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宋京辞拿起碗坐到她身边，舀了一勺子放在嘴边吹凉了再递给她，林枳栩看了一眼，粥已经煮的稀烂，该是炖了好久的了。
她含了一口，晃着腿，忘记了自己“带伤”，不小心扯到了，“嘶”了一声。
宋京辞连忙放下碗，跪在她腿前，“很疼吗？”
林枳栩看着他眉间的着急，摇了摇头，“还好。”
他撩起她的裤管，抚摸上小腿肚上的那条疤痕，带着微茧的拇指指腹摩挲着，撩起眼睫，眼中满是心疼，“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有，”林枳栩摇头，“现在已经没感觉了，不疼了。”
她牵起他的手，指腹按在宋京辞的那道疤痕处，问，“那你呢，这儿疼吗？”
“不疼。”宋京辞默了几秒后，喉结滚了滚。
“那我们哪天去纹个身，将这里给挡住？”林枳栩转移话题，试图将沉闷的氛围给打破。
“听你的。”他重新做回床上喂她粥。
吃完饭，林枳栩拉着宋京辞窝在床上看电视，从柜子里翻出投影仪看的。
找了部外国电影《当幸福来敲门》，她看过，但还想再看一遍。
宋京辞搂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为什么不去客厅看？”
窗帘拉了起来，室内有些昏暗。
零几年的老片子，画面滤镜有些沉，没有现在电视的艳丽。
还原了人和建筑本来的颜色。
先是黑屏出现闪过几段英文，再者黑暗中有人影出现，屏幕亮起来，克里斯蹲下身去亲吻自己的儿子。
林枳栩眼皮敛着，没说话。
总不能说昨晚沙发给她留下阴影了，导致她不敢去看，看一眼，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会再次闪回到自己的脑海里。
她咬着唇，直到血色散去。
磁性的笑声从耳廓贴着进入，吐息熏得林枳栩耳朵泛红。
宋京辞侧额直勾勾地看着她，眉尾稍扬，“大小姐不会是害羞吧。”
林枳栩眉心一跳，感觉他要说出什么其他的话，抬手准备去捂他的嘴。
“那我们以后要在阳台，梳妆镜前，厨房，”他笑意更甚，“大小姐是不打算出去了吗？”
“宋京辞！”林枳栩羞恼着去捶他的肩。
宋京辞又将她接了个满怀，笑声清磁。
“你别乱说了。”
“好的，宝宝，以后捂住你的眼睛。”
“你再说！”
“好好好。”
两人在床上滚了几圈，头发和衣服都弄乱了，布料摩擦声和喘息声也有些乱。
宋京辞搂住她，抬手理了理她的碎发，望着她的眼眸露出缓缓流淌的水流，满是柔情，带着认真。
“栩栩，明天要跟我回家吗？”他问出声来，脸部下颌在电影屏幕投过来的微弱的光下微动。
林枳栩颤了下眼睫，敛起目光，盯着宋京辞胸前的纽扣看着。
她没吭声，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林婉他们。
他们无疑是爱她的，可是毕竟分开了那么多年，中间肯定是横亘了一面看不见摸不着，但的的确确存在的围墙。
电影进了有十几分钟了，林枳栩爬起来，抱着腿盯着屏幕依旧没有给出个答复。
是不去还是去。
宋京辞跟着坐起来，安慰着，“没事，不去就不去。”
林枳栩下巴抵着膝盖，歪头看着电影。
电影的最后，克里斯穿过涌动的人流拥抱住自己的儿子，两人牵手走在街头，聊着夫子之间的对话。
开始黑屏，房间又重新恢复黑暗。
大量英文字母在滚动，片尾曲在播放着，节奏柔和沉缓。
终于，林枳栩有了反应，抬眼跟宋京辞的目光撞上。
她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好。”
第90章 （正文完）
林枳栩跟宋京辞回宋家, 路上她要买一些水果带给林婉，被宋京辞给否决掉了。
“不用买，”他打着方向盘, “她看到你回来就很开心了。”
林枳栩抿了抿唇，昨夜思考了许久才做好心理建设。
入梦的时候, 爸爸妈妈的脸都很清晰了, 不再是模糊不清的那种。
梦里，是一个昏黄的傍晚, 五颜六色的绣球开得快要溢出来。
妈妈坐在摇椅上扇着蒲扇, 她坐在那颗大槭树下的秋千上, 飞起来的瞬间，她扭头看见了爸爸，再一转头, 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画面一转, 还是熟悉的建筑面前，但又有些不同。
她站在宋家门口, 林婉跑出来搂住她, 身旁的宋京辞牵起她的手, 林枳栩在耳边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是妈妈。
“小满，跟着他们走吧。”
于是她往前一迈。
