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梦寒在不知不觉间巧妙地转移了问题的核心，明明是她有求于人，但话这么说了顾今宵如果不答应倒像是不近人情了。
不过也就是打包一碗打卤面而已，答应她便是。
顾今宵：【要加一个酱油荷包蛋是吧】
曲梦寒：【当然！！！谢谢顾老师！！】
都加上微信了，曲梦寒自然没有再继续白吃白喝的道理了。顾今宵给的饭卡里还有五百多块钱，再把跑腿费，感谢费，撸猫费等各种杂费一并算上，她大方地转了个吉利的数字【1888】过去，并声情并茂表达了内心的感谢。
但顾今宵没有收，还感谢了她给签了名还陪老人家聊了这么久的天。
这一提，本来还想演上一番“过年红包大战”戏码的曲梦寒想起来了还有这档子离谱事。
什么陪老人家聊了这么久的天，四舍五入不就陪他聊的嘛。
而且最后问的那个关键问题也还没有得到回答。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个儿都开口问了，不弄清楚不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即便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曲梦寒做好心理建设，采取了曲线救国的迂回战术，没有重提一遍问题而是用一种间接的方式问了：【顾老师，我刚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
最后一个问题？
顾今宵先是愣了一下，回想着那么多问题到底哪个才是最后一个。
然后猝不及防笑了。
这最后一个问题不就是导致自己暴露了的直接原因吗？
话题都扯出这么远了，怎么还惦记着呢。
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耍了一丢丢小心机，故意装着不懂问：【最后一个问题是哪个问题？】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曲梦寒看着这一行明摆着给她挖坑的话，气得龇牙咧嘴，拳头都握紧了。
这里绝对不能中了他的阴谋诡计！
打马虎眼谁不会！
于是两人之间就有了如下一段极限拉扯的对话。
曲梦寒：【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顾今宵：【最后一个问题是哪个问题呢？】
曲梦寒：【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顾今宵：【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不记得哪一个是最后一个了】
曲梦寒：【不记得了可以去翻翻聊天记录】
顾今宵：【聊天记录我的手机上没有】
曲梦寒：【那就去翻奶奶的手机】
顾今宵：【刚才已经回卧室睡了，是什么问题你再说一遍我回答就行】
曲梦寒：【哎哟，怎么回事？估计是最近没休息好，记忆力严重下降，我也不记得了】
无论如何，今晚堵上人格她曲梦寒也绝对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失去主动权。
编的理由怎么还是如此随意。
顾今宵忍俊不禁间连连连摇起了头。
刚才问的时候不是挺大方的嘛，再重复一遍为何突然变得扭扭捏捏了。
“老实人”顾今宵决定将“不老实”贯彻到底，顺着她的话说道：【那赶紧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你们演员也没有周末】
顾今宵，真有你的！
到这个份上竟然还在装疯卖傻，曲梦寒仰天长啸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慢慢将其吐出，重复了几遍将心中几万匹脱缰的野马拴住了。
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搞得好像她很在意一样。
曲梦寒没有选择继续拉扯，甚至连句话都没回，只是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用无声做了最大的抗议。
戛然而止的对话和明显的反常让顾今宵感觉到对面的人情绪不对劲了。
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顾今宵再次任凭笑意在嘴角绽开了。
都不需要直觉发挥作用了，稍微思索一下便知道这里要是只回个【晚安】就算自己是“有猫之人”在她眼里的评分也会断崖式下跌，多少得挽救一下。
顾今宵：【最后一个问题不问了？】
曲梦寒：【还问什么？顾老师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了，没办法问了】
顾今宵：【不再努力回想一下吗？】
曲梦寒：【脑细胞容量有限，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努力也没用】
本来按照曲梦寒的设想，顾今宵再回个【晚安】，这事就翻篇了。
自己是有骨气的人，他这么藏着掖着不愿意说，再问就是自讨没趣。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偏偏顾今宵又强行把话给续上了，吊着一口气还是不给个痛快。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婆婆妈妈不说重点算什么英雄好汉。
