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人生能如美酒般先苦后甜、历久弥香，也是难得的幸运吧。
南乔一饮而尽，才看到许光尘滴酒未动。
晃动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似是柔和了他的棱角，却平添了一丝流动的情绪。
浅褐色的瞳孔在烛光下如琥珀般封存着未明的情绪，像是经历了千百万年才来到她的面前。
南乔却只一眼就读懂了他悲凉的底色。
许光尘扬起一个未达眼底的笑：“南乔，谢谢你来临城。”
“是我该谢谢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
察觉到许光尘要反驳，南乔开口打断他。
“不过我们之间大概也算不清了。”
许光尘笑着点头：“确实。”
“马上就要过年了，既然之后都见不到了。”
南乔继续倒酒：“那就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许光尘也一饮而尽重新倒酒，碰杯。
“新年快乐。”
口中的涩味还未褪去，许光尘又独自倒了一杯。
“新年之后就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看许光尘又一饮而尽，南乔鼓着脸颊有些不满。
“这也太敷衍了吧，连生日礼物都没有。”
许光尘轻挑眉尾，浅笑：“是我考虑不周了。”
“欸，你给我录个生日快乐吧。”
南乔跑回卧室拿手机，回到餐桌又猛然觉得不可行。
毕竟许光尘身份特殊，就算是以后相隔千里，但还是要谨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算了。”
南乔把手机扔到一边：“你还是陪我喝酒吧。”
许光尘撑着下巴，注视着南乔给自己倒酒。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喜欢喝酒。”
南乔扬着下巴，语气任性的说：“你就当我现在喜欢了。”
房间里只有烛光，让人看不清脸上的酒色，只是许光尘亲眼看着南乔的眼神越来越莹润，笑容也越来越甜腻。
他极少见到这种状态下的南乔。
许光尘握住南乔准备继续倒酒的手，提醒道：“你醉了。”
南乔拍开他的手：“我才没有。”
许光尘无奈，也没再制止她，毕竟是在他面前，就算是醉了也可以照顾她。
“看。”
南乔突然指着窗外，晃晃悠悠的起身。
许光尘下意识伸手护着她的腰，跟着往前走。
南乔毫不客气的靠着他的肩膀，指着窗外的月亮笑得粘人：“你以后想我了，就抬头看看月亮。”
许光尘并没有抬头看月亮，反而一瞬不瞬的盯着怀里的女孩儿。
“借景抒情？”
南乔蹙眉迟钝的理解着这个词语，撩起眼尾看他：“你对我有情吗？”
窗外月光清冷，女孩儿的周身却萦绕酒气，眼神醉意朦胧，眉宇间竟有些撩人的妩媚，唇角抿着勾人的笑。
像是月色下让人心甘情愿沉醉的狐狸精。
她因着醉酒浑身散发着轻松、惬意的钝感，不自觉的影响了他。
许光尘像是被诱惑了般点头：“有。”
听到他的回答，南乔笑得越发开心：“那就看看月亮。”
许光尘继续点头，只是仍旧没有分给窗外的月亮一个眼神。
面前的女孩儿已经占据了他此刻的所有心绪。
南乔双手自然的勾住许光尘的脖颈，眼睛润泽亮晶晶的弧度，歪头问：“你怎么不看？”
“你就在我面前，我不想现在就开始思念。”
南乔酒后的思绪变得很慢，想要理解什么总要废一点时间。
但看着此刻的许光尘，南乔突然不想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了。
只想遵着本能行事。
女孩儿的嘴唇凑上来的时候，许光尘眸光轻闪。
一触即离时，果断扣住女孩儿的头，加深这个吻。
酒气裹上来的时候，南乔的思绪已经不甚清晰了，却只觉得周身都是温暖的。
南乔之前不喜欢喝酒，是因为喝酒总是会让她思绪变慢，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这对于一个需要极大知识储备量和快速反应能力的医生来说，会发自内心的抗拒。
这次南乔反而体会到了这种感觉的好处。
可以什么都不想，卸下一切身心负累，全身心的投入一种氛围。
可以不用耿耿于怀马上到来的分别，专注的沉浸在和许光尘相爱的氛围里。
任由那些美妙的爱意包裹自己。
在这种感觉中醒来，甚至都不会有头痛欲裂的宿醉感。
南乔难得的赖床，甚至枕着许光尘的胸口不让他起床。
许光尘枕着手臂任由南乔压着他，撩着狭长的眼尾盯着女孩儿的发顶。
南乔手指百无聊赖的在许光尘胸口画圈圈，看着他眸中困意渐消才笑着问：“我们分手需要什么形式吗？”
许光尘微微蹙眉：“不用吧。”
“那怎么能行？”
南乔不满道：“你不仅把我当替身，还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不清不楚，这些我怎么能忍？”
