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韵脸色苍白的看着谢泰初,嘴巴微微张着,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完全没想到,谢泰初会这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知道方云是她杀的,知道方云如何死的。
但是让她更绝望的是,发生这样的事,他从未给过她机会解释,而是一步步筹谋到今日,连他们的女儿都算计到了里面。
谢疏音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自己的母亲怎会是杀人犯呢?谢家乔的母亲明明就是深夜买醉被人撞死在街头,怎么会是自己母亲派人撞死的呢?
谢疏音连忙转身看着方韵,颤抖的握住她的手,哭着问她:“妈,你说话,你解释啊,爸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你,哥哥的妈妈不是你杀的,对不对啊,你说话啊!我求求你说话,你跟他们说你不是杀人犯!”
谢疏音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听起来绝望极了。
林笙心疼她,心疼这个女孩,明明生长在那么优越的环境里,却不曾想这样的美好之下,全是不堪入目的黑暗与痛苦。
她作为一个局外人,无法参与其中,因为死的人是谢家乔的母亲,是谢泰初真正的妻子,这样的痛,她如何阻拦,如何劝阻?
屋外,一阵电闪雷鸣,再一声的惊雷落下,几辆警车停在门口。
谢疏音看着警察进来了,慌张无比的跑过去拦着他们,用英文跟他们说:“不要进来,这是我家,不要进来!不要进来!通叔,拦着他们!”
她绝望而嘶哑的嗓音彻响于整个大厅。
但是没人敢阻拦,谢疏音瘦弱的身躯被推开,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地上,痛苦的喊道:“爸,这二十年的养育,难道都是假的吗?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你要把妈妈送进监狱,那我怎么办?”
谢泰初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疏音,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坐在地上,回想起第一次见谢家乔的场景。
――泰初,我们的孩子会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呢?
――应该是像我们两个吧,不过这还长着呢,等我们结婚再来讨论孩子的事。
结婚的声音,犹言在耳。
可他最终娶了谁呢?又是谁占据着本该属于谢家乔跟方云的幸福呢?如果没有她们母女,现在接受良好教育、不自卑也不敏感的人,应该是谢家乔。
可她们生生夺走了他十几年的美好光阴,让他像蛆一样的活在那样黑暗的环境里,过得生不如死,还要硬生生被人推下楼,摔断腿,才换来如今的生活。
所以在那一刻,谢泰初并未心软,他只觉得,来得太晚了。
“那你又知道,我在你五个月大的时候,得知我真正妻儿的情况时,有多绝望吗?”谢泰初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与慈爱,语气冰冷,“谢疏音,我等这一刻等很久了,你最好别阻拦我,也阻拦不了我,因为在这个屋子里,只有你跟你妈是入侵者!”
谢疏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她在这个家生活了二十年,疼爱她、关心她的父亲,竟然会用‘入侵者’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她。
她一边哭,一边跪着爬到了谢泰初的脚边,抓着他的裤子,“爸爸,爸爸我求求你了,爸爸,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想要宠爱哥哥我知道了,我可以带着妈妈离开,我可以跟妈妈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求求你不要送妈妈进监狱。”
她哭着看着谢家乔,“哥哥,求求你了。”
“爸。”谢家乔赶紧扶起谢疏音,不忍的谢泰初,“不要这样对音音,她是无辜的。”
“爸。”林笙也走出来,扶着谢疏音,“音音也是你的女儿,她在你身边陪伴了你二十年,她跟我说的话都是关于你的,你不能对她这么残忍。”
在那一刻,谢泰初的心有片刻的动摇过。
说他对谢疏音无情,是假的。
她是他的女儿,但方云的死,谁来负责?
总归是,谁做错,谁负责。
他不忍看谢疏音的表情,转身望着窗外,用英文对那些警察说:“将她带走。”
方韵慢慢抬头看着谢泰初,终于认清现实,她陪伴了这个男人几十余年,终究是捂不热他的心,二十余年的谋划和算计,他为那个女人,真是谋划到了极点。
她突然露出一丝苦笑,从小声的低笑,再到放声大笑,“谢泰初,你就算送我进去又怎样,你还不是要跟你最爱的女人天人永隔!你永远得不到她,永远!不如我再告诉你一点细节好了。”
她破罐破摔的笑道:“当初那个司机碾压方云的视频发给我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车轮碾压过她的腹部,再碾压过她的脸,血花四溅,血花四溅!哈哈哈!”
谢泰初咬紧牙根,面色冰冷的望着远处,一言不发。
谢疏音无法听到这样残忍的话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她哭着跑到方韵身边,一遍遍的祈求,“妈妈,我求你了,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你肯定是被人骗了!”
