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先生今年年初在成都投资了一家公司，这两天想来成都走动一下。明晚在这边有个晚宴，林老想邀请她一起出席，顺便把李锦书也叫上。
周雁南心知林老一定知道了她要被调回北京的事，估计是要找她面谈，因而在电话里也没多说什么。
次日晚上，周雁南跟林凤生前后脚到了宴会厅。周雁南陪老先生应酬了半个多小时，见了几位业界大佬和创始人。
随后，两人就坐在角落的咖啡桌前闲聊起来。
“雁南，你最近怎么样？”林凤生一边说一边在她脸上打量，“我看着怎么比去年还瘦了？脸上还有黑眼圈，最近休息得不好？”
“前阵子一直在忙 618 大促，加班比较多，浑身不舒坦。”周雁南恭敬说，“您老身体倒是壮实，我听您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声如洪钟。”
“还行，还行。”林凤生乐呵呵地说，“我天天游泳，肺活量比较大。”
两人略作寒暄，林凤生话锋一转，问：“你和锦书怎么样了？”
周雁南微怔，垂下眼睑：“就是普通同事吧。”
林凤生朝人群里望了一眼，看着李锦书若有所思，轻叹了口气，坦白说：“其实，去年锦书跟我说起你的事，我也看出来他是在诓我。”
周雁南有些惊讶。
林凤生接着说：“但他那么一提，我还真觉得你们两个挺合适的，所以就想顺水推舟，让你们相处看看，能不能促成一段好姻缘。”
周雁南这才恍然大悟。
她去年还疑惑，林老为人那么精明，李锦书怎么可能寥寥几句话就能骗过他。原来老先生是假装糊涂，在背后做月老。
“我听他说，你们去年谈了一阵子，今年又分了？”林凤生问。
周雁南坦诚说：“也不算谈吧，就相处了几个月。”
“还有没有复合的机会？”
周雁南默不作声。
林凤生一声喟叹：“你要不想跟他复合，索性就回北京吧。”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有我在，傅瑶华不敢对你怎么样。”
这话是林老对她的承诺，也是她的底气。然而周雁南心中却彷徨起来。
她沉吟片刻，说：“谢谢林总，您让我考虑一下吧。”
宴会另一边，李锦书正跟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攀谈。两人似乎相谈甚欢，聊了没几句就交换了微信。
周雁南皱了皱眉，无心继续 social，端着酒杯过去向林凤生告辞。
经过李锦书时，这人冷不防一转身，周雁南被撞了一下，手上一抖，红酒一股脑泼在了他身上。
对面的女士惊喊一声：“李总，您没事吧？”
周雁南有些尴尬，分辩说：“我不是故意的。”
李锦书朝那位女士笑了笑，说了句“失陪”，拉着周雁南走到一旁。
“你要是不想让我接近别的女人，直说就是了，何必拿红酒泼我？”
周雁南翻着白眼想走人。
李锦书又把她拉回来：“喂，你把我衬衫弄脏了就不管了吗？”
周雁南恼说：“不就是件破衬衫，多少钱，我……”
李锦书打断她：“Prada，1 万 1，有发票。”
周雁南简直不敢相信。像这种平平无奇的蓝色细条纹衬衫，在拼多多超过 50 块钱都算是割韭菜了。
她这种勤俭持家能屈能伸的好女人，绝不可能为了面子赔他 1 万 1，于是立马改了口：“我给你洗就是了。”
李锦书爽快说：“行，那就今晚吧，不然明天会留下红酒印。”
周雁南虽不情愿，因为理亏也只能同意。
李锦书拿捏了她，心情舒畅，顺理成章地蹭她的网约车回了家。
第四十五章 爱我还是他？
周雁南随李锦书来到家里，刚一开门，奥黛丽就冲上来，热情地朝他们摇尾巴。
李锦书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进了卧室换衣服。周雁南没有进门，蹲在玄关在跟奥黛丽玩了起来。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她本想在楼下等着，叫李锦书把换好的衣服送下去。结果到了小区，她实在思念奥黛丽，还是忍不住上来了。
李锦书从卧室里出来，身上换了件款式简约的白 T 恤，瞧见周雁南和奥黛丽玩得开心，唇角露出了微笑。
他走上去，在她身边蹲下来，右手绕到她身后去拿狗玩具。
偏巧周雁南一回头，两人的脸只隔了不到十厘米，气息都交织在一起。
李锦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神情有些暧昧。
周雁南眼神闪烁，心脏狂跳不止。
她急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说：“衬……衬衫呢？赶紧给我！”
李锦书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纸袋交给她，说：“我跟你一起出门吧，正好今天还没遛狗。”
两人带着奥黛丽出了门，沿着林荫道往周雁南的小区走。
李锦书自始至终都没提起周雁南要调回北京的事，她于是也负气不提。
快到小区时，周雁南的肚子叫了起来。
李锦书听见了，问说：“饿了？”
周雁南有些尴尬。今天一整天，她一直想着调令的事，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已经快要饿晕了。
“去吃个夜宵？”李锦书提议。
“算了，太麻烦了。”而且她也不想跟他一起吃夜宵。
她抬头看了眼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杯关东煮。
