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苏店里因为有陈淑仪亲自坐镇，更是逆袭成为了季度销冠，周末和节假日甚至一位难求。
李锦书盯着财务报表，总觉得还有潜力可以挖掘，又眯着眼睛打起了别的主意。
这天的董事会议上，他提出了制作预制菜的想法。
几位董事商讨过后，觉得预制菜正当风口，可以极大地提高出餐效率，提升餐厅销量，说不定还能在电商平台分一杯羹，因而都表示支持。
赵鸿博虽然不希望李锦书逆风翻盘，但自他上任以来，兰心大酒店效益下滑明显，他现在亟需一个盈利项目，于是也勉为其难投了赞成票。
李锦书得到董事们的首肯，立马带着几个团队着手行动，力争中秋节前项目落地。
一切势如破竹，李锦书已经开始展望年利润翻十番的逆天壮举。
谁知，就在这时，前方忽然来了个拦路虎。
那天，他正跟几个部门总监开着会，陈淑仪忽然带着杨苏来了公司，不容分说闯进会议室，操着一口四川话骂骂咧咧。
李锦书起身离席，拉着老人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了门。
陈淑仪指着他骂道：“你个短命娃儿，狗日的，你果杂人好有宝气，把老子惹急喽，看老子咋个收拾你！”
李锦书隐约听出了几个字，知道不是好话，问杨苏道：“陈老师怎么了？”
杨苏忙说：“她骂您短命男子，狗那啥的……”
李锦书皱着眉头，打断她说：“我不是让你翻译脏话。”
杨苏怯怯地说：“基本都是脏话。”
“我是问你她为什么生气？”李锦书有些恼，不想再搭理她，看向陈淑仪，问：“陈老师，我到底怎么招惹您了？”
陈淑仪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你要弄那个预制菜，你喊老子来做啥子？你还不如找个食堂师傅来！”
李锦书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老人是对预制菜计划有意见。
他耐心解释道：“陈老师，您可能对预制菜有些错误的认识，预制菜跟料理包是不一样的，如果保鲜效果好的话，复原度能达到 80%-90%，不会影响口感的。
现在很多大餐厅都是预制菜出餐，甚至一些大品牌还在官网卖预制菜，不信您上网看一下。”
然而陈淑仪一口咬定，卖这种没有“锅气”的速成菜，会砸了她一辈子的招牌，因而死活不同意。
李锦书不想在下属面前跟老人家撕破脸皮争吵，只能暂时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您说得对，我们不做就是了。”
陈淑仪见他服了软，又让他发了一通誓，这才带着杨苏走了。
陈淑仪这么一闹，周雁南跟同事们都以为，这个项目就这么黄了。
没想到，李锦书只是在嘴上答应了陈淑仪，背地里还在偷偷地推进项目。
这天下午，周雁南突然接到杨苏电话，说陈淑仪住院了。
周雁南忙问她：“陈阿姨怎么了？”
杨苏说：“今天后勤部采购了几台快速冷冻机和包装机，刚好被陈嬢嬢撞见了。
嬢嬢问他们机器是干啥的。后勤那几个嘴上没有把门的，说是做预制菜用的。嬢嬢一听，一口气没上来，气晕了过去。”
周雁南挂了电话，心中忧虑不已，一下班就赶去了医院。
陈淑仪躺在病床上，一见周雁南又是眼泪涟涟：“我一把年纪了，把我骗过去做菜，又砸我招牌。我这辈子就看中这点名声，你们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做啥子？”
周雁南平日里最见不得老人家受委屈，看见陈淑仪老泪纵横，心里一阵难受。
这个李锦书做人做事也太没底线了，怎么能对老人出尔反尔呢？当初是她和李锦书一起把陈淑仪请来的，这要是把老人气出个好歹，连带着她也跑不了责任。
她越想心里越生气，出了医院也没回家，径直打车去了李锦书家。
晚饭后，李锦书看了会儿新闻，正要出门遛狗，门铃忽然响了。
他透过猫眼看了看，见来的人是周雁南，不禁有些惊喜。
然而，等他开了门，周雁南劈头就是一句：“李锦书，你个死骗子，为什么欺骗陈阿姨？”
李锦书被骂得有些尴尬，左右瞧了瞧，生怕邻居出来看热闹，压低声音说：“你能不能进来说话？”
周雁南进了门，又是一句：“你既然铁了心要卖预制菜，为什么要骗她？”
李锦书眉心蹙起：“老人家不懂预制菜，你也不懂吗？”
“我是问你为什么对陈阿姨言而无信！”周雁南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我还能怎么办？跟她在办公室大吵大闹？”
李锦书一边说一边往沙发那边走：“保密工作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底下的人让她知道了，我也没办法。”
周雁南跟上去，愤怒道：“你这人还有没有良知？有没有人性？要是没有陈阿姨，百味居能咸鱼翻身吗？你在老人家里口口声声说什么川菜精神，就是为了把她骗来帮你赚钱吗？”
李锦书终于火大了起来：“不然呢？为了理想吗？再过几个月，我们就来成都两年了，你是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周雁南冷冰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奥黛丽夹在两人中间，左看右看，怯怯地不敢近前。
