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正听着怀里女生和自己撒娇,眼皮懒散半垂,指尖猩红明明灭灭,笑得漫不经心,看起来并没把女生放在眼里。
“梁听野,把你烟掐了。”裴延摘下鸭舌帽,朝梁听野砸去。
梁听野利落接住鸭舌帽,在修长指尖转了一圈,又朝裴延丢了过来,微扬下巴问道:“你转性了?”
“这有未成年,别带坏小朋友。”裴延接住鸭舌帽,丢在水晶茶几上,看梁听野的眼神带着警告。
梁听野看一眼乖巧站在裴延身旁的江昭意,懒散靠着沙发靠背,指尖把玩着怀里女孩的头发,女生娇羞低下头推搡他,梁听野笑得更坏。
下秒,梁听野眼神和裴延对上,俯身掐灭烟,看着他说:“成,给兄弟一个面子。”
从洗手间回来的冯蕊拉着江昭意和大家介绍,她长相乖巧,声音又软,一看就是那种学习成绩好的乖乖女,瞬间赢得在场众人好感。
江昭意在冯蕊身边坐下,冯蕊给她倒了一杯橙汁,江昭意道谢接过,双手捧着方口玻璃杯,小抿了一口,橙汁的甜意在唇齿蔓延开,让她笑得露出两个酒窝。
裴延在和梁听野、陆政屿聊天,余光不经意一瞥,眼神落在江昭意脸上,小姑娘捧着手里橙汁,喝得正开心。
真是越看越可爱。
梁听野察觉裴延视线,开了一瓶酒递过去,压低声音调侃:“哟,看上了?”
“关你屁事。”裴延斜他一眼,接过酒,仰头喝了一口,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有酒渍顺着利落下颚线淌落,滴在白色T恤上。
陆政屿拿过烟盒,抽了支烟含在嘴里,碍于女生在场,没点燃,含糊不清地接话:“你见过他和哪个姑娘走这么近吗?”
“延哥,牛逼。”梁听野笑了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坏劲儿,似想到什么,开口:“真喜欢上了?”
裴延靠着沙发靠背,两条长腿大喇喇敞开,坐姿散漫又随意,他握着酒瓶的手指尖轻敲瓶身,迎上梁听野目光,轻嗯了一声。
梁听野举起酒瓶和裴延碰杯,瓶身相碰发出清脆轻响,裴延仰头喝完一瓶酒,看着梁听野说:“少来”
冯蕊闲得无聊,拉上大家一起玩骰盅游戏。
江昭意从未玩过,安静坐在一旁听冯蕊为她讲解游戏规则:“这游戏很简单,玩骰子,三数起喊,上不封顶,一可以代替任何数,输者罚酒,或者在真心话大冒险中,任选其一作为惩罚。”
江昭意学习能力强,很快就上手,前两局都完美赢过对手,而第三局,她的对手是裴延。
裴延修长指节扣住骰盅,漆黑眼睛盯着江昭意,语气闲散:“江同学,想好输了选什么惩罚了吗?”
江昭意干净指尖紧张地揉搓在一起,小声开口:“我不一定会输。”
“那来吧。”裴延懒散地笑了下,漫不经心摇起骰盅,骰子叮当碰撞的声响在包厢响起。
比起裴延从始至终的游刃有余,江昭意就显得局促了些,她双手握住骰盅轻摇几下,打开骰盅,看了眼骰子点数,看着裴延说:“三个二。”
“四个二。”裴延看一眼骰子点数,低沉嗓音开口。
玩骰盅游戏比的就是心理素质,江昭意本来对上裴延就紧张,眼瞧男生自始至终都一副随性散漫的表情,她就更紧张了,声音也变得磕磕绊绊:“四…四个…三。”
“五个三,”裴延端起酒瓶喝了一口,t起眼皮看着江昭意,笑:“要开吗?”
江昭意深呼吸,点头:“开。”
她先打开自己的骰盅,里面有两个三,三个一,一个二,恰好是五个三点。众人把视线投向裴延,等他开骰盅,定这一局游戏的胜负。
裴延却没开,指节按紧骰盅,淡声开口:“我输了。”
没给众人反应机会,裴延端起手旁酒杯,直接喝完一整杯酒,把酒杯往桌上一扔,说:“继续。”
坐在裴延身边的梁听野看见了他的骰盅点数,是六个三点,这局游戏,输家应该是江昭意。
酒过三巡,包厢气氛高涨,眼瞧桌上酒水已空,宋行之拨通内线叫服务员送五箱科罗娜上来,裴延忽然开口:“再送五瓶热唯怡。”
“阿延,你要喝豆奶?”宋行之一脸惊悚。
裴延懒得搭理他,抢过呼叫机,和服务员说了要送来的食物酒水,长腿一迈,坐到梁听野身边,和他讨论今年世界杯比赛盛况。
很快,他们叫的酒水零食被服务员送进来,跟随服务员进来的还有江枝意,在座人都认识她,欢快地打了声招呼,挤眉弄眼地笑:“江枝意,你怎么来了?是因为某个人吗?”
