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林景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
庄家嫡女居然在街头小摊子上买那种模样幼稚的小糕点?
之后又毫不犹豫一剑杀人,令人身首异处无丝毫波澜,这种感觉令人非常矛盾。
若这女人真是庄清绮,那陈黎得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一个男人,才能让这样的女子为之倾心不顾一切?
林景微微眯了眯眼眸,看着秋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视线里,唇角绽开一丝冷笑来。
“走,别人抢了我们的东西,我们总该断他一只手不是?否则岂不教人看轻?”
他冷笑一声,调转马头往陈国公府而去。
而此时,秋色还并不知道其实陈国公府原来在她行走的反方向。
她只静静走着,无视了周围所有明里暗里跟着的视线,偶尔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包糕点吃。
但即便是吃着这么可爱模样的小兔子糕点,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若不是灵玉知道她喜爱,大概也要以为她在嚼蜡了。
周围跟着她的人很杂,有庄家的,将军府的,甚至有陈国公府的人,庄清绮逃婚与人私通这事闹得很大,起码在隆京几乎无人不知,因此各方势力都派了人盯着她。
秋色无视了这些目光,顺着这条街道走到尽头,随意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太好,才刚拐了个弯,隔绝了外面街道的喧哗,便见有人从巷子里奋力冲出,而后倒在她脚下。
再之后是一群黑巾覆面的刺客,露出的眼冷漠而又狠厉。
这倒下的人满身鲜血,勉强抬起头来,还没说话,便见秋色已迈步往前,手中剑横空,剑刃飞快划过虚空,掠过他的头顶。
他只看见女子纤细脖颈和那一点淡如芳菲的唇,乌云堆砌的发从空中逶迤而过,秀美而又温柔。
但她的剑光如雪,眼眸似一点寒星。
那片她着于身上的白仿佛流动的云朵,却弥漫出惊人的杀意来。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有些昏暗的小巷子里只剩下满地的尸体,皆是身首异处。尸体断口处溪水般流动的血液很快将地面染红。
席归云跌坐在地上,手掌撑着地,呆呆看着面前女子收剑于侧,姿态淡然甩去剑刃上一滴血。
她发髻上无半点装饰,鬓发甚至有些散乱,眉目生得秀美,可那双眼,仿佛夜深里最静的天空,壮阔,寂静,无波无澜。
杀完了挡路人,秋色不曾给予他半个目光,只跨过满地尸体继续前行。
席归云呆呆看着,心如擂鼓,直到她走出好几步远,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忍着伤势朝她踉跄跑去。
“姑娘——”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抓住那一片飘过的衣角,仿佛抓住他许多年前就已不再奢望的光明。
只灵玉心惊胆战的看着,生怕他真抓住了秋色的衣角,然后被秋色一剑断手。
但显然身受重伤的席归云没有这个力气,只能看着那片衣角快速从他手中飘过,而他眼前一黑,单膝跪地,只觉四肢俱凉。
他终究失血过多了。
秋色的身影在他眼前一拐,消失在昏暗的转角处。
席归云眼神黯淡下来,咳出几口血沫,只手撑地,抵抗着来自身体深处漫上来的黑暗。
灰暗角落中掠出几道人影,停在席归云身边,单膝跪下,为首的人声音显得非常恭敬。
“殿下。”
席归云望着秋色离开的方向,淡漠问他:“她是什么人?”
那单膝跪着的人似乎也顿了顿,这才快速道:“殿下,这是庄家嫡女庄清绮,原本公子曦欲护她一命,但不知为何,她竟离开了丞相府。”
“庄清绮······”
席归云想起那如云剑光,女子秀美容颜仿佛刀刃上开出来的花,惊艳、孤绝。
可这样的人,居然是庄清绮?与陈国公世子私通的庄清绮?
他忍不住皱眉,只觉得打心底里厌恶陈黎此人,连带着陈国公府也看不顺眼。
微微思索,他道:“派人跟着她,若是有什么事,立刻来报。”
“是。”
席归云目光冷了冷,继续慢条斯理道:“顺便把那些盯着的眼睛挖了,堂堂几个百年世家,为难一个女子成什么体统?”
跪着的属下有些惊讶,却还是低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们即刻起身掠出,只留下席归云一人在此。而他脸上神情动了动,立刻流露出微微恐惧惊慌来,大步朝巷口踉跄而去。
“救命——”
有些喑哑的声音突然在巷口响起。
这一天,隆京里发生了两件大事,身份低微的八皇子在闹市被人刺杀,庄家二小姐被自家与人私通的姐姐当街斩下头颅,据说当时血飙得有几米远。
这传闻漫开之时,还有许多人只当笑话来听,没有人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女能有斩下亲妹妹头颅的能力,只是他们不知道,就在这传闻蔓延之时,秋色已经穿过了曲折的小巷,走到了陈国公府在的那条街上。
作者有话说:
林景:不敢置信!
