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不绝的笑意让他最后不得不用右手抵住了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
虽然顾今宵笑起来恰到好处的弧度中和了硬朗深邃的五官，整个人被温柔包裹着，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是这明显是基于对自己的嘲讽，曲梦寒两个腮帮子微微鼓起，严肃地问：“顾老师，你笑什么？”
“没什么......”意识到失态的顾今宵轻咳两声，正了正身子，笑意却愈发浓烈了。
面前人反差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曲梦寒本就是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她完全不觉得刚才的提议有任何引人发笑的点，就撇嘴虚眼等他笑够。
待终于战胜了上扬的嘴角，顾今宵变回沉稳的样子，先道了歉。
顾今宵：“不好意思。”
曲梦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请顾老师分享一下快乐。”
顾今宵：“没什么。”
曲梦寒：“没什么你笑什么开心？？？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顾今宵：“真的没什么。”
曲梦寒：“没什么顾老师你笑成这样？”
顾今宵：“确实是没什么。”
顾今宵若是不想说，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不过就是世界未解之谜又多了一个而已，不说就不说吧。
搞得好像她很想知道一样。
彻底放弃挣扎的曲梦寒干脆不说话了，就耷拉着嘴角，眼神凌冽地看着他。
被盯得如坐针毡的顾今宵战术性打开了手边的另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喝了两口。
车内空气的流动变缓了，似乎还有向固态转变的趋势。
沉默在悄然蔓延着。
要比忍耐力，“老实人”顾今宵比曲梦寒差了可不止一点半点，没多久就缴械投降了。
此情此景下，心理建设做不做都得开口了，好歹能起到转移重心的作用。
于是在完全没有做心理建设下，顾今宵终于是说到重点上了：“就是之前说想麻烦你的事情.......”
本来还郁闷着的曲梦寒，听“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有了柳暗花明的可能性，立马来了精神，凑到他跟前眨巴着晶亮的眼眸，使劲点起了头。
“嗯嗯，顾老师你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军打仗和求人办事本质都是一样的，得一鼓作气，况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开口今晚没办法交代了。
“如果方便的话，想麻烦你签个名。”
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到最后竟然还是签名的事情，曲梦寒听闻是哭笑不得。
就这么点事到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自己都主动提出来了，还不肯承认，形象包袱比她这混娱乐圈的人还重。
曲梦寒摆摆手，颇为无奈地说：“行行行，搞了半天还是签名，说吧，谁的？美国总统暂时有些困难哈。白静雪还是陈冰冰的？”
“这两个人我真的不认识。”
“那要谁的？”
“你的。”
这一声把曲梦寒弄得有些懵，她歪着小脑袋，皱眉迷惑地看着顾今宵，提高音量再次确认了一遍：“谁的？”
顾今宵的喉结上下滚动，本就深邃的眼眸又被裹上了一层雾气，然后在纠结中重复了一遍。
“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即车内爆发出了一阵能把车顶掀翻，就地变敞篷的哄笑。
曲梦寒成了唐朝不夜城里的不倒翁，身子东倒西歪，双手紧紧捂着被扯得生疼的肚子。
“顾老师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若是不肯承认要白静雪和陈冰冰的签名是矜持，那么不肯承认要她的就是十足的可爱了。
“可爱”这个词和顾今宵向来是无缘的，除了咿呀学语的孩提时代，便再也没被人如此形容过他。
乍听到的时候，明显征了一下。
“可爱”是可以这样用的吗？
不过比起纠结“可爱”的用法，还是澄清误会重要，顾今宵解释说：“家里的老人很喜欢你的《致十七岁的你》，想要个签名。”
虽然是事实，但听上去十分像扯谎的的解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曲梦寒一个标点符号都没信，还顺势嗤笑了一番他的修为不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老师，你这个编理由的水平有待提高啊。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懂我懂。”
看她的样子，顾今宵知道再解释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得选择了沉默，也就是默认了。
恰好今天曲梦寒又从公司薅了一大捆专门用作签名的照片，准备周末签了给她妈赵依红寄过去，这会儿算是派上用场了。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照片和记号笔，照片有好几种类，每种都挑了一张，签名的时候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没想到顾今宵竟然是这样的人，要个自己的签名扭扭捏捏不说，还把家里老人拿出来当挡箭牌。
