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之间，丛枝竟觉得有些难办。
祁骁看她蔫了吧唧的样子，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诶，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光影朦胧的笼罩着他的身，眉眼竟是柔和的。丛枝抬起眼，一不小心就跌进了他的目光里。稍迟钝了片刻，丛枝摇摇头，很认真的回答说：“没有，我是在想，我该怎么报答你。”
“毕竟……”
“你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缺的样子。”
没人有他这般完美。
这倒是意外了祁骁一把，没想到他这同桌还能这么认真的可爱。
低声笑了一下，祁骁勾着唇看她，“谁说我什么都不缺的。”
“我还缺一顿晚饭。”
他挑眉，慵懒又恣意，“能给我补起来吗？同桌？”
有点冷的幽默，让丛枝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好啊。”
“我补给你。”
两个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不算太大的门面，一进那屋就铺天盖地扑来一股面食和油腻的味道。装潢也不算太好，大概是时间过长，刷了白漆的墙壁微微有些泛黄，上面贴了很大一张菜单。头顶有两盏电风扇呼啦啦的旋转着。
沾染油渍太重，看着也老旧。
丛枝有些担心祁骁吃不惯这小店铺的食物，他是锦衣玉食的少爷，一般去的地方也都是那些大气上档次的高级餐厅。可是丛枝没钱，请不了那样的高级餐厅。
但她还是觉得这个地方简陋了一点。
于是打算跟他说换家面馆。
正打算开口跟他说这件事情时，丛枝却看见他已经坐在了面馆里的某个空桌上，并且喊来了老板。
老板拿着菜单过来。
小菜单被透明的塑料膜包裹住，上面一圈油渍。
丛枝就那么看着他从老板的手上接过那张薄薄的菜单纸，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
老板走开，丛枝慢吞吞的走到祁骁对面的空位坐下，然后看着他认真的在菜单纸上选着吃的。没多少时间，他就将菜单放到了她的面前，说：“我选好了。”
迟钝片刻，丛枝忙低下头认真选吃的。
最后点了两碗阳春面。
等面煮好上来的这段时间，他们俩没有说话。
这家店里的客人不算太多，零星几个，氛围很冷清。等得有些无聊，丛枝将手机掏了出来，一打开她就收到了楼音音给她发来的信息。
随即点进去查看。
【楼音音：枝枝，咱们学校好像要打篮球比赛了。】
【楼音音：真好，这下又可以玩儿了！】
丛枝没她那么激动，一如既往的镇定，【丛枝：你从哪儿听说的。】
【楼音音：班长在群里说的。】
【楼音音：说是接到学校的通知了。】
【楼音音：我好激动哦，又可以看见咱们学校的帅哥打篮球了。】
丛枝轻轻的笑了笑，打字回复：【丛枝：江畅还不够帅吗，他也会打篮球。】
【楼音音：你怎么又提他了啊。】
【楼音音：他帅个屁，都是假象罢了。】
丛枝翘着唇角，注意到她又发来的信息，【楼音音：说起帅这个字，你同桌更适合一点。】
在这样的场合提起祁骁，更何况当事人还就坐在她对面，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让丛枝偷偷心虚了几分。
丛枝抬起眼皮飞速的扫了他一眼，后又垂下视线与楼音音聊天，【丛枝：你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祁骁了。】
【楼音音：篮球比赛这件事，他必须榜上有名啊。】
【楼音音：枝枝你不知道，以前我们高一的时候举行篮球比赛，咱班有祁骁在，无论什么困难局面，他都能力挽狂澜。】
玄乎的描述让丛枝心里惊讶，【丛枝：他这么腻害啊……】
【楼音音：当然啊，你同桌就是咱班的定海神针，强着呢。】
【楼音音：你要是不信，这次篮球比赛，你就好好看看。】
【丛枝：好。】
和楼音音聊完短暂的天，两完阳春面就刚好做好端上来，丛枝从旁边放筷子的篮子里抽出两根筷子，捏着筷子正打算吃的时候，视线一抬。
她看见了面馆外面的一群少年，正朝着这边走来。
有些熟悉。
丛枝眯了眯眼看向那边，直到那一群少年走进这家面馆。
视线与前面那个带头的对上时，丛枝心里一顿。
筷子插进面条里，一动没动。
三四个少年路过她的身旁，说说笑笑的在她的斜对面坐下，就在她余光能瞥见的地方。中间留的过道不怎么宽，丛枝甚至还能闻到他们身上浓浓的烟味。
劣质得呛鼻。
下意识的，丛枝捂嘴咳了咳。
坐她对面的祁骁闻声抬起头来，瞧她一眼，目光里带着些许疑惑。但他也同样注意到了丛枝斜后方的那三四个男生，其中一个整心怀不轨的将视线落在丛枝身上。
下意识的，祁骁皱了皱眉。
他对丛枝说：“诶，吃快点。”
“吃完送你回家。”
丛枝大概猜测祁骁也是因为那浓重的烟草味道才说出这样的话的，莫名的一瞬间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就应该拉着祁骁离开这个小面馆。