李锦书跟进去，对店员说：“给我来一份一样的，她结账。”
周雁南不悦地瞪着他。
李锦书说：“干嘛，你还欠我一件衬衫呢。”
周雁南悻悻地结了账。
两人出了便利店，站在路边，拿竹签吃着关东煮，淡淡地聊着天。
李锦书说：“我最喜欢成都的一点就是，像这样站在大街上吃东西也不会很奇怪。”
周雁南看见他的杯子几乎空了，说：“想不到你居然喜欢这种东西。”
“不喜欢，吃起来跟煮了八回的隔夜饭差不多。”
李锦书看向她：“不过既然是你喜欢的东西，我还是得适应一下，毕竟以后可能要一起生活。”
周雁南眉心微蹙：“谁要跟你一起生活，你脑子瓦特了？”
李锦书笑了笑，拿竹签叉起一块白萝卜，低头咬了一口，问：“雁南，你跟陆西楼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发自内心地开心吗？”
“开心啊，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挺轻松的，他性格那么好，总是迁就我。”周雁南说。
“那你想过他的感受吗？”李锦书又问。
周雁南一愣，没有回答。
“你觉得自己是在努力地接受他、喜欢他。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李锦书顿了顿，又说：“比如，有一个简单的问题，今天早上你在考虑要不要回北京的时候，心里首先想的是我还是他？”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却如当头一棒，一下子敲醒了她。紧接着，一股愧疚不安的心情浮上了心头。
“男女之间的感情，只有交往的前三个月是最热烈的。如果前三个月都没有动心，往后也不会突然间喜欢。就算两个人勉强走下去，也不过是因为习惯。”
周雁南下意识想问，那你当初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还是习惯。她踌躇着，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两人默默地吃完了关东煮，李锦书从周雁南手中接过杯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他们溜达着走到了周雁南的小区门口。
李锦书停了脚步，说：“雁南，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之所以那么做，的确有营销的目的，但主要是为了向你表白，顺便气一下陆西楼。没想到，却给你带来了麻烦。”
周雁南抬头看着他，他的神色确实有些歉疚。
她犹豫了一下，说：“其实，傅瑶华已经找过我了。”
李锦书惊愕道：“什么时候？”
“奥黛丽撞倒台灯那天。”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周雁南没做声。
李锦书抚上她的肩头，语气坚定：“你不用担心什么，往后我和林总都会盯紧傅瑶华，她不敢对你怎么样。不管你回不回北京，我都会尊重你的想法。”
周雁南没说话，转身回了小区。
李锦书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也带着奥黛丽走了。
周雁南回到家中，踢掉鞋子来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了许久。
她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发着呆，手机忽然“叮铃”一声。
她抓起手机一看，是李锦书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句：「晚安。」
周雁南没有回。不一会儿，陆西楼又打来了视频电话。
周雁南竭力装得若无其事，但因为藏了满腹心事，语气还是有些惆怅。
陆西楼察觉她情绪低落，忙问：“雁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周雁南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那你早点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嗯，晚安。”
挂了电话，周雁南心里更乱了。
她退出微信，无意识地打开手机相册，向下滑了滑，一大半是奥黛丽的照片，其他的基本都是美食。
翻到去年 10 月 7 日的照片时，她的手指不由停了停。
去年国庆假期，李锦书临时爽约放了她鸽子。为了补偿她，他开车带她去成都近郊走了走。
那天，两人在湖畔漫步，野餐，看日落。夕阳快要落下时，有个钓鱼的男人经过。李锦书叫住了他，请他帮忙拍张合照。
男人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李锦书回头吻在了她的脸颊。
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合影，拍得很差，由于是背光，脸都看不清楚。但即便后来她和李锦书分开了，她也没舍得删掉。
周雁南盯着照片出神看着。过了会儿，打开微信，给林凤生发去一句：
「林总，我暂时不回北京了，总部那边，麻烦您帮我应付一下。」
国贸的一场酒会上，陆西楼结束了视频通话，心中怅然若失。