周雁南沉默了片刻，开口说：“所以，只要能让你扬眉吐气，离开这里，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是不是？”
她眉头紧皱，看上去几乎痛心疾首：“李锦书，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私呢？在你的人生中，你有一次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她停顿了一下，说：“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李锦书默默不语。
周雁南失望至极，转身朝门口走去。
就在她要开门的一瞬间，李锦书忽然大步追上来，猛地将她拉到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我错了，错在后知后觉。
李锦书的吻落下来，周雁南脑中轰然炸裂，一把推开他，下意识地甩了他一耳光。
耳光打得十分结实，脆生生的一声响。两人都愣住了。
周雁南呆了几秒，嗫嚅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锦书面无表情。
正当周雁南以为他要发火时，他竟抓起她的右手，又朝自己脸上打了两下：“多打几下吧。”
周雁南抽回手来，大惊失色：“你想干嘛？”
“想干嘛？”李锦书死死盯着她，目光灼热：“想亲你，想睡你，想从头到脚占有你。我想对你做的事，你不都知道吗？”
周雁南心里有些慌，下意识往门口退了两步。
李锦书又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双臂紧紧缚住她，急切地吻着她，灼热的气息吐在她耳畔：
“你想打随便打好了，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不就想过我会对你做什么吗？还是说，你喜欢 angry sex？”
周雁南恼羞成怒，左右躲闪：“你放开我，别碰我！”
李锦书置若罔闻。两人推搡着到了卧室，周雁南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他压在了床上。
骤雨般的吻急躁地落在她的嘴唇、脖颈、肩头，上衣已经被他扯得不成样子，她情不自禁地喘息起来。
李锦书吻在她耳侧，右手在她身上乱摸，沿着小腹一路向下：“明明对我的身体有反应，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绝情？”
周雁南瞪着他，声音禁不住哽咽起来：“你让我走吧，李锦书……你可以把爱和性分开，但我做不到。我没你那么洒脱。”
李锦书撑起手臂，俯身看着她，自嘲般地冷笑一声：“洒脱？你离开之后，我没有一天睡得好，看见陆西楼每天在你身边晃，我烦得想扎他车胎。
我的确做错了，错在后知后觉。忙起来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我们的感情，直到你离开我，我才意识到我有多喜欢你。
也许，去年你在上海问我有几分喜欢你的时候，我对你的喜欢你就有十分了。”
他又压下来，轻咬她的锁骨，叹息般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雁南，我爱你。”
周雁南怔怔看着他，俄而闭上眼睛，心里想，完蛋了，支棱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栽进了这男人手心里。
两人自三月底分开之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性生活。仅仅是指尖的碰触，心口里都是一阵悸动。
他们如藤蔓般死死相拥，皮肤的交缠还不够，恨不得血肉也交织在一起。
他伏在她身上，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向她热烈俯冲，狂风暴雨般占有她。
她被撞得意乱神迷，心中弥漫着一股莫大的恐惧。恍惚间，她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艘小船，在暴雨中剧烈飘摇，仿佛下一秒就在飓风的肆虐下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她乘着光到达云霄，快乐得叫出了声来。
做完后，李锦书喘着粗气，趴在她身上久久没动。
周雁南晃了晃他，说：“下去，我快喘不动气了。”
李锦书这才从她身上下来。
周雁南起身想要下床。
李锦书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周雁南说：“我去洗个澡不行吗？”
李锦书跟她一起下床：“我跟你一起。今晚睡这儿，不准走。”
两人一起洗完了澡，在床上抱了会儿，又勾出火来。
