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儿突然觉得,之前娇娘整天缠着付离让她不是很开心,但是娇娘不开心也让她不开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好坐在付离边上不开心。
雨霁在一旁愤愤地说道:“世间怎会有这样的母亲?”
付离:“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人间百态多,众生百相,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百里睦:“赤儿,你想帮一下娇娘吗?”
赤儿十分沮丧:“可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她。”
百里睦:“我知道办法。”
原本还独自不开心的赤儿听到百里睦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是什么?”
付离看了百里睦一眼,百里睦却浑然不觉,说道:“你可以试试你的长明灯,只要知道娇娘的生母这么做的动机,就能想到办法解开娇娘的心结了。”
赤儿觉得百里睦讲的甚是有理,于是转头拉着付离的衣袖说道:“付离,百里睦说的对,你帮我守阵,我们用长明灯试试吧。”
付离:“不行,你折腾了一天一夜,现下灵力不是很稳定,贸然使用长明灯会有危险。”
赤儿:“我没关系的,你知道,人死后,越早使用长明灯知道的东西就越多,何况有你帮我,我一定没事儿的。”
付离本不愿意,但耐不住赤儿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
赤儿把想法说给了娇娘之后,娇娘思考了很久,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生母没什么感情,但她却也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便拜托赤儿帮忙。
当赤儿来到长明灯里时,便是在雷府门口。
年轻的芙蕖扣响了雷府的大门,跟着小厮进了雷府。原本兴高采烈来找雷安的芙蕖,在见到雷夫人和她的两个儿子时,心中瞬间变得阴霾。
此时的雷安已经是军威赫赫的雷将军了,他年少成名,为人刚正直爽,年纪轻轻便被皇帝授予将军之衔。而所娶的夫人更是当时名臣嫡女,端庄大方,恬静稳重,曾一度是众多世家子弟的梦中情人。
雷夫人得知芙蕖是相公的青梅竹马时,好生将其安顿,并告诉芙蕖,雷安前两个月便外出办公,要过段时间回来,她可以安心在此住下,等雷安回来时必告知他。
芙蕖应下,安心待在府中,只是她生性妩媚,艳比花娇,加之腰如约素,含秋露华,还天天早出晚归,大摇大摆出入雷府,不仅把府里的下人迷得团团转,就连外面也是无数人为其丢了魂。
大家都道雷安府里新纳了一个狐媚妖精,男人们艳羡不已,女人们却是嗤之以鼻。
雷夫人虽知道传闻,却仍旧待她如初。当月余后,雷安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便见雷夫人身边多了一个女子,仔细一看,竟是儿时的玩伴。
“雷哥哥真是狠心,不告而别。芙蕖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出谷找你,你竟然都已经成家立业,妻儿满怀了,让芙蕖好不羡慕。”
雷安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雷夫人见雷安如此模样,大家都还站在门口,连忙顺势圆了一下,将几人请回府里。
而后,芙蕖便动不动地就去缠着雷安,就连年幼的雷天河和雷天纡也感受到了家里奇怪的氛围。
一日,雷安等部分官员被邀前往参加一个宴会,雷安本不愿前往,但却怕得罪宾主,于是打算去露露脸便回来,却不曾想,一到那里,他便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根本无法提前离开。
也就是在宴会上,雷安被人下了药。当他知道后想脱身时,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阻拦。于是只得随便在偏僻的地方找了个空房间躲了进去,体内的欲火令他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就在这时,芙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躲过众人来到了他那里。黑暗中,她半推半就,与雷安度过了一夜。
当雷安次日醒来时,满室旖旎的残景仍是告诉了他昨夜发生的一切。看着身边躺着的人,想到昨夜发生的种种,雷安只觉得整个人就像坠入了冰窖里。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向夫人交代,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芙蕖的关系。第一次,他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气定神闲,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与无尽愧疚。
雷安与雷夫人是在一次诗会上认识的,当时雷安还是个落魄的穷书生,雷夫人则是个官小姐,端庄贤淑,才情出众,是很多男子追求的理想对象。
第1章 (98)执拗的爱
可她却单单看中了雷安,选择与雷安从贫贱夫妻做起。后来雷安慢慢地在官场里崭露头角,才有了现下这般光景。
那天,雷安终是带着芙蕖回到了家里。他站在雷夫人面前,将昨晚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雷夫人。
夫人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沉默了许久后,方说道:“既然你失了人家女子的清白,那便理应将人纳入府中,选个黄道吉日,将芙蕖迎娶进门吧。”
雷安站在一旁,久久不曾说话。
再后来,芙蕖真的成了府里的二夫人,也因为那一夜露水姻缘,她怀上了雷安的孩子。
对于雷夫人,芙蕖总是有种不正常的心理。雷夫人对她越好,越不怨她,她就越觉得这人背地里在使坏,进而就愈想膈应她,可却从不见其生气。
一日,雷天河问母亲道:“母亲,为何二娘总是缠着父亲,明知道父亲不喜欢,她仍那样?”
