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自由散漫惯了, 跟宁远的严肃古板完全是两个极端, 而宁慧则是他们中间的调和剂。尽管两人从小就处于互相看不上的状态,但自从宁家大家长和宁慧都相继去世以后,宁云最怕的人还是她这位哥哥。
宁远抬眸看见他们还站在原地不动, 眉头锁了下压着眼底的一丝不耐烦:“还跟木头一样杵在那干嘛, 都过来坐!”
宁云打头阵走在前面,姜一柠则跟季尘并排走在后面,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从始至终他们俩的手都紧握在一起。
“你过来坐这里, 小云坐过去。”宁远眼神看着姜一柠,抬手指了指靠近自己的位置。
宁云嗤了一声, 转头扭着脖子往最旁边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而姜一柠稍抬眼眸瞥了眼季尘的反应,正好撞入季尘那道淡然的视线之中,含着笑意点头似乎在跟她说“没事”,随之季尘松开她的手,辗转放到她的腰上轻轻推了一把。
所有人落座之后,其他人都慵懒随意地靠着唯独姜一柠端坐着跟个准备受训的学生一样。刚刚那一出闹完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脑子里就只有宁远那中气十足的恐吓声。
“你叫什么名字?”冷不丁的家长问话在耳边响起。
姜一柠侧着身,双手握着搭在膝上,一板一眼地汇报,“我叫姜一柠,您可以喊我小姜...”她犹豫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满满都行。”
宁远点点头,刻板的脸上表情微有松动。
“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
姜一柠:“之前是在乐团里工作,目前是位演员,今年29岁了。”
“比阿尘小两岁,还行...”宁远盘算着,“不过怎么想起来从乐团去做演员的?之前在哪个乐团工作?小云也是在乐团工作的,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不是,我之前在巴黎一个小乐团做小提琴手,后来手受伤了就...”姜一柠抿了抿嘴,眼睛自然而然地垂下去。
宁远沉默了下,他阅历丰富自然是明白不去揭人伤疤的道理,所以没再追问下去。
“那你现在跟阿尘进展到哪一步了?”
“啊?”姜一柠慌张得有些失态,“您问的是...什么意思?”
她回答不上来继而偷偷转头把目光投到季尘身上。
眼神不偏不倚刚好撞上,姜一柠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又带着娇俏感,季尘被她可爱到忍不住发笑。
姜一柠无语:“......”
什么意思?!!合着就我一个外人受欺负呗?
姜一柠的眼神写满了:你还笑?笑屁?
季尘敛了笑意,正襟危坐道:“太太。”
“她是我太太。”他冲着宁远说道。
宁远:“......”
末了季尘又修正道:“严格来说是还在追的太太。”
姜一柠:“............”
气氛异常微妙,好像一下子掉入了冰窖,甚至比刚刚还要压抑。而这种压迫感来源于最右边的雪茄椅的位置,姜一柠觉得半边身体都僵硬了。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这个舅舅怎么不知道?”宁远大怒,老绅士的仪态全无,“臭小子看来你真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平时就是对你管得太松了,简直无法无天了!婚姻大事都能瞒着长辈了!”
宁云站起来:“他们年轻人的事你管什么,他们想怎么样都随他们,别那么古板!”
“你别说话!”宁远薄怒。
“行了行了,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他们飞一趟过来也不容易,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我先走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
“我肯定不睡这,免得招人嫌。”宁云潇洒地朝身后挥了挥手,“走了。”
宁远喊了管家过来,吩咐道:“找人送大小姐回去,务必安全送到。”
等人都走了之后,宁远拍了拍扶手缓缓起身:“阿尘,待会儿来我书房一趟。”
说完,移步至楼上。
一楼的客厅只剩下姜一柠和季尘俩人,四周的女佣也都散去帮他们把行李搬走。
季尘:“我让陈叔带你先回房间休息,好好睡一觉,等过几天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姜一柠点头,眼神往楼上看:“那宁先生那边没事吗?”
“你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处理。”季尘顿了下,“还有今天这件事我并不是要强迫你答应我什么,就算现在被舅舅知道了你也别有压力,你依然可以有自由的选择。但是我就当那场求婚你还没有回应我,我会等你。”
姜一柠刚想说什么却被季尘打断。
“去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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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宁远背对门口站着。季尘敲门进去后,宁远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你这次来巴黎做什么?”
“处理点公务。”季尘面不改色道。
“处理公务你还带上女人,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宁远审视他,“说说吧,到底还有什么事。”
两人相对而立,不同的年纪但是眼睛里的晦暗幽深却如出一辙。他们一样是宁家人,性格手段多有相似,彼此又十分了解,只不过季尘的个性相较宁远要更加深沉腹黑一点。
“本来也没打算瞒您,这件事还需要舅舅的帮忙。”
“哦?我挺好奇的,是跟你的那位太太有关吗?”
