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一百种死法[快穿]——她说她叫沈三【完结】
时间:2023-07-31 17:12:23

  招娣终于不再挣扎了。
  她松开手,像一只真正的鸟一样,向索道下方湍急的河流里直直俯冲而去。
第6章 山村女童5
  招娣不得不认命了。
  她出不去的。
  这个认知让她陷入了无休止的自我怀疑中。她开始想,这种死而复生,是一种恩赐,还是一种折磨?
  原来这世上有太多的苦难,比死亡难挨。
  她终于不想再跑了。与其一次一次的地循环,一次一次地死去,一次一次地重复着一样的结局,不如安安静静地走向被安排好的毁灭之路。
  。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七年,也算是得上天眷顾,无病无灾地活到了十四岁了。
  比她大两岁的三姐也早到了该寻人家出嫁的年纪,但却意外地留在了家里。
  因为母亲死了。
  无休止的生育像个无底的黑洞,恶狠狠地吞噬着她瘦弱身体的营养,吸走她早已经为数不多的生机。
  她的裤子上常年都是血,淋淋漓漓地,身边一直萦绕着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听焦老婶说她这是“漏红”了。孩子多的女人大多都有,不用在意。
  还有比她漏得还多的呢,人家也活得好好的。
  母亲这样安慰自己,平日里装作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却又会在突然急着站起或者打喷嚏的时候,两腿下意识地夹紧裤子。
  招娣几次看到她大腿根的布料都变了颜色。
  王老四因为这个,也不愿意跟她同房。他旺盛的精力都送到了北山宋寡妇的地里,院子里,还有卧房里。
  母亲也曾经去宋寡妇门前堵过人,牵着半大的儿子站在人家门前,却被自己的丈夫冷漠地眼神刺伤,眼里噙着泪水低着头,逃也似地回了家。
  招娣就跟在她身后,冷着眼看着她一路回去,又抱着不耐烦的儿子坐在炕上哭。
  直到有一天,王老四喝醉了,看着越来越大的儿子心生骄傲,也给自己冷落了许久的,几乎瘦得有些脱相的妻子几分好脸色。
  母亲受宠若惊,半推半就地去洗干净了身子,跟他在炕上滚了一宿。
  这一夜过去,她就又怀孕了。
  刚开始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终于不流血了。她觉得这是夜以继日的祷告终于有了效果,也相信有了男人就能治这些女人病这回事。
  她重新出门,逢人就劝女人们同自己家的男人同房。
  母亲以为她终于可以干净清爽地活着了。可谁想到肚子却一天一天大起来。
  她太瘦了,又坚持不肯脱下怀儿子时候穿的大袍子,因而显不出腰身。孩子怀了四个月才知道。
  他们原本是不想要的,家里吃饭的嘴太多了,而劳动力又只剩下四个半大的女孩。
  自从王老四迷上了宋寡妇,拾掇自己家的地就愈发不上心了,而母亲的身体又像破旧的风箱,抽拉间几乎要漏出呼哧呼哧的风。
  可焦老婶来看过,说八成是个带把的。
  于是他们又都动摇了。
  四个月的孩子,几乎已经成形了,可能手脚都长出来了。母亲这样跟招娣说。
  那也是一条命。若是不要他了,黄泉之下他会有怨气的。所以要生下来。
  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你们几个丫头片子积了阴德。
  母亲开始说这话时,原本脸上带了些恍惚的神情。可说完之后,她却突然换上了些笑容,眼睛里也重新充满了不同于刚才的憧憬。
  就好像,她自己把自己说服了,欺骗了。
  因着家里的劳力实在不够,十六岁的盼娣被留了下来,照顾怀孕的母亲。
  可就算是这样,小小的胎儿也还是像一个没有边际地膨胀的毒瘤一样,吸干了女人的最后一点生命力。
  她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一个冬天的早晨。盼娣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凉了,面容安详平静,关节僵硬,左是环抱住与她瘦骨嶙峋的躯体实在不相配的庞大的的肚子,右手握住了她儿子的手腕,像冷硬的铁钳。
  。
  当招娣被流着眼泪满脸惊慌的盼娣从炕上摇醒时,脑袋还有些昏沉。她行尸走肉一样地穿好夹袄,趿拉上了自己脚跟有些塌的棉鞋跟上了盼娣的脚步。
  直到她看到了死在炕上的女人。
  招娣并没有多意外。母亲早晚会死的。只不过招娣以为她会死在生产的时候,死在那个小小的柴房里。
  现在离开,反倒不用再遭生孩子那个罪了。
  相比于盼娣的惊慌,招娣冷静地有些可怕。她把被死去的女人握住手腕的男孩拍醒,把他的手臂从女人冰冷的手中拽出来,让他去后山宋寡妇家把爹找回来。
  又让盼娣去叫醒两个妹妹,给她们穿好衣服洗把脸,带去焦老婶家吃顿饭。顺便告诉焦老婶,娘没了,让她赶紧来看一眼。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招娣一个人,和一具尸体。静得她好像能听到屋外雪落的声音。
  她倒是不觉得害怕的。
  这女人,好窝囊。怕是连鬼都变不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了。是焦老婶。
  她换了一身纯黑的棉衣,依旧叼着那根烟袋,步履蹒跚地进了屋。
  她没说话,却让屋子里莫名有了些人气儿。烟锅子里冒出的青烟倒像是女人死后的第一柱香火。
  招娣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看焦老婶往烟锅里添了两次烟之后,王老四才回来。
  他进屋看了眼炕上的妻子,很快把视线转向了焦老婶:“这孩子,是不是……?”
