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梢将炖好的燕窝放在姜皎的手边,“娘娘吃些燕窝,近来事情多,娘娘也是忙碌的很。”
就这般一直持续到宴席之上,沈随砚也是个不懂节制的,回回都闹到深夜,颇让她吃不消。
走在他身边,沈随砚侧眼看向姜皎,牵住她手腕,“萤萤不舒服?”
姜皎抬头对沈随砚嗔怪道:“都是夫君不好,近来频频闹到深夜,我都睡不好。”
沈随砚酥麻的笑上一声,“可我瞧,萤萤倒是也享受的很,哪回不是勾着我,不让我走。”
姜皎朝沈随砚的腰间掐了一下,身上用金线绣成的龙袍倒是颇为坚硬,沈随砚没有半分事情,“陛下莫要再说。”
身后的婢女与近侍听见,早就已经垂下头笑着。
姜皎羞得不行,分明面上看着正经不少,可是在床榻之上竟爱说些浑话,还要逼着她说。
不仅如此,现如今也是。
两人就这般说着,到了宴席之上。
众大臣跪下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随砚沉稳的嗓音落在每人的耳中,“平身。”
“谢皇上,谢皇后。”
姜皎随着沈随砚坐下,牵着的手不得已分开。
沈随砚手上空落下来,道:“今日是岁旦,众位爱卿不必拘礼。”
“谢皇上。”
宴席已开,歌舞也响起。
姜皎坐在上首,看下面看的真切。
朝席上一扫,看见了父亲同母亲的身影,但是却并未瞧见哥哥。
甚至有人同父亲敬酒,也未见父亲笑一下。
母亲更是不必说,沧桑几分。
姜皎心头一顿,莫不是母亲生了什么病?
她又看向太尉府坐着的地方,表兄也是不在的,舅母都没有出席,只有舅舅与外祖在。
姜皎只觉不安得很,似是发生了事情她不知晓一般。
她侧身,对着沈随砚道:“我瞧母亲还有舅母神情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也未见到兄长,我下去同母亲说说话。”
说着她急迫的就要起身,沈随砚在背后将姜皎给叫住,“萤萤。”
姜皎不明所以地转身看着沈随砚,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随后道:“你身子不适,莫下去走动,初三官眷会入宫,那时再说也不迟。”
姜皎的脚步一瞬间停在原处,朝下头看过去,不少的大臣、官眷都在看着她。
她生生顿住步伐,只得又坐下。
再次看向母亲的时候,她朝自个看过来,露出个宽慰的笑意。
姜皎这才放心下来一些,回了母亲一个笑。
想必只是她多思了,许是近来府上去的人太多,母亲一时忙不过来罢了。
初三就初三吧,统共就两日的时间,算不得什么。
又将视线放回歌舞之上,姜皎这回看得认真。
却发现,这领舞的人,好似是哪位大臣的女儿。
大臣的女儿献舞并不奇怪,只是奇怪的地方在,这位女子的眼神时不时就落在沈随砚的身上,还带有欲语还羞的眼神在。
姜皎看得面色逐渐僵硬起来,看着沈随砚黑眸一直盯着下头的歌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竟还看得如此认真?
只是在姜皎收回视线的时候,沈随砚突然出声,“我记得萤萤也是会舞的。”
姜皎倒是有些诧异,多少年的陈年往事,他竟还记得。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姜皎问他,“夫君怎么知道的?”
沈随砚握上姜皎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个的手心中取暖,“那年宫宴,我坐在角落之中,看萤萤的那一舞,入了我的心。”
姜皎一瞬间怔愣,她确实只在那一年的宫宴上舞过,往后是再也没有的。
“你——”姜皎猛然间想起什么来,“你从前说的,心悦我许久,就是那一舞?”
姜皎此刻只能听见自个胸腔之中的声响,丝竹之声靡靡,可却没有入了她的耳。
她有些不确信,当时她也不过才十三岁,沈随砚竟然在那时就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沈随砚清淡道:“不是。”
姜皎听得更是不明白到底是如何。
沈随砚接着开口,“萤萤想知道?”
姜皎自是想要知晓的,他这人一向话少,一件事情都能藏很久。
点着头,两人的视线都没在下头的歌舞之上。
献舞的女子看着沈随砚的黑眸之中,全都是一旁的皇后,心头愤愤不平,甚至羞得的当众要哭出来。
谁人不知今日献舞是为何,可是皇上的眼中,却只有皇后娘娘的存在。
纵使皇后娘娘国色天色,可难不成,还真的一辈子就悬置六宫不成。
女子突然瞧见,皇上不知对皇后说了什么,皇后直接将皇上的手甩开,还坐的离他远了一些。
如此不善解人意,皇上又是如何能忍得。
女子在心中想了许多,柔柔一拜,“小女是参知政事之女桑黎,参见皇上。”
姜皎这才将思绪转移到下首女子的身上,看看,果真是如此。
一众大臣都想看看皇上究竟有何反应,有女儿的也不只参知政事一家,不过是今日让他出了风头。
沈随砚淡然颔首,“不错。”
随后直接看向参知政事,“不知可有婚配?”
