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男同事兴奋地往简新筠面前推了瓶啤酒,“输了就喝酒!”
简新筠黑着脸,伸手就要去拿啤酒,不料她还没摸到酒瓶,就被旁边的祁遇拿走了。
他二话不说,很快干完一瓶啤酒。众人被他这股替酒的气势震到,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反倒是他,放下酒瓶后,便满眼笑意地看向那位男同事,说道:“酒我替简老师罚完了,下一局换我和你 PK。”
男同事听着,心中顿时生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即刻讪笑道:“‘笋儿’这是要替‘竹子’复仇……”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祁遇打断了:“敢还是不敢?”
“敢啊。”雄性之间向来禁不起激将法,男同事很快回应道,“怎么不敢?”
“好。”祁遇说着,挽起衬衫袖子便开始了,“这次考评,你排名最后,所以你觉得非常丢脸。”
男同事没想到他一开场就这么犀利,只能硬着头皮应道:“那当然了。”
接着,他立即反击道:“你对竹子再殷勤也没用,因为她根本看不上你这种穷小子。”
简新筠听得心里一咯噔,正要说话,就见祁遇轻笑一声,随即答道:“那当然了。”
心中才泛起的涟漪很快平复下去,她还来不及唏嘘,又听他道:“你嫉妒简老师,觉得自己输给一个女人非常丢脸,所以故意造她的黄谣,让她难堪。”
祁遇一改往日的谦逊温和,句句紧逼。而男同事被他说中心事,下意识地想要骂人,却又抹不开面子,只能迟疑着不做反应。
“不回答?那就是输了。”祁遇将自己的刘海全部往后梳,露出极其凌冽的眉眼,“喝酒吧。”
说罢,他撬开一瓶啤酒,推到对方面前。但不知是他用劲儿太大,还是男同事正在出神还来不及接住,酒瓶一下滑出餐桌边缘,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酒瓶碎裂,白色的泡沫滋啦作响,简新筠倏地回过神来了。
接着,又有玻璃瓶碎裂的声音传来。
这次她听清了——这声音不是自她的回忆里来的,而是从储藏室的方向传来的。
难道有同事在搬酒水的时候摔倒了?简新筠连忙起身,想过去一探究竟。只是她刚走进储藏室所在的那条长廊,就被一双有力的小臂缠住了腰身,她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人抱进了旁边的杂物间。
杂物间比储藏室宽敞一些,但也堆了不少货架,有些货架上摆着替换的洗漱用品,有些货架则堆放着保洁用品,深处的角落里还堆着不少被子和枕头。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就像一记重锤敲在简新筠的心脏上。她终于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要尖叫,就被人捂住嘴,推进了最里侧的货架深处。
“别动,”在狭小逼仄的空间,祁遇颀长精瘦的身形更具压迫感。他将简新筠困在自己的胸膛与货架之间,双手紧紧箍着她的手腕,“是我。”
杂物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点路灯,简新筠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只见他涨红一张脸,晦暗的黑瞳蒙着一层醉意,此刻冷冰冰地盯着她。
狂乱的心跳终于落回实处,简新筠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地生起一股盛怒,低吼道:“祁遇,你疯了?!”
先不提桑怡就在楼上,就说这别墅里到处都是联众的同事,要是被其中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这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模样,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里,她就要推开面前的男人。不料后者不退反进,将她的手别在身后,再用双臂环住她的身子。
两人胸膛贴着胸膛,像严丝合缝的两块拼图。自他前胸透出来的灼热,和他掌心心的温度一样烫人。喷薄在她耳侧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简新筠几乎可以肯定,祁遇一定喝醉了。
就在她送何夏平离开的这一小会儿,他到底喝了多少?
“呵。”见她不再挣扎,祁遇轻笑出声,“终于是祁遇,不是祁总了。”
简新筠眉头紧锁,听他继续道:“我很好奇——你和何夏平什么时候这么熟了?都能直呼名字和外号了。”
“他是联众的 VIP 客户,更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叫他一声‘夏平’怎么了?”简新筠被他气笑了,不自觉地拔高音调,“祁总,您刚才不还想和他谈一季度的业绩吗?我待他亲切一点,又哪里有问题?”
她又叫他“祁总”了。祁遇听着,只觉得这两字极其刺耳。
“那我呢?”他问着,加重了抱她的力道,“那我呢?我是你的谁?”
他声音嘶哑,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简新筠略有一怔,脱口而出道:“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讨论过很多次了吗?”
在他的车里,在激烈争吵的公寓门口,在过去见面的每一个周末,他们总是若无其事地谈起过这个问题。
可她不知道的是,今天的祁遇不想再假装若无其事了。
当他看着简新筠伏在何夏平耳边说话,看着她对何夏平笑,看着何夏平对她表白,他便觉得有人在他胸口点火,要将他焚烧殆尽。
祁遇咬牙切齿地正想出声,又听简新筠反问道:“我又是你的谁呢?是利用完就能丢的对象吗?”