因为那群少年，她感到有些窘迫。
她低低的哦了声。
随后便埋头吃起碗里的面来。
那一群人声音很大，无论是点单还是聊天的哄笑声，都像是有意的大声。
丛枝都充耳不闻。
他们吃完后就打算离开，丛枝去里面找老板结账。
祁骁就坐在位置上，胡乱的刷着手机慢慢等。
殊不知旁边那张桌上传来声音：“蒋哥，刚刚那小姑娘不是丛嘉炀他妹吗，那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就是不会来事，上次去她家，碰见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次也是，还真被丛嘉炀说中了，这清高劲儿……”
刷手机的手指一顿，祁骁微偏了偏脑袋，分出了几分心思来。
那个被叫蒋哥的男生点燃了一支烟来抽，指尖猩红的火光明灭可见，他勾了勾唇，像个大爷一样懒散应着，“这有什么的，你们不觉得，劲劲儿的才好玩儿？”
也不知道他说的那种玩。
但这般难听的话落进祁骁的耳朵里，祁骁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余光瞥见那个男生，他似乎发现，那个男生也向他瞥过来了一眼。
他身边又有人试探着说话，“蒋哥，你这么帮人家说话，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蒋俊杰嗤笑一声，讳莫如深的说：“你觉得呢。”
刚巧，丛枝结完账回来。
祁骁拉开板凳站起来，顺便还弯腰俯身，将她放在板凳上的书包提了起来。
丛枝从他手里接过书包背在背上，对他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祁骁点了点头，落一步走在她身后，将丛枝整个身影都挡了起来，不让那边的人窥见一丝一毫。
这眼力见，他们这群混过社会的少年还是有的。
其中一个就突然说：“丛嘉炀的表妹好像有男朋友啊。”
“别说，还挺帅的。”
蒋俊杰闻言抬起眼皮瞧他一眼，突然哼笑一声。脑海里闪过丛枝那张干净盈透又纯白无辜的脸，眼里稍沉，手指在木桌上有规律的敲击着。
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有男朋友又怎样。”
出了面馆，丛枝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缓慢的下沉了去。
时间有点太晚。
祁骁本打算将她安全护送到家再离开，却被丛枝一口拒绝。
她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东西，硬生生的找着借口，“没事的，公交车站离我家不远，而且我家住的那段地方很亮，灯火通明的，平时有店铺很晚才关门，你不用担心的。”
可祁骁想到刚刚那群人说的话，实在有些不放心。
但丛枝极力拒绝他的护送。
祁骁没强求。
只是说：“那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他的贴心让丛枝很暖，弯唇对她笑了笑，丛枝点点头说：“好。”
公交车驶来，丛枝投币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门关闭，公交即将发车，她坐在位置上和祁骁挥挥手，脑袋半探出窗来对他说：“我走啦，你早点回家。”
“拜拜。”
公交车驶离那个车站，丛枝也离他越来越远。
晚风吹拂着祁骁的额发，他收回视线，却意外的瞥见了那几个不三不四的青年站在他附近不远的地方。
祁骁瞬间就发现了他们的奇怪。
一点也不打草惊蛇的，他瞧见他们拦了一辆面包车离开，方向和丛枝的那班公交相同。
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妥。
祁骁在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还未系好安全带，就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面包车。”
司机应一声，踩油门跟上去。
收到丛枝回家的短信是在三十分钟后，祁骁还在回家的路上。他懒散的靠在座椅上，眉眼有些疲惫，窗外的霓虹街景迅速向后倒退着。
一帧一帧的从他的脸上越过。
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
他摸出来看。
【丛枝：祁骁，我到家啦。】
似乎能从那个语气词看出丛枝的开心，祁骁也跟着弯了弯唇，【祁骁：嗯。】
【丛枝：你到了吗？】
【祁骁：没有。】
【丛枝：那你赶紧回去，不要在外面逗留了，很危险的。】
【祁骁：好，马上就回。】
本以为这条消息过去之后，便不会再收到回复。
但他却没想到，丛枝又发过来了一条。
光从那些字眼里，都能品出几分她小心翼翼的谨慎。
【丛枝：那……如果你到家了，可不可以也给我发个信息。】
恍然间，脑海里突然浮现她那认真又可爱甚至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祁骁低低的笑了声，出租车里暗淡昏黄的光线照着他的眉眼，莫名的柔和。
