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花钱,你们不会长记性。”正好有信息提示,江廷去拿手机,看完冷飕飕扫江宝琪一眼:“回去吧,我要工作了。”
门拉开,兄妹两个一前一后走出去,江宝琪回家,江廷则是去了沈含晶办公室。
装修到现在,玻璃门上的腰封已经贴好了,里面桌椅也早到位,绿植再挂起来,俨然进入正式办公状态。
找他是公事,沈含晶新谈了床垫品牌的代理,庐城那边已经有订单,得先把代理费清掉。
帐上AN之前给的在装修上已经用差不多了,需要再划一笔款。
正常用途,江廷点点头:“我明天就走程序。”
说完又谈了其它工作,顺便观察她脸色。
杨家那天的经历,不管陈启是不是她亲爸,对普通人来说,光是怕被那种人缠上的恶心感,应该也会吃不下睡不好。
但她不同,照常上班照常谈单,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不同。
撇开个人恩怨,有时候确实佩服她,什么情况下都笑得出来,但其实热情散于表面,骨子里又有不惧碾压的顽强劲。
再想想陈启那样的人,说句垃圾也很客气了。
但也就是陈启那样的人,她妈妈真的跟过,还是带她一起的。
现在想想,泥沙俱下环境里培养出来的淡定甚至冷漠,兴许真会刻进骨子里。
记忆可能没了,但本性不会变,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杨琳非要针对她,脑袋破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谈完工作,江廷看一眼表:“没别的事,我下班了?”
沈含晶点点头:“下吧。”
看她又拿计算器要算什么,江廷忽然被陈启的事勾起一点恻隐心:“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台风,有什么明天再处理吧,你也早点回?”
沈含晶捉着一支笔抬头,冲他笑笑:“知道了,谢谢提醒。”
江廷绷着脸,别别扭扭正要走,又被她叫住:“你是不是回徐家?”
“是,怎么了?”
沈含晶站起来,把个手提袋放桌面:“我给罗婶带的药,本来约今天送过去的,跟庐城那边开了个远程会议就耽误了。方便的话,你帮我带一下?”
又使唤人,江廷脸一下黑了:“叫跑腿,我不方便。”
他拒绝过就走,沈含晶只好收起来,又重新放回柜子里。
办公室五点下班,待过八点,等晚高峰缓解,沈含晶开车回家。
这个点,有老有小的家庭一般都吃过饭,开过商业广场时,已经能看到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在玩。
电动滑板,单轮鞋,或者牵着氢气球,在大人的看护下无忧无虑地蹦和笑。
过了禁号的时间,马路上也能看到外地牌在跑,货运车居多。
到小区门口,有位果贩开着三轮在出夜摊,左右两个灯照着,旁边留一点空位,孩子搭了个简易书桌在写作业。
难得地面有车位,沈含晶把车倒进去,停好之后,拐回去买点草莓和雪梨。
嗓子有点痒,雪梨熬汤可以喝一点。
扫码的时候,摊主孩子应该作业写累了,揉揉眼,再伸个大懒腰。
沈含晶跟她对视一眼,笑笑。
给完钱,她提着两袋水果往家回。
一户一梯,很快就到了楼层。
她摁手开门,发现里面的灯是亮的。
玄关摆着高尔夫球具,客厅沙发上,坐着个徐知凛。
隔着几米对视,她撇撇嘴:“干嘛,来蹭饭?”
徐知凛偏头看她,默认了。
沈含晶并没多说话,问完就自顾自地换鞋,放包,开冰箱,又走进卧室。
没多久,她换了家居服出来,手里拿着湿巾,边走边卸妆。
她从来都很瘦,脚踝像纤细的树茎,踝骨特别明显,走路习惯也很好,就算拖鞋也不会在地上刷来刷去,脚离地面总有距离。
家里就两个人,什么动静都被放得特别大,徐知凛坐在沙发里,凭声音就能猜出她具体在忙什么。
接水,拿食材,切菜炒菜,以及打喷嚏,咳嗽。
她做事从来都很利索,饭菜很快做好,但也不喊他,自己关了油烟机,端着碗去吃饭。
徐知凛换了个台,体育频道,正在放广告。
放下遥控器,他走到餐桌,自己拿碗盛饭。
盛过饭,广告也放完了,开始重播16年巴西的奥运,游泳场。
筷子盘子,两人一餐饭吃得很安静。
做的是葱油青笋和虾仁蒸豆腐,味道都很淡,不怎么下饭。
沈含晶咳了下,伸手抽一张纸:“来找我,是要说陈启的事?”
徐知凛抬头看她:“你不意外。”
“没什么好意外的,我已经知道他说谎。”擦过嘴,沈含晶把纸巾扔到垃圾筒:“跟我妈一样,我亲生父亲也早就没了,对不对?”