  “不中用了。”焦老婶吐着眼圈,声音里没什么感情。
  男人短暂地“啧”了一下,提了提裤子有些恼火道:“盼娣呢?连人都照顾不好,还有脸往外跑?”
  他无头苍蝇一样地在里外屋转了两圈,没见到盼娣的身影,这才讪讪作罢。
  焦老婶浑浊的眼睛突然看向了招娣。是招娣让盼娣带着两个妹妹去自己家的。
  她看着招娣低垂下去的头,慢慢开口:“人死不能复生,早日安葬了吧。”
  王老四这时坐在一边,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又从屋里扯了个帽子戴上,重新出去了。
  招娣看着他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他的难过从何而来。
  倘若他回家的话,不会发现不了女人的死。哪怕阻止不了,总能见最后一面。或者更早的,他该给她治一治这“漏红”的毛病,调养好了,也别再怀孕。
  时间不会等她想明白。棺材在堂屋停了三天之后,第四天一早就发落去王家的祖坟里了。
  王家的坟地离王老四的小院有些远,一路众人抬着棺材慢慢走过去,白色的雪和白色的纸钱在女人的棺材上盖了厚厚一层。
  洁白的,干净的。
  招娣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想起了她每天都洗,但总是不干净的裤子。
  她终于永远都不用再洗了。
  她在死后终于干干净净了。
  。
  女人的死对这个家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唯一变了的是王老四。
  他终于和宋寡妇断了来往。
  没了这个劳动力,宋寡妇还堵在院门叫骂过一阵子。她不知羞一样地把王老四在炕上跟他说得荤话几乎都念了一遍,最后她好像累极了,徒劳无功一样,不再来了。
  起初她来的时候,招娣也感到羞耻过,以至于她不敢在路上人多的时候出门。
  她担心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爹是破鞋,害怕有人用宋寡妇那些荤话来逗她。
  但她似乎想错了。
  人们只有揶揄,却并不因此戳他们的脊梁骨。男人们会有些猥琐地笑着,拦住招娣的去路问她宋寡妇是不是还在她家门口,被她的大屁股堵住门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女人们则是有些同情地看着招娣,说她多么可怜,说女人有多命苦,但又对宋寡妇嗤之以鼻。
  王老四对这些一概是不回应的。
  他被宋寡妇堵着门变着法的骂,但他并不出去理论,甚至都不出门。他只在坐在炕上,看着外面飘落的轻薄的雪花。
  他还开始酗酒。原本一斤的酒能喝四天,现在却每天都要让招娣去给他打酒。也因为这个,王老四偶尔也会对招娣和颜悦色起来,跟她说这是粮食|精,是忘忧水,是让人长生不老的好东西。
  每当喝到脸变成猪肝色,他总是会流下眼泪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低吼出声。开始的几次几乎吓哭了已经十来岁的双胞胎妹妹。
  招娣原本以为生活就要这样过去。可慢慢的,她发现村里人对他们家的评价变了。
  她的父亲变成了他们口中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是啊,老婆死之后,他立马就跟自己的情妇断了,任她三番五次前来勾引都没有露面;他变得顾家了,几乎不出门,也不打牌;他还经常思念亡妻,任谁都看到过他在屋子里偷偷流泪。
  招娣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一年了,以为自己的三观早已经被同化了,却还是在这个瞬间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震惊,还有透骨的冷意。
  原来这样就是好人了。
  他亲手造就了自己妻子的苦难,却只要在她死后假装一下老实人,流下几滴眼泪,就能得到人们的称赞。
  你看,他多么深刻地悔过了啊。他已经改好了。
  她只不过是失去了一条性命,却让他得到了宝贵的教训。这多有意义啊。
  这多有意义啊。
第7章 山村女童6
  母亲死后,盼娣俨然成了这个家的小小的“母亲”。
  她搬去堂屋和弟弟睡了,偏房只剩下招娣带着两个双胞胎女孩。从屋里屋外的打扫,到下地下河,都有盼娣的身影。
  她尽心尽力地操持着这个破败的家,保持着她的和善和温柔。
  在她的羽翼下,招娣像个不需要长大的旁观者,或者一个记录者。她迫切地想知道,盼娣这样的女孩,在这样不堪的地方,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很快,招娣就等来了盼娣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西头李家二小子来提亲了。
  李家二小子同盼娣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很好。招娣不知道多少次看到两个人滚到苞米地里面去,出来的时候衣服不整,头发都粘上泥。
  李二跪在地上,对着王老四把诺言许得如流水。他说他会对盼娣好,他年轻有力气干活,不会让她累着;等以后有了孩子,他也会把好东西先紧着媳妇;以后进了家门,他指定站在盼娣这边;他说他不会让她一直生孩子。
  招娣看着他放光的眼睛和喋喋不休的嘴,余光又瞥向盼娣脸上的微笑与泪痕,想法有些不合时宜:你看,其实他们都是知道妻子的苦的。
  也许王老四结婚之前也和李二一样,穿着崭新的靛蓝袄子兴冲冲地去母亲家提亲,脸上笑意不断,承诺了许多漂亮话。
  他在说谎么?可能没有,那个时候也许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愿意做到这些的。
  可为什么后来往往只能零落收场呢?
