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私塾里,丙班教导识字和几本基础书目字句的意思。这些都会了后升乙班,乙班添加算学,诗赋,策论和律法。
这个策论呢,就是对经义中某句话的理解,律法和算学也是一些简单的题目。这些学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去考童生啦。
甲班是中了童生,或者李夫子认为能力到了的。之后再往上考,科目还是这些,每门课的要求随之提高。
到举人的时候,考官主要按律法和策论这两门的评分录取。当然经义,诗赋,算学也得过关,若考生中这三科有哪一科尤其突出,也是加分项。
考进士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策论了。都是举人考上来的,其他几门的基础都不差了。这时候的策论,就相当于为国献策的意思了。
赵明月上学第一节 课的内容,就是李夫子普及的这些考试常识。每个学童的第一节课,李夫子都讲这些,来激发学童的进取之心。
赵明月听完,故作好奇的问了一句:“夫子,我听说考试都得搜身防作弊,要是大冷天的,这搜身还得脱外面的衣裳么?”早问清楚早做打算,一条路走不通趁早换一条!
李夫子笑道:“你这都是从哪听说的?本朝科考搜查是有,主要是查考篮,看有没有夹带,搜身也只是简单查看下。除了县试多靠背诵,后面的院试,乡试,会试岂是带夹带就能过的?考场上也有许多兵士看着,想看夹带,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过了乡试,会试就能做官,那些搜身的小吏也轻易不会冒犯。”
赵明月顿时放心了,这是中了秀才,考举人和进士的搜身都是走走过场的意思。也是,后面的两场都要根据题目有自己的想法来答题,就是带了书,也不一定能答好。
要是让她娘知道,进考场得搜身,肯定不让她考了。搜身要是搜得严,她十四五岁发育后,应该也很难遮掩过去。若她早早的考了童生,十一二岁发育刚开始时就中了秀才,后面的多半就能瞒混过关了。
第二条路就是经商了,她家无权无势的,经商也只能小打小闹,说不得还得被欺压。成年男女的身形差别太大,她娘也不会允许她一直以男装示人。
若是毫无准备的换回女装,她和她娘还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即便惩罚很轻,她也只有嫁人一条路可走了。
要在这里找个人嫁了?赵明月想想村里的男人们,鸡皮疙瘩嗖嗖的往外冒。不是她看不起人,三观不合真的相处不来。
况且嫁了人,不说侍奉公婆,生儿育女,忙里忙外,操持家务这些,光“出嫁从夫”这条她就受不了。这个“从”是没有人权的“从”,人给你卖了都不违法的那种。
没有手机,电视和空调,她已经觉得很委屈了,再多的委屈受不来。
没有基本的人权才知道人权的可贵,赵明月想要“人权”,在这里至少要有一定的权势。
赵明月想想李夫子的话,县试呢就是一个基础,题不难,但内容很多,简单来讲要背要记的很多,脑子不好使,不够勤奋,这一关就过不了。
后面的就是加深理解和提出自己的想法,理解不够深入,想法不合实际或者不得考官喜欢,那也取不中。
任重而道远,先用最快的速度考童生吧。万一发育得太好,遮都遮不住。
和时间赛跑吧,赵明月!
