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人理清洁理事会的人能做到夺走那么多生命而无动于衷，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消灭人类。
“那又怎么样？”卢泽笑了一声：“我是不会把他们供出来的。”
警官咬牙，“你真的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
“那些垃圾有过同理心吗？！”卢泽梗着脖子和警官对视。
“六十多万人！对你来说他们就一个都不无辜吗？！”
“里面有刚成年的还在读书的孩子，还有和你一样每天努力生活的人，他们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他们也该死吗？！”
卢泽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的确是因为对人类失望才加入了人理清洁理事会，但他也的确不认为所有人类都该死，他只是想要报仇而已。
他……也曾经犹豫过的。
看出卢泽的动摇，警官乘胜追击。
“只要你愿意把人供出来，帮助我们救下那些无辜的人，我保证你痛恨的那些人一定会得到合理的审判！”
卢泽迟疑着问：“……真的吗？”
“你以为现在这件事是小事？！关乎60万人的生命，一旦公布出去影响巨大，就算只是碍着舆论压力，他们也会对这些人进行重新审查以平民怨！”
如果不是为了缩小影响外加抓捕人理清洁理事会的人，他们也不会隐瞒至今。
得到这样的回答卢泽只迟疑了一下，他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我……”
他才说出一个字，脑子里就传出一声闷响，接着他睁大了眼睛，再也没有了反应。
片刻之后，血液从他的鼻腔耳朵和眼角缓缓流出来。
公司成员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警官表情凝重，“是体内微型炸.弹芯片，只要感知到他有背叛的嫌疑就会自动引爆。”是他拖大了，以为卢泽只是一个边缘人员，不会被安装微型炸。弹芯片。
公司负责人表情难看，“怎么会这样？那现在怎么办？”
“要是我们不能从外部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就只能启动planB，那小姑娘就……”
警官脱下了自己的警帽，表情悲伤。
*
在全息游戏里，任何角色说白了就是一团数据，苏格也是一团数据。
只是这团数据有点特殊。
她的身体里藏了一个程序。
进入游戏之前，公司就告知过她这件事有异常，所以她明面上带去的武器可能会没有用，所以公司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如果可以，苏格不愿意启用这套方案，公司的人也是。
因为进入游戏中后，苏格的意识就是一团数据，一旦启动她身体里隐藏的程序，她的意识和精神力很可能会被巨大的数据流冲散。
一旦苏格的意识和精神力消亡，那就等同于脑死亡。
人的意识能在这样巨大的数据流中存活下来的几率还不到百分之一。
这意味着，苏格是在用自己的命拯救被困的玩家。
季图南想要喊什么，但是话语堵在喉咙，什么都说不出口。
如果他没有万般阻拦，是不是就不用走到这一步？
如果一开始他就全力帮助她，是不是他们就能成功解决主脑？
他心里其实清楚，就算他一开始就帮助苏格，苏格携带的程序也会失败，她必然要以自己为武器。
可被救的是他自己，他无法置身事外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件事。
他是既得利益者，喜欢的人用生命来拯救自己，他怎么能不自责？
和季图南相比，谢非墨就显得太过冷静了。
或者说是麻木。
失去意识之前，苏格说就算亲自动手杀了他，他也不会在她的记忆里停留太久。
他以为自己全都做了无用功，就算用这样极端的方式，也无法得到苏格的一丝感情。
也失望于苏格动手竟然没有一丝迟疑，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没想到峰回路转。
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才明白苏格的用意。
苏格知道他不想在乱世挣扎沉浮，所以宁愿做一个恶人选择了成全他。
他以为自己对苏格来说是特别的。却又发现原来他只不过是被苏格拯救的无数个人当中的一个而已。
他对苏格来说并不特别。
苏格只是本性温柔，所以才愿意照顾他的想法。
照顾这个曾经算计她的人。
马娇看着远方，哽咽：‘唐唐……’
她并不意外苏格的身份，毕竟她早就说过她是来救人的。马娇遗憾的是，她没能保护好苏格让她活下来。
被困在超高阶异形身体里的连召还在努力挣扎。
在这个虚拟世界被静止的时候，超高阶异形也静止了，但他还可以行动，他正试图从转团红色的液状物中逃离出来。
他说过的，只要他还没死，就不会让苏格死。
他朝着苏格大喊。
“不要！”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这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是长大后第一个让他产生“想要”这种想法，而非“需要”或者“应该”的人，如果没有苏格的话，他是不是就会回到原本的世界，继续做那个傀儡一样的连召？