参知政事连忙起身,“回禀皇上,小女尚未婚配,如今双八年华,待字闺中。”
沈随砚点头,“既如此,不如朕给她指一门亲事如何?”
参知政事一听,心中大惊,如此说来,皇上倒是没有这份心思不成?
他连忙跪下,“小女今日献舞,是为祝皇上岁旦安康,不敢奢求其他。”
桑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今日当众如此,她的脸都要丢尽了。
沈随砚看着参知政事跪下的身形,目光逐渐发冷,“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起来吧。”
参知政事起来,对着桑黎使了一个眼色。
桑黎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跑了出去。
姜皎自是也看见,心头只觉着更堵了,今日沈随砚倒是拒绝了,又如何能拒绝一辈子。
沈随砚又看向姜皎,“萤萤不拒绝,我就当萤萤是答允,今夜,我一定告诉萤萤。”
被他的一番话给弄得羞涩极了,姜皎渐渐忘记今夜的插曲。
回到凤仪宫,她先一步泡进汤泉中沐浴。
发丝贴在她身上,白与黑交杂在一起。
沈随砚屏退下人,踩着水走至姜皎的身边。
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轻拢慢捻,一瞬间将姜皎给激醒。
“萤萤怎得就如此睡了?不是还要听我说故事?”
姜皎被逼的眼角的泪都涌出,一瞬间醒过来不说,还被突然的满入搞得全然没了睡意。
水花四起间,腹部涨得难受。
汤泉之中的水本就是烫的,如今更是烫的姜皎哼唧。
沈随砚轻笑一声,“娇气。”
将她给抱起身,扔在外头的床榻之上,沈随砚又覆上姜皎,这回直接顶的她嗓音全都消失。
“那年岁旦,萤萤一袭水袖,不过是再次入了我心。”
姜皎只觉他情绪上来,眼尾处泛红,还被逼出泪珠。
沈随砚俯身吻去,语气没有半分的凌乱,“可是在我从前被三皇兄欺负的时候,我满身是伤的要回到皇子所,一位小姑娘梳着羊角辫站在我面前,娇声娇气的唤我哥哥,还同我说:哥哥满身都是伤,吃颗糖就不疼了。小姑娘将糖递给了我,还帮我吹了伤口。那颗糖我一直都没舍得吃,放在那许久,直到那年岁旦,两道身影重合。”
姜皎全部都想起来了,握着他手臂,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白玉般的手臂抱不住沈随砚,她额上渗出一些细汗,“你,你当真是禽兽,我那时,额嗯……还那般小。”
可沈随砚却丝毫不改,只是嗓音中染上几分的沙哑,“那时我只是觉得萤萤甚是可爱,水袖舞后也只是想告诉萤萤,我过的很好,可不想,慢慢的心里开始作祟起来,萤萤竟在我梦中出现。”
沈随砚看了眼姜皎的腿,将她给提起来,“就如同现在这般,那时我才知,原来我对萤萤,有些不一样的思绪。”
姜皎被翻过身,后颈被他给压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大掌扣在自己的颈侧,却能遮挡的完全,一瞬,姜皎几乎要以为会死在他的手下。
沈随砚梦中的场景,今夜一一都试了个遍。
姜皎只觉自个要死了,怎样求饶都是不成的。
最后,到底是如何姜皎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又将自个给抱进汤泉之中,借着水的遮掩,又遂了他的愿。
第二日醒来,姜皎只觉得浑身似是被碾过一遍。
榴萼扶着姜皎起身,昨夜凤仪宫外守着的婢女们,都是静悄悄进来收拾的。
看着地上散落的破碎的布料,一众婢女都不敢大声。
姜皎看着床榻边是空着的,问着榴萼,“皇上去哪了?”
新年停朝三日,他这是去了何处?
榴萼小心将姜皎给扶起来,“听闻段世子入宫了,说要商议同阮姑娘的婚期,娘娘可要去?”