自己给自己敲了个警钟,赵明月收回思绪,在心里默记李夫子教的内容。
丙班上午上半天后回家复习,下午李夫子在乙班,甲班。丙班算上赵明月,一共七人,每人的学习进度都不一样。
赵明月第一天进学,李夫子只让她与同窗们互通了姓名。这帮年纪小的对什么都好奇,用不了半天就能都熟识了。
李夫子给赵明月画完未来金榜题名的大饼,就挨个给学生们上课。李夫子叫到名字的,就上前去复述昨天学的内容。昨天的都没问题了,李夫子还会提问之前的。之前的也没问题了,就教今天的内容。
剩下的时间就是学生自己复习了,要是有忘了的,也可以在课间问同窗或是夫子。一个接一个的,七人都教完了,丙班也该散学了。
李夫子给其他人讲的时候,赵明月就竖着耳朵听,夫子讲的是真认真,就是教得太慢了。按这个进度,等她去考童生都得十四五岁了。
六个同窗今天新学的内容,赵明月都记在了心里,一个都没落下,一下子把自己今天要学的内容翻了六倍。要不是她有做笔记的特殊技巧,还真记不过来。
课间一到,赵明月身边立马围了三个同窗,叽叽喳喳的说话。最新开口的是两个小矮个中的一个,一本正经的站在她桌边,语气中透着兴奋:“赵明月,你还记得我名字不?先生刚才叫过我的。我叫胡佳玉,你以后记得叫我玉师兄,或是玉哥哥都成。”
另一个小矮个张佳宝立马反驳:“胡佳玉,夫子又没把你收入门下,叫声师兄就是抬举你了,相当哥哥叫你娘生去。”
胡佳玉翻个白眼,“张佳宝,可别说你不想当哥哥?你不想我想,明月弟弟叫我哥哥关你什么事?是吧,明月弟弟?”
张佳宝哼一声,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红绳挂着的小玉葫芦,放赵明月桌上,看着赵明月,满脸笑意:“明月弟弟,我是张佳宝,这是给你的见面礼。咱们结义金兰,以后就是亲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说张佳宝,胡佳玉,你俩得了啊。你俩为了谁当哥哥都争了一年了,继续一边争去。可别瞧着明月岁数小,上来就让人叫哥哥,占人便宜。明月再小,也是同窗,可以师兄弟相称,以表亲近。你俩是表兄弟,既分不清大小,当听家中长辈的安排。”
这是三人中个头最高,年纪也大些的张正清。夫子刚才一个个叫人的时候,赵明月心里也记下了同窗的名字。
胡佳玉不服:“我俩就是同一个时辰出生的,我还比张佳宝高,当然我是哥哥。”
张佳宝也不服:“谁说你比我高了,明明是我比你高,应该我是哥哥。”
两个小矮个站一起还真分不太清谁高一点,谁矮一点。表兄弟俩看着对方都觉着自己更高,这大约就是眼见也不一定为真吧。
好吧,这就是没有精确时钟造成的不解之谜,她的两同窗可以为这个争论一辈子了。
张正清拿起玉葫芦递给张佳宝,“赶紧收起来吧,你娘再疼你,知道你把护身符送人了,也少不了一顿打。”
张佳宝愤愤不平的瞪了张正清一眼,还是接过了,看那样子,对结义金兰仍不死心。赵明月露出个乖巧的笑来:“多谢张师兄,赵师兄,胡师兄厚爱,明月学识尚浅,往后还有多多劳烦三位师兄的地方。”
张正清满意的点头,颇有些大师兄的派头:“明月师弟不必客气,为师弟解惑是师兄分内之事。”
“明月师弟也可以问我,我也行。”张佳宝忙道。
“明月师弟,我也可以,我也行。”胡佳玉不甘落后。
课室右边传来“呲”的一声,胡佳玉怒道:“李柳你瞧不起谁呢?不就是要升班了么?瞧把你得意的,你不就仗着比我们多学几年?我跟佳宝学识不够,还有张正清呢。”
“就是,就是,我家里的书都可以借给明月看,张正清你想看也成。”张佳宝帮腔。
他和胡佳玉争大小那是他们两人的事,对外他们可是嫡亲的表兄弟,是一家人呢。
看在书的份上,张正清对这俩不叫师兄,直呼其名的做法忍了。
“也是哦,跟你们几个才进学的小娃子计较啥?再过几个月都不是一个班了。”李柳摇摇头,大声念起书来,张佳宝和胡佳玉不好再说话,齐齐哼了声,回自己座位上生气。
另两人自顾自的看自己的书,当这些争吵都是耳旁风,看起来也不大想搭理她的样子,赵明月估计这两人也是要升班的。
看来李夫子收学生是看人收的,有的年份收几个,有的年份可能一个都没收。
李夫子宣布散学,还没走出院子,三个即将升班的同窗率先收拾完走了。另三个好为人师的同窗,也手脚麻利的把书本笔墨都放回书篮。跟赵明月道一声“明日见”,飞快的跑了。
赵明月目瞪口呆,刚才还一副好好学习的小大人模样,一散学就解开封印,放飞自我了?
