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样的一番话，她的内心破防了。
她对不起江城，让他替代自己坐牢，也对不起自己的女儿，跟着她一起吃苦受累。
是的，人就是她杀的。
虽然这是个意外，但这就是事实。
在她丈夫和江城发生争执，趁着江城转过身从背后攻击他时，被自己推下了楼梯。
所以，在顾言的保证之下，她的确没有了后顾之忧。
她解脱了，终于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背负着痛苦的负罪感而活。
而在她的那番话落下后，江城浑身都僵住了。
眼眸瞪大，似被她的话狠狠的震惊住。
或许他之前真的怀疑过，但他也没想到，他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叶清歌是他深爱女人的妹妹。
她已经离世多年，如今让他找到她遗失的妹妹，这冥冥之中，就像是一切自有安排那般。
是他已故的未婚妻让他这样做的吗……？
江城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冷厉狠辣，可如今，他就怔愕的站在那，简直难以相信她口中的一切。
而此时，叶清歌含着泪，冲着他微微浅笑了下，声音沙哑的道：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人是我失手推下去的，你是怕我和女儿失去彼此，但江城……这真的够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替我坐牢，我的内心，真的承受不住的……”
法官面对这一切，脸色复杂不已。
随后和其他陪审员讨论起来这件事，最后不知他们提到了什么，公诉人突然道：
“法官大人，现在在现场有一位犯罪心理学专家，您可以让犯罪心理学专家再确认一下这个女人的言论，是否真实。”
事已至此，有人打断法官的审判，这种情况下本来就只能先休庭了。
江城这件事判不了了，这个法庭之上声泪俱下的女人会被警察带走，这个案子会重审。
眼下，法官听到公诉人的话，眉头微蹙。
随后，他沉声道：“犯罪心理学专家是哪位？”
第241章 你左右不了别人，但是能左右我
在法官的话落下后，一瞬之间，几道视线向观众席上的顾言看了过来。
顾言：“……”
她面色沉静，一时间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沈聿视线瞥到了她微微攥起的手指，顿时明白，她根本不想出头。
虽然他不知道顾言为何会笃定叶清歌出现，但他知道，一定是她在背后做了什么。
不过也仅限如此了。
这个案子牵扯着太多人复杂的感情，而顾言，不想将自己置于一个眼中钉的位置。
“原来是顾专家，你怎么看待这位叶小姐说的话？”
法官偏偏盯准了顾言，询问。
顾言沉默了瞬，这种情况下，她是要站起来的，但考虑到自己双腿的缘故，她便低声跟沈聿说了两句什么。
随后，沈聿便推着她的轮椅来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不可置否，她的话会决定这个案子的走向。
自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言的身上，而她只是望着叶清歌，神色有些复杂。
叶清歌含着泪望着她，她的眼底满是痛苦和愧疚。
仿佛法官给她定罪，她才能解脱。
顾言深吸了一口气，唇瓣微动，这才平静的道：
“据我的经验所知，叶小姐的话没有说谎。”
所以，她说人是她杀的，这是她的真话。
顾言的这话落下，全场顿时再次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任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案子到最后竟然会有这样的大转变。
顾言没有在原地多留，说完之后，和叶清歌对视一眼，她便缓缓转动着轮椅离开了。
她看到叶清歌眼底的感激。
可是，那又如何。
她一点也不开心，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离开法庭的时候，她听到了法官作出的决定。
他宣布休庭，将对这个案子重新进行审判，而彼时警察出现，给叶清歌也正式的戴上了手铐。
……
外面阳光炽烈，气温却很低，涔寒的风往衣领里钻。
只是她像是什么都察觉不到。
临走时，她还能隐隐察觉到被告人位置上的某一位，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顾言鼻息间溢出一声轻嗤。
怎么，难不成她还成了这个案子中，罪大恶极的那个人？
毁掉了所有的心愿。
让孩子没有了妈妈，妈妈失去了女儿，也让江城不能赎罪。
顾言坐在轮椅上，望着台阶下的过往的人，脸色苍白又显得冷漠，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不近人情的，睥睨一切的人。
而在这时，一道清雅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言，你尽力了，这是你的职责，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是你能左右的。”
