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鲜少做梦,偶尔进入梦境,也是关于火的片段,他会拿起水带,疯狂地冲进去,将那些可恶的火焰通通熄灭。
但今夜不一样。他梦到了白小梨。
他回到了白天那家诊所的输液室,还是那么抱着白小梨。
她仰着脖子,小嘴微张,脸色红得像是发了烧,他不禁用额头抵住她的,以便测量她的体温。
目光向下,入眼的是他们紧密贴合在一起的身体。
他能看到她的全部,然而他的一部分却消失了,嵌入了她的灵魂中。
他怔怔抬眸,才意识到白小梨在动。
很慢很慢,连这件事,她都能那么慢。
慢到他忍不住攥住她的腰,用他的节奏来帮她。
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周凛冬黑着脸去了舆洗室。
他们一般晚上洗衣服,这可稀奇了,有人居然大清早的搓内衣。
苏平安笑嘻嘻地张开嘴,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周凛冬没好气道:“闭嘴,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作者有话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第14章 可爱如你
◎又喜欢我,又怕我◎
*
六月第二周,森林消防那边的部署任务下达,周凛冬带领精英队前往森林消防局,计划长时间驻扎,直至林火高发期结束。
云城的原始森林之上,每天都有一架红色直升机盘旋巡逻,螺旋桨发出令人心安的低频声,以一当百,气势磅礴,火情刚冒出一点苗头,飞行员便直接从空中作业解决了。
周凛冬留了几天,上头就让他们回中队正常执勤了。
回去的路上,队员们皆是一身轻松,最开心的莫过于周凛冬,他勾着苏平安的脖子笑道:“看看,我说让你平安回家,就让你平安回家。”
苏平安对他这种勾肩搭背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自从上周归队之后,周凛冬一扫之前的沮丧低迷,变得满面春风,人不凶了不说,还爱开玩笑了,或许因为舍不得他,周凛冬最近格外喜欢和他聊天。
正巧周末,周凛冬好好收拾了收拾自己,出了宿舍。
一只大胖狗蔫蔫跟着他,嘴里叼着一条废弃水带,长长的那端拖着个笨重的大轮胎,眼神里透出清澈的愚蠢,那意思很明显:哥哥,也带我出去玩玩吧!
周凛冬用脚拨了拨狗狗:“壮壮,你没有假条,不能出去,找炊事班的玩去。”
他有板有眼地骗着狗,问题是狗能听懂吗?
能。
这只狗还真能。
可怜狗狗尾巴瞬间耷拉了,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
周凛冬望着壮壮一扭一扭的肥屁屁,陷入深思。
它是不是该减肥了?
以及那个轮胎玩具谁给它做的……也不怕把它老牙给崩了。
时间耽误了五分钟,那就意味着和白小梨见面的时间少了五分钟,周凛冬赶忙跑去猫咪救助站。
周凛冬一进门,本来还在地上玩耍的猫咪们纷纷炸了毛,四窜而逃,他看向白小梨,摊了摊手。
“我什么也没干。”
有一周没见到他了,白小梨下意识躲了起来,和那些猫的表现差不多。
她反应了一会,才慢慢走出来,歪着脑袋问他:“你怎么来了?”
周凛冬依照昨天店长发来的图片找到他的新店服,拆开塑封,套在了身上。
定制的XXXL码,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转身,敲了敲桌面,对白小梨展开一个和煦的笑容。
“怎么样?”
“好看……”白小梨呆呆垂下头。
真好看。
她不敢再瞧他,生怕小心脏蹦坏了,转身去给得了猫藓的猫咪上药。
她做事慢归慢,但十分谨慎小心,猫咪不仅不反抗,还会露出肚皮给她摸,呼噜呼噜,发出愉悦的叫声。
有热气自背后贴近,白小梨缩起脖子。
周凛冬专注盯着她泛粉的耳朵,用目光舔过她精致小巧的耳廓。
“好热……”白小梨受不了了,躲了一下,“你别靠这么近呀……”
和从前的抗拒害怕相比,白小梨现在的态度已然称得上软化,周凛冬不想逼她太紧,稍稍退后了一点。
白小梨松了口气。他体温太高了,整个一大火炉,他一离远些,空调的冷气立马显现出威力。
她掬了把汗,偷偷回头看他。
周凛冬双手抱胸,笑得一脸恣意。
白小梨又扭回去了。
“他们呢?”周凛冬一直没看到其他人。
“大家出去了。”说到这里,白小梨有点自卑,“我们微博火了,接到的求助变多了,大家每天都好忙,只有我待在店里……”
好没用的感觉,她不禁气馁。
周凛冬拍拍她低垂的小脑袋:“大本营也很重要。”
什么意思?