也是,她的同窗在七岁到十二岁之间,不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就是叛逆青春期,心里除了装着学业,应该还有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第10章
赵明月倒腾着小短腿走出私塾的时候,门口等着的是镇定趴在一边的大黑和白雪,还有一脸高兴的赵发财。
看来今天的馒头包子都卖完了。可不是么?早上的包子和馒头,除了给赵明月各留了一个,剩下的都卖完了。
赵发财和刘婆子早上喝了一碗菜糊糊出的门,馒头和包子都是三人分一个尝尝味。要是生意不好,没卖完的他们回去再吃;要是卖完了,都换成铜板,那更高兴。
城里人就是舍得吃,他们一路叫卖着出去,在文柳巷子里就卖出不少。因为是新鲜吃食,都是各买一个来尝尝,这一尝就又要了几个。到集市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全卖没了。
后头还有要买的,埋怨他们怎么不多做点,赵发财一机灵,说了文柳巷的地址,中午和晚上还可以去家里买。
两人急匆匆往回赶,进门就催促慧娘赶紧把面发上。现在做,还来得及赶上中午卖。
慧娘也没想到这么好卖,放下手里在洗的衣裳就去和面。赵发财和刘婆子在一旁学着配比,往后他们自己能做了,就不耽搁慧娘织布。
想着明月中午回来吃新鲜的,早上留的馒头和包子三人分吃了。赵发财和刘婆子这一吃也觉着,刚出锅的热乎乎的比凉的好吃多了。馒头还好点,尤其是包子,热的和凉的味道差别可太大了。
这往后冬日里,就算篮子里包了袄子,拿出去没多久也该凉了。今日一早就挣到钱了,赵发财想着冬日里本该挣的铜板少了大半或是没有了,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这会看了赵明月提着个书篮从私塾出来,又高兴起来。刚才学童们出来,他都看见了,最小的也得七八岁的样子,他家明月这么小就能和这些娃儿们一起学,以后肯定能学出来。
赵明月也不用赵发财抱,递了书篮过去,两人慢慢走。赵发财先问了赵明月,私塾里有没有人欺负她?夫子教的都会不会?赵明月认真答了。
赵发财立刻兴高采烈的讲起早上的包子和馒头是如何如何好卖,这会她外祖母已经出门去卖第二趟了。她娘在门口看着摊子,早上不少人说要来买哩。
慧娘刚拿了包子给客人,一抬头见了赵明月,忙招呼她爹来看摊子。自己拿了包子和馒头,牵着赵明月去后头。
看摊子这活,赵发财喜欢,坐等收钱呀!
远远看见有人路过,还不忘大声招呼来尝尝新出的包子馒头。县城里的人有钱还舍得吃,个个都是财神爷!