“你他妈直接说是因为裴延得了。”有人接话,调笑道。
江枝意被众人调侃,白皙脸颊浮上红晕,语气娇羞:“你们别乱说,我只是听人说你们在这里聚会,刚好在附近,所以想过来和你们一起玩。”
“是吗?”众人拖长声调,明显不信这话。
江枝意没再搭话,只是脸上红晕更甚,径直走到裴延面前,眼神期盼地看着他:“阿延,我能坐你身边吗?”
众人八卦眼神落在两人身上,江昭意也跟着看过去,裴延懒散窝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瓶才开不久的科罗娜,闻言t起眼皮看向江枝意:“随你。”
这一瞬间,江昭意感觉自己喉咙像被一只无形大掌扼住,她喘不过来气,而下一秒,江昭意余光瞥见裴延从位置上起身,与江枝意擦身而过,撂下一句话:“位置让给你,随便坐。”
江枝意脸上笑意僵住,很快恢复如常,微笑谢过裴延让座,坐下后和身边女生讲话,只是目光一直紧追裴延。
宋行之把一箱科罗娜全部打开,一一递给众人,在递给江昭意时,还不忘调笑她:“江同学,你第一次和我们出来玩,今天可要不醉不归。”
江昭意不会喝酒,想要拒绝宋行之,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一时沉默未言。
裴延不知道何时来到江昭意身边坐下,把宋行之放她面前的那瓶科罗娜丢开,放了一瓶热唯怡在江昭意面前,横尤文成一眼:“要喝自己喝,少来带坏小朋友。”
“我也未成年啊。”宋行之嚷嚷。
裴延睨他:“那你别喝。”
宋行之举手投降,抱着自己的啤酒坐到一边找冯蕊玩。
江昭意拿起那瓶热唯怡,咬住吸管喝了一口,轻声和裴延说:“谢…谢谢。”
“请你喝豆奶,下楼来接你,只有一句谢谢?”裴延侧眸看着江昭意,眼底噙着戏谑的笑意。
江昭意想了会儿,从白色小背包里掏出一颗橘子糖递给裴延:“那我请你吃糖?”
裴延低眸,一颗橘子糖静静躺在江昭意白皙掌心,他舌尖抵住槽牙,轻笑了声:“一颗糖就把我打发了?”
江昭意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指尖微蜷,想要收回手,裴延却拿过了她手心那颗橘子糖,低头撕开包装纸,侧颜线条轮廓分明。
裴延舌尖抵住酸甜的话梅糖,看向江昭意干净分明的杏眼,开口:“糖是利息,先欠着,下次还。”
江昭意低头,用碎发遮住红透了耳垂,细声细气地应道:“好。”
裴延瞥见小姑娘红透的耳尖,挑眉笑了一下,没再逗她,侧身和身边朋友讲话。
江昭意坐在他身边,能闻见男生身上传来的清冽气息,以极强姿态侵占她所有感官。江昭意手捧着那瓶热唯怡,热意从指腹蔓延开,心情从阴转晴,变得晴空万里。
裴延正和朋友聊天,手机亮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丢下手里酒杯,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江枝意面前,垂眸看她:“你,跟我出来。”
“阿延,有什么事吗?”江枝意温声问道。
裴延没答,双手插兜转身离开包厢,背影被包厢暗光拉长,落在江昭意眸底,她垂睫,掩去眼底失落。
众人起哄道:“江枝意,还不快点跟着出去,说不定…哟――快跟着出去啊!”
江枝意在众人调侃声中红了脸,起身追着裴延离开包厢。
众人纷纷猜测裴延把江枝意单独叫出去做什么,宋行之喝高了,接话道:“肯定是表白呗。”
包厢气氛和乐融融,大家八卦声不时响起。
有说江枝意和裴延青梅竹马,两人在一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说江枝意这么个大美女追了裴延这么多年,他心肠再硬,也为她化为了绕指柔。
江昭意抬头看向虚掩的金色雕花大门,走廊白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光线很亮,江昭意视线变得模糊,只盯着一圈白色光圈发呆,直到眼睛酸涩难忍,她才收回视线。
人这一生会出现千千万万次错觉,而最大的错觉就是,真有那么一瞬间,你喜欢的人喜欢你。
江昭意没在会所待多久,和冯蕊告别后,就直接离开了。
后来一段时间,学校里盛传裴延和江枝意的绯闻,江昭意全当听不见,所有注意力都在大提琴和学习上,可每到深夜,她总会想起少年那张浪荡不羁的脸。
裴延无数次入过她的梦,但梦醒,他们依旧是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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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记忆跌撞而来,江昭意像是陷入一个怪圈,眼前画面不停闪回,然后停在她结束一次巡演,从纽约回国的那天。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抵达平京首都国际机场,本地时间为晚上八点半,外面温度为二十七摄氏度……”
空姐甜美声音响起,惊醒睡梦中的江昭意。
江昭意摘下眼罩,给逢兮发了条消息:【我又梦见他了。】
逢兮:【今年的第八十二次,这个月的第十三次。】
逢兮:【这次又梦见你们在哪里□□?】
江昭意回她六个点:【……】
江昭意从机场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她张望半天,也不见一辆空的出租车驶过。
汽车鸣笛声响起,江昭意下意识抬眸,一辆黑色轿跑停在她面前,副驾车窗降下,坐在驾驶座的男人朝她吹了声口哨,笑眯眯道:“小姐,这个时间段不好打车,要不我载你一程?”