周凛冬耐心解释:“后勤就是前线的底气,后勤做好了,我们消防员战斗起来才能安心。你也是,你帮他们把店看好,把猫咪照顾好,他们才能放心去做别的事情,对不对?”
周凛冬在安慰她呀……
她缓缓点头,心里好受了一点。
“对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知道怎么给狗减肥吗?”周凛冬顿了顿,“是我从部队退伍时领回来的退役搜救犬。”
搜救犬在役时很辛苦的,从小就要接受严苛的各项训练,成年后跟随主人出生入死,一般是地震和缉毒,条件十分艰苦,不少狗狗无法活着回来。
壮壮的情况比较特殊。它的主人在一次洪灾救援中牺牲,它自己也受了重伤,他受战友之托领养了它,一直养在消防队里。
壮壮刚来云城时还很小,失去了主人,它一蹶不振,抑郁绝食,若不是大家悉心的照料感动了它,恐怕活不到这么久。
他能理解大家心疼壮壮,但太胖了对壮壮的身体不好。
白小梨想了想,给周凛冬出了一套方案,无非是少吃多运动,和人减肥同理。
周凛冬收起那张纸,揣进兜里。
他哪里会不清楚怎么给狗减肥,只是想和白小梨多说几句话罢了。
白小梨问:“搜救犬是不是都很聪明?”
“的确。”周凛冬想起壮壮就觉得好笑,“能听懂人话,还会去后厨偷东西吃。不过也非常勇敢,有次楼体坍塌,它找到了十几个被困的人。”
白小梨郁闷地瘪起了嘴。
狗都比她强……
她最多给店长打打下手。
电话突然响了,白小梨接起,还没讲上一句话,店长就心急火燎地说:“周凛冬来了吗?快把电话给他!”
白小梨团着脸将手机给了周凛冬,老大不情愿。
周凛冬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问:“怎么了?”
“周队长,江湖救急!我们没人手了,隔壁花翎街的地下井里发现一窝奶猫……”
“位置发我。”周凛冬果断挂了电话。
他习惯第一时间出警,路上再交流具体细节。
去库房找出合适的装备,他往身上套了一根救生绳,又挂上沉沉的索钩。
“把门锁好,我们一起去。”
白小梨目瞪口呆地跟上他:“你怎么知道东西在哪?”
他之前没进过库房啊?
“换衣服时看了一眼。”身为消防员,出警前后检查装备是否完全、完好已经成了他潜意识的动作,因此他进去找店服的时候,自然而然地记住了所有东西的位置。
他边走边给店长打电话,沟通着求助者发来的信息,白小梨走得慢,跑起来也不太能追上,他弯腰把人一搂,单手抱在了怀里。
白小梨尖叫:“太高了!太高了!放我下去!”
天啊!这就是周凛冬的世界吗?
人人矮他一头,走马路上发丝还能被树枝刮到,很不美妙!
周凛冬朗声大笑,跑了起来。
整条街道都在飞速倒退,白小梨瑟瑟发抖,勾住了他的脖子。
可低下眼眸时,又能看到他挺拔的鼻子和浓长的睫毛,说不出的英俊逼人。
少女心事慢慢滋长,她按住砰砰直跳、仿佛随时会被撞坏的胸口,默默搂住了他的脖子。
真的很有安全感。她忍不住抱得更紧。
“到了,你在这等我。”周凛冬放下她。
白小梨一阵失落,怔怔望着他忙碌的高大背影。
求助人是个女大学生,乍见周凛冬有些凶悍的脸和身材,也吓了一跳,可仔细看看,这男人又帅得离谱,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能不能加个微信。
周凛冬手里动作没停,把救生绳的另一端绕在最近的树干上扎紧,不悦道:“你问那个人去,那是我老婆。”
白小梨离得远,没听到,她只感到有道嫉妒的目光突然扎了过来,莫名其妙的。
她打了个寒战,悄悄躲到了周凛冬身后。
“这个,你攥紧了。”周凛冬俯身,笑着看她,“这是我的命。现在,你攥住我的命了,你很重要,知道吗?”
手里的绳子瞬间变得万分沉,白小梨重重点头:“知道了!”
“乖。”
周凛冬说完,下了井。
这种工作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每年都有几个管道工人会被困在井下,他熟悉所有操作。
关键在于这是什么井。
若水普通下水井,那就还好,顶多脏了点臭了些,但要是一年四季都在排气的热力井,那是会烫死人的。
他方才查看了井盖,确实是一个热力井。
他打开强光手电,循着声音找到四只小猫,小心避开所有管道,忍受着高温,他把四只猫塞进围裙的大口袋里,准备赶紧上去。
这里不透气,救助站又没有消防队那么好的装备,失去空气呼吸机和消防服的庇护,他在井下至多撑三十分钟。
就在他沿着井壁向上爬的时候,身后蓦地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
周凛冬猛然回头,眼神冷峻搜寻,终于在两根交错的管道中发现了最后一只猫。
他即刻松开绳子,走向那只已经有了脱水症状的猫咪。
白小梨感觉绳子忽然变轻了,心急大喊:“周凛冬,你没事吧?”
