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好不好,你身子本就不好,长时间这般下去,你会受不住的。”傅栾放轻着嗓音劝道。
萧意眠抬起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脸上神色总算有了些许波动,唇上的淡色的口脂不知在那蹭掉了些许裸露出下方苍白的唇色,启唇话语依旧平静没有波澜道:
“殿下,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如何让过去之事过去.....”
幽沉的目光落在傅栾身上,顿时让他有些哑口无言,与此同时他也明白如今阿意是不可能会放下近日之事的,卷翘的睫羽遮掩住,眼底的落寞,
“我只是希望阿意,能够活的开心一些......”
萧意眠未语,只是静静的望着他,良久才收回眸子,缓缓道:“我开心与否,殿下当真在意吗?”
“我自然是在意的,阿意,我自是在意的。”神色激动的伸手想要握住萧意眠的手,可刚触碰的瞬间,只见萧意眠眉头一皱,动作染着几分躲闪将手臂别到一侧。
但傅栾还是注意到了她那细微的动作,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激动收敛了下来,薄唇紧抿着,将目光缓缓落在萧意眠那衣袖遮掩住的手腕上,伸手试探着掀起那衣袖。
萧意眠想要阻止,但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颔首目光落在车板上,喃喃道:“在意吗....”
掀起那衣袖,傅栾瞧着那斑驳的伤痕,眼眸中满是心疼,连忙从马车暗格中翻找出伤药,一边小心上着药,一边轻声安抚着,“阿意,你忍忍可能会有一些疼。”
感受着手上微凉的疼意,目光再度落在眼前那满脸心疼的男人身上,木楞的目光中映着不解,她不明白眼前人为何能这般奇怪。
明明诸事都隐瞒着她让她仿佛自己从未真正被他在意过,可每次遇到事情,眼前人的在意又能让她清晰的感知到。
这种矛盾的情况,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逃离眼前人,只可惜她的计划落空了。
嘴角扯出些许苦涩笑意,泪色溢出眼眶,低语呢喃着,“殿下总是这般奇怪,明明表现出来格外在意,却从未这真的在意过我的想法。”
闻言,正替她上药的傅栾手上动作一顿,眼眸中的紧张褪去,染上了几分无措,他也不想如此,只是那被掩埋的事实,他注定没有办法说出口。
上完药,直到马车抵达王府,两人之间都没有再过多说一句话。
傅栾将她送回到她原来的院中,本想留下在陪陪她,却被她已累了想休息为由给拒绝了。
独身一人走进屋内,坐在素日里最喜欢瞧风景的窗边,望着窗外春茵如画,心头涌上一阵阵疲倦与无力。
这几日弄的她身心俱疲,却终究还是没有逃离开这个望不见来日的囚笼。
抬起手臂看着手腕上那缠绕着的绷带,顿顿的伸手将其扯开,脸上神色满是麻木,就连绷带勒在伤痕上,她都没有丝毫反应。
看着彻底裸露出来的伤口,萧意眠这才停下手,整个人缓缓俯身趴在窗框上,柔柔的清风吹在她的脸上,唯有此刻是自由的........
可疲倦的神思却没有放松下来,门口传来一阵动响,便将她重新拉了回来,坐起身目光无神的抬眸望去只见清一拎着药箱,急匆匆的走进来。
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捏着她的手打算开始诊脉,刚撩起衣袖便瞧着了那被凌乱的绷带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斑驳的青紫血痕,眼眸中倏然满是心疼,“姑娘这伤怎么这般重。”
萧意眠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好似丢了魂一般。
而清一也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一情况,只是连忙从药箱里掏出伤药那些,重新给她的伤口做了处理和包扎。
眼看着手上的伤痕重新被覆盖上,萧意眠这才有了些许反应,趁着清一扭头将东西放回去的空隙,她再度伸手,将那原本绑好的伤处,扯开......
收拾好东西的清一,扭头便瞧见她的这番举动,慌张的连忙制止着,“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可萧意眠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一般,手中死死扯着一截绷带,任由清一怎么劝说都没有用,眼看着那绷带已经深陷进了肉中,斑驳的血色在上方缓缓晕染开来。
生怕造成更加严重的伤势的清一只好松手,任由着她将手上缠绕的绷带彻彻底底的扯开。
见伤势再度暴露出来,萧意眠这才满意的停下手,将手中的绷带随意一扔,随后继续趴在窗框处呆呆的望着窗外。
第51章 固执
一侧的清一看着她那垂下的手上潺潺滴落的血色,心中担忧的不行,但瞧着眼前人的状态,她又不敢贸然上前再为她包扎,毕竟刚刚的教训还在眼前历历不忘。
可偏偏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只能起身朝外走去,喊住过往侍女前去通知傅栾,而自己留在此处想办法。
吩咐完,清一又匆匆回到萧意眠身边,看着那依旧静静趴在窗前的萧意眠,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靠近,伸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
目光细细打量着她的反应,见这一行为并没有让她有过激的行为脸上神色舒缓了下来,轻声道:“姑娘?姑娘?”
