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是高兴了,她又有一阵头疼的了。
为了收拾烂摊子,她又得出一次血了。
“拿五百两的银票,”傅清心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来,“他们家本就是农户,五百两,够买他们家两条人命了。”
庄月垂下眼眸,应了一声是。
傅清心摆了摆手,让庄月出去了。
恭亲王怕自己沾惹上是非,这些事情从来都让傅清心去做。
就算将来露出了马脚,那一切都可以推到傅清心头上。
同样的,傅清心也留了个心眼。
她盯着庄月出去的背影,眸光微闪。
若是出了什么事,推了庄月出去也就是了。
她依旧是那一个纯真无害的傅家三小姐。
此时此刻,陆珊想必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在庄月的家里,将庄月一家人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傅清心紧绷着的思绪终于放松了一些。
等再这里坐半个时辰,她就离开。
*
傅老爷和傅绍年站在门口,瞧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和做贼一样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父子二人面上如出一辙的惊讶表情,眼珠子瞪得圆圆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傅绍年先反应过来,指着那马车离开的方向道:“那个不是清心身边的庄月吗?怎么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偷了咱们家的东西拿出来典当的吧?”
傅昭闻被自己这个猜测惊得清醒了一些,立刻拉着傅老爷上了马车,并叮嘱车夫,跟紧前头那辆马车。
如今傅家是傅绍年和丛氏当家。
若是碰上这等吃里扒外的丫头,那傅绍年理所当然的要挺身而出,将这个丫头扭送到丛氏跟前,让丛氏处置。
坐在马车上,他还是有一些疑惑。
傅昭让他过来看的好戏,到底是什么?
跟着前头的马车,竟然出了城,走的还是小路。
路上颠簸,傅老爷和傅绍年的酒都清醒了不少。
二人被颠得脸都绿了,到这个时候,二人都有些后悔这么追上来了。
当时喝了点酒,就容易冲动些。
傅老爷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不如先回去吧,反正这丫鬟迟早都要回去的。”
傅绍年面色难看地嗯了一声,他想要和车夫说一声,只见前头的马车停了下来。
他忙道:“停停停,快停下!父亲你瞧瞧,那是谁家的别庄?”
傅老爷探出头去,远远地就瞧见庄月下了马车,进入了一家别庄之中。
那别庄看着不起眼,但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置办的产业。
傅家的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颗粗壮的大树后头,好叫这父子二人一探究竟。
突然,当瞧见从别庄里被扛出来的用白布盖着的东西,白布上还渗出了一点血,格外刺眼。
庄月在一旁指挥着,和在傅家时唯唯诺诺的模样大相径庭。
傅老爷和傅绍年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到那白布上沾染的血渍,二人泛起了恶心,出了一头的冷汗。
那车夫看得也哆嗦了一下。
傅绍年忙轻声吩咐车夫,“快回去!趁着他们没发现的时候!”
车夫会意,逃也似地驾着马车离开了。
*
庄月处理完事情后,就直接往傅家去了。
傅清心应该已经回去了,为了不打眼,她特意往后门进去。
后门守门的婆子,早就被她收买了。
她和从前一样,低垂着头在门上敲了三下,门立刻就开了。
她跨过门槛,突然面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屋子里。
她还奇怪,自己怎么晕倒了?又是谁救了自己?
“醒了?”丛氏的声音沉沉地传来。
庄月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屋子里除了丛氏之外,还有傅老爷和傅绍年。
她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面色惨白,连忙跪下,头几乎贴到地面上,怯怯地道:“奴婢给老爷、大爷、大夫人请安。”
丛氏毫无耐心地站了起来,给了庄月一脚,踢得庄月又躺在了地上。
丛氏平日里瞧着和风细雨的,但是赏罚分明。
在对待犯了错,尤其是犯了大错的下人时,从来都不会犹犹豫豫、拖泥带水。
更何况如今庄月,手头上是带了人命啊!
若是闹出来,他们傅家都要被庄月给连累了!
看着依旧不吭声的庄月,丛氏疾言厉色地道:“我问你,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事?若是你不肯说实话,你的老子娘,还有你兄弟和你的小侄子,一个都别想活命!”
想到此,丛氏皱了皱眉头。
第238章 事发
刚才,丛氏派人去找庄月的家人,可是人去楼空早就不知道踪影了。
丛氏心中更是确定,庄月肯定是心虚了!