车开进霓水湾的时候, 车后座的等会儿就开始兴奋了, 止不住地乱蹦乱跳，吐着个舌头很是激动。
经过裴棹家门口, 林枳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苹果花开得正旺的时候，院中水池被飘落的花瓣给作画着。
车平稳地停在院子门口, 隔壁的门这时候也打开了。
林枳栩下车，就看见裴棹送祝齐颂出来。
“那先这样，你路上慢点。”裴棹叮嘱着。
“裴大娘果然贴心。”祝齐颂温声调侃着，却注意到他的目光盯着一旁看。
“小栩！”裴棹招着手，打着招呼。
祝齐颂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僵，几秒后才缓慢地将视线移过去，嘴角挂着礼貌性的浅笑。
“裴棹哥，齐颂哥。”林枳栩笑着喊他们。
裴棹诶了一声，将暧昧的目光投向祝齐颂，用手肘杵了杵他，“人就在那儿呢，还不快过去。”
祝齐颂抿唇，看着牵着狗下来的宋京辞站在少女身旁，眉头很轻微地跳了一下，抬手冲林枳栩摆了摆，低声跟裴棹说，“别瞎说，就一小姑娘。”
“靠，不是你喜欢人家吗？”裴棹差点跳起来，惊叹于这个男人的变脸程度。
这边，铁门打开，林婉已经迎了出来，宋锡云跟在身后。
“栩栩，妈妈给想死你了。”她一把搂住林枳栩。
宋锡云在一旁轻咳，提醒着。
林婉反应过来，连忙改口，“是林姨想死你了，我的宝贝。”
林枳栩双手穿过她的腰落在她背上轻拍，声音很轻。
喊了声，“妈妈。”
林婉听到这声妈妈，先是身子一僵，而后眼眶一热，眼泪迅速流了下来。
反应过来时连忙诶了几声。
“是妈妈，妈妈很想你。”
她一哭，连带着林枳栩眼角一红。
宋锡云站在旁边也有些触动，抬手抹了下眼泪转过身去。
“肚子饿了没有？妈妈去给你做好吃的。”林婉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林枳栩回头，朝宋锡云伸手，“爸爸，我们一起吧。”
“诶好好好。”宋锡云连忙扬起笑，去牵她的手。
三个人手牵手，在黄昏下显得格外和谐温柔，心在这一刻塌陷了一角。
宋京辞牵着等会儿跟在他们后面，等会儿被爷爷奶奶忽视还有些不满地在后面叫了几声，无效地控诉着。
祝齐颂看着那一幕，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小姑娘找到她爱的和爱她的人了。
院子的苹果花被一阵风给吹拂过来，，花瓣乱飞，有那么一朵飘了过来，飘在他眼前。
祝齐颂伸手抓住它，却没有抓住，花瓣打着弯儿地落在路两侧的绿叶上。
他恍然，嘴角勾起，冲裴棹摆了摆手，“走了。”
“这次用不用陪喝酒啊。”裴棹欠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不用。”
还没到吃饭的点，林婉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她给保姆阿姨放了一天假，打算亲自下厨，食材一大早就托人买好了送过来的。
宋锡云也被喊着跟她一起干活。
“不是跟你说了，这虾要用水浸着的嘛，死了就不新鲜了，这让栩栩怎么吃。”
“你把汤搅搅，炖烂点，栩栩不爱吃硬的。”
“这调料怎么放的，你是想咸死栩栩吗？”
……
饶是叱咤商场的宋锡云，在老婆面前也得乖乖听话，乖乖挨骂。
“栩栩，你坐着，今晚是住这儿吧，房间还是原来的我没动，你可以去看看。”林婉探出头来。
“好。”林枳栩点头，坐在沙发上。
“小辞，你去把刚买的车厘子和草莓洗了。”她开始指挥宋京辞。
宋京辞起身将水果洗干净端上来，又见林婉着急忙慌地跑出来，“小辞，说要做椒盐虾，我椒盐忘记买了，你去帮我买一下。”
“哦好。”他去拿车钥匙。
林枳栩看着他，“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宋京辞揉揉她的头，“你歇着就好。”
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大家都在忙，就剩林枳栩一个人有些无聊，厨房的事情林婉不让她插手，闲着无聊，她抬脚往楼上走去。
楼梯上的壁画已经摘掉了，被火烧过的墙壁以及重新装修了一番，她其实搞不懂，房子烧了可以换一个，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
林枳栩走向原来自己的房间，推开门，淡淡的花香袭来。
还是熟悉的床，落地窗，书桌，一切都没变过。
她进去晃了一圈，走出来又去了宋京辞的房间。
打扫得很干净，也是很久没住过了。
不过是考虑到他们今晚会回来住，所以被子洗过晒过了。
