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寒的眸色深了深,他毫不避讳地一直盯着她圆润白皙的肩头看, 视线放肆又炽热。
数日之前, 那里曾经遍布着他留下的绯红痕迹,如今已然恢复成洁白无瑕的样子了。
他舔了舔唇, 心底不由地有些燥热起来。
“长公主殿下曾经告诫过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宿寒慢慢地往夕雾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后从容不迫地停在了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夕雾勾了勾唇角, 轻飘飘地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语再次复述了一遍。她的语气里并不带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就好像是在陈述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已成定局的事实。
“当时是末将狭隘了。”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若是我说, 我现在后悔了。长公主殿下又当如何?”宿寒一边说着, 一边十分自然地又向前走了一步。他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本来应该遵守着的礼节一般,几乎要紧紧地贴到长公主的身子上。
“常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夕雾挑了挑眉, 并没有后退半步,“大将军这般反复无常,本宫……确实没有料想到。”
宿寒笑了笑, 并没有出言反驳她。他只是轻飘飘地伸出手,大胆又放肆地径直抚上了长公主的脸颊。
他的动作中所蕴含着的露骨意味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末将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他的声音低沉又喑哑, “只不过, 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
“不知长公主殿下……意下如何?”宿寒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唇角处轻轻地摩挲着, 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问道。
夕雾不由地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开口回答道:“既然大将军看得起本宫, 那本宫自然不能拂了大将军的面子。”
她嫣红的唇瓣开合间, 不可避免地摩擦到了他略微粗糙的指尖。
宿寒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处传来一阵温热潮湿的触感。那点热意看似微不足道, 却在不知不觉中顺着他的指尖, 一路蔓延至他的心底,连带着他的全身上下都泛起了些许难以抑制的燥热之感。
宁昭长公主果然最看重利益。为了争权夺利,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
宿寒不禁觉得有些悲哀——他只能通过这样下作的手段来试图“光明正大”地占有她。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心底又暗自庆幸了起来,庆幸于长公主的“唯利是图”,才让他“有机可乘”。
“殿下……不会后悔吗?”宿寒迟疑了片刻,佯装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各取所需罢了。”夕雾敛着眸子,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
她的视线从自己的肩膀处斜斜地略了过去,忽然有些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可惜没能看到祁书影画的牡丹图。”
当年的祁书影才华横溢,年纪尚浅便已然举世闻名。他天资聪颖,无论琴棋书画,均冠绝天下,可与当时的慕兰舟齐名。
只是自从祁书影沦为罪臣之子后,他便不再提笔作画了。所以,如今他的墨宝堪称价值连城。
传闻中,祁书影画景乃是一绝,他尤为擅长写意山水。至于花鸟画,倒是从来不见他画过。
夕雾确实有点好奇,便随口感慨了一句。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打算再去在意这件事情了,谁知道宿寒却是不依不饶地开口接话了。
“既然是末将害得长公主失去了一幅画,那么,末将敢作敢当,还长公主一幅牡丹图,如何?”
宿寒低沉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许咬牙切齿的意味。
“免得长公主殿下‘念念不忘’。”他特地加重了“念念不忘”四个字的读音,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大将军这般慷慨,果真好气魄。”夕雾挑了挑眉,忽然来了些兴致,“不知大将军口中说的那幅牡丹图……出自何人之手?”
能够与祁书影所绘制的牡丹图相媲美的画,莫非是出自于慕兰舟笔下?
宿寒慢慢地勾起唇角,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夕雾,然后慢条斯理却又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末将亲自执笔,为长公主殿下绘制牡丹图。”
夕雾闻言,下意识地抬眸看他,却恰好撞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深渊之中。他的眼底满是晦涩难懂的莫名情绪。
半晌之后,夕雾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既然大将军有心,本宫自然也不好推辞。”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扫过他垂落于身侧的手,神色淡淡。
只是宿寒却能从她的脸上读出些许兴致缺缺的意味来。
想必是认为他一介武夫,只会舞刀弄枪,即便能够提笔作画,又怎么能与祁书影相比呢?