许光尘浅笑出声：“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轰轰烈烈的揍你一顿，然后华丽退场。”
“可以。”
许光尘眼中笑意不减，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我等着。”
第52章
南乔并没有参加林佳荟的葬礼, 只想在临走之前去看看熟悉的人。
顾明警官、刘奶奶，还有云云。
“云云，胡东辉被抓, 你看到了吗？”
“我要离开临城了, 你要好好的。”
“你可以再等等，等许光尘他们成功之后再投胎，或许会是一个比现在好很多的世界。”
“云云。”
“再见。”
南乔看着手机上的航班提醒, 截屏发给了顾庭川。
【明天记得来接我。】
看到顾庭川发的【OK】表情包，南乔才拨通许光尘的电话。
“你在纯夜吗？”
“纯夜二楼。”
“知道了。”
南乔挂断电话，拍了拍胸口，甚至看了两集《回家的诱惑》找那种被男朋友背叛的愤怒状态。
南乔被电视剧里的渣男气的一肚子火, 走进纯夜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气势汹汹。
纯夜酒吧的主要营业时间是晚上，白天只有零星的几个顾客。
有些服务员认识南乔，看到她进门就立刻拿出手机通风报信。
红毛下楼来接她, 看到南乔南乔冷冰冰的脸色, 小心翼翼的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南乔停下脚步，揣着手问他：“你认识许光尘的前女友吗？”
“前女友？！”
红毛愣了一下, 才磕磕绊绊的解释：“不，不认识。”
“行, 那我自己上去问他。”
眼看着南乔上楼, 红毛知道自己拦不住, 只能抬脚跟上。
对于打开包厢门会看到的场面, 南乔有心理准备。
但可能是受到电视剧的影响, 南乔在有准备的去情况下, 看到许光尘身边坐着的女人时，还是瞬间火冒三丈。
“许光尘你什么意思？”
许光尘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无所谓的耸肩：“就是你看到意思。”
“嫂子你别生气，尘哥就是——”
南乔一个眼神，旁边的人瞬间噤声。
南乔绷着下巴，冷冰冰的说：“都滚出去。”
话音刚落，红毛连忙摆手：“都出去。”
在场的人忙不迭的起身往外走，包厢门被关上的最后一刻，许光尘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你又在无理取闹些什么？”
“许光尘！！！”
包厢门应声关上，许光尘一改刚刚的随意，插起一块西瓜递到她面前。
“尝尝这个瓜，挺甜的，我怎么感觉你真有点生气？”
南乔把西瓜塞进嘴里，委屈的点头：“是有点。”
许光尘伸手把女孩儿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女孩儿的发顶，眼底的晦暗像一潭无波无澜的死水。
“明天有事没办法送你，没人顾及到你的离开，对你而言是最安全的。”
南乔缩在许光尘怀里轻轻点头。
“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也是。”
许光尘身形很高，比南乔足足高了十五厘米，被他抱在怀里，许光尘不低头，南乔也只堪堪到他胸口。
南乔斜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渐渐收紧怀抱，一只手捂住南乔的耳朵，另一只手抬手砸了一个杯子。
玻璃的碎裂声格外清脆，如果不是面前这个炙热久久不愿松手的怀抱，南乔甚至都有种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吵架的错觉。
过了一会儿，许光尘才缓缓松手，他也算是短暂的拥抱过太阳。
只是太阳属于天空，不属于他。
南乔忍着泪转身离开，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她怕自己回头，就会舍不得离开。
打开包厢门，又有一个杯子被砸碎，身后是一声怒吼：“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眼泪瞬间滑落，南乔依旧没有回头，压抑着哭腔道：“不回来就不回来。”
脚步加快，南乔没有再给身旁路过的人一个眼神。
直到跑出纯夜，南乔才敢回头再看一眼。
刚刚就是最后一面了吧。
南乔回到星醇收拾行李，反而冷静了很多。
大概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反而能让她平静的面对分别。
与三年前的不告而别不同，这次她清楚的知道许光尘是在做什么。
他从想要生活在光明里的人，变成了要去创造光明的人。
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使命，尽管相隔两地，但是心意相通。
南乔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这样的结局，好像也没有很差。”
