇瓣微微拉开,新鲜的空气倏地闯入,宋絮清垂眸急促的呼吸着。
  望着她晶莹剔透的的唇瓣,裴牧曜微微阖上眼眸深吸了口气,嗓音深沉喑哑:“我走了。”
  宋絮清因呼吸涌起的胸脯停滞了须臾,静静地望着他,‘嗯’了声。
  可他这么说着但实际上也没有迈步离开。
  直到阖拢的门扉被人从外边敲了敲,宋絮清才回过神来,推了推他的手臂,“走吧。”
  “我送你回房。”裴牧曜道。
  宋絮清摇了摇头,“我想看着你离开。”
  静默须臾裴牧曜颔了颔首,推开了合拢的门扉,静谧的院子中站着一群人。
  宋絮清垂眸望着站在最前头的裴牧曜,在他转身上马的刹那间挥了挥手,道:“不要受伤,不要以身涉险,我在这里等你。”
  跃上马匹的裴牧曜‘嗯’了声,策马扬鞭离去。
  宋絮清在院落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秧婷挪动步伐时发出的响声拉回随之飘走的思绪,她才回过神来。
  转身回府之时,又转头看了眼早已看不到人影的道路,凝视着沉重的红木门板,宋絮清对秧婷道:“无需闭门谢客,正常生活不要刻意行事,引人注意。”
  秧婷颔首,示意守在门后装扮成小厮的侍卫关门。
  宋絮清回了房,望着空荡荡的卧阁她眸中漫起些许落寞,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取笔墨纸砚来。”
  铺着床榻的秧婷愣了下,起身前往卧外取来笔墨纸砚,又取来两盏烛火放在长案的两侧,摊开宣纸后垂头研磨。
  宋絮清目光落在如同落幕夕阳之色的宣纸上,取过毛笔沾上些许墨汁。
  极细的狼毫挥散于宣纸之上,印出利落清秀的字眼。
  长案角落处的辰漏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即将进入下一个时辰之际,挥洒自如的狼毫渐渐停下。
  宋絮清落下毛笔轻轻地转动着手腕,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会儿才将宣纸折叠整齐装入信封之中,取来浆糊糊住信封,又在信封黏贴之处用胭脂画上红梅,递给秧婷,“命人秘密将信送入京中给我父亲,亲自交到他的手中。”
  顿了顿,她扯下垂挂在腰间的香囊,“香囊中有半块玉坠,你们把香囊给杨业,他自会领着你们去见我父亲,脚程要快,务必赶在货船靠岸前送到父亲手中。”
  秧婷拱了拱手,捏着信封和香囊走出卧阁。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宋絮清松了口气,往后拉了把椅子缓缓坐下,捏了捏疲惫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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