萧意眠像是听不见一般,依旧呆呆望着外边春茵散落,没有半点回应。
清一叹了一口气,手上微微用力推了推,再度轻唤道:“姑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呀。”
萧意眠扭头无神的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黯淡的眸子里映不出半点光影,染着残妆的唇瓣微启,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盯着清一望了良久,又扭头继续趴了回去。
见此清一心中愈发着急了起来,但偏偏眼前人什么都不说。
目光焦急的落在门口,心中暗道,自家主子怎么还没有来,素日里不是最紧张姑娘的吗,怎么这时来的这般慢。
心头的这个念头刚落下,傅栾便出现在了门口,凌乱的发丝披散在肩头,脸上神色透着些许慌张走进屋来。
清一赶紧迎上去压低声音表明了情况,然后惶惶询问道:“殿下,您带姑娘回来时,路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亦或是在祭台上发生了什么。”
看着那趴在窗边的身影,傅栾一眼便瞧见了那垂下的手臂上潺潺滴落的血色,目光扫过地上桌上散落的绷带,喉头微紧,话语低落道:
“没有发生什么,阿意她只是不愿原谅我,不愿回到这府中罢了。”
她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由,毕竟按照姑娘的习性若是还未原谅自然是不肯同殿下回来的。
可如今回来了,她便以为姑娘已经谅宥了殿下,只当是回府的途中或者是在宫中发生了什么这才造成了这般情况。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傅栾径直打断了,“清一,你先下去吧。”
闻言,清一也明白这里暂时不需要她,毕竟身上的病痛她还能医治,可这心病........
终究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一个旁观者起不了什么作用。
叹了一口气,清一回到窗边打开药箱,将一些伤药和绷带留了下来,这才拎着药箱,一步一回头的担忧的离开了屋内。
明媚的光影溜进屋内,在地板上映着一道道山水墨画,傅栾掩了掩眸子走上前。
放轻的脚步声并未惊动萧意眠,或者说是房间内的所有动响都难以惊动她,她仿佛沉溺在自我的世界,将自己封闭其中。
傅栾伸手想要落在她的肩头,关键时刻却迟疑了,忽震的睫羽掩着眸底幽光,终究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扶衣坐在一侧,目光望着眼前人满是紧张,语气不由放柔了许多唤道:
“阿意”
话音落在趴在窗口的萧意眠无神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寻声扭头望来,莫名的碎光划过眸底,下一秒她猛的腾身站起。
傅栾还没有反应过来,人便已经朝着里屋跑了去,生怕人出了什么事,他也起身连忙追了过去。
走进里屋,却没有瞧见那进来的人影,脸上容色顿时露出慌张,在屋里轻唤着寻找了起来,最后在床尾寻见了人。
只见重重纱帘后,一团被子堆在那处,傅栾放轻脚步走上前,拎起被子一角正要掀开,被子里却传来了一股子阻力。
无奈傅栾只能扯开一点小角,看着里面的情况,只见萧意眠捂着脑袋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昏惑的光线下依稀被子上已经染上了些许斑驳的血痕。
傅栾想将人弄出来,却又怕伤着了,只能扯着被子一角在她身畔半跪下,轻声请求着,“阿意你出来,我们把伤势处理了好不好。”
可萧意眠不仅不为所动,甚至捂着脑袋的动作更加严实了些许,而随着她的动作,本就受伤的手腕处,又浸出大量血色,原本素雅的裙衫如今缀着一朵朵艳丽的花朵。
吓得傅栾连忙禁声,不敢再刺激到她。
可有不能任由着人就这般缩在这里,如今正值春闷,伤口万一发炎更加严重了该如何是好,思量了些许,还是决定伸手强硬的想要将人拽出来。
可刚握住她的手腕没多久,便惹来了萧意眠更加强烈的反抗,抱着那紧握着自己的手腕的大手,隔着衣衫对着手臂便是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傅栾闷哼了一声,容色未变,反而借此将人直接拽了出来,厚重的被子堆落在地上,没了遮掩,萧意眠下意识松嘴,把傅栾的胳膊一丢,整个人往纱幔后缩去。
仿佛只有回到暗处才能给她安全感,可好不容易将人弄了出来,傅栾又怎么会,让人再躲回去,连忙拉住她,将其拥入怀中。
萧意眠用力抵着他的胸膛,想要将人推搡开来,下一秒眼前一阵眩晕袭来,手上力道一松,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了他怀中。
见怀中人儿没了挣扎,傅栾还以为她冷静了下来,结果垂眸一看,却发现萧意眠昏死了过去,脸上神色一慌,连忙拦腰将人抱起放在床榻上,随后将一直等在门外的未走的清一唤了进来。
“清一,你快看看阿意这是怎么了。”
拎着药箱着急忙慌被拽进来的清一,看着床榻上陷入昏迷中的人儿,面色显得几分慌张,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还没过一会儿,人就昏过去了。
放下药箱,伸手扣住她的脉象,诊着这紊乱的脉象,清一眉头顿时紧皱,松手连忙从药箱中翻找出来一瓶药丸,喂她服下一粒,随后连忙将药箱中的另一块令牌塞给傅栾,着急道:
“殿下,麻烦您马上派人去冯氏医馆将我师傅请来,事关姑娘性命还请快些。”
第52章 另外他人
一听这话,傅栾顿时也不敢耽搁,接过令牌便着急忙慌的朝外跑去,留下屋内的清一继续为萧意眠施针救治。
躺在床榻上的萧意眠听着两人紧张的话语,浑浑噩噩的再度沉溺于过往那段未完的梦中。
恍惚间萧意眠再度回到那雅致的闺房,她揪着被褥目光微怔望着那站在珠帘外的少年,少年瘦弱且清晰的面容映入眼帘,难受感一遍遍袭来,苍白的唇瓣抖着,终于将唇边话语诉了出来,
“阿序哥哥?”