这么蹩脚的理由，他是把自己当傻子吗？
曲梦寒签完名，还在其中一张的角落潇洒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
早知道他是自己的粉丝，加个微信哪里需要如此兜兜转转？
但这可不是自己主动要他的微信号，而是作为宠粉艺人回应粉丝支持与喜爱的一种方式，合情合理。
曲梦寒找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把照片递过去，还故意提了老人的事情，“顾老师，我每种都签了一张，老人家要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多签几张哈。”
这年头编理由能离谱成这样的人不多了。
顾今宵接过一打少说有个五六张的照片，扯动嘴角道了谢：“够了......谢谢。”
过程的曲折和自己蒙受的误会先放一边不谈，不管怎么说，交代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就这样吧。
惊喜若是提前揭晓了那就不是惊喜了，得让本人去发觉，曲梦寒便没有提角落写了微信号的事情。
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又回头意味深长看了眼顾今宵，像老干部般点点头表达了对他的刮目相看。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己平日里看人犀利的眼光也有遭遇滑铁卢的时候。
顾教授可比看上去心思多多了。
“顾老师路上小心，周末愉快，下周见！”
顾今宵从她的眼神里知道情况已经朝自己设想的最坏方向发展了，就是料想到会如此，要签名这件原本单纯简单的事情才会成了焦头烂额的大难题。
不过事已至此，目的也达成了，一点牺牲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与上周不同，他在与自己和解轻声叹了口气后，也勾唇浅笑回了同样的话：
“周末愉快，下周见。”
第二十四章
今日本就比平时出发的晚了些, 又送了曲梦寒，顾今宵便提前给陈晓兰点了外卖，当然是她最爱的炸鸡汉堡。
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得找个机会好好和她谈谈健康饮食才行。
刚进门, 陈晓兰果然坐在电视机前津津有味看着电视剧，面前还有一半吃剩下的薯条，第一句话就是问签名的事情。
顾今宵把一袋子面包放到桌上，让她先别着急, 交代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收拾好茶几, 他把曲梦寒的签名照拿了出来。
“哎哟，小姑娘给了这么多张啊。”陈晓兰接过，心情大好。
“嗯，说是每种都给了一张。”
“小姑娘签名写得好看。”
毕竟是语文老师，陈晓兰的关注点还有字体。
艺人签名自然是找专业的人士设计的，曲梦寒练了可不止一天两天。
陈晓兰这会儿注意到有张照片上除了签名, 角落还串神秘的号码, 纳闷着问：“今宵，你看这里是写了个啥, 像是一串号码？”
顾今宵接过, 第一眼便看出来是微信号，不禁摇着头哑然失笑。
她是真会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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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梦寒自回家后就一边“哼哧哼哧”给照片签着名一边密切关注着微信的动向, 也不知道顾今宵开车到目的地要多久，啥时候能发现那大大的惊喜，便只能干等着。
期间赵依红发来微信问她签名照啥时候能寄回来, 她拍了张正在辛苦劳作的图过去。
“曲梦寒”这三个字比划多, 还都挤在一起，写起来很是不便, 若是改名叫“曲一”倒是能省下不少事。
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多，曲梦寒估摸着可能好友申请是不会来了。
他是眼拙没看见吗？
正懊悔着应该把字儿再写大点时，千盼万盼的微信好友申请终于是来了。
急匆匆点开红点，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微信名是【平安健康】，头像是观音菩萨，这不像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大学教授该有的风格，总不能是顾今宵特立独行，有特殊喜好吧。
再一看申请留言处写着：【你好，我是陈晓兰】
陈晓兰？
这名字听着有那么些年代感。
再结合种种情况来看，不会真是家里老人吧。
曲梦寒猛拍了一下脑门，没了主意。
难道说顾今宵并不是为了遮掩胡诌了个理由而是确有此事？
仔细想来老人家喜欢演艺明星确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自己的奶奶至今也是某年过半百天王级别歌手的狂热粉丝，每每在电视里看到，眼睛都移不不开，谁换台她跟追谁急的那种。
但是，她很明显并没有天王天后这么大的魅力能够吸引到爹爹婆婆们的目光。
自己粉丝多为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出演的剧集也不是老人家会喜欢的类型。
二丈摸不着头脑间点了通过，对方很快就发来了消息：【你好，我是陈晓兰，顾今宵的奶奶。之前看了你演的《致十七岁的你》非常喜欢，谢谢你送了我签名照。】
卧槽，还真是奶奶！！！