  招娣也想不明白。她现在真的只是个被同化了的16岁的少女了。
  。
  盼娣和李二结婚那天,招娣作为她最大的妹妹去做了伴娘。
  一件小花袄,一双新布鞋,抹了红嘴唇。这是招娣第一次这样装扮,盼娣牵着她的手说她漂亮,以后能许个好人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然地带出了一些倨傲的神情。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现下这个时间点,她确实对自己的生活无比满意,对未来充满憧憬。
  吃席的时候,招娣听到身后有断断续续地声音飘过来:“看她那样子,是不是揣了哟?”
  她一惊,连忙去看盼娣的肚子,并没有显怀的样子,好端端地扎在裤腰里,腰细得一把能掐过来。
  她有些恼怒,想要回头去找那个乱说话的长舌妇,想要私下教训她一顿,别坏了姐姐的名声。
  人还没找到,盼娣和李二先过来敬酒了。推杯换盏间桌上的漂亮话说了一番又一番,可招娣却忍不住看着盼娣一直没端起来的酒杯。
  大家好像心照不宣一样,没有像起哄李二多喝一杯一样起哄盼娣。
  招娣的脸就在这一杯杯酒中慢慢变冷。
  一桌敬完,一对新人又要赶去下一桌。在他们转身离去时,招娣猛然扯住了盼娣的秀禾衣摆,仰着脸看她,看她满面红光,都是幸福的神采。
  招娣满肚子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身边的交谈声骤停,李二的母亲见状赶来。虽然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不能被外人乱了流程的。于是她着急走过来把招娣的手臂打下来,赔笑着说,招娣也是大姑娘了,看着新娘子自己也想嫁人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招娣却觉得荒唐。
  。
  酒席散了之后,招娣罕见地没有回家,而是到南边的河边走了走。
  春天傍晚的风是不凉的,招娣一个人沿着河岸走,有些出神地想着刚才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因为盼娣是个好女孩,她希望她一切都能完美地走下去吗?还是因为自己作为她的妹妹,却没先于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么?
  她正想着,身后蓦然出现一双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谁呀?”招娣明知道是谁,却还是问了他。
  “你怎么每次都认不出我?还是也有别人蒙你眼睛啊?”陈昊声音有些闷,手上也卸了力气。
  陈昊是村里唯一一个男性孤儿,半大的时候没了爹妈,亲戚也莫名地没有收养他。他就靠着几亩薄田活着。
  原本招娣是习惯把他的手打下来,让他跟上自己的脚步并排一起走的。但是今晚她好像莫名被盼娣影响了。她突然想和陈昊再亲近点。
  是否自己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就会像盼娣这样幸福,而改变那可能的悲惨结局呢?
  她这样想着,头一次没有推开陈昊的手,而是就着被蒙住眼睛的姿势转过身去,闭着眼睛,面朝陈昊站着。
  陈昊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环抱住她的脑袋一样。
  招娣听到他随着自己转身陡然变重的心跳声。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风吹过,带不走夜幕下蒸腾的热意。
  他们开始隐秘地见面,但并不频繁。招娣始终没法让自己变成盼娣,变成一心一意爱着自己男人的样子,将自己的悲欢喜乐全都系在他身上。
  但陈昊对她很好,为她遮雨,带她去后山找隐秘的甜果,逗她开心。
  夏天的一个晚上,陈昊翻进王家的院子,敲了敲侧屋的后窗。招娣被他吓了一跳,动静大地引起了两个妹妹的注意。
  “你干什么!”告诫妹妹保守秘密之后,招娣从屋里急匆匆地赶出来,言语间带着气恼。
  “我想你了,想得睡不着。你疼疼我。”陈昊嘴上胡乱说着,像发了癔症,不受控一样地上前抱着招娣的身体,滚烫的脸埋在她的肩膀,粗重的呼吸透过单薄的衣料吹到她的身上,几乎有些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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