他老早就注意到这姑娘,身着白色棉裙的她,乌发白裙,身量纤细。人头攒动的机场,她四下张望时,水漾过的大眼无辜清澈,像只涉世未深的小鹿。
很容易激起男人征服欲。
江昭意握紧了行李箱把杆,警惕看着男人,礼貌拒绝:“谢谢,不用了。”
“小姐――”男人不死心,要推开车门下来,“就让我送你吧。”
江昭意眼尖瞄见旁边有人从出租车上下来,她不给男人机会,拖着行李箱箭步如飞跑过去。
男人看见江昭意跑远背影,不忿骂了一声操,然后驱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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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排列成两排,光线明亮如昼。
宋行之找了个地方停好车,把行李箱递给裴延,顺口问了句:“又去纽约?”
裴延接过行李箱动作一顿,视线停留在不远处,像被定住,怎么也移不开。
距离隔得不远,他看见明晃晃灯光下的女人,她身量纤细,肤白如瓷。她正和司机说话,抬手把碎发勾在耳后,露出的下巴尖俏漂亮。
宋行之见裴延半天不接行李箱,顺着他目光好奇看去,而后狠拍裴延肩膀:“你别说,那妹妹长得还挺好看。”
裴延看见她要拉开车门上车,长腿迈开,迅速跑过去。
此时,远处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下来一家四口,挡住了裴延去路。等人离开,映入他视野的只有川流不息的车龙。
裴延往回走,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回去。”
宋行之没反应过来,“你不去纽约了?”
“……”
坐上车,宋行之才后知后觉:“那真是你一直念叨那姑娘?不过这人都回来了,你也不用没事就飞……”
裴延睨他一眼:“你嘴巴吐不出象牙?”
“……”
出租车开上江桥后,遇见堵车。略带热意的晚风吹入车厢,江昭意额前刘海被吹乱,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手机震动不停,她低眸一看,是逢兮发来的消息。
逢兮:【作为资深情感大师的逢老师告诉你,反复梦见一个很久不见的人,说明他已经开始忘记你了。】
江昭意没回,目光怔然看着窗外。
自出国留学后,她就很少再回来。
平京变化很大,记忆里的红墙矮楼早被高楼大厦替代,两岸两畔的霓虹灯更是亮如白日,和他也许久没见了。
或许真像逢兮所言,裴延可能早把她忘了。
出租车下了江桥,途径平京一中,前方公交车在校门对街停下,在站台候车的学生一窝蜂的往车上挤,又造成了短暂的堵车。
司机师傅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和江昭意拉家常:“姑娘,我和你说,自打去年这公交车在一中校口设了站点后,每到晚自习放学,学生多得很,一辆车都拉不完。”
江昭意笑了笑,没搭话。
她看向对街的一中,记忆里掉漆的红色开合铁门被不锈钢拉伸折叠门替换,教学楼却还如昨日,老得掉漆的白墙,写着周总理的名言警句。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暮色四合,有一两个学生穿着老九中标志性的红黑校服跑出校门,追上已经发动引擎的公交车,远远还能听见一两声:“等等――还有人没上车。”
等到公交车朝前方驶去,这短暂的堵车才算结束。
出租车抵达她名下四合院时,江昭意远远就看见在巷口等她的逢兮,还没等她从车上下来,逢兮就小跑过来,趴在车窗口,甜甜的叫她:“宝贝,我可想死你了。”
江昭意笑,“我也想你。”
江昭意扫码付账下车,逢兮跟着接过她的行李箱,一张嘴叭叭个不停,江昭意就安静听着。
司机师傅见状打趣:“你们朋友之间感情真好。”
逢兮得意挑眉:“那是当然。”
“师傅慢走,谢谢了。”
“――”
小巷长而安静,只能听见四合小院紧闭门后传来的说话声,逢兮一路嘴巴就没停下来,拉着江昭意问东问西。
快到家门口时时,邻居家传来几声狗吠――“汪”,在寂静黑夜,格外引人注目。
逢兮拽了拽她衣服:“昭昭?”
江昭意骤然回神,对逢兮笑了下,“回去吧。”
逢兮在一周前得知江昭意要从纽约回来,就让保洁阿姨帮江昭意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干净。
逢兮把行李箱放在门口,给自己和江昭意倒了两杯水,递了过去:“这几天忙着拍戏,所以就没来机场接你,你可不许生我气。”
江昭意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口水,环顾房间,亮黑雕花木的餐桌摆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玛格丽特,明亮光线下,花瓣上的水珠微微反光。
房间布置处处精致,洁尘不染,可见逢兮的用心。
“不敢不敢。”江昭意笑着说,“辛苦我们兮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