电视里,讲解员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是有人跳出很好的成绩。
紧接着,观众也开始欢呼,一浪接一浪,和此刻客厅里的静滞成了反比。
作者有话说:
早安……一点点的奶茶比咖啡好使,都这个点了,我眼睛还瞪得像铜铃……干脆早点更
第22章 病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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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安叔打过电话?”徐知凛问。
“罗婶告诉我的。”沈含晶挖了一勺蒸蛋, 在米饭上面一下下铲开:“这边的事,不想让我爸知道。”
不想让知道,所以,回申市也没告诉过?
徐知凛握着筷子, 张眼看她机械性地吞着饭, 好像并没什么胃口, 于是想想,再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完,沈含晶拿出电脑办公,耳朵里塞俩耳机, 专心致志。
徐知凛在阳台接电话, 大概也是公事,讲了很久。
中途沈含晶往分一寸余光, 看到他点烟在抽,人站在雾里, 背影看起来有点倦淡。
忙完手头的事,沈含晶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正好收到老店的报表,就拿平板坐床上看了会儿。
看到仓储那栏时, 外面响起一点脚步声,从阳台到客厅,似乎又在往主卧来。
她手指分开, 把成本数据再搓大一些。
大到几乎变成马赛克时, 手机嗡鸣响起,同时脚步停住。
简短两三句, 单音节的回复中, 声音渐远。
最后听到的, 是大门被关上的动静。
沈含晶眨了下眼,视线集中,接着把报表看完。
配送成本有点高,转化率保持,客诉控制得也还可以。
两款摆件的下单率偏低,得考虑换换品牌,或者几个样板房一起更新风格。
备注都打完,沈含晶放下平板。
走到房门边,拉开往外看,大灯已经关掉,只留过道的夜灯。
她退回房间,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卷紧身体。
幽灵一样,自己来自己走。
拔吊变脸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
转眼周日,沈含晶和罗婶去了墓园。
天气很好,扫墓的人随处可见,低声啜泣的能见到,也有人淡淡感伤,或平静呆望。
按编号找过去,石碑一张照片,正中写着故人的名字:冯珊。
收起伞,沈含晶蹲着,才要把带来的花放下,却见墓前已经有花束在。
不算很新鲜,但也只是微微枯萎的程度。
再想想日期,清明刚过不久。
正思考这花的来源时,听罗婶叹了口气:“现在看,你跟你妈妈真的好像。”
沈含晶放下花,也站起来。
墓碑是黑色大理石材质,太阳下能映出人的脸。
当然,也把照片衬得很清楚。
“多好看,像我们那时候挂画上的女明星。”罗婶笑着说。
吊肩裙,黑色大卷发,酒红色发箍,以及那个年代流行的细弯眉。
指尖贴上去,沈含晶沿着轮廓描述着,唇角也慢慢扬起来。
真的好时髦。
按从罗婶那里听来的,她父母,曾经支过服装摊。
而在这之前,夫妻两是在广府待过的。
九零年代的南下打工潮,他们去到广府,挣几年钱后,才转来申市做点小生意。
一开始是服装摊,因为货源好,生意也比较红火,所以她刚出生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应该也不算差。
只是天妒人顺,后来进货时候生父死于事故,而她妈妈产后虚弱,摊子勉强支应了一段时间。
但一个女人又带着孩子,实在没能干太久,也只能顶给别人。
到后来冯珊跟了陈启,再后来,又突发急病。
“能记起一点来吗?”罗婶问。
沈含晶摇摇头:“没什么印象。”
但她做过类似的梦,梦里车道空荡,而她坐在马路中间,嘴里还吃着零食,人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等什么。
现在知道了,应该就是在等车。
而那一天,等到了徐家的车。
车子刹得很及时,但徐家挺有心的,担心她们母女有受伤,所以把人送去医院。
也是那回,知道了冯珊患血癌的消息。
其实很多信息都是零散的,因为急病不讲道理,那天后没多久,冯珊就进了ICU。
至于沈含晶,是沈习安看她实在可怜,加上又正好跟他同姓,就干脆收到名下养了。
“你真的要好好谢谢你爸爸,他是活菩萨,我们以前啊,背地里经常这么叫他。”罗婶感慨:“虽然他长得严肃,看起来确实有点吓人,但其实心地特别善,谁都愿意拉一把。”
沈含晶点点头:“我会的。”
这辈子,她都会记得养父的好。
所以更要努力挣钱,要抓紧一切机会发展事业,让自己强大起来,好好报答养育之恩。
只是养恩之外,同样也有生恩。
想到这里,沈含晶苦笑了下,开始陷入失忆之后,为数不多的后悔情绪。
别的都可以不记得,但怎么可以,连生恩都忘了。
要不是这次回申市,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这里。
所以,妈妈会不会怪她?