李锦书抬高周雁南的腰臀，从背后进入，两人又做了一次。
这晚两人多少有些纵欲过度，都睡死了过去。
次日早上七点半，李锦书挣扎着起床遛狗，困得哈欠连天。
等他回来时，周雁南已经洗漱完毕。
两人一起来到餐厅，早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份培根炒蛋拉法卷和谷物酸奶杯。
李锦书说：“这是我给你做的早餐。”
周雁南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没吃过 Wagas？”
李锦书笑着落座，瞧见周雁南似乎很喜欢那个拉法卷，问道：“味道还行吗？”
周雁南说：“挺好吃的，营养也均衡。”
李锦书顺着话头说：“严格来说，这个蛋饼也算是预制菜了。这家餐厅这么火，每个蛋饼都现做的话，出餐肯定来不及。
预制菜真的没有那么糟糕，陈老师要是能放下偏见，尝一下味道就知道了。这老太太就是太偏执了。”
周雁南悻悻道：“那你也不应该骗她。她那么大年纪了，被你这么一气，都住院了。”
李锦书惊讶说：“陈老师住院了？”
周雁南说：“是啊，不然你以为我昨晚为什么那么生气？”
李锦书有些愧疚：“那我今天过去看她一下吧。”
“你还是先别去了，免得又惹她生气。”周雁南犹豫了一下，说，“不然，这个项目先缓一下吧？这样也能多给陈老师一些时间去接受。”
李锦书放下酸奶杯，叹气说：“董事会连采购机器的预算都批了，怎么可能突然停下呢？”
“那你一开始就应该先跟她商量一下，这么做太让陈老师寒心了。”
“雁南，你要换位思考一下。我是这家公司的领导，我怎么可能只考虑一两个人的想法。我手底下有一两百个员工，我要对他们负责。该讲利益的时候讲情怀，那一两百人是要饿死吗？”
他停了停，又说：“况且，我还要对你负责。我知道你喜欢成都，其实我也喜欢。但我们的未来不在这里。”
周雁南一愣，丢给他一个白眼：“谁跟你有未来了？我告诉你啊，我可没跟你和好，昨晚就是随便睡睡。”
李锦书拉下脸来：“那不行，你得对我负责。都怪你，我昨晚伤到肩周了，三五十年内是好不了了。”
周雁南皱起眉头：“你少碰瓷！”
李锦书笑了笑，招呼奥黛丽来到身边，抱着它往周雁南身上蹭了蹭，又去卧室拿出自己的古龙水，对着她喷了两下。
周雁南警觉道：“你干嘛！”
李锦书正色道：“今天要开会，给你留点明显的痕迹，免得那个变脸艺术家不知道我们睡了。虽然你跟他断了，但我看他对你还没死心。”
“你个心机狗！”周雁南恼火地捶了他一下，却被他顺势拉到了怀里。
周雁南伏在他肩头，一扭头，看见窗台上摆了两盆茂盛的多肉。
周雁南有些惊讶：“你的多肉竟然活了？”
李锦书说：“是啊，一开始我还以为被骗了，买到了空花盆。没想到，到了四月，它们突然冒了芽，我都没怎么管，就长成这样了。”
说完，他又问周雁南：“你的呢？”
周雁南有些不自在：“我以为不会发芽，春天的时候全扔了。”
李锦书无奈地抿了抿嘴：“一片真心被你当了厨余垃圾。”
说着，他从窗台上拿了一盆多肉，递给她，说：“好好养，不准再扔了。”
周雁南收下多肉，低头瞧了瞧。叶片胖乎乎的，绿得发亮，一看就知道李锦书没少花心思照料。
周雁南心里软软的，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探出了头。
那颗她以为永远不会发芽的种子，隔着数月的时光，悄然长成了一株茁壮的小树。
第五十章 我的时代结束了。
陈淑仪在医院住了两三天才回家，之后有好一阵子都没去餐厅。
在这期间，百味居的预制菜项目推进得十分顺利，按照既定计划赶在中秋节前启动了。
项目落地后，餐厅出餐效率极大提高，营收额也跟着大幅飙升。更加可喜的是，餐厅好评率基本与之前持平，并没有像陈淑仪担心的那样出现下滑。
陈淑仪见餐厅运转平稳，却并未感到欣慰。
她想起在北京住的那大半年，有次跟孙子聊起机器人的事。
小孙子今年 12 岁，十分聪明，说一口标准的北京话，不大愿意跟她亲近。
那天，她见孙子在看一部关于人工智能的电影，操着一口费劲的川普，上去跟他搭话：“现在的人真是厉害，造出那么多机器人，打扫屋里都有扫地机器人。”
孙子嗤之以鼻：“扫地机器人算什么？”接着就给她列举了很多机器人能做的工种。
陈淑仪似懂非懂，问：“机器人也能当厨师？”
孙子说：“当然能，现在就有一键炒菜的机器人厨师了。”
陈淑仪还是不信：“那机器人咋个晓得要啥子火候？放好多调料？”
孙子有些不耐烦：“机器人都有程序控制这些的，手艺不比星级大厨差。”
“哦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陈淑仪点了点头。
程序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那天她只知道了一件事，原来厨师在未来是可以被机器人替代的。她隐隐有些失落。
后来，她加入百味居，一方面是被那几个年轻人的热忱所打动，但更多的是因为，她想找回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初心和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