但庄月在丛氏的连声质问下,仍旧一声不吭的,嘴唇紧紧地抿着。
傅老爷和傅绍年都没什么耐心了。
但二人自认为是君子,不能对一个小女子动手的。
傅绍年清了清嗓子,暗示丛氏快一些。
丛氏会意,掏出一块玉佩,丢到了庄月的面前。
这玉佩,是庄月家人忘记带走落下的。
庄月看到那玉佩,一下子就慌得六神无主。
这玉佩,是她送给侄子的周岁礼。
是她挑了好几家铺子,才挑出来最满意的。
庄月撑不住了,立刻起身,在丛氏跟前跪着,苦苦地哀求:“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的家人们吧。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
丛氏一下子甩开了庄月的手,暴躁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也得看你当不当得起!你做的事,是要害了我们整个傅家啊!”
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再想到出嫁的昭昭,丛氏就觉得心脏被揪着疼。
若是事情闹出来,这些人都要受庄月的牵连。
丛氏蹲下来,盯着庄月,痛心疾首地道:“我自认为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你要这么害我们?今天的事,老爷和大爷都看到了,你在城外西边的别庄那里到底做了什么?你不肯说,就是要害我们,那我也没必要对着你的家人手下留情了!”
庄月瞬间坠入冰窖之中,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连地点都说出来了,看来自己想瞒都瞒不住了。
握紧手心里的玉佩,庄月再也撑不住了,一股脑儿地都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庄月都哽咽了起来,“奴婢当初也劝三小姐,这是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三小姐根本不听奴婢的……三小姐说要是奴婢不听她的,不会放过奴婢的,奴婢也是没办法了!求求夫人饶过奴婢的侄子,他才一岁!”
在听到庄月说的,傅清心和恭亲王的勾当时,傅老爷、傅绍年和丛氏三人都呆愣在原处,久久回不过神来。
如今恭亲王是最炙手可热的王爷,当初傅老爷也曾经动过攀上恭亲王这一艘大船的主意,可他一直都找不到门路,也只能作罢了。
但没想到,自己做不到的事,却被傅清心做到了。
但傅清心为恭亲王做的事,他实在是不敢苟同。
想他清清白白了一辈子,竟然差一点被傅清心毁了。
等反应过来,傅老爷拍案而起,怒目圆睁,“这种事情到底有几回了?”
庄月耷拉着脑袋,怯怯地回道:“不下十次了,奴婢也记不清了。”
傅老爷捂着胸口,后退了一步,随时都能晕过去一样。
傅绍年和丛氏急忙一左一右扶着傅老爷,傅绍年急忙劝道:“父亲,你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傅老爷只觉得胸口处憋得慌,随时都能喘不上气一样。
如今傅家陷入这样的绝境,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推开傅绍年二人,坐回了椅子上,垂头丧气地拍着大腿,“我们傅家要败在我的手上了,我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啊!”
傅绍年和丛氏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想起一双儿女,二人心里头更不是滋味。
感受到屋子里弥漫着的悲伤绝望的氛围,庄月小心翼翼地道:“请老爷、大爷和夫人放心,奴婢做这事的时候很是谨慎,绝对没有被人发现的。”
她试图用此来安慰三人。
傅绍年先怒不可遏地道:“没有被人发现?那我和父亲是怎么发现的?父亲,十几条人命啊!”
庄月动了动嘴唇,想说那些人的家人都已经摆平了,绝对不会闹事的。
可看到傅绍年几乎要喷火的眸子,还是绝对不说了。
傅老爷缓了一下,当机立断地道:“先把这个丫头打死!再把清心关起来,严加看管,再让昭昭回来一趟。”
如今,傅老爷只能寄希望于嫁得最好的女儿。
丛氏郑重地点了点头。
庄月慌乱不已,要把自己打死?
还未等她求情,丛氏已经唤来两个婆子,把庄月拖出去了。
庄月的嘴巴里被塞了破布,只能听到棍子的声音,听不到庄月的一声痛呼。
等棍子的声音停止后,庄月也随之断气了。
*
傅清心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庄月。
她还想问一问庄月,今天的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正当她等得烦躁的时候,只听响起了敲门声,康姨娘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傅清心扬声道:“姨娘,你直接进来便是了,隔着门说话,我也听不清呀!”
“我进不来了!”康姨娘也提高音量,“清心,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你父亲要把你关起来来?若是你父亲来问你,你好好地认个错!可千万别赌气呀!”
傅清心面色一沉,她被关起来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冲到门口,果然门打不开了。
她尖锐地道:“为什么要关我?我什么都没做错!”