赵明月吃完午饭,拿笔把今天学的记纸上。她这辈子的记忆力很好,但时间长了也会忘。自己那部分还好说,偷听的同窗的那部分断断续续的。尤其是三个要升班的背景板同窗,学的书都不是她现在的这本,就算记下来,作用也不大。
赵明月甩甩手,看来还是得想法子,让夫子加快她的进度才成。还有这纸啊,真不经用,主要是这毛笔它也写不出太小的字。
赵明月把目标瞄向了自家大公鸡,算了算了,做她家大公鸡不容易,不光得按时打鸣,和小母鸡培养感情,偶尔还要挨大黑和白雪的欺负。
主要是自己还得趁年纪小去考童生,考秀才呢,字也得练哇。夫子看她初初写的几个字,还提了句这科举字好也是关键,一笔一划都要认真写好了。用水在地上练习手感不对,效果不行。
决定了,年底私塾放假的时候,她就先在院子里捣鼓造纸。年节回桃花村,就让她舅舅们做些纸来用。造纸太费力气,她,她娘和外祖父母都干不来这活。
下午慧娘买来几个大坛子,把从村里带过来的菜都做成酸菜。村里人夏天吃不完的菜,会晒成干菜留着冬天吃,没有做成酸菜的。
刘婆子知道慧娘会做酸菜,反正她女儿有银子,脑子又灵。天天闷在家里不出门,倒腾出啥新鲜玩意,刘婆子都不奇怪。
做酸菜简单,刘婆子看过几次也会了,不过她没在家做过。一是想存时间长得舍得放盐,二是酸菜吃了开胃。家里头一个赛一个能吃,哪里敢开胃?
不放盐的酸得快,慧娘也做了些,过两天也做些酸菜包子。再过一阵子,天就该热了,赵明月天热就胃口不好,就爱混着酸菜喝粥,吃酸菜包子。
刘婆子吃晚饭前才带着空篮子回来,集市早上散了,临街的铺子不少早上就买过了,她是去转了几条巷子才卖完的。
赵明月觉得卖包子馒头,天天半夜就要起来蒸包子,走街串巷也不轻松。刘婆子和赵发财却觉得这买卖太好做了,不用干重活,来钱还快。
慧娘煮了粥,晚上没卖完的包子馒头,几个人分着吃了。赵发财和刘婆子心满意足的数铜板,数了一遍又一遍。
一是他们喜欢数铜板,二是数来数去就数错了。
想着她外祖母外祖父爱好不多,赵明月去厨屋让慧娘帮忙,折了二十段小树枝,横一排,竖一排摆在桌上。
“每个小棍下放一个铜板,都放好了拢成一堆,再把这堆放在这边的小棍下。”赵明月一边说,一边示范,“这边的十个小棍,每个底下都一堆了,那就是一百文。”
赵发财有些怀疑:“明月你这就跟李夫子学了一天,就会这个了?这咋就一百文了?”
赵明月耐心十足:“外祖父你看好了啊,这是十,二十,三十......九十,再来十个,正好是一百。”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嗳,你这脑袋咋长得?咋这聪明哩?”赵发财高兴得不成,“慧娘啊?你咋早不说明月这么聪明啊?你要不想再嫁,也可以不用嫁了。明月一个顶几个,你老了也不用愁了。”
慧娘没搭理他,赵明月对她外祖父的脑回路理解不能。
第一天除掉成本,净挣一百一十文,慧娘及时提出每挣一百文,赵发财拿十文当辛苦钱。赵发财当晚做梦都在想怎么卖更多的包子和馒头。
第二天上学慧娘就不跟着了,大黑和白雪昨天已经学会了接送。
之前在村里跟着族长识字的时候,这两每天的工作就是接送。也不知道它两是怎么判断时间的,每次也不早到多久,搁那一趴,从容镇定的等赵明月。
两条大狗看着很凶,不过一只脖子上挂着书篮,一只亦步亦趋的护着一个小豆丁时,旁人只觉着这是两只温驯的好狗,肯定不会咬人。
到了私塾门口,看着赵明月进门了,再等赵明月对它们挥挥手,大黑和白雪原路返回。在院子里睡觉或相互扑闹,等着到时间了再去接赵明月。
今天李夫子第一个提问赵明月,赵明月流利的答了,李夫子教的内容比昨天多了一点。
赵明月心道:看来不用想法子让夫子加快进度了,只要每天的功课都显得游刃有余的样子,夫子自己就会慢慢加大每日学习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