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来的目的是关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小鹃鸠的事情。
刚刚林业局已经确认,这只鸟就是小鹃鸠。
赵警官分别问他们关于早上如何发现小鹃鸠的事情。
在小女孩的事情上面,棠月并未像在陆卓衍面前那样笃定对方是“被拐卖”。
之后,林业局带走了那只被确定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小鹃鸠,赵警官还要负责小鹃鸠的案子,调走了陆卓衍的监控备份之后就离开了。
这件事从早折腾到晚,陆卓衍脸上倒没有什么疲惫之色,从刚刚开始,他就看棠月捂了好几次胃,喊来温雨,让她泡茶,顺便买点甜品回来。
但是,他不过就去给胡医生和林医生安排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的功夫,一回来,办公室里只有温雨端着泡好的茶,拎着个蛋糕要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陆卓衍:“……”
“棠小姐呢?”
温雨放下茶杯,“棠小姐走了呀,老板,这次泡的金骏眉。”
“你……”陆卓衍想问,你怎么不拦着点儿,“不是让她在办公室等我?”
“棠小姐接了通电话就走了。”温雨抬头看着陆卓衍,有些奇怪。
迟钝的疲惫忽然来袭。
陆卓衍捏了捏鼻梁,一天没吃东西,这女人真不是人。
这么想着,略有些粗暴地打开蛋糕盒子,看了一眼,又原封不动地盖好。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手机叩着桌面,最后拿着车钥匙站起身。
陆卓衍没关办公室的门,在门口对好奇的温雨说,“茶你收拾下,早点下班吧。”
一听早下班,温雨眼睛都亮了,秋天来了之后,天黑得早,新月医院的下班时间固定6点,下班没多久,天就黑透了。
-
陆卓衍坐进车里,用手机给棠月打了通语音电话,电话一接听,言简意赅,“在哪儿?”
电话里传来地铁报站的声音“下一站遂园路,请到站的乘客准备下车……”
“车上。”棠月看了一眼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的站名。
“遂园路是吧,我听见了,你下车,在地铁出站口等我,我有事找你。”陆卓衍很强势,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棠月听他的语气,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再问问,但陆卓衍说,“我开车呢,没有耳机,也没人给我拿着手机,接不了电话,挂了。”
说完,无情地挂了电话。
棠月拿不住他还有什么事情找她,在车门即将关闭时,叹了口气,还是下了车。
从地铁A出口走出来,天光渐晚,晚风拂动,棠月站在路边一棵银杏树下,被风吹得有些冷。
G63来得很快,在她面前降下车速,车窗落下,陆卓衍单手把持着方向盘,透过车窗看她,左手指了指前面,“这儿不能停车,向前走500米,我在那儿等你。”
“好。”
G63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开过去,她跟着走了一会儿,直到走出黄线区域,才看见车停在银杏树下,车门紧闭,车上却没人。
不远处,卖烤红薯的大叔推着个锅炉,锅炉上挂着个小喇叭,“烤红薯咧,香喷喷的烤红薯……”
烤红薯摊位前有几个中学生在买红薯,她们时不时地偷看旁边穿着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人。
有女生大胆地搭讪,“哥哥,你是大学生么?”
陆卓衍咬着拉链头,半眯着眼睛看一眼,正要回答,余光里看见了棠月,朝着她喊了一声,“棠月,你怎么才来,我没带钱,快过来付钱。”
在女生们的视线里,棠月神色单淡漠地走出来,没看陆卓衍一眼,却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扫码,等待确认好价格后付款。
很明显人家是一起的。
还是俊男靓女,女生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见“长得好看的人身边的人也会好看”的讯息。
陆卓衍抱着双臂,斜睨她一眼,见她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整个人单薄得像一阵风就吹走了,“降温了,你穿这么少,不冷啊?”
既然都付钱了,棠月一天没吃东西,看着烤红薯也有点饿了,视线盯着热乎乎的红薯,认真挑选,“还行,快点选。”
陆卓衍抬起手,像是怕冷似的,把手藏进卫衣袖子里,只露出清瘦的指节,食指指着一个圆钝钝的红薯,“我要这个。”
棠月看了一眼,“看着个头园,不甜。”
刚说完,卖红薯的大叔不干了,“我老周卖的红薯怎么可能不甜!”