季尘点头,晦暗的眸子瞬间沉了沉:“替她出头,用些非常手段。”
宁远没有孩子,一直都把季尘当作是亲儿子一样教育疼爱,他打心底也希望季尘以后能够来接管宁氏集团,至于季家那边他自然想撇清关系,他也看不上季家那点家业。不过这几年季尘接受季宁之后所做的事情他看在眼里,也一点点看着季宁纵横捭阖,以破竹之势一跃成为北铭的龙头企业。
他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但这一点更加坚定了他要把宁氏交托给季尘的决心。
“你做事向来有分寸,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舅舅老了以后公司需要你来管理。”宁远拍了拍季尘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
好像人老了,不管年轻的时候多强势当下这个年纪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伤春悲秋。
“季文业知道你们的事吗?他不是一贯想让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吃软饭,然后再帮他们季家稳固江山吗。”宁远语气嘲讽。
这么多年以来在宁远的心中,季尘只是他们宁家的孩子跟季文业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在家里从不许别人提到季这个姓,叫季尘也只会叫他阿尘。
“他知道,甚至差点把人逼走。”季尘无奈地摇了摇头。
季文业对姜一柠使的那些手段后来他的查清楚了,手段极其之脏,所以后来姜一柠想跟他分开他十分理解,他知道姜一柠所害怕的是季文业用姜妍的事来伤害他。他们俩都是在为对方考虑,只是姜一柠对他少了那么一点信任。
......
宁远听完季文业的所作所为之后,气得要摔椅子:“那老东西还真是死不悔改,耽误了我妹妹大半辈子,现在还想来害你。他要是再敢做些什么,我回国跟他斗,我看我们俩这副老身子骨,谁能拼得过谁。”
季尘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眼神不知何时放空了,眼底没什么情绪,“算了,他现在在医院里日子也不好过,况且妈妈让我不要怪他。”
“宁慧从小到大什么都好,就是心软。”宁远叹了口气,眼角耷拉下来,“不提了不提了。”
“都过去了,您什么时候也跟自己和解?”季尘拿他打趣。
宁远摆摆手:“你可别打我的注意,黄昏恋什么的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舅妈还在天上等着我去跟她汇合,下辈子再续前缘呢,这辈子我可得干干净净地走。”
季尘垂眸闷笑了声:“我总算找到我这认定一个人就认到死的毛病像谁了。”
“你可别说我,前两年你每次跨年回来说去听什么音乐会,是不是就因为你现在这个太太?”宁远挑眉,“我就说你这个臭小子干嘛特意跑来巴黎听什么音乐会,原来是由非来不可的理由,不过就情种这一点有我七八分真传!”
“放心,舅舅帮你追老婆,保证你们回去的时候抱着走。”
季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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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氏旗下的东方星集团主营项目投资、技术开发、转让等综合业务,在法国有很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在前年收购了法国本土企业Be-Feed集团之后。而酒庄的生意在巴黎也做的十分可观,属于一瓶难求的地步。
所以当宁远要举办宴会的消息传来,多的是人想来。而且宁远这个人在当地出了名得难搞,在资本抱团的当下向来不搞拉帮结派这套,所以好多企业家想跟他做生意,巴结他都不知道往哪巴结。
当然请谁不请谁这件事完全由季尘做主,只不过没人知道这场兴师动众的晚宴另有目的。
第107章 狩猎场
同尘酒庄位于巴黎市郊, 酷似古堡的建筑群,拥有约2000多顷的森林面积,内部设有豪华宴会厅、高尔夫设施、马场、花园以及酒庄内收藏了众多名家大师的画作、雕塑等艺术品。
整个庄园就相当于一个大型博物馆, 其豪华与艺术价值完全不输凡尔赛宫。
当地时间晚上的八点,中央别墅的门前停满了豪车, 宾客们陆续都抵达了宴会场。管家陈叔带领一众酒庄的迎宾站在门口, 夹道欢迎。
这个酒庄自从被宁远收下重新整修之后,几乎没有对外开放过。宁远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 在巴黎的华人企业家跟他有私交的甚少, 而他向来也不喜欢搞什么宴会。
但这次收到邀请的大多都是些末流资本家里的中青年小辈, 在平时跟宁远根本沾不上关系的那种,甚至还有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季尘给他挖的坑,对外他也只能解释说是想让小辈们来家里聚聚。
名义上的聚会, 各家可都铆足了劲想要从宁远嘴里分走一块蛋糕, 瞄准了宁氏明年投资池里最大的那盘。外界都在说宁远想要投资生物医疗板块,预计能给到十个亿的额度。
……
主人房里, 顶级明星化妆师正在给姜一柠做妆发, 卷翘的睫毛垂着, 眼皮上大地色的眼影存在感不高,但加上银色的细闪眨眼间顾盼生姿宛若星河。
“太美了,你这张脸简直是艺术品!”化妆师拿着刷子停在姜一柠的面前, 目光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很是满意。
“Thank you.”姜一柠莞尔一笑。
季尘站在落地镜前正系着领带,修长的指节停在喉结处, 转头用流利的法语说道:“谢谢, 她是我太太,我很荣幸。”
“天生一对。”化妆师大笑也用法语回应, 然后默默收拾好东西退出房间。
在场的只有姜一柠没听懂,虽然她在法国待了几年,但是法语的听力水平几乎为零。简单的“你好”、“谢谢”能听会说,但是季尘的话拼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姜一柠起身,拖地的鱼尾裙摆摇曳在身后,一步一动间满是风情。她走到镜子旁,探出脑袋,“刚刚你们说了什么?”
