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被碰了第二下,棠月抬起头,望着他,“你勾我腿做什么?”
陆卓衍给自己夹了块土豆,直白又混蛋,“勾引你。”
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云淡风轻,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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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时,棠月想起家里日用品快用完了,准备去超市买点存货,让陆卓衍把车拐到超市附近那条巷子,先放她下车,他停好车再过来。
月牙糖小区的停车位过于紧张,自从住过来,陆卓衍的车只能停在桐城理工。
而超市就在月牙糖小区附近,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
陆卓衍拐了拐方向盘,把车开到超市附近,“我一会儿找你。”
“好。”棠月下了车,挥挥手。
九点半,超市临近下班,棠月准备速战速决,等一会儿陆卓衍过来,他们直接就能拎着购物袋回家。
由于目的性特别强,棠月推着小推车,直奔日用品区,比对完折扣价格,把卷纸和湿纸巾丢进购物车,拐到卫生巾区域,选了平时常用的品牌,丢进去,最后买了牛奶,在糖果区没找到陆卓衍往她包里塞的糖果,有些失望。
时间晚,收银台无人排队,棠月把商品递给收银员,结完账装进购物袋,从超市出来才九点四十,陆卓衍还没过来。
她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想告诉他不用特意绕一圈过来,直接在小区门口等她,几分钟就到了。
路灯昏沉的小巷,冬夜的冷风缓缓吹拂,棠月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一手拎着购物袋,另只手把手机摁在耳边,等待电话接通。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沉闷的男人声音,喊她,“棠小姐。”
冷风卷起地上的一片落叶。
棠月自然是听见了那鬼魅一般的喊声,身体短暂地僵硬一瞬,迅速冷静下来,神色冷凝,警惕地环视四周,空荡荡的小巷,只有那一条出口。
顾不得地上那两道男人的影子,她提起一口气,握紧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购物袋朝着身后的男人扔去。
大约是没想到会有这一变故,男人们来不及躲,迎面被购物袋里的卷纸和其他物品砸中。
而棠月借机拔腿奔跑起来,电话一经接通,“陆卓衍,如果我受伤,麻烦你……”
“这么快就等不及了,我马上……”陆卓衍嘴唇张合,咽下了后面的话。
呼啸的风声,剧烈的喘气声,交混在一起,变成巨烈的恐慌。
陆卓衍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棠月……”
话还没说完,“梆”地一声巨响,重物倒地的声音。
电话瞬间挂断——
第68章 不讲理
桐城理工的巷子, 路面狭窄,只容得下三人并排通过。
深冬街头,风声变成了猛兽, 呼啸而过,闷燥的呼吸,一声接着一声, 声声可闻。
棠月刚刚被踢中膝盖,麻得有些站不稳,单手扶着墙, 指甲抠紧了墙体,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吐出的话音冷得掉冰渣。
“我报警了。”
听见报警, 捂着裤/裆打滚的男人胡言乱语,“臭女表子,我们这里头有个精神病, 谁给精神病判刑!”
另一男子吼道, “闭嘴!”
精神病?
棠月脑子里闪过一瞬清明,好似抓住了什么, 最近接触到的精神病, 是望兴园小区投毒事件?
站着的瘦男人目光贪婪地打量着棠月,露出猥琐又不怀好意的笑, 抬起腿想效仿刚刚那一踢, 将她彻底打服。
让她为攻击他兄弟命/根/子的事情付出代价, 再拖到巷子里,直接轮了。
他就不信这女人受了侮辱敢报警, 报警也不怕,毁了她的名节便是。
女人嘛, 名节最重要,失了名节的女人,网友也是骂女人不该深夜出门,穿衣不成体统。
谁会骂男人管不住下/面的二两贱/肉。
棠月把钥匙尖锐那头握在手里,片刻不敢分心。
只要那个男人敢过来,她就会毫不留情地把钥匙尖捅进他的眼球里。
虞文升曾经这么威胁过她无数次,她早已学会,人的身体上到底什么地方最为脆弱,最能给对方造成强烈的心理压力,何况她无惧生死。
男人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看准她的腿,踢来。
砰!