棠月:“……”
陆卓衍在一旁笑,也不帮忙说话。
棠月忽略大叔的话,根据经验选了个看着甜的,没管陆卓衍。
但陆卓衍胳膊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哎,你这个人怎么只选自己的,我的呢?”
这人真的很烦。
棠月朝着旁边挪半步,不想跟他靠在一起,但陆卓衍心情有些好,没有在意这些。
身体躲避我,却还要主动给我买红薯。
棠月,你可别太喜欢我了。
第18章 不讲理
苑西路。
密闭的车里飘荡着淡淡的烤红薯香味, 陆卓衍指节轻叩方向盘,没有把车停在临时停车点。
平时接送她速度很快,陆卓衍一般会停在楼下, 这会儿视线沿着车窗外狭窄的街道逡巡一圈。
在个靠近巷子的位置看见个露天停车场,停车位置刁钻。
棠月正想问他要做什么,陆卓衍撩她一眼, “帮我看着点儿,别一会儿车怼沟里去了。”
这附近哪儿有沟。
真麻烦。
棠月盯着后视镜给他报距离。
但陆卓衍拐了个弯,单手操作方向盘, 眨眼间,车屁股怼进停车位, 稳稳当当。
棠月:你也并不需要我给你看着吧。
陆卓衍半真半假, “哎呀,我停得这么好,多亏棠小姐。”
棠月白了他一眼。
停好车, 陆卓衍解了安全带, 微微起身,伸长手臂, 两根指节朝着后车座一勾, 指节上挂着两根蛋糕礼品袋的细绳。
他漫不经心地瞥棠月一眼,面露嫌弃, “温雨买的, 甜死了, 布鲁不吃,给你。”
棠月:“……”
你家狗都不吃。
所以给我吃?
棠月心里冷笑, 不愧是陆大少爷。
陆卓衍不知道棠月在心里骂他,清瘦指节微微上抬, “嗯?这家店温雨说还可以。”
棠月扯着嘴角,敷衍一笑,“我真谢谢你哦。”
她怎么好像并不高兴?
棠月拿手指勾过细绳,过程中距离陆卓衍的手远远的。
有必要这么害怕跟我接触吗。
下了车,棠月提步往家走,哪知陆卓衍跟着下了车,锁了车门,走在她旁边。
“你……去哪儿?”
陆卓衍手揣兜里,不咸不淡地瞥她,“看你白天又是威胁人,又是辨凶宅的,饭也没吃上一口。”
棠月:“?”所有呢。
她偏头看他。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陆卓衍正巧拿出手机,单手点亮了屏幕,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躲开了和她对视。
“——所以我不介意你请我吃饭。”
陆少爷!脸呢?
你怎么不要了?
棠月心情有些复杂,他过去也只是混球而已,现在是直接不要脸了……
两人沿着巷子走着,巷子里吵吵嚷嚷的,各色苍蝇小馆里,食客早已排到门外。
有的甚至直接就着一高一低的塑料凳,高的当桌子,矮的是椅子,就这么将就着吃饭。
棠月其实已经饿过了,刚刚吃了红薯现在胃里没那么难受。
现在对陆卓衍的耐性即将告罄,只想这位大少爷赶紧圆润地滚回家去。
但陆卓衍却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她的不耐烦似的,就那么拖着懒洋洋的步子,漫不经心地走在她身边。
棠月张了张嘴,抬头想劝他回家,却在路灯灯光下看清了他桃花眼下浅浅的青色。
为了揪出虐狗的变态,他们每天蹲守,他每天很早就来接她,明显睡眠不足。
想到这里,棠月把撵他的话咽了回去。
她表情里的犹豫,陆卓衍余光里看得分明,狐狸一般提了提唇角。
苑西路的街道充满了烟火气,夜市铺展了一条街,耳畔时不时传来店员传菜的声音。
陆卓衍看了一会儿,甄别着吃小龙虾好,还是吃烤鱼,猜想着棠月会带着他去哪一家吃饭。
到时候她会不会选一家他不喜欢的,进去点上一堆他不喜欢的食物。
然后丢给他一句“爱吃不吃”。
接着,不管他死活,只图自己吃个舒服。
眼看着要走到尽头,前面就是居民楼,没有饭馆了,陆卓衍刚要出声问。
却见她直接钻进筒子楼。
陆卓衍怔了怔,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心下有些恍惚。
她这是要带着他去家里。
他被允许进入她的私人领地了。
意外之喜。
沿着蜿蜒的楼道上行,他们一前一后地走楼梯。
没有交谈。
斑驳的墙壁上面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装修、牛皮癣、肛肠科、开锁、疏通厕所应有尽有。
陆卓衍的目光被这些小广告所吸引。
时间往前走了这么久,这一类广告却一直存在着。
有着杂草般顽强的生命力。
称得上是另一种恒久。
棠月目不斜视。
陆卓衍落后她两步阶梯。
他的一双眼睛凝着她的背影,用眼睛丈量她纤细的腰,与单薄的骨架。
乌黑的头发随意绑成个丸子头,露出了白皙纤长的脖颈,柔软的耳朵俏然而立,毛茸茸的碎发覆盖在脖颈上。
那些发丝藏不住她的白。
偶尔低头看路时,脊柱凸起,线条流畅优美。
轻盈灵巧得像白天鹅。
她明知他在看她,却并不在意。
四楼的感应灯还是坏的,她为什么能一直忍受这样的黑暗。
走在黑暗里,真的不会害怕吗?