非常官方且正式的开场，简洁明了把个中缘由都讲明白了，曲梦寒赶紧编辑了一段面向长辈的话回了过去。
【奶奶，您好，我是曲梦寒。不用客气，非常高兴您能喜欢《致十七岁的你》！】
曲梦寒回想起之前顾今宵明明看过自己出演的剧集却说没有的事情，估计就是和奶奶一起看的吧。
真是，这她哪里能猜到。
刚打完字，微信上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且马上就又收到了回复，这让曲梦寒有些许纳闷。
老人家的打字速度怎么这么快？
而且还没有错别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正确使用了。
想她家里爹爹婆婆辈的长辈，别说用微信打字聊天了，连用个智能手机都够呛，不少都还是一键拨号的老年手机，而顾今宵的奶奶却敲键盘如飞和年轻人不相上下。
不过毕竟是顾今宵的奶奶，很有可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打字快而已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曲梦寒便没有深想。
于是就这样，年龄差了好几轮的两人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从讨论《致十七岁的你》的剧情开始聊到娱乐圈的八卦新闻，学生时代的趣事，什么话题都能说上两句。
两人不仅没有年龄的代沟，反而很是投缘，甚至不少新鲜事她都云里雾里，反倒是陈晓兰弄得一清二楚，她还被科普了不少东西。
天南地北聊完后，话题毫无疑问稳稳落在了顾今宵身上。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算是为了好友的事业添砖加瓦，曲梦寒也得弄到些有用的情报才行。
于是她化身了只有技巧没有感情的八卦杂志记者，从顾今宵的幼儿园时期开始问起，力求做到没有纰漏。
小学，初中，高中的名字，担任了什么班干部，文艺汇演有没有表演节目，养没养过宠物，喜欢看什么书......
甚至连每月工资扣除五险一金后到手有多少都问了个明白。
还真别说，明大副教授的工资比她想得要高出了一大截。
若是能评上正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再加上和企业的合作，挂名当个顾问啥的，收入会相当可观。
就算家里不是摆地摊年入百万的商业奇才，靠着数学也能发家致富。
不过这丝毫没有动摇曲梦寒进入娱乐圈的决心。
毕竟在数学上天赋如顾今宵的又能有几个呢，万里挑一的那个“一”很显然不是她。
全程陈晓兰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让曲梦寒十分感激但心底却有一丝丝挥散不去的疑惑。
人生经历就算了，至亲自然了如指掌，但每月工资这种怎么她都知晓得如此清楚。
顾今宵连这些都会和家人汇报吗？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时间都过去了一个小时，曲梦寒熬夜熬习惯了加上又在车上睡了一觉，还算精神，但陈晓兰可不该熬到这个点的。
她便想着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后就让老人家赶紧去休息。
这是个重量级的问题，她一直非常在意，奈何找不到时机也没办法直截了当开口问本人。
于是曲梦寒斟酌酝酿了一下措辞，发了过去：【奶奶，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顾老师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综合之前的各种证据来看，没有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排除是自己的观察不仔细。
问本人还有被糊弄的可能，但问长辈的话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就是事实了。
然而让曲梦寒没有料到的是，据她上一条发过去已经接近一分钟了，陈晓兰并没有回复屏幕上方也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这是因为低头打了一个多小时字，快把自己底都交代完的“辛勤打字工”顾今宵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陈晓兰用智能手机打字还算熟练，但怎么都赶不上年轻人，跟第一次聊天的人直接发语音又显得不大礼貌，于是她便雇了个现成的“打字工”。
于是顾今宵被迫化身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陈晓兰说一句，他就往屏幕上打一句。
先前天南地北聊着还好说，后来在曲梦寒的引导下，话题就在他身上没移开过了。
问学校的名字就算了，但哪有人问别人六一儿童节上台表演了什么节目的。
顾今宵看着对话框里一个接一个恨不得把他扒下一层皮的问题是哭笑不得。
有很多问题他都是不想回答的，可陈晓兰一直在身旁催促着，稍微想糊弄一下说不记得了，都会被“好心”提醒强行回忆起来。
他感觉自己成了接受盘问的犯人，手被铐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大字在头顶悬着。
“今宵，人家小姑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不赶紧回一句没有？”陈晓兰在看到曲梦寒最后一个问题时，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