说这话的时候，沈聿将自己脖颈上的围巾拿了下来，不急不缓的给她戴上，围好。
或许是风冷冽又干涩，顾言唇瓣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只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了。
沈聿俯身，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落在她的脸颊上，指腹轻轻摩梭着，对她道：
“不过你别伤心，你左右不了别人，但是，你能左右我。”
第242章 真相再一次的转折
这人世间行人来往匆匆，有几十亿个人类生命体的存在，可是，他只有一个。
即便是有相似的容颜，有相似的性格，都无法代替他。
顾言听着他的那番话，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她最后避开了视线，拂开了他落在脸颊的手，清淡的落下一句：
“走了。”
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可却有些暗哑。
沈聿望着她的背影唇角轻扯了下，她还是那个要强的她，一点脆弱也不愿意展现出来。
不过他愿意等，等她有一天，真正的卸下防备。
沈晴因为最后结果的转变，喜极而泣。
虽然这不是江城所想看到的，但这是她想看到的。
更别说，他的确不是真正的凶手。
沈晴提出去请客吃饭。
一个是因为这件事开心万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见到未来——弟妹，她这个当姐姐的总要意思一下。
沈聿则先去询问了顾言的想法，看她是否有时间，以及……想不想去。
他当然不会勉强她，也知道她不会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但沈晴是他的姐姐，她若是同意了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内心里，是往他这边迈出了一大步的？
车子疾驰在餐厅的路上，沈聿获得她同意后，显然是有些愉悦，顾言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静默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沈聿察觉到她的沉默后，犹豫再三，还是出声询问：
“阿言，是不是现在不想去吃饭，不去也没关系的，以后再找……”
“不是，我想的不是这个。”
顾言打断后，收回目光，眉头微微凝紧，她语气认真道：
“其实这件案子，我感觉还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证据都摆在眼前，也有人承认自己是凶手，太早下定这个案子的最终结论了。”
这话一出，沈聿微微挑眉：
“那依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莫非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说到这，他语气微顿了下，继续道：
“再说，刚才在法庭内你也说了，叶清歌没有说谎，她说的是真的，是她将她丈夫推下楼梯，造成意外死亡。”
顾言沉默了。
是的，叶清歌是没有说谎。
但问题究竟是出现在哪里？
难不成……
……
三十分钟后用，车子抵达到一家环境优雅的私厨餐厅。
店内的装潢低调奢华，清新风雅，走廊里的灯带柔和昏黄，淡淡的幽香从远及近蔓延，餐厅内弥漫着静谧的氛围。
沈晴已经在那里等待。
沈聿推着顾言的轮椅前行，只是就在一个拐弯时，顾言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抹画面，她手蓦的撑在了一侧的墙壁上：
“等等……！”
“怎么？”
沈聿看她的模样，也停下了脚步，神色认真了起来。
顾言道：“我们知道叶清歌没说谎，但不代表她就是杀人凶手。”
沈聿脑袋一懵，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只见顾言立刻拿出了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人名，迅速的拨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
顾言：“喂，是秦法医吗？”
第243章 闹事的一家人
餐厅都定好了，他们二人也刚刚走到门口，却突然折返而去，徒留沈晴一个人追出去的时候，看着疾驰而去的车子风中凌乱……！
好一个弟弟和弟妹！
都到门口了将她放了鸽子，不得不说，她长那么大，我行我素惯了，性格也是个跋扈的，但她竟这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被“目中无人！”
冷风中，沈晴捋了一把额前的发，也只能咬咬牙，低咒几句了。
＊＊
车子一路上驰骋到本市区的公安部门才停下来，一个穿着白色大褂、年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推开玻璃门出现了。