棠月。
像是受到什么牵引,陆卓衍微微抬起手,掌心距离她的腰很近。
却也不敢冒进。
温热的掌心隔着距离护着她。
直到重新回到感应灯亮起的地方,陆卓衍收回手,像无事发生。
棠月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陆卓衍迎上她的目光。
-
七楼。
棠月居住的房子,个人风格浓郁。
与她的气质一样,冷酷又无情。
但是冷冰冰的客厅里唯一出现的暖色,令陆卓衍有些在意。
就是客厅中央奶咖色的猫爬架。
那不像是棠月的风格。
棠月一进屋,元宝不知从哪儿跳出来,朝着她喵呜。
她对陆卓衍说了句,“不用换鞋。”
就弯腰抱起元宝,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
完全没有招呼他的意思。
陆卓衍并不在意,看见茶几上的逗猫棒,自然地拿起来,娴熟地扫过元宝鼻尖。
元宝虽然看着不太喜欢陆卓衍,对他的警惕性很高。
但到底是猫,哪儿斗得过开宠物医院的老板。
几下就缴械投降,缠着陆卓衍陪它玩。
陆卓衍轻嗤,“真好骗,谁跟你玩就跟谁走吗?”
棠月没理会他,站起身,“番茄鸡蛋炒饭可以么?”
“嗯,可以。”陆卓衍目光随着棠月转移,同样站起身,单手抄在裤兜里,右手拿着逗猫棒慢吞吞地晃悠,斜靠着厨房门看着她。
棠月确实不在意他的目光。
自然地找出米箱,从里面盛了两罐米,停下思索片刻,又装了一罐。
淘了米,焖上一锅米饭。
她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表皮微皱、明显不新鲜的西红柿,把冰箱里仅剩的四颗鸡蛋拿出来,敲了壳,蛋液倒进碗里,蛋壳丢进垃圾桶。
筷子拿在手里,没什么耐性地搅拌两下。
敷衍地剥了颗蒜,拿刀一拍,切成碎沫。
油锅倒油,蒜沫入锅,鸡蛋和番茄一股脑扔进锅里,不太有耐心地翻炒几下,添盐撒胡椒。
最后一手拿着铲子,单手抱臂,目光严肃地盯着油锅,等待起锅装盘。
陆卓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吞吞地笑起来。
——她还是这么讨厌做饭。
元宝见他停下,两条腿站起,爪子一把捞住逗猫棒上面的球,陆卓衍低头看着,“挺凶。”
棠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去。
晚餐除了元宝有小鱼干和猫粮,他们两个成年人吃得有些简陋。
盘子里的番茄炒蛋黏糊糊的一团,陆卓衍确信自己真不挑食,但真有点难以下咽。
棠月这人就跟天生味觉失灵一般,勺起米饭,往嘴里送,细嚼慢咽,丝毫不觉味道有异。
大概是他盘子里的没吃几口,棠月终于良心发现,站起身,去了厨房。
他听见开关冰箱门的声音,接着,老干妈和油豆腐摆在他面前。
知道她过得将就,没想到将就成这样。
陆卓衍拧开老干妈瓶子,舀了一勺淋到米饭上面,慢吞吞地拖着调子开口,“棠月,你平时就这么吃?”
棠月抬起头“嗯”了一声。
服了你了。
陆卓衍的视线无意中掠过柜子上的琴盒,猜想里面装着贝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