顾今宵仿佛看到了有黑色的，名为“怨念”的雾气源源不断从手机屏幕上那几行字里渗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把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他决定伸出手赶赶了。
顾今宵：【我觉得最后一个问题完全没有问的必要】
曲梦寒：【什么意思？】
顾今宵：【用一点观察能力，一点心理学知识，一点逻辑加上对我的了解，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曲梦寒见他竟然还记得自己那日的一番胡编乱造的说辞，笑着敲下了一段否认的话：【不，顾老师，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
并且针对自己没有多加观察就轻易对他下了“老实人”的定论做了深刻的反省。
哪个星球的老实人是这样的？
顾今宵：【不是“老实人”吗？】
曲梦寒：【不不不，顾老师你一点都不老实，是我看走眼了】
“看走眼”这三个字用得极其精妙，气恼，怨念，失望等一众感情跃然而上。
见她轻而易举就推翻了之前的结论，顾今宵又对她会找个什么新词冠以什么解释去形容自己产生了兴趣，便问：【既然我不是老实人，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怎么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啊！
曲梦寒感觉自己被他当成了自我剖析的客观素材，义愤填膺回：【我不了解顾老师，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敢再妄下定论】
谁知顾今宵竟然不依不饶：【没事，那就以你仅有的了解来判断就行】
什么意思，还刨根问底起来了？
她又不是做人生启迪心理咨询的，也太难为人了。
不过曲梦寒依旧在脑海里把与顾今宵相识的一周多时间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试图去找寻一个能够精准概括的词。
然而硬是没想出来。
想要用简单的几个词去描述一个复杂多面的人谈何容易。
于是她灵机一动想了个万金油的回答：
【顾老师，你是个好人】
这个乍一看不走寻常路，但仔细想想又合情合理的答案从源头上彻底根绝了顾今宵再次提及同样问题的可能性。
他觉得“好人”这两个字十分扎眼，并且有种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的感觉。
失策了，不该问的。
第二十七章 （二更）
再怎么2G冲浪, 顾今宵也是知道【你是个好人】代表了什么的。
他感觉得补救一下，于是在七拐八拐十八弯之后，终于回到了一切的原点：最后一个问题。
但问题要回答, 却不能直截了当, 要隐晦地，悄然地，不动声色地回答。
此时此刻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之前学生用过的数学表情包，顾今宵当时就觉得挺有意思。
于是他打开了之前和学生的聊天记录, 将表情包存了下来然后一点都不生硬地径直绕开了危险的【好人】话题, 发了句【关于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和一个表情包。
表情包是熊猫头做着尔康经典动作上面写着D’（x），而下面则是写着一个函数D（x）。
没料到他竟然与时俱进用上表情包的曲梦寒诧异地点开大图，十秒钟内理解了意图，捂着肚子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函数D（x）是狄利克雷函数，它处处不连续，因而处处不可导, 故导函数D’（x）本身是不存在的。
翻译过来就是他没有女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天才, 顾今宵果然是个天才！！！
是怎么想到用这个表情包来回答问题的！！！
她笑得翻来覆去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甚至有当场做个托马斯回旋的冲动。
当然, 四肢尚未接受驯化的曲梦寒别说托马斯回旋了, 连“时代在召唤”都够呛。
比表情包的数量，考前突击的顾今宵和平时勤勤恳恳的曲梦寒当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她当即又在瀚海如海的存货里精挑细选了一张发了过去。
熟悉的熊猫头下面写着：【当x趋近于0时，求x的平方/ln（x在0到x*2的三次方根时e的（1/2*x的二次方）的积分+1-x的2/3次方】
答案曲梦寒在将它纳入表情包库的时候心血来潮算过了，是【6】。
正是她此刻对于顾今宵的最高夸奖。
就算是顾今宵, 这种求积分极限的题目也不能一眼看出答案, 他拿起手边的纸笔，写了演算步骤, 得出了答案【6】。
还没等他思考要怎么回复，曲梦寒那边却先发制人了。
曲梦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老师，你真的令我刮目相看哈哈哈哈哈】
顾今宵：【为什么这么说？】
曲梦寒：【怎么直接回答是烫嘴吗？还非得绕这么大个弯子】
顾今宵：【不算绕弯子吧，你不也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曲梦寒：【那万一我是个蠢蛋看不出来呢！！】
顾今宵：【我相信你的实力】
曲梦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数学沙雕表情包这种东西如果不懂数学看着只觉云里雾里，她平时也就只能和姜星月发发。偶尔习惯了不小心在工作室里发了后总会收获好多个问号。
