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老脸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娘娘,宫里可不比外面,这里面的规矩大着呢~”
袭红蕊一听这话,顿时丧气起来:“你说得也是,看这身破行头,沉死了,这一天,压得我肩膀都酸了……”
“呵~”德仁捂着嘴笑起来,将她带到清华宫,“娘娘,就是这了~”
袭红蕊踏进宫门,当即惊呼出声。
崇文帝是懂园子的行家,自己住的地方,自然往好了可劲捯饬。
这清华宫的殿前,居然有一段活水经过,里面的石头下,游动着各色锦鲤,异常有趣。
错落的石拱桥,将空间恰到好处的分割,周围繁花似锦,一眼望去,围墙好像消失了,望不到头一样。
虽是浅淡风雅的自然风光,但袭红蕊看一眼,就嗅到了其中弥漫的金钱气息。
“天哪,这么好的住处,陛下对我也太好了吧!”
德仁捂着嘴偷笑:“那当然了,您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他对您能不好吗。”
“您看,其她娘娘入宫,都是从低位妃嫔做起的,您可是一入宫,就做了宸妃娘娘呢。”
袭红蕊捂住嘴笑起来,好奇地看着她:“德仁公公,我不懂宫里的规矩,你能告诉我,宸妃娘娘是个多大的官吗?”
德仁扑哧一声笑出来:“如今宫中,皇后娘娘仙去多年了,后位空悬,妃位自然是最高那一等。”
袭红蕊顿时笑起来。
不过,她又好奇地问:“那我在宫里的娘娘里,排第几个呢?”
“这……”德仁一下陷入了沉默。
袭红蕊立时机警起来:“这有什么难说的吗,难道我排最末?”
德仁:……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说……
一品妃位,自然是除皇后外,嫔妃位份最高那一等。
但是崇文帝在看到萧贵妃后,就想到了宫中老人。
后宫佳丽三千那种情况,确实存在有些妃子,一生都看不到皇帝面。
但崇文帝在位这么多年,统共才十三个妃子,不存在宠不过来的情况。
那些妃子,也都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选进宫的,自然对每个妃子都有点情。
怀里抱着新欢上头的时候,旧日的那点恩情,当然抛到九霄云外。
可回过劲来,面对那些老情人,也实在有点惭愧。
原来的时候,他对嫔妃位份,没有什么特别留心,就一年一年逐阶涨。
他在位这么多年,原本的低阶嫔妃,也涨到嫔了。
看着曾经那些,位份最次是二等嫔的嫔妃,他做了一个决定。
妃位以下的,统统封妃,妃位以上的,统统加禄。
这下,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而且最近这些日子,和红儿相处开心是开心,开心之余,又难免悲从中来。
越见佳人芳华好,越感自己白发生,每日看着镜子,竟不敢多看一眼。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下面那群大臣,是什么心思。
纵使他们现在对他一口一个忠心耿耿,可一朝新天子登基,又有谁会把他这个旧主,放在心上。
他没有那长生术,到时候两眼一闭,也无所谓了。
只是他这些遗孀,该怎么办呢?
将来登上皇位的,肯定不是他儿子,对于不是自己母亲的太后太妃们,新皇能有几分尊敬呢?