姜皎身上纵使不爽利,但想到自个的手帕交,也是咬着牙道:“去。”
第五十七章
她从床榻之上起来, 只感觉有些头昏不适,稍稍有些没有站稳。
榴萼在一旁将她给扶住,担忧道:“不若还是让太医来瞧瞧, 娘娘最近身子总是不好, 来看了之后也还早些知晓是因为什么。”
蔻梢将膳食给端来, 听见这话也赞同说:“娘娘近来有些嗜睡, 还吃不下东西, 冬日又冷, 娘娘的身子总是扛不住, 还是看看最好。”
姜皎倒是没拒绝, 被榴萼扶着在桌前坐下说:“也好,一会儿从紫宸殿回来让太医来请脉, 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
两个婢女这才稍微放心一些,服侍姜皎用早饭。
她近来胃口不好, 早饭只用些白粥小菜还觉着好一点。
只是也不过用了半碗就不成, 还觉得腰腹难受的紧。
姜皎摸着小腹,也只当是沈随砚太不知克制, 恐怕是与他入得太深颇为有关。
备了软轿,姜皎去到紫宸殿。
因得沈随砚的吩咐过的缘故,紫宸殿外的一众人都不敢拦着皇后。
姜皎见殿外的内侍想要通传, 叫住他, “不必,我自个进去就行,你们都先下去。”
内侍欲张的嘴这才又闭上, 退至一旁。
姜皎轻手轻脚地走至门口, 想要听听段祁卿究竟是如何打算。
知晓他对阮桃的心意,可是如今, 阮桃还是对段祁卿不咸不淡,甚至还有些惧怕,倒是让姜皎有些担忧两人往后的日子到底要如何才好。
本想听一听段祁卿说的话,可是不想,他竟没有说自个婚期的事情。
“昭狱之中如今关着的人,我倒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可是昭狱之中毕竟不同于旁的地方,殿下还是早些打算的好。”
昭狱?大兆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在那里,姜皎一瞬间想到的是燕家同三皇子。
只是燕家与三皇子,沈随砚又怎会好吃好喝地待他们?
下一刻,段祁卿又开口,“如今是找不出任何的证据来,您桌上的这些弹劾的奏折一道接着一道,如今甚至有不少的老臣,没事同我爹说话都在指桑骂槐说我是奸臣,帮着陛下不知好歹。”
姜皎觉着这是朝堂之中的事,本是想抬腿就要走,可是沈随砚却说:“皇后不想在宫中,她觉得宫中太过于禁锢她,如今这事,不能让她知晓。”
姜皎的手扶上门框,稍显有些慌乱所在。
她告诉自个现在是要走了,可是脚步却始终迈不出去,想要知晓到底是什么事情与她有干系。
“哎。”段祁卿在里面重重叹了一口气,“陛下您如今是皇上,皇后母家强力,您又不愿选人进入后宫,那些老臣自然是怕,所以才会将事情逼迫到此等境地。”
后他又说道:“姜宴与宁司朔被关在昭狱之中两个多月的时间,我是想尽一切的办法想要找出些旁的证据证明他二人之间并未与三皇子一党都是不成的。那时姜宴带兵帮了三皇子,宁司朔又在宫中公然那般做,不少人都瞧见了,如今您不发落三皇子,也是想要尽力保住他二人,只是那些老臣又岂是那般好对付的。”
殿内许久都没有声响,姜皎柳眉蹙在一起,唇瓣都开始发抖。
原来竟是这样的,从前她从未担忧过政党之事,却不想竟是如今的一番局面。
哥哥同表兄怎就帮了三皇子,如今三皇子败落,成王败寇,那些追随他的人也必然是会被人唾弃和不齿的。
姜皎想要进去,沈随砚突然开口,打断姜皎的全部神思。
“这件事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定论,上回也是争吵不休,都要逼朕处决他二人。”
沈随砚顿默两秒这才又接着道:“也罢,既然找不出证据,那便按照律法来,只是朕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也能减轻刑罚。皇后母家显贵,这番事情下来,必定不会有人再说些什么,我只是怕皇后知晓后会伤心,但是不论怎样,都要瞒住皇后。”
段祁卿接着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沈随砚拿起放着的玉石狼毫笔,手上没动,嗓音平淡,“丞相姜翃,治家不严,念其劳苦功高,贬为晋阳县令,即刻上任,不得有误;太尉擢降为黄门侍郎,没收家私;姜宴同宁司朔,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
段祁卿听着沈随砚说完这番话,一时间沉默。
帮着叛王谋逆是大罪,他二人带兵造反,公然帮着三皇子,如今已经是最好的出路,等到三皇子秋后问斩,两人定也是要流放的。
沈随砚继续开口道:“六宫——”
可是话还没说完,外头先传来一声惊呼,“皇后娘娘。”
沈随砚立刻变了脸色,朝外头去。
衣袍翻涌之间,他神情出现少有的慌乱。
姜皎听完沈随砚下的圣旨,才知晓,原来世上的真情,全都敌不过帝王的猜疑。
神思在一刻几乎觉得快要散去,眼前只觉一黑,腹中疼痛的厉害。
门口处出现一袭黄色的衣袍,姜皎看着他慌乱的脚步,终究是落了一滴泪后晕了过去。
原来,他竟是对自己的母家,有着这般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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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皎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凤仪宫。
睁开眼,头顶之上是熟悉的帘幔图案。
她秋眸中有些空洞,想起晕倒之前的那一刻,自个鼻尖的那抹雪松香气。
殿内燃着熏香,将雪松香气全都给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