雷夫人:“天河,你二娘怀了弟弟妹妹,弟弟妹妹想见父亲,所以你二娘才会这样的。”
雷天河:“可我不喜欢二娘,父亲不是有母亲了吗,为什么还要给我找个二娘?”
雷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抚摸着雷天河的头。
而这番话,却被路过的芙蕖一五一十的全听见了,她目光阴鸷,看见不远处正在花园里玩耍的雷天纡,指尖翻转,一只手掌大的蜈蚣便来到了他脚边。
“哇哇哇哇哇~”孩子的哭叫声瞬间将众人引了过去,雷天纡被蜈蚣咬伤,被咬的脚踝附近已经青黑。
好在当时为了给芙蕖安胎,便在家里请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大夫及时给雷天纡治疗,方保住了性命,只是原本身体便不好的雷天纡,经此一事后,身体更是差了很多,一年没出过家门。
雷安虽是娶了芙蕖,可却不曾留宿过芙蕖房间,也很少去看望芙蕖,每次有去,也都是雷夫人叫了,他才迫不得已去一下。
芙蕖本就心高气傲,因此在生下娇娘的当天夜里,便一把火烧了所住庭院。好在当时的娇娘由乳娘带着,大火时被好好地抱了出来。只是众人却没见着芙蕖,在大火灭后,连尸骸也未曾发现。
后来,雷夫人怀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娇娘,对雷天河和雷天纡说道:“天河、天纡,你们从小就有爹爹跟娘娘,你们看,娇娘这么小就没了娘娘多可怜。以后,娘娘就是娇娘的娘娘,你们就是娇娘的哥哥,要好好保护娇娘,知道吗?”
雷天河和雷天纡看着娘娘怀里正吃着手指,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二人的奶娃娃,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没过几年,雷安便被诬陷入狱。那晚雷电交加,地牢里走进了一位华丽雍容的女人,只见她来到雷安面前,看着被绑在刑具上,身上还滴着被鞭打后流的血,用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
“地牢的滋味如何?”
雷安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却是没有吓到。
“怎么,再次见我,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雷安撇开她的手,闭上眼,没有说话。
“没关系,现在还只是你,过几天,我也会帮忙让你的妻儿一起过来陪你。”
闻言,雷安猛地睁开了眼睛,凶狠地看着眼前的人,被折磨许久后喑哑的嗓音响起:“我自小便躲着你,乃至后来躲到这么远,你为什么一直要纠缠于我?我自问并未对不起你什么。”
“对不起我什么?那便是你要躲着我,还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娶妻生子!”
眼前的人正是几年间销声匿迹的芙蕖,她愤怒地一把将旁边的刑具通通扫在了地上。
雷安:“我是人,有血有肉,我躲着谁,跟谁在一起,跟谁娶妻生子,又关你什么事?”
闻言,芙蕖停了下来,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关我什么事?告诉你,我就爱关我的事!你明知道我从小便心悦于你,可你竟然还如此残忍对我,如今,我对你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雷安:“小时,我便窥得你心性阴戾,变化不定。开心时可灿烂如阳,可反之,一旦不顺你心,便阴狠毒辣,手段残忍。你我本不是一路人,分道扬镳便是我们最好的归宿。”
“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样的人。也没错,在谷里的时候,婆婆便教我:凡事掌握在自己手中,喜欢的就要得到,得不到的就毁掉。
她常跟我说:世间唯情爱最是毒药,如若可以,宁愿此生从不知情为何物。如果不行,那么穷尽手段也要到手,得不到,便都一起毁了,也好过余生在无尽的后悔中度过。
起初我还不太理解,而今,我觉得婆婆的话说得甚是有理。”
芙蕖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旁的鞭子,那鞭子因蘸饱了人的血水,拿在手上竟比平常的鞭子重得多。她掂了掂重量,在雷安没有反应的时候,一鞭子甩了过去。
“啪”,一声皮肉鞭打的响声在安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响亮。
雷安闷哼一声,缓了缓,而后言道:“人生本过客,何须千千结。有些人,注定只能在人生路上陪你一程。不管是否愿意,缘分一尽,便再无瓜葛。”
芙蕖用刚打完雷安的皮鞭,邪笑着勾起他低下去的下巴,言道:“怎么会!你看我们现在不还纠缠在一起?我也会让你的妻儿不会痛快,这样,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会与我纠缠不休……”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雷安嘴角流出了一道黑血。
“你怎么了?”芙蕖扔下皮鞭,一把掰起雷安耸拉着的脑袋:“你服毒药了?什么时候服的!”芙蕖歇斯底里喊道。
雷安不再说话,他在进入地牢前便在口中含了毒药,他知道自己此次凶多吉少,如果真到万不得已,便咬碎口中的毒药自尽。
而芙蕖,他一直知道,那狡猾的老头身边是芙蕖在煽风点火,只是没想到,终究还是变成了这样。如今的芙蕖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东西,可能只有自己死了,家中亲族才有可能留有一线生机。
第1章 (99)安之我心