还是小看了顾今宵，难能料到他对表情包的应用已经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又说了几句后顾今宵看了眼时间，竟然都快到一点了。
他是从不在网上聊天的人，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却在不知不觉间说了这么多。
自己明天休息，但她还得拍戏，熬夜对身体也不好，她想问的问题也应该弄清楚了，顾今宵便想着把话题终结了：【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谁知曲梦寒却不领情，这还不到一点呢怎么就打退堂鼓了，是老年人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了吗？
曲梦寒：【什么意思？顾老师这就准备送客了】
顾今宵：【你明天不是还要拍戏吗？早点休息，熬夜对身体不好】
曲梦寒：【这才不到一点，我精神着呢】
顾今宵：【那是挺精神的，晚上在副驾驶睡着的应该不是你吧】
久违的阴阳怪气让曲梦寒“噗嗤”笑了出来。
说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今天一整天还真是离谱到家了。
对了，算时间少说车也在小区门口停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自己是呼呼大睡，不省人事了，他在干什么呢。
突然起了兴趣的曲梦寒好奇地问：【顾老师，我在车里睡觉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啊？】
顾今宵：【开车】
曲梦寒：【我知道！我是说停在小区门口的那段时间】
顾今宵：【没干什么】
曲梦寒：【那就干坐着？】
顾今宵不像是会刷微博，短视频的人，车内没有开灯暗得很不至于丧心病狂拿出纸笔做题。那么这半个多小时时间他到底干了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
顾今宵的回答是：【闭目养神】
回答没有哪里不妥，可曲梦寒的直觉却在隐隐作祟，告诉她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半信半疑确认道：【真的？】
顾今宵：【嗯，在车里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吧】
顾今宵不是善于撒谎的人，却在这几天连续说了好几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谎言，还都是有关曲梦寒的。
第一个是说没有看过她出演的剧集。
第二个是说北城乐队和《晚风》自己之前都知道。
第三个也就是现在了。
实际情况是他把车子停好后本来想打开手机看一会儿新闻，调暗屏幕的亮度却心不在焉总会被熟睡的身旁人吸引了注意力。
四周静谧，昏暗的路灯透过车窗降下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空调的温度一开始调得有些低，她头靠着玻璃，微微蜷缩着，起伏的微弱呼吸声在狭小的车内显得异常清晰。
顾今宵调高了空调温度，又从后排拿了空调毯小心翼翼盖在了她身上，惹得她努了努嘴，以为是动作幅度太大把她吵醒了，却没见睁眼，只是换了个姿势，把头侧了过来。
睡得可真香啊。
看样子这几天确实没有休息好，晚上熬夜给粉丝做数学题难道也是演员的工作，营业的一环吗？
按逻辑来说肯定不是，不过她可不讲逻辑。
待顾今宵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看着身旁人足足五分钟了。
有些心虚地收回视线，却在几分钟后又忍不住看了过去。
如此循环往复，在“这样不好”和“应该没关系”的纠结中渡过了车内的半个多小时。
这一切都被他用【闭目养神】四个字给概括了。
虽说曲梦寒内心的疑云没有散开反而愈发浓烈了，但她当时睡得不省人事，又没开天眼，也只能顾今宵怎么说就怎么信了。
况且黑不溜秋的车内，不玩手机的话可不就只能睡觉了。
怕再说下去漏了陷，加上确实有些晚了，顾今宵便再次下了“逐客令”。
顾今宵：【早点休息吧】
曲梦寒：【顾老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多说一句话吗？】
顾今宵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个字，哪个标点符号判断得出了这个结论。
为此他还又往回翻了几页，逐字逐句检查过后确认自己应该没有问题。
他解释着说：【不是这个意思，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得早起拍戏吗？】
曲梦寒：【但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这句是顾今宵万万没想到的，都刨根问底问了一个晚上了，自己感觉能交代的，不能交代的都一五一十交代了，她怎么还有问题。
不过都问了这么多了，也不差一个两个了。
顾今宵：【那你问吧】
曲梦寒：【但我还没有想好要问什么】
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没有想好要问什么。
这两句话顾今宵放在一起起码看了一分多钟，怕是自己固定思维导致忽略了其中暗藏的玄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