“唐唐——！！！”
连召的声音已经无法传到苏格的耳朵里。
她正在慢慢的化作数据流。
苏格不是专业的救援人员，也没有任何相关经验。之所以被强行征召而来，只是因为她特殊的精神力。
她的精神力像变色龙一样，可以帮助她在主脑的眼皮子底下做好隐藏。
她是公司和官方找到的，唯一一个精神力如此特殊的人，所以她必须参与救援，没有人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她唯一剩下的亲人，只说找了一份兼职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她想着总还能成功完成任务回家去。
假如她真的没办法活着回去……
不。
苏格布满数据流的脸上表情平静。
‘爸爸，等着我。’就算只有1%的可能，她也会努力活下去。
苏格的身体消失，化成了无数的数据流。
异形头领完全被数据流占据，原本那瑰丽的星云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成了它最原始的模样。
而随着主脑占据的异形头领的消失，整个全息世界也开始坍塌。
天空、土地、树木花草、破旧的房屋……全都逐渐被分解，变成了一串串数据。
连召呆滞的看着苏格消失的地方，就连自己的四肢、躯干逐渐数据化也未曾注意。
当整个世界都化作一串串数据的时候，这个世界忽然陷入了黑暗。
主机终于成功关闭。
第68章
世界变黑的时候,玩家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总之再醒来的时候，季图南已经在自己熟悉的房间了。
周围围着一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似乎就等着他醒来的这一刻。
看到他们虚伪关切的脸,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场景打消了他醒来时的那种不真实感。
他试图坐起身，身体却不听使唤。
秘书赶紧上前解释了他现在的情况。
一个多月的时间都呆在全息游戏里不能运动，全靠营养液续命。就算他家境殷实,每天都有人为他进行肌肉按摩，他的肌肉也还是出现了轻微的废用性萎缩,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锻炼才能自主行动。
他冷着脸,“太吵了，让他们都出去。”
秘书立刻照办。
等人都走了,他第一件事就是让秘书联系游戏公司询问苏格的情况。
“游戏公司说，那位唐小姐和他们签过保密协议，不会将她的任何情况告知他人。”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季图南满意,他只能让秘书直接去查唐三藏这个人。
秘书表情诡异。
“季先生……你真的不知道唐三藏是谁吗？”
季图南皱眉：“我怎么会知道……”
季图南：“……”
好的,他确实知道。
三藏法师。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又难受。
明明是个离谱的假名,偏偏被主脑洗脑的他竟然深信不疑。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到最后他不仅不能确认她的生死，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他不会就这样放弃。
“准备一下,我要去一趟游戏公司。”
“季先生，如果您不想做轮椅去的话,您恐怕需要进行一些康复训练。”
“另外,我想在去之前，您应该先看一下游戏公司给的资料,资料游戏公司已经发到您的终端。”
季图南的秘书一向不会说无意义的事，所以他就算很着急也还是打开了终端查看。
看完之后他愣了一下。
他对苏格莫名产生的感情,只是因为自己在游戏里的情感数据被修改了？
所以……这种非她不可，无法舍弃的感情，只是因为一串数据？
而只要他在现实醒来，游戏中对他的影响就会渐渐消失？
季图南将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口，只要他脑中浮现苏格，他的掌心就能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
难道这也是数据的影响？
他不相信。
或许初见时的一见钟情是因为这个金手指，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脱离了游戏，那些数据对他的影响应该微乎其微了才对。
但他依旧会因为苏格而心跳加速。
“去游戏公司。”
秘书愣了一下，“……是。”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答案。
他不愿意相信苏格就这样死了，她那么顽强，不管在什么处境都能找到出路。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一定不会放弃！
*