而长公主并没有出言拒绝他,大概也是不想扫了他的兴,免得平白无故惹他不快。
宿寒看了一眼桌上的毛笔与朱砂,眸光微敛。
他确实更擅长上阵杀敌一些,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对于琴棋书画等也略知一二。
“殿下。”宿寒轻声唤道。
“宿大将军,请吧。”夕雾歪了歪头,从容不迫地斜躺在了美人榻上。
那段绯红薄纱几乎要遮不住她光洁如玉的脊背,半掉不掉地环在她的腰际。
宿寒的眸色渐深。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她的后腰处。
大抵是常年习武的缘故,他的指尖带着些粗糙的质感,在夕雾白皙的肌肤上点起一片酥麻又颤栗的触感。
宿寒垂着眸子,神色淡淡。他的指尖顺着长公主背部浅浅的沟壑,一路向上游移着,像是在认认真真地研究着自己即将挥毫落笔的“画纸”,又像是在思考到底该如何下笔。
他看见了之前祁书影在长公主背上画下的一道明显的朱砂痕迹。
所谓“才华横溢”的祁书影,也不过如此啊。
宿寒在心底有些恶意又酸涩地诽谤着。
他从书案上拿起了一张洁白的绢帕,趁着那道朱砂痕迹尚未完全干透,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其擦拭干净。
夕雾眨了眨眼睛,倒也没有对此表示异议。
……
宿寒的手很稳。他执着笔,不紧不慢地挥毫泼墨,看起来倒有几分大家风范,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上阵杀敌时的杀伐与果断之色。
夕雾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但是她能够通过背上笔尖的走向与力度,大致地推断出宿寒到底绘制了怎样的图案。
不得不说,哪怕宿寒的画作比不上祁书影,但也绝对不差。
难怪他有自信要“还”给她一幅画。
宿寒轻飘飘地落下了最后一笔,然后将那支毛笔随意地掷在了一旁的桌面上。
沉甸甸的木质笔杆撞击在书案之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夕雾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看,却被宿寒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住了。
“殿下,别乱动。”他弯下腰慢慢地靠近了她,在她的耳边哑着嗓子低声细语。
带了些温热的吐息拂过夕雾的耳边,她微微蹙了蹙眉,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呢喃道:“本宫怎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宿寒的心底猛地一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警觉了起来。他之前作为“凌”的时候,特意地压低了声音,以免长公主察觉到什么异样之处。
而刚刚他的声音染了些低哑之感,难免和之前他特意伪装过后的声音有些许相似。
所幸宿寒久经沙场,见识过诸多场面,这等小小变故,于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他假装自己刚刚并没有听清楚长公主说出的话语,十分自然地开口问道:“怎么了,长公主殿下?”
夕雾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也许刚刚那只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宿寒见长公主不再追根究底,不由在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尚未干透的朱砂之上,然后,近乎随心所欲地以指尖为笔,蘸着那抹朱砂,在自己方才勾勒出的牡丹轮廓上,肆意地涂抹着。
他的手法一开始并不怎么娴熟,但随着长公主玉背之上的朱红色彩被慢慢地涂抹开来,他也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宿寒对眼前这片光滑又细腻的白皙肌肤十分熟悉——毕竟,他曾经无数次细细地描摹过。
“长公主殿下。”他轻轻地按着夕雾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不知殿下可还满意?”他站在夕雾身旁,指引着她看向身后的铜镜。
在朦朦胧胧的镜像之中,夕雾看见了自己背上盛开着的大片朱红牡丹花。
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冠绝群芳。
然后,她看见宿寒靠在她的脖颈处,慢慢地低下头去,吻上了她修长的脖颈。
她在镜中与他对视。
他的眸子里满是遮掩不住的狠绝之色,可以轻易地窥见他灼灼的野心,让人不禁地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第97章 心悦,臣服【32】 ◇
◎“本宫自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光滑的铜镜中影影绰绰地映照出了两道紧紧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看起来颇有些亲密无间的意味。
宿寒的双手轻轻地按在了夕雾的肩膀上,他那指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她圆润的肩头。
他用的力道并不大,但是长公主身子的每一处似乎都软得有些不可思议, 宿寒修长的手指微微地陷进了她那片柔软的雪白皮肉里, 将她的肩头处勒出了几道细微的凹痕,莫名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之感。
宿寒慢慢低下头, 近乎贪婪地埋在了她纤长又白皙的脖颈处。
夕雾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上传来了一阵湿漉漉的黏腻触感。但是此时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自己身后的铜镜上, 并没有去在意宿寒的逾越之举。
不得不说, 宿寒所绘制出的牡丹图,国色天香, 堪称形神兼备。
“国色朝酣酒, 天香夜染衣。”
他的每一步挥毫落笔看似大开大合、漫不经心, 没有丝毫章法,可是在信手涂抹间却又带着些肆意与潇洒之感,将几朵朱红牡丹勾勒得栩栩如生, 仿佛是真的盛开在了长公主洁白的玉背之上。