席归云:仙女!
陈黎:???都来杀我?我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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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万劫不复的高门嫡女(三)
◎一言不合就是杀。◎
虽然秋色之前走错了方向,但她经过那些曲折的小巷,加之脚步又快,最后找到陈国公府的时候,竟然堪堪和林景一起到达。
两个人从不同方向汇聚在陈国公府前,林景坐在马背上,有些诧异的看着从远处走来的秋色,可很快就面色一冷。
等秋色走到陈国公府,看着那块挂在府邸门扉上的牌匾之时,他冷声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还念着你那情郎?只可惜,人家根本不想要你。”
他对庄清绮本没有任何感觉,哪怕她逃婚,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不值得关注的女人,可方才在闹市上那一眼,如今又看到她来这里,他心中便不知为何有些不悦。
秋色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直接提着剑往陈国公府里面走。
守门的仆从有些畏惧的看了眼骑着马的林景,又赶忙拦住她,甚至因为林景的原因,连语气也不敢太放肆。
“庄小姐,我们世子已经有了未婚妻,请你自重。”
林景在她身后皱了皱眉,依旧是冷声道:“你没听到吗?人家可是要你自——”
‘重’字还未出口,秋色面前已经倒下了两具尸体。
她看也没看林景一眼,直接踩着尸体走进陈国公府的大门。
林景骑着高头大马,站在她身后,亲眼见证了这个逃婚的未婚妻如何挥剑如光,如何一步杀人。
陈国公府门口的血迹蔓延到庭院里,光滑的石砖上血液流淌进石缝里,鼻尖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再往里,则是混乱和尖叫声。
林景愣了一下,这才直接骑着马踏进陈国公府,他跟在秋色身后,忍不住皱着眉头说:“你想做什么?这些仆人也就罢了,你再这么杀下去,便是公子曦也护不住你。”
可秋色置若罔闻,手中剑从未停下,多是一剑断头,只要拦在她路上的人,无一幸免。
很快有国公府的侍卫从里冲出。快步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位锦衣公子,眉宇间带着深沉怒气,却丝毫不损他半分风姿,秋色看着他,那张脸庞一如往昔般俊美,她只觉得心中一阵‘抽痛’。
当然,这痛不是她的,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甚至因此确定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眸光微沉,秋色一剑横空而去。
冲出来的侍卫皆不是她一剑之敌,头颅掉在地上引起了更多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倒是那男人没有丝毫畏惧,只看着她冷声说:“你疯了?我早已同你说过,我们之间结束了,你还来这里胡搅蛮缠,以为我便会因此怜惜你?”
秋色杀了挡在身前的侍卫,停下剑来,姿态淡定的甩去剑刃上流淌的血。
她看向这锦衣公子,之间隔着血流成河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味让对面的人微微变了脸色。
陈黎有些吃惊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收起眼里讶然,沉着声音道:“你不是庄清绮,你究竟是谁?”
别人不清楚,可他再清楚不过了。
庄清绮没有这样惊绝的剑术,也没有这样冷漠的眼。
她看着他时,眼里总是充满温柔,哪怕得知他要迎娶别人。
这个女人虽然有着和庄清绮一模一样的脸,可她的眼冷得像是冰,那不是一个世家女子该有的目光,她更像是亡命天涯的剑客。
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顶着庄清绮的脸来这里,且他之前也有派人盯着,这个人明明是从丞相府里走出来的,他不信公子曦会为了庄清绮还安排一个这样的人来杀他,而且庄清绮,也不会想杀他。
陈黎有这个自信。
倒是一直作壁上观的林景此刻突然策马上前来,他依然没有下马,而是高高在上投下目光,似笑非笑道:“世子倒是在说笑了,她不是庄清绮是谁?且不论如何,她虽说背叛了我,但总归与世子是有过一段的,如今世子另娶她人便也罢了,怎么连旧情人也不认识了?”
陈黎眼眸微沉,对林景微拱手。
“原来是将军大人,不知大人来此有何事?莫非是为了未婚妻讨说法不成?”