方韵看到谢疏音时,双手颤抖的抚摸着她的脸,将她落下来的眼泪一滴滴的擦干净,然后紧紧抱住她,“音音,我的女儿,妈妈这辈子永远爱你,你爸爸已经靠不住了,去找你外公,找你舅舅,这个家待不下去了,你爸会为了那个女人弄死你的。”
“妈……”
“乖。”方韵微微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音音乖,以后没有妈妈在身边,要好好的,别饿着自己,也别让自己受伤,听话,啊。”
“妈,不要,不要――”谢疏音哭着抱住她,“不要走,妈妈,不要走。”
谢疏音疯狂的抱着方韵,但是却被警察给推开了。
她疯狂的尖叫、呐喊、哀求,但是却换不来一丝怜悯。
最终,她在极度高涨的情绪后,彻底昏死过去,而在昏死前一秒,只看见方韵被警察带走的背影。
她晕倒的瞬间,冷面的谢泰初还是伸出手抱住了她,看着昔日娇养的女儿,泪流满面的倒在怀中,他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说话说得太狠。
她还是个孩子啊,刚满二十岁的孩子……
“爸,为什么这样对音音?”谢家乔心疼的看着谢疏音,“其实您说错了,这个家里,音音才是最无辜的。”
谢泰初的手颤抖了一下,但是终归没有回答,而是抱着谢疏音上楼。
只是这个过程很漫长,他几乎是走一步,就低头看一眼谢疏音,看到这个他从小娇养起来的花骨朵,如今被暴晒于阳光之下,经历无数的风吹雨打,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往地倒去。
但倒下来的最后一秒,是用手护着谢疏音的头。
第58章
◎他只愿,他跟林笙是功德圆满◎
谢疏音睡了很久, 等醒来的时候,她的世界已经变了。
父亲为报复母亲,蛰伏多年,在彻底掌权INJ跟方氏集团后, 将母亲送进了监狱, 她坐在床边,屋内是她最喜欢的迪士尼乐园主题装修风格, 旁边有一大面的展示柜, 里面全是她跟父母多年以来, 全国旅游的合照, 但那一张张的合照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可笑的笑话, 她掀开柔软雪白的被子,光着脚走下地,走到展示柜面前,看着那一张张的照片。
――爸,我想看白雪公主。
――来,坐到爸爸的肩膀上, 这样够高了吗?
――够高了!爸爸够高了!我看见白雪公主了, 爸爸, 我们能请白雪公主去我们家吗?我想每天看见她。
――当然可以了, 我的宝贝。
于是第二天,她的家里就迎来了白雪公主,她穿上父亲送她的长裙,跟白雪公主玩了好久好久。父亲给她拍了很多的照片, 有她穿裙子转圈、有她抱着白雪公主、有她亲吻母亲的侧脸, 一幕幕, 全在眼前上演。
手指再次摸到旁边的合照, 指尖的冰冷却不及当时的温暖。
――爸,你看我脸上有红点点,我是不是过敏了呀,那我会不会毁容?
――傻丫头,那只是一个蚊子包,你房间是不是有蚊子?我给你打。
――爸,我今晚不想一个人睡,我想跟你和妈妈睡,好不好呀。
――都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能跟爸爸睡呢?
――爸,求你了。
――好,只能这一次哦。
当天晚上,她像小时候一眼,躺在父母的中间,拿出手机拍照留念,父亲就躺在她的身侧,还非常配合的竖起手比了个‘耶’,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张被框起来的照片,鼻子泛酸。
明明他很爱她的,明明他说过,她是他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宝贝,可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她看着那些照片,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落在地面上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快速的把眼泪擦干净,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就看见谢家乔站在门外。
谢疏音不像往日,面对他能够笑着喊他一句‘哥哥’,亲昵的搂着他,她目光闪躲,垂着头喊了一句:“哥哥。”
明明是同样的称呼,但谢家乔也听出了不一样的情绪,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谢疏音的手臂,“音音,你别多想,哥哥还是你的哥哥,爸爸也还是你的爸爸。”
“是么……”她低声说着,“哥哥会原谅我妈,会原谅我吗?”
谢家乔微微拧眉,好看的脸上呈现出复杂的情绪,他无疑是厌恶是方韵的,可是对于天真纯良的谢疏音,他是喜欢的,只是这样的喜欢,很压抑,他只能折中的回答,“在我心里,音音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谢疏音从小在一个克己复礼的环境中长大,谢泰初从小教她的思想便是无论面对怎样的事,都要开朗乐观的去面对,但仅仅一天的时间,她的世界观崩塌了,她用最纯良干净的眼睛去看待这个世界,可是她的母亲却做出伤害别人性命的事,这犹如将她建立起来的观念,亲手粉碎。
她心疼母亲,却又痛恨母亲。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去面对谢家乔?