雍容华贵的牡丹本就艳丽非凡,而朱砂之红更是鲜艳夺目,这极端明艳的二者结合在一起, 很容易将周遭的任何颜色全部都硬生生地压制下去。
可长公主的姿容却丝毫没有因为这幅朱红牡丹图而黯淡半分,反而是被其衬托得愈发冶艳绮丽起来。
宿寒轻轻地抬起眸子看向铜镜, 似乎是想欣赏一下自己的画作。然后, 猝不及防之下, 他恰好与镜中长公主望过来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他不闪也不避,近乎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着。
宿寒一边放肆地亲吻着她的脖颈, 一边毫不避讳地流露出自己眸子里炽热又鲜明的贪婪之色。
他确实狼子野心, 对长公主不怀好意。
夕雾像是这时候才堪堪发现他这般极其僭越的举动一般, 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接着, 她的手便十分自然地揽住了宿寒精壮的腰肢。然后,她忽然怔愣了片刻,有些恍惚地开口说道:“大将军,你有点像本宫的……一位友人。”
宿寒之前才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悄然间提了起来。他其实很清楚地知道,在这般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之下,很容易在长公主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毕竟长公主又不痴傻。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心底愈演愈烈的燎原暗火。
尽管宿寒的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可他表面上依旧无动于衷,脸上的神色没有半分波澜。
“友人?”他十分自然地开口反问道,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似乎对长公主口中的所谓“友人”很感兴趣。
宿寒确实有点诧异,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居然会将来路不明又藏头露尾的“凌”视为自己的友人。他还以为……他和长公主之间只不过是一段萍水相逢的露水情缘而已。
“长公主殿下口中那位的‘友人’,想来应当身份不凡、地位尊贵吧。”他故作好奇地随口推测道。
宿寒既想趁此机会转移长公主的注意力,又想知道长公主心底对于“凌”到底是怎样的看法。
夕雾勾唇笑了笑。她垂着长长的睫羽,将眼底的莫名眸光尽数敛去。
“本宫并不在意他的身份如何。”她轻飘飘地开口说道,语气里带了些柔软之色,“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没有了所谓身份的遮挡,才更显得真诚坦荡。”
“没有利益来往的相处,对本宫来说,很是难得。”夕雾的脸上带了些几不可察的落寞神色。
身为高高在上、地位尊贵的宁昭长公主,她从小就活在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之中,身边的人都好像带着一层又一层虚假的面具。有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加害于她,有的人费尽心机地接近她、讨好她,想要从她的身上牟取各种利益。
当今世道,无非是相互倾轧、争权夺利。
而“凌”,他虽然带着真实的面具,从不以真面目与她相见,却更让她觉得自在——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也不能为他带来什么好处。
即便是与她那般亲密地相处过,他也未曾开口向她索求过什么。
没有利益交换,没有明争暗斗。
何其难得。
……
宿寒抿了抿唇,心中思绪万千。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够从长公主的寥寥数语中听出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可她不知道,“凌”其实有所求——他所谋求的便是长公主殿下本身。
“大将军,若你忠于本宫,那么,本宫自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让宿家代代相传,绝无可能落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局面。”
夕雾敛去了脸上的落寞之色,又恢复成了景熙长公主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倨傲神色。
她知道,宿寒身为景熙的大将军,战功赫赫、声名显著,原本他只需作壁上观,基本上便可高枕无忧。可是,他如今却贸然地选择支持她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荒唐长公主,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
宁昭不会傻到以为宿寒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和她春风一度——所谓美色,不过是裹了层艳丽皮囊的骷髅骨,与古往今来千万人前仆后继不断追逐着的权势相比起来,也仅仅只是花前月下的消遣而已,不值一提。
她需要给出一定的筹码。
生在皇家,自然是利益至上。
……
宿寒的脸色僵了僵。
是他刚刚表述得还不够明显清楚吗?
他不需要宁昭长公主给予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所谓承诺。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代代相传,这些他都不需要长公主为他劳心费神。他若是想要功名利禄,自然会亲手去杀出一条血路来,又何须依靠旁人帮他?
他只是……想要长公主殿下而已。
他心甘情愿地以身赴局。哪怕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也愿意为她在荆棘之中开辟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长公主殿下。”宿寒轻轻地唤了一声,他低沉的声音里满含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