他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仿佛在说:你林景遭人背叛还念念不忘,真是个笑话。
林景脸上那抹笑陡然变冷,看着陈黎的目光如芒在背,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扭头看向秋色。
而此刻的秋色,正在背后的包裹里掏糕点。
她不是特意给陈黎和林景交流的时间,也不是突然想放他一命,只是杀人杀累了,准备吃口甜的再继续。
庄清绮这身体实在太差了,加之之前又受了伤,还没养好就出来了,秋色虽不惧这具身体上的伤痛,但若是这具身体崩溃了,她也没办法再继续,所以她暂且停一停,补充些体力。
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一包小糕点,打开一看,是一包小猫模样的红豆糕。秋色眼眸微舒,也不在乎面前还躺着这么多尸体,浓郁的血腥味叫人作呕,她捻起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她周身的肃杀气息却浅了很多,显然这种时刻对于秋色来说还算是愉悦。
陈黎和林景本来正在互相嘲讽,此刻却全都看着她,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奇怪。
秋色完全无视了四面八方的目光,认真的吃着东西,补充体力。
一包糕点吃到一半,旁边的林景突然从马上取下一壶水递给她。
他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却还是看着秋色说:“喝、喝口水?”
秋色冷静的接过来,并没有看他,只‘咕噜’喝了一口。
其他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之下静静看着她吃东西,也不敢妄动,直到秋色把手里这包猫咪模样的小糕点全都吃完。
她将包糕点的油纸随手一抛,抛在快要凝固的血泊里,拍了拍袖口的糕点细碎,手里的水壶坠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她眼神一瞬间冷厉起来。
陈黎甚至没有从这种转变反应过来,便已经看到她剑刃横空,雪白的剑光在空中一闪,他下意识的飞速后退。
脖子上一冷,有血簌簌的往下落。
陈黎心惊肉跳的直往后退了好几步远,只觉得有股剧痛从脖子上传来,他浑身都开始变冷。低头一看,他已经看见自己衣领上浓厚的血色。
陈黎自己是会武的,且还不低,可即便这样,他也没能完全躲过去,这一剑,如果不是对方没有丝毫内力,纯靠剑术,他的脖子已经被斩断了。
“侍卫!”
他踉跄着大喊,眼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平静。
任谁在死亡边上走一遭,恐怕都保持不了平静,且他现在眼前发黑,显然脖子上这一剑很深,恐怕再不止血,他也活不下去了。
说这女人是庄清绮,他死都不信!
陈黎此刻顾不得翩翩公子的风姿,一边快步往陈国公府里跑去,一边让侍卫拦在他身前,另外着人去禀告城防司。
他甚至朝还在愣愣看着的林景喊道:“林将军,我若这么死了,你以为你能免责?”
林景巴不得他死了,可陈黎说得没错。
他今日恰巧来此,陈国公世子若就这么死了,便是他没有动手也说不清楚了,再者无论这个庄清绮是不是原来那个庄清绮,他觉得一个剑术如此惊绝之人要是因为陈黎此人殒命,多少有些不值。
林景皱了皱眉,翻身下马,朝秋色走去。
“庄姑娘,你便是恨他也好,何必将自己也陷在此地?若在这里杀了他,光天化日之下,你也难逃此劫。”
他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要杀也得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
陈黎有些恨恨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凭借着已经有些昏沉的意志不住后退。
他们的对话,秋色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眼里只有陈黎一人。
今日神佛辟易,无论谁来,她要杀的人,便是黄泉碧落也要斩他于剑下。
任何拦在她身前的人,此刻都已经变做一具尸体。
林景站在旁边,见她越来越靠近陈黎,脸色微沉,只好掠身过去。
“庄姑娘。”
他仍然是劝。
秋色的剑术他若不出真本事恐怕也拦不住,但这样一来,便是他和她对上了,林景并不愿为了陈黎此人与她生死相博。
但他劝慰的话大约晚了一步,陈黎失血过多,步子微微有些踉跄,他只稍稍一顿,秋色的剑便已越过仅剩的一些侍卫,吻上了他的脖颈。
陈黎睁大着眼的头颅滚落下来,那张庄清绮爱恋到痴狂的面容凝固在某一刻,溅上无数鲜血。
谁也没想到这件轰动了整个隆京的大事,其中一个主角会以这样的结尾收场。
陈黎竟然死了。
林景愣愣看着,还没说出口的劝慰卡在了喉咙里,他望着秋色平静面容,眼底带着深深震撼。
“你······”
一句话起了个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可秋色却没理会他,她蹲下身子,在众多惊骇的目光中摸走了陈黎头颅上的玉冠,和他腰上的上好玉佩。
庄清绮的身子太差了,她准备等会儿找个医馆看看。
灵玉觉得从这一方面看,秋色其实还算是个······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