回忆像风暴一样席卷了她的情绪,她连声音都在发抖,“祁遇,今晚不是我第一次被人当面造黄谣了。之前在唯信,你维护我是为了利用我,今晚你沉默,是因为我对你而言已经毫无用处了,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
祁遇想为自己辩解,话出口时却成了:“那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你敢说,你对何夏平百般殷勤,就不是在利用他对你的‘好感’吗?”
第30章 利己主义(上)(重置版)
话刚出口,祁遇就后悔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何夏平的出现气到失心疯了。
即便他知道自己压根就没有立场生气,却依旧无法控制怒火,急切地想从简新筠口中听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简新筠同样气得不轻,一心只想和他对着干。她冷着一张脸,龇牙瞠目地看着他:“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祁遇,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绝对的‘利己主义’,我都是和你学的!”
说罢,她再次挣扎起来,力道比之前还大。祁遇来不及反应,就被她的高跟鞋踩中了脚面。一瞬间,一阵刺痛自脚底窜出,他觉得牙根都要被自己咬碎了。
今晚,他是好不容易甩开傅遥才来的,根本没顾上吃饭。他在休息室的时候,已经和陈方达喝了不少洋酒,刚才在桌游室,又灌了好几瓶啤的。此刻,那些酒液在他空荡荡的胃部搅作一团,再凝固成一个坚硬的石块,回流到他的胸口,牢牢堵住了他的心智。
就在祁遇晃神的片刻,简新筠终于找到了逃离的切口。只是她才推开对方的胸膛,又被忽然袭来的强大力道卷了回去。
下一秒,她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和男人一起摔进旁边的棉被堆里。
好在身下的棉被够厚,她才不至于感到疼痛。但她还来不及稳住心神,便感觉衬衫下摆被人扯开了,修长冰冷的指节探进来,正贴着她的肌肤向上延伸。
“又来这招?”一阵厌恶自心底生起,简新筠紧紧攥住祁遇作乱的小臂,“末日狂欢,白日宣淫,这次又有什么说法?!你不如把门打开,直接上演一出‘活春宫’给全联众看得了!”
她的口不择言就像神奇的药水,将祁遇胸口的石块泡得更加膨胀了。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只能愣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她。
“如果你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就更该讨好我才对。我是联众的大股东,我比陈方达更有话语权。说起物质条件和社会地位,我也在何夏平之上!简新筠,如果你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就应该选我,而不是选他!”
祁遇说着,满嘴苦涩,心中却更是翻江倒海——他妈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因为出身不如傅家兄妹,他从小被他们压一头也就算了,可如今他都努力走到这个位置了,为什么连何夏平都比不过?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向外界证明自己的价值?
一时间,那些经年不散的不甘,变成了祁遇的心魔。心魔的嘶吼又化成无声的火焰,正透过目光接触,蔓延到了简新筠的心里。
是啊。如果她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就该想尽办法缠上祁遇才对。毕竟论样貌、工作和收入,他都在她的择偶标准之上。
可就算她成功缠上他了,又能怎么样呢?祁遇又不会娶她!
他需要的是桑怡那样的对象。有家世,有背景,不仅不会拖他的后腿,而且还能为他的人生提供助力。
和桑怡比,她算什么?她不过只是在这隐秘角落里,和他狼狈为奸的傻瓜罢了。
身体里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将简新筠的心肝脾胃使劲儿绞在一处。她仰头看向祁遇,咬牙道:“祁遇,你爱我吗?”
翦水秋瞳里似有水光,却尖利得像刽子手喷了烈酒的砍刀。祁遇避无可避,直接反问道:“那你呢?你爱我吗?还是说你爱何夏平,你会因为爱他和他结婚吗?”
这个感觉太奇妙了——他们两人都在回避对方的问题,却又固执地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简新筠恍若掉入水中,一切声音都来自另一个世界。可当祁遇的诘问穿过耳膜,在她脑中来回回荡的时候,她又像被人猛然拖出水面。
她很清楚,自己努力相亲,试图靠婚姻跨越阶级的时候,从来就没想过“爱”这个问题。
可她向祁遇提出 FWB 关系的时候呢?当她与他唇齿纠缠,肌肤相亲的时候呢?
有没有哪怕一个瞬间,她想过“爱”这个问题呢?
她到底要的是什么?
