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深深地看了傅宜一眼，问丛氏，“父亲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来找你也是为了此事。”提到傅老爷，丛氏面上的笑荡然无存。
傅昭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裳，没让良穗跟着，自己去见了傅老爷。
傅老爷心情很好，把玩着一串佛珠。
那佛珠一点都不起眼，傅老爷却把它当成了宝贝一样。
傅老爷炫耀似地道：“你知道这佛珠是什么来历吗？”
傅昭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这是恭亲王的！”
第242章 冷水
傅老爷从书架上找出一个红漆匣子，将那串佛珠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若不是傅昭找他还有话说，他还想沐浴焚香，以示对恭亲王的尊敬。
傅昭冷眼瞧着，突然很想笑。
傅老爷此人，只长年纪不长心眼。
当年能做出冒着风险收留罪臣家眷的事，如今明知傅清心为恭亲王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还敢收下恭亲王的信物。
傅昭垂下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子里讥诮的笑，淡淡地问：“听说父亲为清心另寻了一门好亲事？”
提起此事，傅老爷乐呵呵地说：“是啊，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虽说只是个庶出的，但是清心嫁过去，也算是高嫁了。”
“那父亲有没有想过，把清心嫁过去后我们家会如何？”
傅老爷笑得更欢了。
他早就想过无数遍了，傅清心也给他描摹过了未来的前景。
攀上恭亲王这艘大船，等恭亲王登上那个位置后，他们傅家就是有从龙之功！
说不定到时候恭亲王一高兴，还赏赐他一个爵位。
他们傅家，就要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了！
傅老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昭昭，这些是男人们该操心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赶紧给姑爷生下一儿半女才是正理。”
傅昭面色一片冰冷。
傅老爷沉浸在喜悦里，恐怕连傅家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了。
傅昭不得不泼去一盆冷水，“那父亲有没有想过，到时候傅家炽手可热，若傅家的秘密被人挖出来了该怎么办？”
傅老爷不以为意地道：“谁家没些不能告人的事？”
傅昭挑眉，眸光凌厉，“若是我们家的秘密足以让傅家覆灭呢？父亲是不是忘了，前段时日陆家是怎么被抄家的？”
傅老爷怔了一下，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用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傅昭。
当年的那件事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康姨娘知道。
康姨娘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了，不可能往外说的。
而且康姨娘也知道利害关系，若是此事宣扬出去，她和傅清心都只有死路一条。
傅老爷盯着傅昭，面色阴晴不定。
还是傅昭先打破了沉默，“父亲是不是想问我，我是如何知道的？我能知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傅老爷苦苦思索，才试探性地问：“是清心告诉你的吗？”
傅昭不置可否。
傅老爷心情复杂，傅清心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说，还往外说了出去。
今天是傅昭知道了，明天又会是谁呢？
傅昭说得对，等后面傅家真的烈火亨油的时候，肯定有眼红的人，就把这件事挖了出来。
这件事根本禁不起挖，随随便便都能把真相给挖了出来。
到时候就算他成了王爷，也逃不过抄家的下场。
原本美好的前景，原来都是虚影。
傅老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颓废不已。
傅昭见自己泼的冷水起了作用，便道：“父亲也先别急，汝县那门婚事也成不了了，但不如先不用告诉清心，看看清心的选择吧。”
傅老爷疑惑，“什么选择？”
傅昭意味深长一笑，“看看清心是愿意做一个傅家人，乖乖地听从父亲的话，还是说她心大了，有别的打算。若是前者，那说明清心和我们是一条心的。若是后者……”
傅昭点到为止，余下的，就让傅老爷自己去猜想吧。
也只有傅老爷自己猜想，才能想得更多。
傅昭想说的都说完了，就回侯府了。
傅昭一走，傅老爷立刻去找了康姨娘。
待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傅老爷劈头盖脸地问：“当年的事，你是不是和清心说了？”
康姨娘怔了片刻，才愧疚地道：“清心聪慧，自己猜出来的。”
傅老爷眉头紧皱，在屋子里乱转，心里烦躁无比，傅清心果然知道了，还大胆说了出去。
康姨娘捏紧帕子，不安地问：“老爷，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是清心的婚事又出什么岔子了吗？”