敲门声响的时候，南乔心中一跳。
因为最常敲响这个门的人，是许光尘。
南乔带着探究开门。
许光尘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前，身形板正，腰背笔直，胸前甚至还别了一个精致的玫瑰胸针。
他双手背在身后，撩着眼睑看她，唇角勾着一个好看的弧度，从脚踝到发丝无一不透露着矜贵的气息。
仿佛下一秒就要参加婚礼一般。
南乔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左右张望。
“你怎么来了？”
许光尘浅笑出声：“我来送你，看你的样子像偷情似的。”
“你不是说明天不能送我吗？”
“所以今天来送。”
许光尘信步走进房间：“我们在临城见的最后一面，不能是在吵架。”
“不是假的吗？”
“假的也不行。”
许光尘把手里的两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南乔。
两个盒子中偏小的那个，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生日礼物’四个大字。
稍大的那个盒子上却什么都没写。
南乔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是什么礼物？”
“……”
许光尘避开南乔的视线，解开外套坐下，清了清嗓子：“分手礼物。”
“哦~”
见许光尘视线回避，南乔反而起了兴致，拖着音调懒懒的说：“假分手还有礼物呢。”
盒子打开后，南乔反而愣住了。
“安神香？”
许光尘的身材很好，懒散的坐着，长腿随意的蹬着，半靠在沙发上，撑着头看她，神色淡淡的，语气如轻烟般悠长：“不要再做我受伤这种梦了，也不要担心我。”
南乔眸光轻闪，点头应道：“好。”
生日礼物的盒子被包装的很好，南乔挣扎了一番，最终选择不打开，把盒子塞进了打包好的行李箱里。
“既然是生日礼物，那就生日的时候再打开吧。”
许光尘看到打包好的行李，眼神暗了一瞬，随后便归为平静，像是再也没有什么能掀起他情绪的波澜。
男人的瞳孔很浅，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但南乔也知道在这片目之所及的浅湾之下，是一片什么样的深海。
没有光亮深不见底，只有永无止境的孤寂。
南乔合上行李箱，半开玩笑的说：“最开始在临城遇到你，你就一直想赶我走，现在终于如愿了。”
“我……”
许光尘顿了一下，没有再反驳，毕竟最开始他确实不希望南乔出现在临城。
大概是太清楚南乔在自己心里的份量，知道但凡有人拿南乔威胁他，他真的会疯。
所以下意识想让南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能来送我，我很开心。”
南乔努力的扬着唇角，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难过。
“尽管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所以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记得。
无论外人怎么误解你，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永远相信你，永远支持你所有的决定，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好。”
许光尘的嗓音哑的不像话：“那你也答应我，回京北之后好好生活，做你想做的事，爱你……爱你想爱的人，不要等我。”
“好。”
南乔抿起唇角，回答的毫不犹豫：“那你也答应我，只要你任务结束，无论多久，至少来见我一面。”
南乔举起手掌，结盟般的手势：“我们都是讲信用的人。”
许光尘浅笑，抬手握住了南乔的手。
男人手掌温暖宽大，瞬间包裹住南齐的手，让人莫名的心安，也让人相信他笃定的“好”字。
南乔无法确定许光尘是承诺，又或许只是安慰。
但她答应许光尘的一定会做到，那么她也相信许光尘答应她的也一定会做到。
南乔在酒店的电视上随便找了一部热播剧，和许光尘缩在沙发里看。
温馨的就像很多平平常常的夜晚一样，没有丝毫离别的氛围。
只是电视里播的什么，南乔半点都看不进去。
察觉到许光尘动了动身子，南乔连忙抱住他。
“这个电视剧挺有意思的，再看一集吧。”
许光尘任由她抱着，语气都染上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是一个普法节目。”
南乔仍旧不松手：“普法节目更好，再看一集吧。”
“现在很晚了。”
“……”
南乔任命的放手：“你要走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