元溪滢扶着她,嗓音刻意放轻道:“婖婖,你阿序哥哥回来了。”
可萧意眠脸上却没有丝毫激动,反而脸色愈发苍白了下来。
眼前人虽有着与阿序哥哥一般无二的面容,那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不是她的阿序哥哥,心中涌上些许失落,但终究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掩下眸底的落寞,伸手轻轻扯着元溪滢的衣袖,苦笑道:“阿娘,你们不必这般的...我真的没什么事...”
闻言,元溪滢显得有些茫然,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明白了是自家婖婖误以为眼前人是他们寻来糊弄的,眉眼间涌着几分无奈解释道:
“阿意,这人的确是你的阿序哥哥,并非阿娘与阿父寻来安慰你的,不信,你可问问你程曦婶婶。”
萧意眠疑惑的扭头看向站在那少年身侧的程曦,只见程曦浅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少年走上前目光温柔道:“婖婖,这当真是你阿序哥哥。”
见身侧的人都这般说,萧意眠再度将目光掠者少年身上,眼眸中露出些许探究之色,于此同时少年也在看着她,微圆的凤眸中细碎光影划过,很快便又掩了下去,恢复成了无神的模样。
萧意眠盯着少年观察了许久,那怕身侧长辈皆说他就是阿序哥哥,可她的心中却仍旧满是狐疑,眼前的人虽容貌行为举止皆与阿序哥哥一模一样,可就是感觉不一样。
但看着长辈们切切的目光,萧意眠终究还是没有将嘴边的话语说出,只是车动唇角尴尬的对着少年笑了笑,随后目光掠至元溪滢身上,嗓音微软道:
“阿娘,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糖糕了。”
见自家婖婖对待少年那淡淡的神色,元溪滢叹了一口,心中明白她这还是没有相信。
不过一想到少年死里逃生定是受了诸多苦难,如今的性子瞧着也于之前大不相同,而且时隔了许久,自家婖婖觉得人陌生也是常事。
所以听着那转移话题的语句,元溪滢索性便应了下来,“好,阿娘这去给婖婖做,正巧你也该喝药了。”
说着扭头对着站在一侧的程曦缓缓道:“阿姊,你也一同随我去吧,阿序便留在此处陪着婖婖,正巧两个孩子也许久未见了,定有好些话要说,我们这些大人留在这里两个孩子也放不开。”
程曦闻言脸上露出些许迟疑,目光看向一侧的少年,试探着询问道:“长赢,你留在这可以吗?”
要换以前的话少年肯定愿意留下来,但如今她却不大确定了。
自从少年消失许久回来后,少年整个人性情大变,原本温润沉稳的性子如今变得格外缄默,在家中除了几个较为亲近之人,旁人根本得不到少年半点反应。
若非他是被婉晴亲自送回来的而且相貌也与阿序相同,不然他们也是不相信眼前这孤僻的少年郎,是当初那个风姿卓绝的褚王世子。
少年抬眸无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后动作顿顿的点了点头,嗓音透着些许古怪的沙哑,像是许久未说过话一般,“可以。”
见少年不仅愿意留下来,甚至还开口说话了,程曦脸上露出些许激动之色,这孩子自从回到家中便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她想了各种法子都不曾奏效。
如今到是难得开口说了两字,可见眼前少年终究是惦记着自己的小未婚妻,愿意敞开心扉。
“那长赢你便在此陪着婖婖说会话,舅母陪你伯母去做完东西便回来。”
但这次少年却没有再应声,程曦见状只是有些惋惜,不过孩子既然已经愿意说话了,后面再慢慢引导便好了。
长辈离开后,侍女嬷嬷们也退到了外屋,里屋只剩下萧意眠与少年。
“咳咳”萧意眠斜靠在床栏处,手中绢帕掩着唇轻咳了两声,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染着几许莫名的碎光。
虽然心底明白眼前少年郎并非她的阿序哥哥,但看着这相似的容貌,心中仍旧有些酸涩,嗓音微软没有丝毫绕圈子的直言问道:“你顶替阿序哥哥的身份回到将军府可是有人逼迫?”
眼前少年顶替的是被灭门的褚王府小世子的身份,除了是被人胁迫这一原由,她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若是单单为了谋取钱财,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这般要命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