游戏公司的总部并不在首都星，季图南定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匆匆赶往游戏总部。
游戏公司的大楼位置不算偏僻，门口挤满了人，大都是来采访的记者。
在救援结束之后，官方就此事件进行了报道，引起了轩然大波。
六十万人被困在游戏里不是一件小事，就算他们星系星域辽阔，人口众多，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不可能完全瞒住。
只是这次事故性质太过恶劣，所以一开始官方只对外说是主脑运行出现了问题导致的结果，并没有提及人理清洁理事会。
现在事情一曝光，许多媒体为了得到第一手的资料匆匆赶到了游戏总部，全都挤在外面。
但游戏公司却冷冷清清。
这次事故牵连甚广，游戏公司被勒令停业整顿，就连公司领导高层都要接受检查和盘问，几乎所有关联人员都在警局呆着，就留了几个官方的人在这里应付前来询问的游戏玩家。
至于媒体，他们一律都只能回答：“一切以官方通报为准，请等待最终结论。”
前来询问的受害玩家也只有在确认了身份之后才能进入公司。
其实大部分的事情相关内容，他们已经整理发给每一个受害者，赔偿也在正常走流程。大部分受害者除了还有一些情绪，对其中的细节并不十分关心。
官方安排来的人也都是为了应对因金手指而产生的后续问题。
季图南一进到公司里面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没想到，还有人来的比他更早。
连召已经在游戏公司和工作人员纠缠很久了。
连召在现实中就是战士，还是联盟军事大学单兵系的王牌，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的多。
所以他是玩家中第一个醒来的人，就算躺了一个多月，清醒过来之后也能行动自如，只是有点虚弱。
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到游戏公司所在星球的航班船票。
“……我可以不去见她，但是你至少要告诉我她是否……是否好好的活着！”
“抱歉，这个我真的不能说。”
“她是否还活着也不可以？”
现实中的连召脸颊有些消瘦，脸色比较苍白，这是因为意识被困的时间太长，长期使用营养液导致的后果，被困在游戏里的其他玩家情况比他还要差。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工作人员，却只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抱歉，这些内容都包涵在我们与唐小姐的合约中。”
季图南走上前去：“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工作人员依旧是两个字：“抱歉。”
“抱歉解决不了问题呢，不如你去问问她本人，只是告诉我们她的情况，她是否同意？”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伴随着轮椅移动的声音响起。
工作人员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
他差点儿被这句话中的坑套住，“抱歉谢先生，关于合约的细节，我们在签订合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确认，不需要询问唐小姐。”
“也许她经历了那一系列事改变主意了呢？”
工作人员冷淡道：“那不属于我们需要考虑的范畴。”
“你们都在啊，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一个清爽的女声响了起来，说话的人正是马娇，她手上还推着一个轮椅。
“哎呀，没想到姐姐也是来游戏公司的。”轮椅上的粉发少女笑着说：“我还以为只是顺路呢，谢谢姐姐带我来公司。”
“不客气。”
这些人工作人员都认识。
虽然被困在游戏里的人有六十万之多，但是和苏格产生交集的就这么些人。
这些天联系他们要苏格情况的也大都是在游戏里和苏格关系匪浅，或者被激活过好感度的。
以这些人被好感度影响的程度，实在不好应付，工作人员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你们应该都已经得到相关的信息了。”
“我知道你们因为受到好感度的影响对唐小姐十分关注，但其实游戏数据对人显示生活的影响会慢慢消退，毕竟人类不是数据，人类是通过人体分泌的多巴胺来产生感情的。”
“过一段时间这种被游戏数据影响的感情就会消失，所以……”
“所以？”
谢非墨的声音里温和，工作人员却感觉自己像是被蛇信子舔了一下。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所以你们可以先忍耐一段时间，等心情平复之后就不会如此焦躁了。”
话音一落，工作人员听到了一声嗤笑，是那个看起来斯文又温和的谢非墨。
“你认为我们关心她只是因为被游戏数据影响？”最先开口的是连召。
“你是不是忽略了，我们和她之间还有一层关系，我们是被她救出来的。我想不管我们有没有受到游戏数据的影响，这一点都不会有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