傅老爷张了张嘴，想起傅昭说的话，他的话到嘴边又换了一番，“王爷那边的婚事不成了，清心还是得嫁到汝县去。”
康姨娘忍不住失望，但还是柔顺地道：“都听老爷的，老爷肯定是为了清心好的。汝县虽然远，但是只要清心平平安安的，就比一切都好。”
听着康姨娘懂事的话语，傅老爷心里舒坦不少。
至少，康姨娘是个知恩图报的。
这些年，康姨娘为了傅家的付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拍了拍康姨娘的肩膀，“放心吧，当初我能护住你们，现在也是一样的。清心那里，你去和她说一下吧。”
*
傅清心细眉倒竖，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通通扫到了地上。
康姨娘吓得后退两步，要是躲得晚一点，差一点就要被碎片划到了脚。
傅清心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王爷都肯帮我了，父亲为什么又说不成了？今天傅昭回来了，是不是傅昭又去父亲跟前挑唆了！”
康姨娘急忙去捂傅清心的嘴，“你这个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她好歹是你的姐姐，你就算不念着她的好，也不能这样直呼她的名字呀。”
傅清心打开康姨娘的手，怒道：“娘！到底谁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女儿就要被远嫁了，后半辈子都见不到了，你还在为一个外人说话？”
康姨娘却道：“那门婚事依我看是不错的，等你嫁过去，就能知道你父亲的一片苦心了。”
没想到自己的亲娘，胳膊肘都往外拐。
傅清心气得脑袋都晕眩了一阵，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傅家这么急不可待地要将她送走，傅昭给她挑了一门一看就是去受苦受难的婚事，还要她感恩戴德的！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给傅家送去一份大礼。
而且傅家小姐的身份，她也不要了！
傅清心笑了，眸子里布满了戾气，“你去和父亲说吧，我会乖乖地准备出嫁的。”
康姨娘松了一口气，又安慰了傅清心几句，才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傅老爷。
第243章 送信
等康姨娘离开后，傅清心又砸了一个花瓶。
等傅清心不会砸东西了，陆珊才走了过去。
傅清心没有保住庄月，便拼尽全力保住了陆珊。
她不舍得断了恭亲王那边的联系。
“你和王爷那边还能联系得上吗？”傅清心问道。
陆珊苦恼地摇了摇头，“那些人看得紧，除了出门买东西，其他的都不许我做。”
傅清心冷笑一声，这些傅家人，口口声声说是她的家人，都是为了她好。
但是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哪里有一点人情味？各个都把她当成贼一样防着。
连康姨娘，都向着别人。
傅清心冷声道：“你帮我送一封信。”
陆珊忙问：“是给王爷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激动。
她实在是不想再傅家待下去了，恨不得成为恭亲王的人。
傅清心摇摇头，“不是，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再去投奔王爷。”
陆珊一喜，“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做好。”
*
晚间，傅昭只留了良穗在屋子里伺候。
开春了，天渐渐的热起来了。
窗户一关，屋子里顿时显得闷热。
傅昭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良穗道：“……上午的时候，陆珊去了舅老爷那边，舅老爷家的三爷新得了一位千金，陆珊是去送鸡蛋的。”
傅昭挑了挑眉，“就她一个人去送了吗？”
“大夫人和姨娘那边，昨天派人送过了。”
“我知道了，你继续让人盯着些，若是傅家的人盯不住，让吴大哥的人也帮帮忙。”
傅昭说完，脑海里突然闪过些什么。
这个不妙的预感，顿时让她坐立难安。
她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看着傅昭逐渐发白的脸，良穗心一紧，上前一步，“您怎么了？”
傅昭抓紧手边的团扇，凝神思索片刻，沉声吩咐都：“你和吴大哥说一声，让他帮忙盯着点舅老爷那边。”
良穗讶异了一下，但还是应下了。
只是她还是觉得奇怪，舅老爷，也就是傅老爷的舅舅孙家，比起傅家来还要更不值得一提。
听说孙家的子孙里，只出了一个当了官的，还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小旗。
锦衣卫做的那些事，加上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名声，孙家的街坊四邻都不敢和孙家有往来了。
偏偏孙家人还觉得非常自豪，仗着三少爷锦衣卫的名号，在街坊四邻面前为非作歹的。
渐渐的，他们连傅家这门亲戚也看不上了。
是以孙家小小姐的满月，傅家只送了东西过去，并没有出面。
而傅清心送的东西，在一堆送礼的人之间，一点都不显眼。
虽说送礼的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将傅清心送的东西给孙老爷看，还为了打点使了不少银子。
等孙老爷看到那东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正准备睡觉的时候了。