全部封妃,左不过多加些例赐,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内帑的钱花不完,也要便宜下一任皇帝。
哪有不给自己老婆花,给侄子花的道理。
所以都封都封,等他百年后,留下的人,也能有一些傍身之资。
就这样,满宫上下,全封妃了,根本没有妃位以下的嫔妃。
“宸”这个封号,虽然尊极贵极,但毕竟是崇文帝出于自身喜爱,私拟的封号。
“贵”“淑”“德”“贤”四妃,才是刻在礼法中的妃位之首。
为了自己心爱的红儿,崇文帝并未再设“德”“贤”二妃,再多个人压她一头。
但原本的“贵”“淑”二妃,自然无论从家世来说,还是礼法上来说,都要高她半脚。
至于剩下的……
嘿嘿,大家都是妃,平起平坐~
袭红蕊在听完这些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这老头,是会端水的啊。
虽然这样一来,大家全部“妃”起“妃”坐后,她就成后宫里的老末了。
但意外的,她还挺开心的。
至少说明,老皇帝虽然喜新厌旧,但不是那种爱之则欲其生,恶之则欲其死的人。
后宫粉黛无颜色的独宠,看起来确实很诱人。
但身为前世男女主帝后独宠的重点受害对象,袭红蕊怎么敢指望这种爱。
要独宠,就一开始谁都别宠。
宠到一半,把其她的都弄死,宠一个,什么傻逼。
原本袭红蕊巴结上老皇帝,只图他那身皮。
现在倒真觉出这老头的可爱之处了。
至少,他是真把自己的妃子当媳妇,也把自己当丈夫了。
就算不爱了的,也在好好养着。
不过心里这么想,面上可不能这么说,该体贴体贴,该闹得闹。
袭红蕊顿时哼起来,挑着眉斜了一眼:“哦~我只当我是他的心头肉,原来他心上的肉,还挺多。”
哎哟,这哪来的飞醋呢,德仁连忙好说歹说的哄起来。
袭红蕊却完全不吃这劲,还是把嘴噘到天上去。
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就是吃起醋来,也分外可爱。
德仁在低头哈腰的间隙,抬起厚实的眼皮,追逐着少女丰润的脸庞,白皙如脂的肤光。
倒希望她能多嗔自己几句,那样也能体验一下,陛下被撒娇时是什么感觉~
媚儿一直紧跟在身侧,突然伸出手:“娘娘,小心碰头。”
“嗯?”
袭红蕊抬头,就看见廊下,挂着一只精巧的笼子,里面住着一只红毛翠羽的鹦鹉。
鹦鹉一见她们,就扯着嗓门叫起来:“红儿!红儿!红儿!”
袭红蕊扑哧一笑,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什么?”
德仁弯下腰一笑:“这是陛下给娘娘解闷的东西。”
袭红蕊顿时开心地笑起来,围着这只鹦鹉,转圈逗弄起来。
然而玩了一会后,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宫里怎么这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吗?”
德仁立即躬下腰,笑起来:“按照宫规,娘娘身边可以有六个宫女,十个太监伺候日常起居。”
“但老奴害怕随便找的什么人,不合娘娘心意,就没先安排人,娘娘今天先对付一晚,明天自个去掖庭宫里挑选吧。”
后宫如此复杂,身边人当然百分百是心腹,才能安心。
她刚进宫,什么根基都没有,如果是上面安排下来的,百分百被做手脚。
如今德仁许她自挑,简直是天大的恩情了!
袭红蕊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随手拔下一根发钗,递到他手中,大声道:“德老伯,谢谢你!”
哎哟~
德仁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只是这根发簪却不一样,这是刚从美人头上拔下来的。
小小的钗头,看起来那么可爱。
真想现在就凑到鼻尖闻闻,看上面是不是还残留着,美人的发间香~
第36章 都道是英雄救美
一大清早, 袭红蕊惦记着选人,天一亮,立刻就起床了。
对着镜子, 仔仔细细地梳起妆来。
以前在外面, 她是个奴婢, 好些衣服都穿不得,好些首饰都戴不得, 现在可没这种顾忌了。
挑了一件大红的大袖褙子, 袖子摆下来很有气魄, 胸前却还是绿荷锦衣, 她喜欢的红配绿搭配。
发髻梳成斜双环, 虽然现在什么金钗银饰、珠翠绫罗,她都有了, 但到头来她发现她最喜欢的, 还是各色开的又艳又香的花。
缀好细碎的珠翠流苏后,跑到屋外,捡一枝颜色正好的木芙蓉, 插在鬓边。
果然, 再好的能工巧匠, 也不如真花会开啊, 这颜色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对着镜子反复欣赏完自己的美貌后,袭红蕊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出门了。
媚儿追着问她:“娘娘,不用一些脂粉吗?”
