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抱着孩子,走到他们的亲生父亲,和真正辛苦的人面前,微微一笑:“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这样好的一对孩子,难道你们忍心他们将来被别人嘲笑,说是小娘养的吗?”
林绾手指使劲抓着床褥,哪怕是咬紧牙关,眼泪还是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来。
她刚刚经历此生至痛生下的一儿一女,却连抱一下的权力都没有,就要被人夺走了。
胸腔被怨恨填到爆炸,却一个怨恨的表情都不能露出,为什么,为什么,袭红蕊不是一个女人吗,用这样的手段践踏另一个女人,就让她这么快乐吗!
那袭红蕊确实很快乐,不管怎么说,这个儿子确实就位了!
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再不看林绾一眼,转头对着宁澜和袭绿烟笑道:“我看这两个孩子真是喜欢得紧啊,你们还年轻,最重要的任务是多为皇室添嗣,照顾孩子也麻烦,不如我帮你们养一段日子吧。”
现在这个时候,就算袭红蕊光明正大地抢孩子,也没人敢说什么了,只有宁澜还依然隐忍道:“男孩子好养,就劳烦娘娘了,能不能把女孩子留下呢?”
袭红蕊歪头想了想,毫不在意道:“也行。”
随后将两个孩子一个自己拿走,一个塞到袭绿烟怀里,仿佛分西瓜般乐呵呵道:“你一个,我一个,咱俩一人一个,哈哈哈!”
宁澜:……
林绾:……
袭绿烟:……
姐……咱们也别太过分了昂……
三下五除二将别人家的孩子据为己有,且瓜分了后,袭绿烟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些别扭。
夜晚,离开母亲的小婴儿啼哭不休,袭绿烟在善济堂时经常照顾孩子,在这方面非常有一手,便和奶娘一起哄着这个小东西,终于把她哄得带睡不睡了。
而在这时,门外传来汇报声:“世子妃,世子爷来了。”
如今府中就一个世子妃,再叫郡主什么的反而不好,于是所有人默契地改了口。
袭绿烟其实还蛮别扭的,不过时间长了,也习惯了,对外点点头:“请进来吧。”
不多时,宁澜推门进来,他的身上带着清寒,面容还是多年如一日的俊美,在夜晚的灯烛下,很容易让人想到梅林的那次初遇。
可现在不知为什么,袭绿烟见到他就很抗拒,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她不好说变的究竟是什么,但每当看到这张脸的时候,袭绿烟就已经本能的开始觉得麻烦了。
敛衣起身,略带疑惑地看向宁澜:“世子,你怎么来了?”
宁澜微顿,随后有点叹息道:“怎么,不想我来吗?”
袭绿烟:……
“那也不是……”
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当然得欢迎他来了。
但要想说太高兴,也没有的,只能转移话题道:“澜哥哥,你今天不陪林姐姐吗,她刚生完孩子,又很伤心,肯定很需要你。”
宁澜看着她,异常失落道:“可是今天,我想陪陪自己,我很想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我们所有人都回不到从前了。”
袭绿烟:……
视线移到旁边,缸里的游鱼还在欢快的游着,这是封禅路上他们的爱情见证,以前她每次喂鱼的时候都会很开心。
但不知为什么,不知从哪天起,她甚至都不太走到鱼缸面前了,感情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变的呢?
同床异梦,袭绿烟枕着自己的胳膊,第一次了解了这个词的意义。
而她以为自己把情绪藏得很好,其实对于宁澜来说一览无遗。
宁澜在幽深的夜里,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居然被厌弃了。
从来只有他在心里厌弃别人的份,还从没有哪个女人这么光明正大的厌弃他,最可笑的是,他还不得不放低身段,费尽心机地讨好她,因为她有一个那样的姐姐。
宁澜感觉自己的心,被毫不在意的攥紧,但还是得忍。
世人说起“忍”字,好像很简单,可忍的背后,就是这样零零碎碎,钝刀割肉的滋味。
宁澜不是一个不能忍的人,该忍不该忍的,这么多年也忍过来了,可此刻,竟由心生出一种难熬的情绪。
袭红蕊毫无顾忌,直接按死林儆远的操作,终是给他的心,也带来了创伤。
眼前的黑夜无尽,他不知道,像这样细碎的忍,还要忍多少,忍多久。
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到底已经忍了多少年了。
……
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了当然会很痛苦,但不忍就会很快乐,所以袭红蕊现在很快乐,崇文帝也是。
经历过最初的危险期后,崇文帝的身体慢慢恢复起来,原本他因为身体肥胖,很不好动,现在倒是无论如何都想爬起来了。
因为他最大程度的积极配合,太医给他治病和梳理的工作反而简单起来,加上袭红蕊一直在旁边组织从评论区里看过来的“复健运动”,不断在他耳边念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老皇帝虽然因为复健运动痛得流泪,嗷嗷发脾气,但发过脾气后,袭红蕊就在旁边流着泪看着他:“皇上,您不想变回以前那样了吗?”