窗户没有关，窗帘吹到飞起，底部的铅坠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枳栩走过去，阳台外是橘子味的天空，橙红橙红的，很是绚烂。
叶片上撒下落日的碎金，跟金色的潮水一般被浸润着。
她站在阳台看了一会儿，揽了揽衣领往房间里走。
饭菜的香气已经飘了出来。
经过床尾的柜子时，腿不小心撞到它，抽屉盒子被拉扯开，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林枳栩弯腰下去捡，是一个老式的dv机，年岁有些久，上面的漆都掉的差不多了。
意识里好像有什么驱动着她打开这个dv，林枳栩拨开开关，没什么反应，意识到可能没电了，她低头去找，充电器就在旁边。
插上电源，亮起红灯时，林枳栩注意到dv机的右下角贴了个小标签，上面写了个类似于网址的一串英文字母。
带着疑惑，她拿出手机照着输了进去。
按下确认键的时候，在缓冲，蓝色的进度条先是很快地往右，快要到底的一段距离又停住了。
大概有十几秒，缓冲完毕。
手机屏幕先是一黑，有三个白点在波动，慢慢地画面显现出来。
应该是宋京辞自己制作的网址，旁人应该不知晓，只有他自己知道。
里面有许多照片，有清晰的也有模糊的，有用相机拍的也有用手机拍的，照片上方标记着发布的时间。
有的会写一句话，有的什么也没有，有时候只发一张，有时候又发了十几张。
按时间来说是倒叙的，最新的日期是两人重逢在酒会的那一天。
[终于，见到她了。]
是拍的她的背影，她站在那颗银杏树下，抬头仰望着天。
周围是人声鼎沸，闪耀的灯连成一串，光给林枳栩的背影镀了层金边，有那么一撮头发被风吹起，在半空中纠缠着。
似乎是怕自己发现，下一张图片就失焦了，拍的草丛的虚影。
再往下翻，是再往前几天，10月13日。
飞机的舷窗外，是刚刚从地平线升起的日出，机翼是一条切割线，将浅蓝飘渺的云海和橘黄渐变的地平线给分离开来。
这张照片，应该是宋京辞在回国的飞机上拍的。
10月7日。
山上的丛林被枫叶染红了，远处的山似乎落了白，该不是雪，山下的湖泊倒映着山川和树木，涟漪连得很紧密，似乎不那么平静。
林枳栩猜测，是在加州的哪片森林里俯拍的。
她垂下眼，极轻地抖动着长睫，发出轻微的一声气音。
宋京辞又去找她要的蝴蝶了。
日子继续往前倒，都是他在国外拍的照片，大部分都是用dv拍的，像素不是很高，带着年代的那种模糊颗粒感，色调是暗的，就跟林枳栩看的老电影一样，吹开附在上面的灰尘，记忆渐渐被拉扯开来。
宋京辞拍的都是些不起眼的角落，斑驳破碎的墙皮，铁质路灯上挂着的花团，车窗的倒影映照出他模糊不清的轮廓，路牌下的小猫，海边落下队伍的海鸥等等。
这些，都是他经过的痕迹。
上面有的时候会有标记，有的时候是一个表情包，有的时候是一句话，也有是看不懂的标点符号。
[――]
[邻居阿姨送的柠檬。]
[・*「」{；/]
[开心吗]
[，]
[很想你，真的很想。]
在她不曾知晓的六年时光里，他全部摊开了放在这个秘密匣子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日期一点点后退，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张照片了。
季节在更迭，从春到冬再到春。
最后竟翻到了七年前，也止步于七年前。
画面里开始有了林枳栩的身影，那是一个昏睡的夏日午后，她在舞蹈室练舞，外面的蝉鸣很响，香樟的树影投进来，镌刻一幅优美的画卷。
她舞裙的裙摆在起伏着，宛如一朵绽开的昙花。
脚尖在跳跃，扬起的修长脖颈，优美的手臂线条。
光落在少女身上，是神明在亲吻她。
往下的每一张，都有她，不知道宋京辞是什么时候拍的。
慢慢地，时间再往前推移，画面里出现了张书仰和方早，三个人放学后在校门口搭着肩往对面的书店走去。
张书仰不知道是说了什么笑话，方早笑得直不起腰，林枳栩只是眉眼稍弯，浅浅地笑着。
大部分都是她的背影或是侧影，更多时候都是只拍到一点边缘。
看到这儿，林枳栩的心被狠狠揪住，呼吸似乎都暂停了。
好像一呼吸，覆盖在记忆里的尘埃就被拂去了，显露出最真实的东西。
她怕，她无力承受。
最后一张，显示的是七年前的8月23日，是她在陈奶奶的铺子看到那张照片的日期。
那个时候，宋京辞真的回国了。
照片里是在学校对面的大树下，树影斑驳，碎影摇晃。
先是一张她的单人照，放大了拍，有些模糊。
林枳栩穿着校服，扎着个马尾，那年的蝴蝶结特别流行，她也夹了个红色蝴蝶结，明明是静态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