一遍遍摸着墓碑,沈含晶牵动嘴角,也对着中心的照片回了个笑。
墓园待了两个多小时,离开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中午。
看一眼旁边枯掉的花枝,沈含晶沉吟了下:“徐家那边,老徐董为什么查我?”
这个罗婶是听说过的:“那时候你跟徐凛走了,想把你们叫回来。”
“不是早就知道我亲爸没了,怎么还会查到陈启身上?”
“那时候老爷子气得连饭都吃不下,更不怎么愿意相信他,就又找人去查了一遍。”
沈含晶点点头。
所以按老徐董的想法,如果是亲父女,就打算联系陈启,让陈启把她这个“不孝女”给带走,那他们徐家的宝贝孙子就能回来了。
提到这个,罗婶还有点后悔:“我早告诉你就好了,也不用被那个姓陈的恶心一下。”
“不关事的,”沈含晶笑笑:“知不知道,他肯定都有机会恶心我。”
苍蝇不咬人但恶心人,陈启就是个定时炸弹,出来晃悠是早晚的事。
只是没想到,会是杨琳去找他。
墓园在郊区,地下很多小石子,看罗婶走得有点不太稳,沈含晶把伞偏过去,半扶着她走。
等到停车场后,两人上车,驶离墓区。
快速路上车不多,看她有点咳,罗婶给开瓶水喝:“最近,徐凛是不是比较忙?”
“是吧。”沈含晶含糊回答。
罗婶说怪不得:“老爷子已经从疗养院搬回家里了,但除夕那天以后,好像就没见他回去过。”
“他以前经常回?”
“也不经常,但没有隔这么久的。”
话音落半,车从立交桥拐了下去。
沈含晶对路不熟,趁红灯多看两眼导航,又听罗婶在旁边提道:“晶晶啊,你劝一下徐凛,让他偶尔还是回去吃个饭,看看他爷爷。”
人老就怕没钱,怕孤独,老爷子不缺钱,只缺人陪,尤其这个亲孙子,是他特别看重的。
“虽然两个人总是吵架,但能看到人,老爷子心底总还是高兴。”罗婶总结。
沈含晶不笨,很快听出里面的意思。
罗婶是在教她,一个不被长辈接受的“孙媳妇”人选,该怎么讨好老人。
路口黄灯转绿,沈含晶没有即时回答,按导航的指示,就近找了个地方吃饭。
等菜上来后,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徐家爷孙,关系一直不好吗?”
罗婶摇摇头,咬断菜杆说:“以前不这样,老爷子虽然一直比较强势,但徐凛也听话,所以爷孙两个也是一慈一孝。”
关系变差,还是小辈忤逆的开始。
最开始,好像是留学的事。
徐凛读国际学校,上的也是国际班,早就规划好要出国的,但到高三末尾,一向听话的他,却坚持要留在国内上大学。
也是那回,爷孙两个有了比较大的争执,再后来突然有一天,就出了私奔的事。
这就又回到沈含晶身上了。
她叫了杯百香果柠檬水,吸管咬嘴里听罗婶说话,在听到罗婶回忆私奔的事,忽然联想起现在的徐知凛,不由扑笑了下。
为情私奔的恋爱脑,怎么都跟现在的扑克脸联想不到一起。
反差感有点过强了,她不禁怀疑:“真是我拐他的吗?他怎么这么听话,说走就跟我走了?”
放弃优渥生活,跟什么都没有的女朋友跑得老远,这种事情听起来真的很玛丽苏,很不真实。
罗婶被问住,这个她哪里说得清,小情侣为爱犯起狂来,大概也不存在谁拐的谁。
到现在脑子记得比较清楚的,还是徐凛从广府回来以后的事。
那时候的徐凛,被抽掉魂一样,站他旁边说话都听不见。
饭吃得少,人也瘦得厉害,两道肩嶙嶙峋峋的,像小山一样。
当然也有不沉默的时候,情绪最激动,还要数跟老爷子吵架。
他粗声粗气,两只眼睛黑涔涔的,那种不顾一切的倔,迸发着陌生的戾气。
“唔……”沈含晶吸口饮料,手指在腮边点了点:“那后来呢,他怎么变了?”
“后来……”罗婶想了下。
具体变化说不太清,只是学虽然继续上了,但一天天的,徐凛比以前更不爱说话。
到他大学准备毕业的时候,好像AN有个什么酒店品牌的评星没通过,要摘星降级。
不巧的是那段时间老爷子手术排期,没精力管公司的事,他就出面去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