他多喝了几杯酒，浑身不舒服，一时还睡不着，就准备找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
他捏着信，问孙夫人，“是那个什么清心送来的？”
这个名字，也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到的。
和傅家太久没有来往，他都快忘了傅家那些人了。
孙夫人边铺着床边道：“是啊，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若是你不想看，就直接丢了吧。”
在孙夫人絮絮叨叨的时候，孙老爷已经拆开了信看了起来，左右也无事。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惊恐的模样就和见了鬼一样。
孙夫人正想招呼孙老爷睡觉，一回头，看到孙老爷和木头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面上的表情十足十的惊恐。
她唬了一大跳，急忙过去问道：“到底怎么了呀？你看到什么了？”
孙老爷一下子蹦了起来，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孙家终于盼来了崛起之日！”
孙夫人满脸茫然，“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孙老爷却已经捏着信，一溜烟地跑了，孙夫人追都追不上。
孙老爷直接去了三儿子那里，提着三儿子进了书房里。
父子二人对着信研究了起来，研究一会，又乐不可支地笑一阵。
他们孙家，真的要发达了！
*
傅昭看着账本，看了一会，怔怔地放下账本，叹了一口气。
听到院子门口的动静，她还以为是听错了。
直到听到马氏等人的声音，她才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一看。
只见马氏、钱氏二人一起过来了。
傅昭面上堆起笑，走到院子里迎了一下，笑问道：“大嫂和二嫂怎么得空过来了？”
马氏笑着回道：“天气好，出来走走，顺路就过来看看你。”
傅昭笑着迎二人往屋子里去，随口问道：“那大嫂和二嫂是从哪里过来？”
钱氏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从三弟妹那里过来，啧啧啧，才多久没见，她就憔悴得没个人形了。”
傅昭讶异地挑了挑眉。
这段时日，她顾着傅家的事，许久都没有听到何氏那边的消息了。
也是，这段时日何氏那边十分安静，根本不符合何氏火爆的脾气。
若是因为何氏病得起不了身才没有闹起来，那也说得过去。
傅昭佯装关心，惊讶地道：“都怪我疏忽了，没有常常过去看看劝慰着些，三嫂竟然病得这么厉害了，大夫可去瞧过了吗？”
钱氏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大夫看过了，她这个就是心病。读书读多了，心眼就变得特别小。所以我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那两个闺女儿，我才不会让她们也沾上穷酸味的。”
钱氏得意洋洋地说了一会，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五弟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没告诉我们呀？”
马氏眸光微闪，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傅昭是真的茫然，“什么好消息？”
她回头看了司棋一眼，司棋同样是茫然。
这段时日，傅昭为了傅家的烂摊子焦头烂额的，能有什么好消息？
钱氏用帕子捂着嘴笑了几声，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你上一次的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傅昭杏眸圆瞪，怔了片刻。
第244章 心机
这段时日，傅昭因为傅家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
这个月的月事有没有来，她根本就没在意过。
如今这件事却被钱氏提起来，傅昭除了惊讶，就是愤怒了。
傅昭将愤怒的情绪遮挡起来，思索了一会，才道：“是迟了半个月了，不过这些事连我自己都不在乎，二嫂比我都关心我自己呀。”
钱氏当作听不出傅昭话里话外之意，只笑道：“这事可大可小，依我看，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放心一些。”
“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推迟一些是总有的事，”傅昭的笑容淡淡，“就不用请大夫了。”
钱氏却不依不饶的，“子嗣上的事就不是小事！请个大夫来看看总归是安心的。”
马氏跟着劝道：“是呀，你年纪还轻，若是落下这种毛病，将来可要后悔的。”
傅昭瞧着钱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只有马氏是发自肺腑的关心自己。
对比之下，钱氏对自己三番两次的使绊子，她心里生出一股厌烦来。
傅昭态度强硬，“等过几日，若是月事还没有来，我自然会请大夫的。我有些困了。”
说着，她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如此明晃晃赶客的意思，钱氏和马氏自然看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