袭红蕊回眸一笑:“不用不用,那是什么好东西。”
穿越女说了,古代的脂粉, 有很多有毒物质,会损害皮肤, 她的脸可金贵着呢,一点不能出问题。
媚儿也一笑:“也是,娘娘的脸本来就天生丽质,不需要脂粉来提气。”
“哈哈哈,还是你会说话。”
等她们出去后,德仁正等在外面,看到袭红蕊后,整个老眼都亮起来了:“娘娘今天这身,可真惹眼啊~”
“哼~”袭红蕊得意地翘起下巴,“别说这些了,快带我去吧!”
德仁立刻连连应是。
……
掖庭宫是太监宫女居住的地方,一听说新来的宸妃娘娘要来选人,这些人顿时全都激动起来了。
跟在娘娘身边,活轻快了不说,走在外面,也比那些没品没级的体面。
而且娘娘们为了笼络下人,时时会赐下赏赐,娘娘手中随便漏点什么,便够他们吃用不尽了。
这样的好活,怎么能不抢呢!
所以为了准备这天,大家都打扮得精精神神,只为了在娘娘面前拔得头筹。
而其中一个叫小红的宫女,却拿起胭脂,努力将自己画得丑一些。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柳叶眉,樱桃口,就算不化妆也很水灵。
这样的长相,很讨那些小太监们喜欢,天天拿东西,给她献殷勤。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好看,可娘娘们怎么会喜欢这张脸呢?
就像她当年刚进宫时,明明各项活计都做得最好,到头来留下来做杂役的却是她,还不是这张脸害的。
对着镜子,努力将脸画丑。
她就不信,这次还选不中!
……
袭红蕊拉着媚儿,迈着欢快的步子往前跑,德仁在后面累得直追:“娘娘,慢点!慢点!老奴跟不上了!”
袭红蕊回头掩扇一笑,完全不听他的,又大笑着跑走了。
然而跑着跑着,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
“就你,还想到娘娘面前吗,老实给我待着吧!”
袭红蕊一愣,缓缓停下脚步,别开花丛,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太监,正被一群大太监踢打着。
小太监身子骨单薄,遍体鳞伤,打不过几个又高又壮的大太监。
只能蜷缩起身子,对着外边瞥了一眼,好像指望谁能来救救他。
这一下,刚好和袭红蕊对了一眼,两人都是一愣。
那小太监长得唇红齿白,一张脸十分漂亮,让袭红蕊想起了袭绿柳。
举起扇子,扬声道:“住手,你们怎么欺负人呢!”
众人闻声抬头,见她一身招摇的装扮,除了新进宫的宸妃娘娘,还能是谁。
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下:“参见娘娘!奴婢们……只是在教训这个犯了错的小杂种而已……”
地上的小太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垂着眼泪跪在地上,一句不敢辩驳,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时,身后的德仁也赶来了,呼哧带喘地跑过来:“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袭红蕊皱起眉,指了指那边:“你看!”
德仁一见,立时了然,转头笑道:“娘娘不用在意,这小太监,是因罪发配到这来的,受这点苦算什么。”
袭红蕊顿时转头看向他:“他犯了什么罪?”
德仁笑眯眯道:“能有什么罪,冲撞了皇上呗。”
袭红蕊闻言,顿时皱起了眉,看着地上的小太监,剧烈的思考起来。
德仁见她的样子,知道时机成熟,上前一步,赔着笑脸道:“娘娘,我知道您心软,可谁让他倒霉,得罪了陛下呢。”
“在后宫,让陛下不高兴就是最大的罪,这是他应有的下场,您救不了他。”
袭红蕊立刻转头看向他,似乎非常不服。
然而皱了半天眉,还是开口道:“那好吧……”
德仁弯下腰笑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嗯?
袭红蕊却似留恋般转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最后还是扭头走了。
德仁:……
你咋那么听劝呢!
正常来说,不应该他越反对,她越执意要吗?
事情的发展突然超乎了他的想象,扭头看了那些人一眼,微微眯起眼睛,也跟着袭红蕊走了。
袭红蕊走在前面,心事重重地用扇子遮住脸。
她选宫人这么重要的日子,那些宫人不去集合的地方集合,在她毕经之路上欺负人,还刚好被她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