她的哥哥,也不再是她的哥哥了。
“哥哥,其实你恨我吧,我不介意的。”谢疏音哽咽,“是我妈做错了,如果不是她,你的妈妈肯定还活着。”
谢家乔微微拧眉,“音音――”
“我累了,我要休息。”不等谢家乔说完,谢疏音便将门给关上,整个人靠着门框,用手捂着嘴,无声地落泪。
而谢家乔看着紧闭的大门,重重的叹了口气。
上辈子的恩怨,终究还是波及到了下一代,在这个谢家,最无辜的人,只有谢疏音,只有这个生长在干净如水环境中的小女孩。
他握着拐杖,缓缓走下楼。
谢疏音封心,谢泰初也不好过,他用二十一年的时间掌控了INJ,并顺利交接到他手里,又开始布局方氏集团,在为送方韵进监狱做准备。
方韵作为方氏集团方亮汉的女儿,要是牵扯到命案,他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救她出来,并且必不可免的跟INJ发生敌对情况。
所以他必须要在方亮汉做出这些事情之前,得到方氏集团最大的话语权,这么一来,方亮汉就算是想跟他硬碰硬,也会考虑他手里的权势。
二十一年的时间,他已经成了方氏集团最大的股东,在没有出方韵这件事之前,他一直都是方亮汉最得意的女婿。
只一朝,便变天了。
方亮汉在方韵入狱后没多久,就带着律师团队赶到INJ集团,跟谢泰初在会议室里待了整整七个小时。
而这一场谈判,谢泰初并没有让谢家乔参与。
他似乎在用尽自己所有的全力保护他的所有,不让他参与争斗、不让他参与上辈子的恩怨,只要他平安、喜乐。
谢家乔站在INJ集团的办公室里,从落地窗望外,整个纽约的街景尽收眼底,这是一个充满繁华又无限可能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在发生着与欲望、与权利、与地位争斗的事。他跟谢泰初都是这个城市一枚棋子,但落子无悔。
傍晚的天,点点星光已经悬挂于苍穹,仰头望去,一架飞机正飞过眼前,门打开了,林笙走了进来,看着他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躯,拧眉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站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林笙开口说:“乔乔,我饿了,我们去唐人街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别好吃。”
谢家乔慢慢扭头看着她,如玉的眼眸温柔又宠溺,“好。”
两人开车到了唐人街,林笙定位了一家位于偏僻巷子里的面馆,由于车子开不进去,只能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后步行走进去。
来唐人街的大部分都是华人,林笙能够很亲切的听到中文,少数能听到其他亚洲地区的语音,一眼望去,整个巷子里密密麻麻的店铺,闪烁着各种的灯光,因为巷子狭窄,所以很多店面上都贴着国内非常熟悉的各种小广告,林笙看得最多的就是海南鸡饭和川菜。
巷子虽小,但人流量还是很大,谢家乔一边握着拐杖,一边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在夜幕降临,人流不息的巷子里,他高大的身影仿佛为她建立起无数的城墙壁垒,遮挡了无数风雨,THOMAS MASON面料的衬衫,穿在他的身上十分合体,在灯光下流淌着异样的光泽感,隐约还能看到他手臂肌肉的线条走向。
她微微加快步伐,跟上了他的脚步,靠在他的手臂上,“你饿不饿?”
“有点。”
“那我们多点一些好不好?”
“好。”他宠溺的笑着,“你想吃什么?”
林笙想了想,“他们家有豌豆面,我想吃那个,然后再来一碗臊子面,我要是吃不完,你帮我吃。”
“行,帮你吃。”
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家印着地道川菜面馆的门前停了下来,谢家乔用握着拐杖的那只手用力的推开门,让林笙进去后,自己才跟着进去,两人环顾了一下店内环境,当天来吃的人很多,他们等了一会,等到一桌客人吃完离开才走上前坐下。
老板是华人,很热情的拿着抹布将上一位客人吃剩下的东西清扫走,一边清扫一边问:“要吃点什么?”
林笙扭头看着墙壁上的菜单,“一碗牛肉臊子面,一碗豌豆面。”
“我要芙蓉鸡片,再来一碗肉臊面。”
“好嘞,两位稍等片刻。”
也许是这家面馆太火爆了,林笙跟谢家乔进来后没多久,外面就开始排起了小小的长队,林笙用手撑着侧脸,望着窗外的景色,才发现下起了毛毛细雨,不少路过的路人捂着头开始小跑。
她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谢家乔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给他P了个眼镜,自信满满的拿给谢家乔看,“我最近在网络上刷到一个视频,说检验男生帅不帅已经不是看寸头了,而是看戴眼镜,你看你,戴这种黑框眼镜也很帅!”
谢家乔接过手机看着她的疯狂‘安利’,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我最近视力好像是有点下降,可能真要去配个眼镜。”
林笙笑着说:“你要是去配眼镜,我也要去配,情侣款!”
谢家乔轻笑:“小笨蛋,哪有人上赶着配眼镜的,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穿情侣款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