某些自欺欺人的想法于顷刻间灰飞烟灭。答案就在嘴边,她说不出来。
眼泪自简新筠的眼角滑下,祁遇心下一慌,伸手就想替她擦眼泪,突然,杂物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他神情一凛,轻捂着简新筠即将呜咽出声的红唇,将她拽进了杂物间的更深处。
“那个小王真是的,让他搬两箱啤酒,还能全砸了。”
简新筠闻声,很快认出这是老陈的特助 Lisa,也反应到自己之前听到的,的确是同事砸碎酒瓶的声音。
“他大概是喝多了,所以手滑。” 接话的是乔然, “但 Lisa 姐,你这也太倒霉了,砸下来的啤酒全洒你身上了。”
她说着,就开始在货架上翻找,“我记得这里有干净的毛巾,我给你找两条。”
“好。”Lisa 点点头,又道,“也不知道竹子跑哪儿去了。这储物室门口洒了一地的啤酒,还得找人打扫。”
“她啊。说是要送何总离开,谁知道她是不是和何总一起回他的别墅去了。”
这话里话外的,都带着轻蔑的暗示。祁遇厌烦地蹙眉,同时感到怀中的女人身体一僵。
Lisa 显然也被她这夹枪带棒的态度惊到了,沉默片刻后才道:“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对她特别有意见?”
乔然一怔,又听她道:“我还以为你俩关系很好呢。”
“谁和她关系好了?”乔然应着,递给 Lisa 两条毛巾,“我早看她不顺眼了。每天不是发些装模作样的朋友圈,就是在老陈面前显摆。就拿这个庆功宴来说好了——这明明该是咱们行政部表现的地方,她一个商务经理来凑什么热闹?”
乔然的声音很近,犹如棍棒一般砸在简新筠的身上。她无处可躲,只能默默受着,不自觉地在心中问道:那你通过我拿到别墅优惠价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我显摆了呢?
“我倒觉得她没你说得那么讨厌。她工作能力强,性格高调一点儿也很正常。”Lisa 说着,用毛巾擦了擦裙摆上的酒渍,“而且,我总觉得她不是真的爱炫耀,只是习惯用这种方式获得别人的关注罢了。”
“Lisa 姐,我就是看不惯。”见 Lisa 不给自己帮腔,乔然有些不高兴了,“今天是公司内部的团建,她竟然还把自己的 VIP 客户带到老陈面前,也太耀武扬威……”
“你再看不惯,也不能开那样的玩笑啊。”Lisa 语气温和地打断她,“还有,之前是不是你在外面乱传,说我偷听到老陈打电话,说商务部的年底考核已经内定了?”
她笑嘻嘻的,没有一点儿质问的意思。乔然却突然慌了,只吞吞吐吐地回道:“我没……没有……”
“没有就好。”Lisa 把毛巾塞回乔然手中,又摆了摆手,“我这衣服是擦不干净了,算了,不擦了。”
作为整个行政部最年长的员工,外加陈方达的特助,Lisa 有颗七巧玲珑心。她明白,有些事说到这个份上已然够了,于是不等乔然反应,拉开房门便往外走。
后者见状,连忙跟上:“Lisa 姐,真不是我说的,你别误会……”
杂物间的门打开又关上,掩去了两人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简新筠才后知后觉地爬了起来。
她拍了拍皱掉的衬衫下摆,抬脚就要往外走,又被祁遇疾声喊住:“你去哪儿?”
“祁总,您没听到吗?”简新筠背对着他,声音平静又遥远,“储物室的门口洒了一地的酒水,我得去找人打扫。”
可祁遇看着,只觉得她的背影孤独而模糊,仿佛要就此消融在黑暗里。他刚想去拉她的手,却见她脚步一旋,回过头道:“我家的钥匙,还我。”
祁遇瞪她:“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冷着脸,冲他伸出一只手,“祁遇,我们结束了。”
祁遇被“结束”二字刺激到了,胃里倏地翻涌上一股想吐的冲动,他紧忙扭头,用手掌紧紧按住腹部。
“行。”见他沉默,简新筠也不纠缠,她说着,就往门口走去,“你留在我家的东西,我会打包好,再快递给你。至于我家的钥匙——你想留着就留着吧,反正现在换个锁也不难。”
第31章 利己主义(下)(重置版)
离开杂物间后,简新筠并未去往储藏室,而是穿好外套,径直走到了别墅的后门。
从后门出去,没走几步便是别墅区的森林庭院。十一月末,凛冽的寒风肆无忌惮,吹得枯枝败叶瑟瑟作响,她将围巾拉到鼻下,依旧无法阻挡这刺骨的寒意。
罢了,心底冷,躯体又怎么会不冷呢?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却也不想回到别墅。
从前,她可以靠抽支烟来平复心情;但今天,她已经抽了两根了,却依旧排遣不了这股郁结的情绪——何夏平的示好,乔然的敌意和祁遇的愤怒,像密密麻麻的纤维缠成一股粗绳,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将烟蒂碾灭在垃圾桶上,又心烦意乱地走了十几分钟,最后终于觉得有些累了,这才在路边的一处长椅上坐下。
她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试图将那股粗绳打散,却又发现它散开之后,变成了细小而绵密的钢针,一下一下地戳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你爱我吗?还是说你爱何夏平?你会因为爱他和他结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