他戴着一副黑色框架的眼镜，白色大褂里面的暗色衬衫被他穿得皱皱巴巴，刚出门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但或许是外面温度有些凉，他打了个寒颤，随后缩缩脖子双手又揣入了兜里。
此人看起来颇有几分潦草不羁之姿，但他却是本市知名的法医，秦世。
车子抵达后，车子降下了车窗，坐在后座的顾言对他道：
“秦法医，上车。”
秦世见状，顿时颠颠小跑了过来上车。
车里开了暖气，顿时令人暖和多了，他伸出手笑着道：“好久不见啊小顾。”
随后他视线又落在前面开车的人身上，仔细的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对方模样非一般司机：“这位是……”
顾言伸出手和他握了下：“那是我的助理，行了，我们也不是没见过面，秦法医我们不用过多寒暄，我来是有要事询问。”
秦世眼角隐隐抽动了下：“你说。”
“徐志强这个人您应该还有印象么？给他做尸体检查的时候一切都正常吗？”
这里的“正常”是指：是不是和凶手所说的死亡原因相匹配。
“唔，你说的这个人啊，我还真是印象比较深刻。”秦世双手插在白大褂中，微微抬头凝眉思索道。
顾言皱眉：“什么情况？”
秦世在车内身躯微微转过来，对她道：
“他们送去抢救的时候，医生不是也说了吗，是出血过多导致死亡，这和凶手的说法是一致的。”
只是说到这，他眸子微敛，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不过令我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死亡原因，而是他的家人。”
“家人？”
顾言眼瞳微微放大。
秦世微微颔首，有些无奈的吐槽道：
“所有的刑事案件国家都要求强行做尸检，但徐志强的家人却完全不同意，之前还来这里大哭大闹，说他们儿子死了，还连个全尸都留不了，闹得人烦的很。”
顾言眼眸微暗，轻抿了下唇瓣道：
“他们家里比较传统古板，本来就重男轻女，儿子的命看得比天都大，他们父母这样做……”
“不，不仅仅他的父母，还有他弟弟也来闹，差点就被我们同事抓进去了。”
秦世一想到此似乎就有些头皮发麻，他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嘀咕道：
“父母没读过书，他好歹读过一点吧，跟着父母闹事，我们是在帮他们，又不是在害他们，这样做真是太无赖了。”
第244章 变态而扭曲的真相？
而秦世的话音一落，顾言身子顿时微微僵了下。
他说……什么？
死者的弟弟，徐志文也去闹了？
他不是在每天乐不思蜀的拿着哥哥死后的赔偿款，吃喝玩乐还戴着名表在打麻将吗？
如果他真的那么在意自己的亲哥，还会去挥霍赔偿款？
秦世这时又继续道：“其实徐志强大的最大死因就是颅内出血，他休克了，脑颅内广泛出血引起了继发性脑干损伤，它们会导致呼吸与心跳的停滞。”
不光是医院里医生的说法，这更是从尸体的解剖中明确发现的。
而顾言却突然注意到了他口中刚刚说出的一个词语，她顿时凝眉：“休克？”
秦世微微颔首。
顾言瞬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睛，脑海里迅速回忆起了某个画面。
看她这般模样，那秦世也不好再说话了，等着她睁眼。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等顾言再一次睁开眼时，对秦世说了一句话，让他先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变。
就连前面充当司机的沈聿也瞬间眼瞳放大，眼底闪过震惊之色。
唯独顾言嗓子间滑动了下，脸色看起来最为淡定，她继续道：
“所以这件事就麻烦秦法医了，希望你根据我的猜想再去看一下，而我这边，也会再找一些证据，来证明我的猜想。”
秦世脑海里还回荡着她刚才说的那一句话，准确的说，是她对这个案子真凶的猜测以及杀人手法。
不得不说，那句话让他反应过来后，整个人的头皮发麻。
这也太恐怖了。
不，是赤裸裸的人性之恶。
“……好，那我这就去再次检查一下他的尸体。”
下车的时候，秦世浑身都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他根本不在意究竟谁才是凶手，但他也不想目睹那么变态扭曲的某种性可能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回去的路上，沈聿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问她：
“你是怎么下定刚才那个结论的？明明之前任何不对劲都没有察觉到。”
顾言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眉心，声音淡淡的道：
“没察觉的人是你，不是我，谢谢。”
沈聿顿时语塞：“……”
好吧，她本来就是要与他们这些常人不同，才能在她自己的领域里大放异彩。
“其实叶小姐都已经招认，你可以完全不用再管这个案子，也可以结案了。”沈聿再次看了她一眼，道。
她刚才做的推测，虽然有可能是真的，但也只是有可能。