老皇帝顿时就没脾气了,继续艰难的锻炼。
复健活动是个很痛苦的事,要不依赖病人自觉,要不依赖家属自觉。
崇文帝一生啥苦都没吃过,怕痛怕苦怕累啥都怕,耐受度为零,让他自觉是不可能的,太医又不敢强迫他自觉,只能袭红蕊来充当这个威逼利诱的角色。
崇文帝一边气得流泪,一边又不得不进行复健运动,在最初哇哇哭的阶段过后,身体竟然真的见了一些起色。
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渐渐的,复健运动得到的好处,就比痛苦大了,崇文帝也终于不闹,老老实实听袭红蕊的锻炼身体。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回到过去那样还是太理想化了,每当意识到自己残漏的身体,嘴歪眼斜,话都说不清的样子,崇文帝都要发疯地让人打碎所有镜子。
而在这个时候,唯一让他得到安慰的,大概就是宗室中这个新出生的孩子。
虽然出现得如此不是时候,但他终归是出现了!
袭红蕊将这个孩子递给他看,崇文帝激动得热泪盈眶,抬眼看向袭红蕊。
他原以为在自己死前,会一直是袭红蕊的靠山,万万没想到,反而是他要提前依靠袭红蕊了。
患难见真情,林儆远和光王世子这个事,是真的把他搞怕了,所以他要给自己唯一可靠的皇后,进一步的权威——
临朝摄政。
……
对于这一点,所有人都没什么意外。
袭红蕊一顿操作送林党归西的事迹,简直把所有人都整怕了,而偏偏在这时候,她最渴盼的儿子还就位了。
关于这个儿子,对外是记在袭绿烟名下的,但任谁都知道,这是之前的林氏生的。
事后想起来,只要林儆远忍过一年,他就逆天了,手握实权的权相,和必然成为皇帝的外孙,老皇帝情况这么不好,连袭红蕊都不得不低头。
万万没想到,袭红蕊这么狠,甚至都没等到孩子出生,就直接把他爆掉了。
林家都玩完了,一个吃奶的孩子,那更是想是谁的就是谁的,白白为他人做嫁衣,林儆远是真不走运啊。
如今这个孩子就位,袭红蕊和半残的老皇帝再不犹豫,直接削夺了光王的亲王封号,呵斥光王世子有眼无珠,任用卖国贼,不可托付国事。
如此言之凿凿的呵斥,等于彻底剥夺了光王世子的继承权,光王世子被溜了这么久,成事后一脚踢开,整个人心态都炸了。
但如今整个朝堂大势所归,连他那个“堕马动不了的”岳父邓义,都在袭红蕊掌政的时候,悄悄康复了,光王世子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痛苦认栽。
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他生出一个儿子,都不会选他的儿子当皇帝了。
说起来,他的儿子呢?怎么又是一个女儿!
和光王府彻底没落不同,宾王府和瑞王府瞬间起势。
袭红蕊等老皇帝大安后,就给宾王世子和一个袭家女赐婚了,如此一来,将来上位的不是瑞王世子的儿子,也是宾王世子。
虽然有很多宗室为光王府的遭遇兔死狐悲,但看着宾王府和瑞王府的际遇,也不得不眼馋。
如今袭红蕊就是最强的大腿,想扭动她比登天还难,讨好她,反而是一件更轻松更容易获利的事。
于是一时间,大家又在新的地方卷起来了,不是卷娶袭家女,就是卷生儿子。
这两个看起来也比努力联络群臣,干翻袭红蕊简单多了,所以总有一个能实现吧!
袭红蕊看着异常努力,卷生卷死的宗世们,态度和蔼,言辞鼓励,反正不管成不成,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在这样的情势下,几乎没有人会违逆她的心意,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上上大吉的日子,袭红蕊临朝摄政了。
其实她掌握实权已经很久了,再搞这种仪式,也是脱裤子放屁。
但真正面对这一天时,还是心若擂鼓。
为了准备她的“登基”仪式,整个尚服局都忙坏了,为她赶制吉服。
在这之前,尚宫甚至来悄悄询问意见,为表威势,要不要以赭黄色为底,加些龙纹。
袭红蕊毫不犹豫拒绝了,不要,难看。
尚宫:……
赭黄色和龙纹,都是帝皇象征,她其实在试探娘娘的心意,不管应准还是驳斥,都代表了她一个态度,但“难看”是什么意思呢?