镜子里挤进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如刚刚化妆师所说的像一件艺术品。季尘喉结滚了两下,对她这幅娇俏的模样实难忍耐,只想把她藏起来。
见季尘久久不说话,姜一柠又歪头哼了一声:“嗯?”
“没什么,夸她眼光不错。”季尘不自然地撇开目光,咽了下。
“哦。”姜一柠缩回头站直,背手晃了晃腿,“那你什么时候好?”
她在旁边等着,头顶的射灯正好打在她的脸上,精致的鹅蛋脸皮肤雪白如瓷,像是镀了一层柔光细微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粉唇琼鼻,弯眉之下的漆黑的眼睛含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光线昏暗迷离,季尘身材颀长,挺括的高定西装在他身上完美地贴合。他的手停在暗灰色的条纹领带上,而后一脸懒散地眯着眼睛,不断侵略探究姜一柠的眼神,朝她勾唇一笑。
下一秒,他微低着头靠近一步,食指勾进领带的缝隙轻轻一扯,瞬间从衬衫领子之下抽出那条灰色领带。
上一秒还是西装革履的绅士,这一秒就有点像桀骜不驯的暴徒。
“这条领带感觉不太行,不如你帮我重新选一条?”季尘扔掉手上的领带,眼神点了点姜一柠身后的桌子。
一整排的领带,各种颜色各式花样的都有。
姜一柠往后缩了下转身,手指从左到右划过,最后挑中一条藏青色斜纹领带,“这个行吗?”
“你觉得好看就行。”
姜一柠抿唇:“那你戴上吧。”
“我系的不好看,要不你帮我?”季尘垂着眼淡淡询问着。
“我......”姜一柠有些为难,手上的领带跟长了刺一样,“可我不会...没有打过领带。”
“没事,凡事都有第一次。”季尘盯着她,似乎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
僵持了一会儿,姜一柠咬了下唇,心想着自己应该要投桃报李的。于是拖着开衩鱼尾长裙往前走了一小步,莹润的大腿在轻薄的面料下若隐如现。即使她现在穿着高跟鞋,身高也比季尘矮了一节,要踮脚才能够上他的脖颈。
双手捏在领带的两端想绕过季尘的头顶,可细高跟支撑力不足,她又穿不惯,险些站不稳跌倒。
杨柳腰曼曼,不盈一握,如同自投罗网的猎物,此刻被禁锢在强有力的臂弯之中。
两人紧贴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面料。季尘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腰上,掌心的温度不断上升,燥热着。
“我都说了...我不会系。”姜一柠的脸烧起来,领带的尾端被她攥在手里,眼睛垂着不敢抬起。
季尘唇角勾起缓缓俯身低下头,碎发落在额前,嗓音沉下去:“我可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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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里宾客早早社交起来,扛事的不能扛事的像是被家里下了死命令一样,明争暗讽着。
“今晚这个局有些人就不够格来,别想着争什么抢什么了,好好见识下世面得了。”
“OMG,你哪来的底气说这些话的?靠游手好闲啃老?”一口流利的法语。
“你们有什么可吵的,看看胡总连Business Plan都带来了,你们都靠边站站吧。”
他们口中的人是风岚集团的胡启明,算得上是今晚这个场子为数不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金发碧眼的男人挑眉,往远处的沙发上看了眼,“你们看沈之诚也在,今晚不会有好戏看吧?毕竟当时胡家千金跟沈之诚那事闹得还挺难看的,还牵扯到沈总的一个女人,上帝啊真是刺激,我现在也忘不了那个时候的画面!”
“你傻了吧,今天胡芷语不是嫁给他就是嫁给你,和谁联姻不是联?撕破脸不值得,没必要因为这种事很钱过不去,反正女人也多的是。”身边的同伴嘲讽道。
金发碧眼的法国人放声大笑,突然眸光一瞥笑容凝固住在脸上,低咒了声:“Stite!看那边,主角到齐了吧?那个女人我没记错的话叫...姜...什么来这的,你看她那腰我靠!迷死人,怪不得沈之诚当年死活要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