两相撞击,棠月竭力躲避,却还是被踢弯了腿,男女体力悬殊,男人极快来抓她手腕,趁着她承受身体之痛时,控制她。
金属钥匙紧贴着男人的眼角划过,棠月带着血性的狠戾,不受半分威胁。
男人下意识捂着眼睛,大声骂人。
手里的钥匙被打掉,在地上砸出一声响,原本躺在地上的男人,捂着下半身,站起来想协助同伴,棠月忍耐着腿上的巨痛,以指为武器,攻击对方的眼睛。
赶来协助的男□□头劈来,棠月身体一震,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本能地抬手护住脑袋。
呼啦!
劲风袭来,拳头并未落到身上,只听男人哀嚎一声,横飞出去,后背摔出墙壁,砸出一声闷响。
冷冽的风犹在吹,陆卓衍没有丝毫停顿,反手扣住与棠月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像是地狱来的活阎王,拎着对方的领口,冷漠一扯,几十公斤的成年男人,轰然倒地。
仰躺在地上,尖声哭嚎,“啊啊——”
陆卓衍脚踩着他的胸口,寸寸碾压,满脸戾气地照着他的脸,重重锤下。
嗜血的野兽,满目通红,拳头带风,呼呼作响。
在空气沉闷的巷子里,回声震荡。
理智上棠月应该喊他住手,再打下去要出事。
但她无法控制自己想戳瞎对方眼睛的冲动,捡起地上的钥匙,紧握在手里,目光恨恨地盯着地上的男人,不知透过男人面目可憎的脸,看见了谁的模样。
“他打你哪儿了?”陆卓衍一字一句地问,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风声掠过,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棠月握着钥匙的手颤抖却坚毅,震颤在灵魂深处的暴戾因子被唤回。
放下钥匙,她冷着一张脸,平淡地陈述,“膝盖。”
“小腿。”
“左脸……”
她每说一个,陆卓衍的拳头就笔直狠戾落在对方身上那一处,拳拳到骨,沉闷的拳响裹挟着风声。
让人不寒而栗。
棠月好像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看见血迹从男人的脸上流下,不停哭嚎着求饶。
身边的同伴见状,想跑,陆卓衍干脆利落地站起身,缓缓朝着同伴走去。
昏暗的小巷里,橙黄路灯下偶有几只飞虫,扑棱着翅膀。
梧桐树的影子投射在路边,影影绰绰。
像是黑夜的恶鬼。
陆卓衍森森地瞥同伴一眼。
夜行猛兽以闪电般迅猛的速度,抬腿一踢。
男人颤抖着双膝节节后退,双手作揖,颤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
然而,啪地一声,被踢中腹部的男人应声倒地,仰面躺在地上,双手痉挛。
呜哩呜哩的警报声响彻天际,结束了巷子里陆卓衍碾压式的残虐输出。
那两人逃无可逃,陆卓衍走到棠月身边,棠月想说没事,却被他不由分说的横抱起身。
突然腾空,棠月微微一愣。
“抱着我。”陆卓衍柔声道。
全然不像是刚刚那个出手狠辣的男人。
“嗯。”棠月难得听话,乖乖伸手攀上他的脖颈,想告诉他不太疼,出口的话却是,“脚很疼。”
“嗯。”陆卓衍轻声应。
“手很疼。”
“嗯。”
“脸很疼。”
“全身都很疼。”
“嗯。”陆卓衍耐心且温柔,“棠月,不怕了。”
在棠月短暂的一生里,只有两个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雨天,她蜷缩着身体,躲在桥洞里,虞文升的拳头就像是钢铁一般,打在她身上,骨头都像是要裂开了。
捱过打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疼,但她不敢回家。
疼痛得不到缓解的每分,每秒,都无比漫长。
漫长到像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棠阿婆撑着伞,打着手电筒,呼喊着她的名字,找了她半宿。
找到她的时候,雨停了,月光亮堂堂地洒在河面,被风卷起层层涟漪。
棠阿婆蹲在她面前,拉着她冰凉的、颤抖的手,笑容和蔼,“婆婆在,不怕了。”
枯槁的手,带着温暖,暖得让人委屈,让人想要义无反顾地相信希望。
棠月很轻很淡地嗯了一声,不知在安慰过去的自己,还是安抚陆卓衍,“我不怕了。”
“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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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带走了两人,棠月和陆卓衍跟着去警局做笔录。
在此期间,陆卓衍接到一通电话,来自林医生的男朋友,“陆老板,小林今晚被堵了,我们一开始以为就是遇到了流氓,在警局做笔录才知道,跟望兴园小区投毒的事情有关……”
“……我知道了,你把她送去陆家的医院。”陆卓衍安排好林医生的男朋友,给陆淮打了通电话。
正在吃烧烤的牙医陆淮先生看见他的电话,还来不及调侃两句,就听见他语气凝重交代的事情,沉声回答,“行,我安排,你把人送过来,我们做验伤报告。”
“后续呢?”陆淮追问,“如果对方真的是精神病,你准备怎么办?”