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但周雁南刚刚一句都没跟他提。在这种重大问题上都没有分享欲，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可见一斑。
他独自坐在吧台，神情黯然地喝着酒。
傅瑶华端着一杯香槟酒走上来，背靠吧台看着他，幸灾乐祸道：“西楼，你不会失恋了吧？”
陆西楼用眼角扫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真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魅力，一个个都这么爱她。”傅瑶华唇角微挑，一副不屑的样子。
“不过她好像更信任李锦书呢。大晚上的，找了几个董事给我打电话，非让我取消调令。”
陆西楼冷淡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瑶华莞尔一笑：“618 大促之后，李锦书可是春风得意啊。连林凤生那几位元老，都对他另眼相看。你看着情敌东山再起，心里就不妒忌吗？”
“所以呢？”
“要打胜仗，断了敌方粮草最实际。你有百味居 30%的股权，拿捏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陆西楼面色冷峻地看着她，俄而笑了一声，说：“我一直觉得，如果一个人的能力配不上自己的野心，那他的野心就只是妄想。要是你的城府只会用在这些小伎俩上，你永远也不可能取代你哥哥。”
傅瑶华的神情冷了下来。
陆西楼不咸不淡地说：“另外，好心提醒你一句，多关心一下公司动向，李锦书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
傅瑶华怔了怔，还没回过神，陆西楼已经放下酒杯走了。
第四十六章 你今晚在我家睡吧。
上午 8 点 42 分，周雁南拎着一个纸袋来到公司。
袋子里装的是她帮李锦书洗好的衬衫。她本想趁着上班前人少，把衬衫还给李锦书。
然而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于海伦正在里面汇报工作。她只好拎着袋子回了自己办公室。
昨晚回到家里，她对着这件衬衫无从下手。毕竟，当一件衬衫的价格超过一万，你就不能再把它当成衬衫，你得拿出伺候二大爷的态度来伺候它。
她纠结良久，还是给李锦书打了电话。在反复确认可以水洗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把衬衫下了水。
因为处理及时得当，衬衫上没有留下红酒印。周雁南省了一万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天上午，李锦书忙得不可开交，办公室跟菜市场一样人来人往。
周雁南找不到机会还他衬衫，一直等到了中午。
午饭后，她回办公室取了衬衫，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李锦书和戴茜进了会议室。没一会儿，陆西楼也过去了。
周雁南只好又把衬衫放回了原处。
那边的三人进了会议室，在长桌前落座。
陆西楼漫不经心说了句：“百味居这次 618 表现不错啊，李总真是出人意料，为了卖货还真豁得出去一张老脸。”
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在北京待得实在煎熬，于是改签航班提前回了成都。
下了飞机，他先是给周雁南打了个电话，约了晚上一起吃饭，随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百味居。
李锦书听出他在阴阳怪气，笑说：“没让陆总失望就好。”
陆西楼也笑了笑，故意把手机放在离李锦书比较近的位置，有意无意亮出屏保图片，正是他和周雁南在杜甫草堂拍的合照。
照片里，两人亲密相拥，看上去好像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李锦书扫了一眼，默默地从包里翻出一瓶眼药水滴了起来。
戴茜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强忍着没笑出声。
虽说两位老总之间火药味弥漫，谈起工作还是秉持着专业态度。毕竟，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成都下个月有个美食节，紧跟着就是七夕、中秋和国庆。三人在讨论过后达成共识，认为百味居可以借着 618 热度打一套组合拳，加速研发，推进营销，争取把公司业绩再往上冲一冲。
开完了会，陆西楼走出会议室，往办公区走着，下意识朝周雁南办公室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在同事面前向来与他避嫌，因而他也没过去找她。
刚好李锦书跟在他身后过来了，陆西楼回头一看，故意打开微信给周雁南发了句语音：“刚刚开完会，我们晚上见。”
李锦书假装没听见，神情自若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午六点半，李锦书的办公室总算是清净了。
周雁南进去送完衬衫，扭头就走。
李锦书连忙喊住她：“哎，等一下。”
“怎么了？”周雁南停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