动手打字，发过去的信息似乎都变得柔软温和。
【祁骁：好。】
第21章 气味
转眼就是文德中学篮球比赛的日子。
自那天和楼音音在手机上聊天提到篮球赛,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丛枝好一阵期待，不仅是她, 班里的其他同学也更是如此。
甚至还有女生双手交握成拳抵在下巴下面, 一脸的憧憬与期待。但丛枝知道, 他们不是期待篮球赛, 而是期待篮球赛上的祁骁。
她们都一个心思。
这些她都懂的。
正式的篮球赛在上午举行, 按照先前的抽签顺序进行。
篮球场边缘围满了学生, 楼音音带着丛枝费力的挤到了前排, 那里一眼就能看见篮球场里面的样子。各班参赛的队员都换好了队服, 参赛的人很多，颜色又格外整齐。
丛枝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而过，视线飞速的扫来扫去, 在一群高大的男生堆里找到一个男生并不容易, 身高就是第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丛枝费力的寻找着祁骁的身影, 甚至还垫了脚。
直到身旁的一个女生惊呼：“快看！祁骁来了！”
视线这才像是找到了最终归属地, 落在了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上。少年身上穿着白色的篮球服, 后背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9”。额间束着黑色的发带, 上面有一个白色的字母“A”，深邃的眉眼里漾着笑意, 薄薄嘴唇上挑。
恣意又张扬。
他与身旁的江畅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进了球场, 在他们附近, 是另外一些身穿白色球服的男生。
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着笑容。
明明那边的人那么多，可丛枝那一瞬间却偏偏只看得见他。
他站在她的一切可视范围之内, 像是逆了整个天光乍泄，灿烂又耀眼。
心跳怦动。
一缕风吹皱了她滚烫的心尖, 泛起圈圈涟漪。
身旁的楼音音也看见了他，拉了拉她的胳膊，对她说：“快看，是祁骁。”
人群的欢呼声因为祁骁的出现变得更大声了些，丛枝在人山人海里，偷偷窥伺着少年的明亮。
好像他才是明亮本身。
“看见了吗枝枝，快点给他们加油。”身旁的楼音音兴奋的挥着从小卖部买来的拉拉棒，见丛枝两手都空着，正打算递她一只。
目光却瞥见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朝他们走过来。
是班里的男生。
还没有走到跟前，那个男生就喊了丛枝的名字。
丛枝的目光晃过去，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男生把怀里的一件衣服递给她，黑色的，男款，有些大。
“这是阿祁的衣服，你是他同桌，他让我给你。”
“给我？”
男生点头。
正巧那边哨声吹响，男生没多待，将那件衣服塞进她怀里后就跑去篮球场里集合了。
周围一切都热闹喧嚣，唯独丛枝看着怀里的那件黑色外套，神情有些愣。
这可是祁骁的外套。
是祁骁的。
丛枝捧着它，连目光都小心翼翼了几分。
球场里的哨声又一次吹响，丛枝抬起头，看见一颗被裁判高抛出去的球，被江畅一个猛跳伸手拦截了下来。
局面呈大好势头发展。
江畅第一局就摸到了球，然后在赛场里秀了一把自己的骚操作――蛇皮走位。
帅气转身躲过对方球员的阻挡，最后一个起跳，将篮球投进了篮框里。
赛场周边爆发出欢呼声。
丛枝看着计数人员翻了两下牌子，上面的分数赫然从“0”变到了“2”。
他们班积两分。
丛枝也为他们欢呼高兴。
身旁的楼音音兴奋的尖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江畅你好厉害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人的声音太小，即使用了力气大喊，却也还是会被埋没进人群里。丛枝眉毛弯弯的，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笑她说：“你别喊了，江畅听不到的。”
楼音音是真的高兴，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格外讨人喜欢，“听不到又没关系，主要是给他们长气势。”
“你也跟我一起喊吧枝枝，你喊你同桌，我喊江畅，咱俩一起给他们长气势。”
丛枝有点犹豫，在心里想着这样不好。
哪知楼音音直接看穿了她的心思，认真的跟她说：“咱俩一起喊喊又没事，你看咱周围的这些女生，跟什么似的，所以我们也不能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