陆卓衍握紧棠月的手,棠月感受到他手背的颤动,忍着疼痛,安抚他。
感受到她的担忧,他反过来摩挲棠月的手指,冷笑一声,“许皓在忙别的案子,直接找他老板,让他老板接这个案子。”
“真的精神病,就送他去秀山精神病中心,假的精神病,就送他去监狱里蹲着。”
秀山精神病中心,里面都是些犯过事的精神病患者,会对他们采取强制医疗措施,这辈子就呆在里面了。
良久之后,陆淮叹了口气,“你给我安排的工作挺多啊,我真的只是个牙医。”
“谢了,二哥。”陆卓衍抬手,摸了下棠月红肿的嘴角。
看着都疼,棠月却像是无知无觉,“学拳击还挺好,你以后教我吧。”
“好。”
做笔录时,棠月登记了自己的财物损失,手机,超市购物的小票,一支口红。
显然是一丝一毫的经济损失都要找对方索赔。
从警局出来已经凌晨,女警陪同棠月去陆家的医院验伤。
车里,女警安慰了几句棠月,又说,“照现在来看,对方应该是跟踪你有段时间了,今天见你落单,才下手,我们会全力抓捕嫌疑人……”
“嗯。”棠月有些犯困,想靠着陆卓衍的肩膀眯一下,一动作却扯动了膝弯的疼痛。
见陆卓衍单手拿着手机在发消息,她没有打扰,暗自揉了揉腿。
陆卓衍在微信上给许皓发消息说了今天的事情,让许皓安排明天和他老板见面谈。
今晚发生的事情,许皓同样恼怒,大骂那一家子纯煞笔,想告诉陆卓衍案子交给他。
却没想到陆卓衍要找他老板亲自上阵,许皓老板多年不接这种小案子,他准备提前跟老板谈谈。
显然陆卓衍这回是真的动怒,许皓从以前就知道他这哥们儿的心性有多坚毅。
认定了一件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比如陆卓衍相信他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就蛰伏着,默默调查,从未放弃这个案子。
逝者已矣,对于生者来说,但凡有一点疑惑,就会全力以赴追查到底。
如今这件事,要动用到许皓老板这种级别的律师。
他是来真的,许皓猜想陆卓衍不会接受任何庭外调解,目标只有让对方坐牢。
作为朋友,许皓觉得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陆卓衍身边,支持他。
就像是过去陆卓衍支持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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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陆淮等候许久,看见陆卓衍横抱着棠月走进来,微微一愣。
观棠月脸上的伤,眉心闪过担忧,“林医生先去验伤了,马上轮到棠月。”
“我把我老同学陈舒舒喊过来了。”
不多久,林医生被男朋友搀扶着走出来,看见陆卓衍他们上前打招呼,却被陆卓衍抱着棠月的样子,惊得瞪大了双眼。
但眼下又不是聊八卦的时候,把前几次感觉有人跟踪的事情,以及晚上的遇袭都说了一遍。
林医生当时跑得快,逃到了夜市,才免过一劫,报警后,也只抓到一个人,另一个人在逃。
棠月想了一下,“我记得那对夫妻来医院闹的时候带了四个人,我在警局看清了,来堵我的其中一个,是自称有精神病的丈夫,还有个是四人之一。”
这时,护士出来喊棠月进去做检查,陆卓衍还想跟着,棠月单脚跳到地上,“你扶我进去就行。”
知道她不好意思,陆卓衍不勉强她,圈着她的胳膊将她搀进办公室。
办公室内,和陈舒舒医生打了个招呼,做检查时,医生让陆卓衍先出去。
他不放心。
陈舒舒自然是看在眼里,揶揄道,“小陆,交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虽然是自家医院的医生,但这里是分院,分院的医生除了极少数,大部份都没见过陆卓衍,不知道这位是医院的股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