“别怕。”他镇定的声音自空旷的井下传来。
白小梨紧紧攥着绳子,不敢松手,哪怕一秒。
他没有回答他自己好不好,却要她别怕……
她眼眶一酸,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去而复返。
求助人眼神古怪。不能怪求助人,任何人站在那里,明知道下头的人安好,上面的人却快哭了,也会觉得奇怪。
没人能懂白小梨当时的心情。
她被人放在了心里,郑重其事、温和宽容地爱护了。
那个人是周凛冬。
绳子陡然一沉!
白小梨急忙低头,把眼泪蹭在肩膀上,用力往后拖。
周凛冬爬上来了,衣服脏兮兮的。
“周凛冬!”她抱着绳子跑向他,像只迫切的小鸟,眼中泪光闪烁。
但在快接近他时,又猛地滞住脚步。
周凛冬脸色有些发白,却仍指了指五只挤作一团的颤抖奶猫,笑着说:“看,多可爱,和你一样,又喜欢我,又怕我。”
白小梨没有去看猫。
她看到的是他坏掉的袖子。
布料被烧出一个大洞,黑黢黢的。
那下面的手臂,已被烫得皮开肉绽。
作者有话说:
QAQ狠狠心动了,谁能不爱老周啊,宽容温和,克制有礼(虽然长得凶了点
第15章 小姑奶奶
◎我会一直来,除非我倒下◎
炎热的夏风拂过他们的面颊,周凛冬高大的身体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浓密的影子,新换的衣服脏了,好看的脸也变得灰扑扑,怎么瞧怎么落魄,他却不以为意,反而盯着她的表情,露出迷茫神色。
“小梨,你怎么了?”
他的关注点再次放在了她的身上。
他眼里好像从来没有他自己。
白小梨闷闷,去解绑在他腰上的绳子。
他的腰比她要粗得多,即使她完全展开双臂,也无法测量全部,男人和女人有着天然的体型差距,而周凛冬在男人中也算筋肉怪物,她的头还没他一块胸肌大。
贴得太近了,难免会有不经意的肢体接触,白小梨不知他哪里还有伤,只能小心避开他的手臂和侧腰,摸到后面的绳子锁扣,按了下去。
周凛冬呼吸一滞,咬牙闷哼一声。
过后是一下低过一下的急喘。
白小梨纳闷瞥了他一眼:“这里也有伤?”
他脸色铁青:“……没有。”
白小梨慢慢收回手,木木站了会,忽的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在了前面。
周凛冬心里一慌,抬脚追上去。
“小梨!”这丫头这会怎么走得这么快?
他拉住她的手,强硬地拦下了她。
他本想好好教育她,不可以丢下他自己走,但白小梨双眼红红的,颊边还挂着两行清凌凌的泪水,委屈巴巴地抽噎着。
他狠狠愣住。
历来冷静自持的周凛冬竟六神无主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想要为她擦泪,可手指即将触碰到她的眼睛,又恍然想起自己太脏,碰不得。
他低头,把袖口的内侧翻出来,裹在手背上,轻柔按在她的脸上。
半是无奈半是怜爱地叹着气,他温声哄她:“为什么?不是好好的吗?猫救上来了,它们很好,没有受伤。”
“什么叫好好的?”白小梨摇头,哭得更可怜了,“周凛冬,你烫伤了,好大一片,这样也叫好吗?”
周凛冬看了看手臂上那块“小伤”,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
白小梨是因为这个哭的。
他怔怔看着她的眼泪,不敢相信地问:“小梨,你在担心我?”
白小梨一哽,慌张埋下了脑袋。
“我没……”
“那为什么哭?”
白小梨人傻了,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好像被人抓出来扒光光了,她赶忙擦掉眼泪,试图毁灭证据。
但周凛冬在笑。
“你别笑……”她都不好意思了!
“好,不笑。”
周凛冬稍稍敛起笑意,俯身,用干净真诚的目光对上她。
若说今天之前还有犹豫,要不要在一起,那这一刻过后,周凛冬已经做好了决定。
对于白小梨,他绝不放弃。
越看白小梨越喜爱,他忍不住用额头轻轻撞了下她的脑门,温柔地蹭了蹭。
“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