芙蕖手忙脚乱地将雷安身上的绳索解开,小心地将他放在地上,从怀里拿出药丸,一股脑儿地就给他服下,又唤出千足蜈蚣,让他将雷安身上的毒血吸出来,可那千足蜈蚣吸得将身子都鼓胀了,雷安也并没有什么好转。
雷安闭着眼,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道:“安放过去,善待未来。我是你的毒药,日后你自有解药。”
“可你,就是我的解药啊!”芙蕖看着在自己怀里气息渐弱,渐渐僵硬的雷安,哽塞道。
后来,雷夫人因雷安的离去,不久便在家抑郁而终,雷天河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妹妹四处逃亡,躲避敌人追杀。
当赤儿从长明灯里出来时,便见芙蕖仍旧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芙蕖从赤儿的长明灯中看到了过去,也了解到了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何心情。
众人都走远些,留下雷天纡陪着娇娘,而雷天河则要安置剩余的人,处理各种事宜而忙碌不已。
娇娘坐在雷天纡身边,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腿上,看着远方,平静地问道:“二哥哥,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是什么感觉?”
雷天纡想了想:“大概就像喜欢上一面湖水吧。你只能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而她却好像永远那么深邃,遥不可及。”
娇娘:“为什么世上的事,总是越想要,就越得不到?”
雷天纡:“可能是因为太在乎吧,因为想要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难免左支右绌进退失据,反而把事情搞砸了。平常心视之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来。”
娇娘:“二哥哥,我喜欢付离,但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住自己的心。我不想变得像她一样,我该怎么办?”
雷天纡知道,娇娘说的她是指芙蕖。他轻轻地摸了摸娇娘靠在自己腿上的脑袋,柔和地说道:“二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从前有个书生,下了聘书,择了良辰吉日,和准备在某一天迎娶其过门。可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
书生受此打击,一病不起。家人用尽各种办法都无能为力,奄奄一息时,一游方僧人路过,得知了这个情况,便决定前去点化他一下。
僧人来到他的床前,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书生看到茫茫大海,一名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
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走了。
又路过一人,看一眼,摇摇头,也走了。
路过了好多人,却也都走了好多人。
后来,又有一人路过,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然后才走了。
再路过一人,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地把女尸体掩埋了,给她弄了个坟头。
疑惑间,画面切换。书生看到本是自己的未婚妻,洞房花烛,却是被她另一人掀起盖头。
书生不明所以,僧人解释道:‘看到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吗?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那个路过给她盖衣服的人。
她今生与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并建了做坟冢的人,那人便是他现在的丈夫。’
书生大悟,病愈。”
娇娘:“二哥哥的意思是,我可能就像故事里那个给女尸盖衣服的人吗?”
“你觉得呢?”
娇娘:“我不知道。”
雷天纡没有说话,良久后方说道:“世间大多珍惜只能靠失去才能懂得,有些事情是留也留不住的,不必伤感也不必惋惜。
你得先学会忍受他的善变无情,才会懂得享受他的旖旎温存。这人世间的情爱,虽叫人不可自拔、迷失彷徨,但看开了,便也就云淡风轻了。”
娇娘:“那二哥哥看开了吗?”
雷天纡看着远处的天边,喃喃自语:“我看开了吗?”
赤儿等人在这里耽误了许久,于是趁着天色尚早,众人便决定继续赶路。
临行前,娇娘将赤儿拉到一边,从腰间扯下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样子似缩小后的晨钟,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梵文。
“这个东西叫法罐,别看它小小的,用处可大了。这法罐可拔除人体内魔物,你们此去路上必定凶险,就当作一个防身法器吧。我把它送给你,权当是我发一回善心吧。”
说完,也不管赤儿收不收,一把抓起赤儿的手,把东西塞在了她的手上,然后扭头就走了。
徒留下赤儿拿着法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要是哪天你不要付离了,我就立马过去把他抢来当压寨夫君!”娇娘一边走,一边背对着赤儿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