难看就是不好看,辣眼睛。
袭红蕊承认那种屎黄色很尊贵,但它不好看,在老皇帝身上的时候,她看着就很伤眼睛,更不用说穿自己身上了。
第一次临朝摄政,确实应该威势赫赫一点,但谁规定黄色就比红色尊贵,龙纹要比凤纹耀眼呢?
不管是什么,先人就算放个屁,也要被后人视为金科玉律,既然如此,总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先人的,那她也要乱放屁了——
用红色!红色好看!
尚宫:……
那你开心就好吧……
于是在她正式临朝听政那天,既没有用什么赭黄色,也没有用什么龙纹,只有层层叠叠的火焰披锦,仿佛流动着凤血的凤凰纹路,以及挤挤挨挨的花团簇锦。
散碎的珠帘,将她的身影摇碎,只有宛如鲜血的赤红颜色,从帘幕中溢泄出来,仿佛在冰冷的金殿上,开出了一株生机勃勃的血红牡丹。
众人看着帘后的身影,齐齐垂下头去,山呼“千岁”。
袭红蕊坐上高高在上的龙座,深吸一口气。
听说这金銮宝座,是天赐神物,德不配位者居此,必遭天谴,她现在坐在这里,会怎么样呢?
将身子慢慢沉下,贴在椅背上,感受了很久。
最后得出结论——
好像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会很爽。
第120章 我管你怎么想
只是一瞬, 袭红蕊就习惯了这种感觉,放松身体,听着众臣有事启奏。
眼下朝中最重大的事, 就是北戎和后鲜的战事。
之前几年北戎和后鲜对轰, 大齐在一旁闷声发大财, 坐收渔翁之利,美滋滋。
但打着打着, 两方都意识到自己打得热火朝天, 大齐身为最大的那个对手, 反而在旁边看热闹呢。
一时间, 两方都想把大齐拖下水, 北戎要求大齐别口头上支持,出兵出力共同讨伐后鲜, 后鲜邀请大齐一起讨伐北戎, 共同瓜分土地。
结果袭红蕊在林儆远这件事里,直接让人把后鲜的使者砍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这一下可以说和后鲜彻底闹掰。
勿须罗在收到消息后勃然大怒, 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立刻做了新决定, 和北戎熄战和谈,约定共同伐齐,帮北戎夺回燕平之地。
所以当大齐使者进入北戎王庭后,后鲜使者也同样进入了北戎王庭。
大齐皇后下令斩杀了后鲜使者,和后鲜联盟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 如今两家都来求他,北戎王顿时觉得稳坐钓鱼台, 开始含混不清,拿捏起两方来。
这次去北戎和谈的队伍,还是朱尔赤带队,见到这种情况,终于皱起眉来。
而一旁又被混杂在队伍里的言钰,悄悄抬头,提出了建议:既然如此,不如咱们把后鲜使者给突了吧。
朱尔赤:……
突什么突!你们突上瘾了是吧!突完林儆远突后鲜使者,你们当这是谁的地盘!
第一反应否决这个方案后,暴躁地原地转圈圈,然而某个瞬间,猛然抬头:嗯?
有些设定,就不能接受,一旦接受,就会打开新世界大门,于是原本毫不犹豫反对的朱尔赤,突然陷入了沉思——
怎么突?
突击这种东西,就是以有心算无心,只要想突,怎么突都行。
于是在北戎和大齐、后鲜两方会谈,越来越焦灼的时候,大齐使者团里突然传来了躁动。
跟随使者一起来的牛柱一次喝醉,突然发起了酒疯,不仅打伤了好几个戎人,还大笑着叫嚣在座的都是垃圾,知道左谷亲王忽哈尔不,他的眼睛就是被老子弄瞎的!
这一下彻底惹怒了北戎那边,尤其是忽哈尔。
燕平大败,不仅让忽哈尔威名扫地,还失去了一只眼睛,可谓是生平大恨,听他那么说,立刻带手下气势汹汹地来大齐使团营帐问罪。
孤身在敌营的朱尔赤却很淡定,他说的有什么错,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吗,你是不是被戳破了恼羞成怒?
带着这么多人来是吓唬谁呢,你有本事就杀,杀了我大齐立刻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