她突然想到庄月迟迟没有回来,难道说庄月在傅老爷面前说了什么?
她的心跌到谷底,如果她猜得是真的,那她的处境就堪忧了。
她忙道:“娘,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庄月去哪里了。你再去和小珊说一声,让她别过来,就去你身边伺候两日,她刚才去厨房了。”
傅清心要求的就是小事罢了,康姨娘一下子就应了。
而且傅老爷说把傅清心关起来,并没有说不让自己来看傅清心。
康姨娘又叮嘱了傅清心几句就匆匆地出去了。
傅清心焦急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若是庄月背叛了她,把她和恭亲王的事说了出去,那她得赶紧想一个对策。
傅家是不能再留了,得想法子联系上恭亲王。
*
傅昭喝了一口茶水,茶水里加了玫瑰花露,苦中带着甜。
丛氏知道傅昭的喜好,每次傅昭回来,都会特意吩咐丫鬟准备这样一碗茶水。
屋子里,也就傅昭有耐心和心情,还能镇定自若地喝茶。
傅老爷急得官服都没换,听到傅昭来了,就眼巴巴地过来了。
第239章 决定
傅老爷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盯着傅昭喝了一口茶水,就急不可耐地问:“昭昭,你说该怎么办啊!这个清心,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手头上竟然有了十几条人命啊!”
傅昭耐心地解释,“人不是死在她手上。”
傅清心充其量就是个老鸨的角色,还没丧心病狂到去杀人。
傅老爷唉了一声,“人不是她杀的,但尸体是她料理的啊!而且那一位是……到时候出了事,肯定都会推到傅家头上。”
傅老爷灰败地道:“我们傅家要有灭顶之灾了啊!”
短短一个晚上,他就老了十岁,鬓角多了几根白发。
梦里,列祖列宗都在指责他,怒骂他,是个护不住家族的废物!
傅绍年和丛氏随着傅老爷的哀嚎,也跟着绝望起来。
丛氏的眼眶都红了,忍着没有哭出来。
傅昭轻声道:“事情也没有坏到这个地步,至少清心做的那些事,还没闹出来不是?”
傅绍年沉声道:“迟早都会被人发现的,我和父亲不就是亲眼瞧见了?她们小姑娘家家的,做事不能完全不留下把柄。”
傅昭垂下眼眸,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声音轻的风一吹就能散,“既如此,那就在事发前,将毒瘤都拔了吧。死人身上,能问出什么来?”
而且到时候恭亲王为了明哲保身,肯定会推出另一个替罪羊来,从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傅老爷三人怔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傅昭的意思是要灭口啊!
傅绍年和丛氏倒没露出反对的神色来。
昨夜夫妻二人就聊过,只要能护得一双儿女周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是愿意的。
而且这一次,是傅清心罪有应得、自作自受!
傅老爷却犹豫了,迟迟下不了决定。
虽然傅昭说的法子,是最干脆利落、最好的法子,可他实在是下不了决定。
傅清心是他看着长大的,在他身边养了十几年,平日里乖巧又懂事,他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傅老爷痛苦地闭上眼,嘴唇哆嗦地道:“等等,再等一等。”
傅昭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傅老爷这般的回答,没有一点意外。
傅绍年追问道:“父亲还要等什么?等锦衣卫来抄家吗?”
傅老爷痛苦得面目都狰狞了一下,随后想到什么,忙道:“清心的婚事也在眼前了吧,把她远远地嫁出去,让她一辈子都不要回京城了,想必就没什么事了吧。”
傅昭无声地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有一些冰冷。
傅绍年和丛氏对视一眼,夫妻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询问似地看向了傅昭。
如今傅昭的主意越来越大了,傅绍年和丛氏也不能再把傅昭当成一个孩子了。
傅昭柔顺乖巧地说:“都听父亲的。”
一如尚在闺阁里时的温顺懂事。
傅老爷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他赞赏地看了傅昭一眼,他至少还是养出了一个出色的女儿。
傅昭并没有在侯府待多久,就要告辞回去了。
丛氏亲自送傅昭到了马车边上。
丛氏拉着傅昭走远了一些,小声地说:“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舒坦,总怕锦衣卫来抄家。你的侄子和侄女都还不懂事,肯定会被吓坏的。”
因为操心这些,丛氏几乎一夜未合眼,人都憔悴了不少。
傅昭紧紧地握住丛氏的手,眸色认真,“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清心她心狠手辣,就算远远地把她嫁走了,依照她的野心,她不可能会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